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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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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报一来, 刚刚才回去的几个大臣又匆匆地跑了回来,江通鞋子都穿反了。    不过这会儿没人关心仪表。李囿的消息很短, 众人一一看过, 而后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几句,大致同意这么一个结论——    李囿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自然是吐蕃已有小股军队前来叫阵。以目前情况来看,从雅县到安戎城都有吐蕃人出没, 估计对面布的是疑兵之阵。毕竟,就算吐蕃再强,他们也不可能有兵力拉一条长达四百里的进攻阵线。    好消息是,因为松仁松赞即位手段堪称凶残,又攻打吐谷浑, 李囿已经留了个心眼,预先实行坚壁清野政策, 坚决迁走了原本住在与吐谷浑交界处的百姓。只要死守城池, 就暂时不会有伤亡情况。    “他们来得真快!”江通忍不住叫苦。“我等率领的数万精兵历经长途跋涉,如何能立即与吐蕃一战高下?”    诸人面面相觑,而后褚海睿道:“不快就不叫偷袭了。”他想了想,又疑惑地望着朕, “自知道吐蕃之意始,臣就有一事不明。”    “那就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朕准了。    “臣瞧着,吐蕃如此来势汹汹,好似势在必得。可但凡那个松仁松赞有些脑子, 就知道此举到底还是无用功——即便吐蕃再兵强马壮,他们也就那么点人, 绝不可与我朝相争。相比之下,吐谷浑倒还显得更聪明,每次只抢掠粮草牛羊。”    这话相当有道理。游牧民族,过的是马背上的生活,定居一地本就不符合他们的习俗。退一万步说,在他们高原上找块水草丰美之地定下来也就罢了,强抢我朝州府定居?不过一年半载肯定被赶跑,这么做怕不是脑子进水?    “无利不起早,”崔英笃定道,“况且松仁松赞听起来不傻。他必定有比吐谷浑更大的图谋,才要摆比吐谷浑更大的阵势。”    褚海睿不见得想不到这个。但问题就在于,松仁松赞有什么大图谋。既然不是粮草地盘,那剩下的只有……    “松仁松赞怕是要以高压迫使陛下让步。”谢镜愚说出了在座诸人想说都不敢说的话。    “真是欺人太甚!”江通用力一拍桌,怒道:“那个吐蕃赞普说不得是见陛下年轻、又无临阵经验,便想以此欺了陛下去!”    单论即位时间,朕还比那个松仁松赞早两年。但说到年轻没经验,那倒是真的——松仁松赞已过而立,且素性剽悍,每每打仗都是前锋,看不起朕这个后方坐镇太极宫的很正常。    几个将军都义愤填膺,只差挽起袖子怒骂了。不过朕不吭声,他们也不好说得太过。    “如今要怎么办,陛下?”崔英问,有些急切。这次是他领行军道大总管之职,先开口理所应当。    朕沉吟了一会儿。“你等率大军按原计划行进。至于朕……”朕本来想说朕领一队精兵连夜前往益府,但转念一想,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人叫过去。“褚节度使,立刻写信去益府,让李节度使带慕容起去安戎城。”    几人又是面面相觑。而后褚海睿小心地问:“那若是吐蕃不打安戎城呢?”    “他们不可能不打。”朕笃定道。    崔英往将军们面上望了一圈,而后上前一步,恳切道:“请陛下明示。”    朕不由冷笑出声。“既然松仁松赞有大图谋,那他定然要造成足够大的威胁。若是只打雅县、清溪关那样的小地方,他哪儿来底牌要挟朕?”    见朕如此反应,诸人莫不噤声。片刻之后,褚海睿躬身道:“臣明白,臣这就去拟。”    他说完就退下了,几个将军也是。谢镜愚留在最后,等人都出去了才劝:“陛下息怒。”    朕冷哼一声。“不过一个狼子野心的外族人,朕犯不着和他生气。”    谢镜愚仔细瞧了瞧朕的脸,随后道:“诸位将军刚刚已然知道了陛下的意思。有他们在,定不会使吐蕃赞普的图谋成真。”    朕想也是。毕竟朕向来都是同样的表情,偶尔有变化都能把臣子们吓着。“最好是如此。”    “陛下如此不虞,是否是因为陛下已然想到了吐蕃赞普的可能图谋?”谢镜愚又问。    “你说呢?”朕反问他。    “臣确实有一二猜想。”谢镜愚答,而后点点道来:“在听闻吐蕃背后有大食相助的时候,臣便有些疑惑。虽然我朝与大食在北庭、焉耆之地有所摩擦,但大食远在万里之遥,路途又险峻,如何能为吐蕃提供帮助?便是他们有意相助,撑死也就提供些珠宝香料罢了。”    “别小看大食的珠宝香料,”朕故意道,“那些玩意儿多得是有价无市的。”    谢镜愚摇了摇头。“它们确实有价无市,但陛下定然明白,不管珠宝还是香料,都不是国家壮大的必需之物,而是享受用的。照褚节度使之言,松仁松赞绝不是个贪恋身外之物的人。若是如此,松仁松赞何必要装作有勇无谋?说他为了赞普的享受也说不过去,因为他现下已然灭了吐谷浑!”    说得都对,朕赞许地点头。“那谢相以为,松仁松赞想要从朕这里要到什么?”    “不是粮草,不是牛羊,也不是地盘。臣恐怕他想……”说到这里,谢镜愚顿住了,略带担忧地望着朕,像是怕朕被后头的话激怒。    “只管说出来。”    “臣恐怕他想迫使陛下联姻,”谢镜愚低声道,仿佛他认为这样能更好地缓和朕的情绪,“他想要一个公主,真正的公主。”    朕确实这么想。朕也确实不高兴,但朕没谢镜愚想的那样不高兴。    毕竟,用联姻来安抚周边部落不是什么新鲜事,古已有之。在大多数情况下,皇帝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认一个宫女做义女,再封个公主嫁出去敷衍。用一个女人和嫁妆换边疆安宁,从皇帝和国家的角度来说是合算的,毕竟打仗要耗费更多国力,打胜仗也是如此。    朕还没出兴京时,就猜到松仁松赞可能有此企图,如今这个猜想就是现实的几率变得愈来愈大。    但只要看朕这会儿在梁府、城外还有数万大军,就知道朕不准备这么干。本朝确实有待字闺中的公主,都是朕的妹妹。若是松仁松赞的企图成真,他可不是当朕的女婿,而是和朕同辈!    这种姻亲连什么连?想娶本朝长公主,松仁松赞他也配?    谢镜愚仿佛从朕的沉默里读出了朕的心情。“一般情况也就罢了。可如今,不谈陛下,诸位亲王膝下之女年岁都尚小,不可能嫁到偏远之地。而以陛下的岁数,认义女公主也有些勉强。故而,只有……”他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朕明白,“吐蕃赞普的图谋,确实太大了。”    “虽然江将军有些沉不住气,但他刚才说得对。”朕又是一声冷哼,“松仁松赞就是欺朕年轻,觉得朕不经事。我朝灭了匈奴,他八成认为都是党和的功劳。而党和再能干,也不能以一人之力护全本朝。他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想让朕为他的铁蹄所慑,而后退让于他!”    “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谢镜愚立刻道,“若是他知道陛下如今就在军中,不日便能抵达剑南,他必然明白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太过。”    朕知道谢镜愚不想朕气不过,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背。“确实。另外,若是松仁松赞起了这个头,其余部落搞不好都会跃跃欲试。边疆永无宁日不说,朕也没这么多公主可一一嫁去。更何况,松仁松赞都敢弑兄,别说义女公主,怕是嫁一个真公主也没用。他的野心只会让他利用此间机会发展壮大,而后再攻打我朝——”朕再次冷笑,“割肉饲狼这种事,朕可做不出!”    “陛下所言极是。”谢镜愚这么说的时候,眼里又显出了似曾相识的光,“陛下临危不乱,乃是臣等之幸,天下之幸。”    朕原本还有些气愤,闻言顿时绷不住了。“你就别和朕说套话了,好像朕还没在别人嘴里听够似的。”    谢镜愚立即正色道:“别人是别人,臣是臣。而且陛下确实英明,又怎么能不让臣说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陛下!”    朕相信他前面还是在真心夸朕的,但后面完全就是夸张扯皮了。“你和谁学的油嘴滑舌啊,谢相?”朕不免揶揄他。    谢镜愚还是一脸义正辞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臣最近都跟在陛下身边。”    好啊,这回不杠,但是改一本正经地含沙射影了?    朕不免想起之前未完的武力值话题。现在扯回去有些刻意,朕便干脆问他:“谢相,朕总觉得,有时候你看朕的眼光不太对。”    闻言,那双漂亮眼睛里似曾相识的东西更多、也更深沉了些。“敢问陛下,是哪些时候?”    被他那样看着,朕已经感到心跳加速,但这会儿必须撑住。“刚才朕说朕绝不割肉饲狼的时候,之前你给朕系上玉钩?的时候,”朕装模作样地轻咳,“还有上次朕在校场射箭的时候……”    “校场射箭?”谢镜愚这么重复的时候,人已经欺了上来,变得暗哑的声音也近在朕耳边,“原来陛下一早就看穿了臣。”    他的话像叹息又不是叹息,但打在皮肤上就是一阵战栗。朕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想说朕的自我感觉可没良好到那种地步。可还没等朕开口,谢镜愚又继续道:“陛下总是低估陛下自己。”    这话可就稀奇了。虽然以谢镜愚的聪明,猜出刚才朕想说的话不是不可能,但什么叫朕低估朕自己?“此言何解?”    “陛下怕是不知道,陛下一心二用、还每箭必中的样子,有多引人注目。陛下可能也不知道,陛下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样子,有多令人移不开眼光。最后,陛下肯定还不知道——”谢镜愚道,定定地望进朕的眼里,其中晦色不辨,“每当看到陛下如此,臣心中便满溢喜爱之情,只恨不能……”    恨不能什么?    他没说,朕也没问,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一股热气自两人紧贴的下腹而生;刚开始像是星星之火,不过片刻就燃成了燎原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三段翻译如下:    陛下,求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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