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迷茫
童淼淼去美术社开会, 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 唐雪晴睡不好, 不用闹钟叫就早早醒来了。她独自往教室走, 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就会想起童淼淼, 发条“你在做什么”的信息，等到上课的老师进门才得到回复。 “回家了, 正在整理会议记录。” 唐雪晴看愣了，趁着老师没正式开讲追问一句, “还要整理记录？会议这么重要吗？” “当然, 答应了就要好好做。”童淼淼说, “你上课，我等一下去买菜做饭, 在家等你。” “等等, 我还没问完。” 童淼淼的回复还是那三个字：“上课了。” 唐雪晴知道，就算她能扛住老师意味深长的目光将该问的问题打在对话框里，发出去也不可能得到回音。她放弃了, 把注意力放在了课堂上，挨到了课间休息, 马上奔出教室, 寻一个少人安静的地方给童淼淼打电话。 童淼淼接了, 背景有吵嚷嘈杂的声音，“雪晴，怎么了。” “我没问完呢。”唐雪晴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不对了，“你在社团招新现场？” “对。”童淼淼说, “帮一下忙。” 唐雪晴纳闷了，“你为什么这么积极？” “我不是本校的学生，想参加展览，积极点帮忙是应该的。” “这样啊。”唐雪晴也不勉强一板一眼的童淼淼跟着她的想法走了，轻声问了最在意的问题，“美术社的活动多吗？你会不会像是今天中午那样，突然丢下我，跑过去帮忙？” 童淼淼毫不犹豫答，“不会，我中午跟他们说清楚了。” 唐雪晴安了心，“好~你果然是爱我的~” 她撒个娇，童淼淼不知是不是忙糊涂还是被背景音的吵闹给整晕了，认真问，“这件事情会让你觉得我不爱你吗？” 唐雪晴无言片刻，也认真给了答案，“不会，我在撒娇。” “哦！”童淼淼给了毫无灵魂的称赞，“真可爱。” “……时机不对，不要尬夸啦。我要上课了，你继续跟美术社的人一块玩，不用在意时间。来不来接我，做不做晚饭都没关系，我去找你，在外面吃饭。” “不行。”童淼淼语气变得严肃，“我答应你的，就要做到。” 唐雪晴心下一动，“淼淼……” “而且我已经买菜了。” “……”唐雪晴深吸一口气，勉强把骂声压住，“我去上课了。” 童淼淼恍然不知她的憋屈，给了一句长辈式的鼓励，“加油，好好学习。” 之后的一个小时，唐雪晴脑袋里一直环绕着这句魔性的“好好学习”，哪怕已经听懂了老师讲的内容也不敢懈怠，专心致志，像是早上那样注意力高度集中。下了课，她松口气，又饿又累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气，收拾东西的动作慢吞吞的。 突然，一只手帮着她把砖头一样的课本拿起来了。 “淼淼？”唐雪晴抬头一看，见到想念的脸就满心欢喜，“你来啦。” “嗯，接你下课。”童淼淼说着，把最重的课本放到了手拎的袋子里，“饭做好了，汤炖好了，炒个菜就能吃饭。” 舍友们恰好经过，发出了被狗粮噎住的干巴巴问候，“噫，秀恩爱秀到这里来了。” “有吗~”唐雪晴嘚瑟。 舍友们还没说出更嫌弃的话，被童淼淼拿出来的小饼干收买了，“哇，谢谢，祝你们百年好合哦~” “变得真快。”唐雪晴笑着看舍友们卷走饼干退散，挽住童淼淼的胳膊，“走，回家吃饭。” 童淼淼没有秀恩爱的觉悟，却有秀恩爱的行动，“包包给我拿。” “不要紧~我背着不累~” “那就吃颗糖。”童淼淼剥了糖纸，给她喂到嘴边，“你的脸色不大好。” 唐雪晴乖乖吃下去，含着糖果品尝甜味，说的“谢谢”都是含糊不清用鼻音哼哼两声。童淼淼听懂了，把糖纸揣在手心，轻声答，“不用谢。” “嗯~”唐雪晴再哼唧一声，挨近童淼淼，肩并肩朝属于她们的小家走。 如童淼淼说的那样，热汤在炉灶上煨着，煮好了饭的电饭锅显出保温功能时的弯弯笑脸，碗筷摆好，安置在她喜欢的并排位置，洗好的菜在水池里静静等着，童淼淼沥干了水下锅，翻炒的声音寻常而动听，叫人不由自主扬起笑。 