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撒娇

    唐雪晴躲在暗处, 要被童淼淼的耿直给笑疯了。    作为当事人, 柯姗显然不会这么想, 咬咬唇, 面上阴晴不定要爆发出来了，最后捏紧了手才能保持微笑, 敷衍应道，“是吗？”    童淼淼欠揍, 不仅没有体会出柯姗话里的心塞, 还添上了一句更气人的话, “是啊，她今年春节跟我的家人一起过。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姨妈姨丈都喜欢她……”    柯姗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板起脸问, “你带她回家过年？”    “嗯。”童淼淼点点头，依然认真地问着柯姗，“你要问问她吗？”    柯姗被一句句刀子般的话捅得遍体鳞伤, 要把下唇咬出血了。    唐雪晴在暗处看着，顿时觉得自己为了偷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算不了什么, 冲着童淼淼的耿直话和柯姗的难堪脸, 她跑这一趟实在是太值得了。    不过, 柯姗与童淼淼相识已久，已经很明白童淼淼的性子耿直和伤人话并非本意了，没有沮丧多久，喝杯水冷静一下，马上能够冷静下来, 好好地问童淼淼一句，“你和唐雪晴在交往吗？”    童淼淼是个老实人，有话说话绝不撒谎，“没有。”    唐雪晴和柯姗的高兴与失落，就这么调了过来。    “这样啊。”柯姗就怎么恢复了精神，勾起一笑，“我以为她是以交往对象的身份去你家的。”    “没有。我爸妈一开始误会了，我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你在过年的时候把唐雪晴带回家，唐雪晴又比较外向热情，的确容易让人误会，”柯姗已经变得笑吟吟，话语里满是关切，“叔叔阿姨听了，有没有失望？”    童淼淼没多想就答了，“好像没有。他们只是让我多陪陪朋友。”    唐雪晴听得郁闷，差点把盆栽的小叶子给揪下来了。    童淼淼为什么这么老实啊？她做了什么孽要感受前一秒乐呵，下一秒被无差别捅刀的酸爽体验。    她以为柯姗会得意笑，柯姗却跟她想的不一样，皱皱眉抿了下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叔叔阿姨不了解唐雪晴是什么样的人就同意让她一起吃年夜饭，真是太善良了。”    唐雪晴听着这话，觉得有点不对，童淼淼迟钝，却也从柯姗的愁容和揪紧手的动作里看出了端倪，“什么意思？”    “唐雪晴从投简历开始就对公司撒谎了。”柯姗悠悠叹口气，面上发愁，声音倒是没显示出多少烦扰，不紧不慢说着，“我无意间发现唐雪晴有另外一份简历，上面跟投给我们公司的那份太不一样了。”    童淼淼沉默了。    唐雪晴在暗处听着，看不到童淼淼的表情，却能将柯姗声音里的虚伪劲听得明明白白。    “我早就发现了，怕你不高兴一直没说。”柯姗装成为了童淼淼考虑的样子，轻声说，“那份简历上有很多实践经验，创业奖的经历可以让她破例到市场部实习了。但她没有用，反而把一份不完整的没有竞争力的简历投到公司来……”    童淼淼打断了柯姗的话，“她跟我说了不想去市场部，当然不会写上那些会让她被调走的经验。”    柯姗愣住了，“你是这么想的？”    “是啊。”童淼淼认真答，“她做事就是这样，只考虑自己高兴。”    柯姗轻笑，“她装成新手，也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吗？”    童淼淼镇定反问，“你觉得她是装的，所以从实习第一天就不带她吗？”    “……”柯姗不说话了。    唐雪晴听到这儿，彻底安心了。    柯姗想说她的坏话，忘了自己身上的错处更大。她投另一份简历是增加调到设计部的可能，情有可原，没妨碍到别人，柯姗忽略新人，一遇到错误就不客气把事情闹大，却是怎么都说不通的恶意。于是，童淼淼完全不吃挑拨离间的一套，自然而然站在她这边了。    唐雪晴想到童淼淼在护着自己，心里美得很，偷摸着从盆栽的枝叶缝隙里看看柯姗吃瘪的表情。    她忘了，柯姗能做出回头找备胎的事情，脸皮本来就很厚。    “不，是我太忙了，没顾得上她。”柯姗见到说坏话的路不通了，迅速用了别的招，一言不合就开始追忆过去，柔下声音娓娓道来，“淼淼，你还记得我们去年的约定吗？我们去年约好了，一定要一起过次春节。除夕夜和初一已经过去了，今天是初二，我老家的习俗是元宵之前都是过年。我们找个时间吃顿饭？”    