唐雪晴被认真炒菜的童淼淼赶出厨房，喝着汤过过嘴瘾，目光紧紧锁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童淼淼，就等着火一关门一开，奔上去接下菜盘，给句甜甜的“辛苦了”。 她看着淼淼喝汤，胃口好喝得快，想着过去搭把手，被放在另一张椅子的本子吸引了目光。 这不是淼淼喜欢的心语系列的笔记本吗？ 唐雪晴多瞧了一眼，就错过了童淼淼出厨房的时机。童淼淼见到她盯着本子出神，主动解释了句，“这是美术社的会议记录。” “你专门用了漂亮的新本子来做记录？”唐雪晴诧异。 童淼淼也诧异，“很奇怪吗？” “不奇怪。”唐雪晴抿抿唇，“但是，这个系列有四本，一本写的是‘我的挑食记录’，一本是‘大姨妈日期’，一本是‘我喜欢和讨厌的餐厅’，我以为剩下来的一本也是关于我的呢。”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封面上的“I Love you”，莫名难过：淼淼用就用了，怎么正巧就挑到了这本有告白情话的、最粉嫩少女心的一本呢？ “我没想到这些。”童淼淼慌了，“我换一换？” “不要紧，我随便说说而已。”唐雪晴意识到自己小气了，拉着童淼淼坐下，“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童淼淼依然不安，“雪晴……” “真的没关系啦。”唐雪晴不想作下去，主动给童淼淼盛了饭，“吃饭，你这么辛苦，要多吃点。” 她有着在碗里堆出菜山的劲头，童淼淼看在眼里，1“够了”，乖乖拿筷子吃饭了。借着吃饭，唐雪晴沉下心，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捋一捋，暗暗告诉自己：想什么呢，淼淼顺手拿同系列的本子用一用，没什么大不了。 唐雪晴安慰好了自己，也想好了吃完饭的活动，“淼淼，我们等一下玩游戏？梦梦说，最近有个手机游戏特别火。” “游戏？”童淼淼为难了，“我想画画。” “好，”唐雪晴黯然，“我去看书做题，复习今天的内容。” 童淼淼点点头，收拾桌子洗好碗就钻到书房里，关上门不理人了。这就算了，唐雪晴眼瞅着童淼淼捎带上了那一本“美术社会议记录”的笔记，把她落在客厅了，莫名感到憋屈。 她怎么觉得，让童淼淼参加美术社活动是个错误呢？ —— 唐雪晴还真的没想错。 童淼淼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有了参与美术社跨年展览的打算就真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每周开会，在家得了空就关起门替展览做准备，跟林潇月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 才几天，唐雪晴就忍不了了，旁敲侧击问了童淼淼一次，得到“内容保密”的答案。她不服气了，决定潜入美术社，找了周佳梦要艺术常识一百题，用空余时间背个滚瓜烂熟，然后找到了林潇月递交了入社申请。 “你要加入我们社团？”林潇月震惊。 唐雪晴点头，“是啊。不欢迎吗？” “欢迎，但是……”林潇月纠结了一下，遗憾告知：“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招满人了。” 传单都派不出去的社团，招新宣传没结束就满人了？ 唐雪晴不信，定定瞧着林潇月，“真的？” 林潇月沉得住气，能扛住她直勾勾的眼神和质问，“真的，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我们新招的社员名单。” “好啊，在哪里？” “名单上有社员的联系方式，属于**。”林潇月总算现出一点惊慌，“不方便让别人看。” 唐雪晴笑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说，我不怪你。” 林潇月皱眉犹豫着。 好好说话不成，唐雪晴只能用极端手段了，“你不说的话……我明天就去你们摊位帮忙宣传一下，人满了，不用来了。” “别啊。”林潇月算是怕了，“这是童淼淼的意思。” “淼淼不让我加？” “嗯。”林潇月无奈叹气，“你们小两口的事情，自己解决。” 唐雪晴若有所思，晚上一回家，就抓住收拾衣服的童淼淼来了个壁咚，“你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加入美术社？” “原因有三个。”童淼淼显然跟林潇月通过气，张口就是清晰列明的小论文，“第一，你对艺术鉴赏和展览筹办根本不感兴趣，第二，社团活动多，可能会跟你的课程有冲突，第三，你已经大三了，不应该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应当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唐雪晴挑眉，“我的学习从来不成问题啊。”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这些，为什么要做呢？” “因为你不理我啊~”一直说道理太生硬，唐雪晴适时用上了撒娇**，垂下手，歪头侧身就靠到了童淼淼身上，软软说，“我加入美术社，一起忙，既不耽误事情又可以培养感情，多好啊~” 童淼淼听懵了，“就因为这个？” 唐雪晴咬唇，“你不希望跟我一起吗？” 童淼淼没说话，凑近亲一口不让她把自己咬疼了。往常这种机会，唐雪晴是不会放过的，可是她发现童淼淼的眼神躲闪不愿意对视，明白童淼淼是真的不希望她参与到美术社的活动里了，叹口气，考虑到童淼淼的创作状态一下子就妥协了，“算了，我的课多，不凑热闹了。” “好。”童淼淼一下子就放松了，展开笑，“我跟他们谈谈，尽量不要占用陪你的时间。” “不要紧啦。你忙的时候，我可以回宿舍看看。”唐雪晴不想成为童淼淼的负担，“梦梦和钰君都说好想我哦。” 周佳梦和丁钰君确实调侃过“你不回娘家了”，她也确实感觉自己围着童淼淼转，有些不好意思。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童淼淼道行不够，自是被骗过去了，“好。” 过了两天，社团招新结束，童淼淼身为一个专业人士，被社长林潇月委以重任：给新人们上一堂鉴赏课。 唐雪晴找了个新入美术社的小学妹打听，发现美术社的日常有三：画画，讨论，听社长说话。最近，童淼淼作为“社会爱好人士”加入了大团队，让日常多了两项：一是听童淼淼的看法，二是吃狗粮。 唐雪晴听到第二项，一时有点懵，“什么叫吃狗粮？” “淼淼学姐一到某个点就准时走。社长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你五点半下课，要去接你。” 唐雪晴心里甜滋滋的，也就不计较童淼淼越发频繁的准备活动了。 正好，期中考来了，唐雪晴要花上不少时间复习备考，跟童淼淼各忙各的，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腻歪一下，恨不得黑夜长些，不用面对到处是重点的课本和美术社的一堆杂事。 期中考最后一科结束，童淼淼要回公司开个会，唐雪晴跟舍友们去吃大餐。 “唉，总觉得很久没见你了。”周佳梦开玩笑，“嫁出去的女儿啊~” “喂，别占我便宜啊。”唐雪晴拂掉了周佳梦拍肩膀的手，“我才不是你女儿呢。” 周佳梦收回手，“对，我不能占你便宜，要是淼淼生气，不给我们送小饼干了怎么办。” “没事，雪晴给我们送，”云祺一语道破小饼干好吃的秘诀，“都是巧克力酱的味道，一样的。” 周佳梦向来是云祺的无脑吹，拍拍手，“好！” “钰君~”唐雪晴委屈，赶紧找友军，“你看她们~” “啊？怎么了？”看着手机的丁钰君这才抬起头。 “我们好不容易出来吃大餐，你怎么一直玩手机啊~”唐雪晴把刚上的菜放到丁钰君面前，“别管女朋友了，先吃饭。” 丁钰君摇摇头，“我在看培训班，没跟女朋友聊天。” 唐雪晴懵了，“培训班？” 整张桌子懵逼的人只有她一个，周佳梦问“怎么样了”，云祺说“看网上的信息没用，问问学姐”，丁钰君还是愁眉苦脸，吃着肉也不高兴。 “什么培训班啊？”唐雪晴弱弱问。 “考公的。”丁钰君说，“我妈说，老家好点的培训班都是抢着报名的，叫我趁早看看，挑个好的。” 唐雪晴听得皱眉，“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早吗？”周佳梦平时看起来除了游戏小说什么都不关心，说起正事倒是颇有经验，“明年年底就有一场考试，钰君就算明天开始上培训班，算是准备了一年。这考试不像是高考那样，分高了总有不错的大学可以上，得看你的竞争对手怎么样。所以，保证学校成绩，复习争取高分，了解岗位该不该报等七七八八的事情加起来，一年真的不够用。” “梦梦。”唐雪晴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这么了解啊？” 周佳梦干笑，“我家里也想过让我考。我了解了一下，觉得这种循规蹈矩的稳定工作不适合自己，打算试试秋招。家里已经找好寒假的实习了，我不能丢了介绍人的脸，玩上两天就要卖号AFK了。” “噢。”唐雪晴感觉嗓子干哑，喝口果汁润一润。 云祺看她的杯子空了，帮忙倒一杯。 唐雪晴正恍惚，嘴欠，问了一个找打击的问题，“云祺，你有什么打算？” “考研啊。”云祺淡定说，“我大一就开始准备了。” 说到未来的话题，饭桌有一时的安静，不到半分钟就被服务员新上的菜给打破了。丁钰君收起手机，周佳梦笑哈哈说“肉真多”，云祺帮着摆盘，按着各个人喜欢吃的菜调一调位置。 唐雪晴也扬起笑脸，开心跟她们吃着。只是，她的笑声和话语像是本能的反应，心里毫无波动，空白一片，好像欢笑着的自己是个程序，按着与朋友们一起玩的设定表演者，真正的自己缩在这个壳子里，静静地看着一切。 —— 八点多，童淼淼开完会，接到了唐雪晴的电话。唐雪晴如平时一样，跟她撒娇，说“来接我嘛”。她按着指引找到了聚餐的餐厅，看到独自一人坐在凌乱桌前的唐小猫。 “淼淼~”唐雪晴昂着头，可怜巴巴地冲她叫唤，声音微哑。 这一声跟电话里相差太大，童淼淼见到唐雪晴有一瞬的开心，又被这副委屈的样子给搞迷糊了，摸摸头问，“喝酒了？？” “没有！”唐雪晴蹦达起来，就近走了一条笔直的线，“滴酒未沾~” 童淼淼嗅嗅唐雪晴身上的味道，没闻到一点酒气，更是疑惑了：既然如此，唐雪晴身上这股晕晕乎乎的劲儿是怎么来的？ “淼淼~”唐雪晴又走着笔直的线回来了，往前一扑挨到她身上，有气无力地嘟囔，“大家都知道该做什么呢。” 童淼淼听不明白，“大家是谁？” “云祺，钰君，还有梦梦啊。”唐雪晴埋在她怀里，小声说，“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我……什么都不懂。” “你觉得迷茫吗？” “是啊。”唐雪晴闷闷应着，“我怎么还是这样，浑浑噩噩，连着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童淼淼搂紧唐雪晴单薄纤弱的身体，轻声哄，“你知道啊，上次说要想跟我结婚。” “对哦。”唐雪晴笑了，想说一说全职太太的事情，瞧见童淼淼放在旁边的包包又住了口。包包里有一个大到装不下，倔强冒出头的文件夹，边缘贴着标签，颜色是与黄色文件夹相衬的红色，整整齐齐很有童淼淼的风格。 唐雪晴一瞧，“全职太太”四个字就说不出来了。童淼淼刚刚去了公司开会，拿了厚厚一沓文件回来，来不及回家歇歇就跑来接她，还得关心她为什么心情低落予以安慰。 唐雪晴觉得自己挺矫情的，选择不说，目光却忍不住往童淼淼的包上飘。 童淼淼察觉了，把包往身后藏一藏，“回家吗？” 这个“藏”的动作十分明显，唐雪晴想着是童淼淼“保护客户**”的原则使然，看见了不点破，依旧笑眯眯点头应声，“嗯~” 说完，唐雪晴站起了身，伸个懒腰，把蹭乱的发丝勾到耳后，朝童淼淼伸手，“走啦~该回家了~” “好。”童淼淼搭上了她的手。 唐雪晴一出门，就被隔壁的蛋糕店给吸引了，一时没注意童淼淼在做什么。 童淼淼则是一手牵好女朋友，一手拎着袋子，趁着唐雪晴转身的功夫用胳膊肘夹住包包，指头一拨，将文件夹后准备掉出来的戒指盒抖了回去，动作极快。 童淼淼还是怕被发现了，暗暗观察，等前头的唐小猫被隔壁店的小蛋糕吸引了视线才放松下来，在心里犯嘀咕： “差点被发现了，以后得换个地方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