童淼淼愕然，“你想跟我吃饭？”    “嗯，什么时候都可以。”柯姗笑说，“我们正好都在A市，正好都来加班。好像上天注定一样，你觉得呢？”    童淼淼直接听懵了。    柯姗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婉柔和的笑。    另一头的唐雪晴看到这儿，咬牙切齿之余，竟然从中悟出点诀窍来：看，柯姗跟童淼淼说话多直白，怀疑就问，想约就提，还扯出个上天注定的好听话，明目张胆拐着童淼淼回到身边呢。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招，不甘示弱，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打量一下自己的形象，打算在童淼淼答应前冲出去搅局。    她的动作自是没有面对面谈话的童淼淼快。    “我不这么认为。”童淼淼开了口，“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唐雪晴勾头发的手顿住了，柯姗僵住身子，不敢相信地看着童淼淼。    “你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吗？”柯姗放软了声音，演技爆发，一下子红了眼眶，“是我不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很重视这份工作，主管让我帮小王，我真的没办法拒绝。”    话音未落，柯姗就哽咽起来，眨眨眼就落下一滴泪。    童淼淼瞧着哭泣的柯姗，表情有点波动，态度却没怎么变化，“工作上的事情，你有你的决定，我没有资格干涉。但我可以决定我自己的生活，我希望我们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保持距离。”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童淼淼想了一会儿，直说了，“没那么生气了，但我不会忘记你不肯接电话回信息，带着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的感觉，也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柯姗沉默无言，轻轻抽了张纸巾擦眼泪。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童淼淼起了身，“我还有工作要做。”    “等等。”柯姗也跟着站起来，面露惆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童淼淼停了离开的动作，“你说。”    “你看到我哭，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闻言，童淼淼沉默，唐雪晴捏紧了包包，怕童淼淼太诚实，让柯姗能够借机搞个藕断丝连的关系。    童淼淼果然说了实话，“有。”    柯姗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淼淼……”    唐雪晴骂声糟糕，拎好包要杀出去了。    幸好，童淼淼不劳她费心，说了下一句直白的话，“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找女朋友要安慰。”    “……”柯姗彻底没了纠缠的力气，往下一坐，缩在沙发里不言不语。    童淼淼没说第二句，说句“再见”就要走了。    唐雪晴赶紧收一收自己乐坏了的样子，蹑手蹑脚往盆栽后头挪一挪，避免童淼淼看见。    童淼淼确实没看见她，径自走向电梯，步子坚定，没有回头，看着比办公室里失落沮丧的柯姗好得多。可是，唐雪晴一直盯着童淼淼，也就没有忽略对方绷住的身体和抿紧的唇角。    她看到情敌被拒绝的喜悦，就这么淡去了。    童淼淼看到柯姗哭了，真的有感觉。    唐雪晴瞧着童淼淼暗暗握拳的手，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握住牵好，问句“怎么了”。    她只敢想想，碍于偷听的情景没法上前，眼睁睁看着童淼淼走远，等电梯关上了就起身抄近路往办公室跑，一时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柯姗发现。    她要陪着淼淼。    就现在。    ——    童淼淼进了电梯，确定柯姗不会看到不会听到了，才敢松开咬紧的牙关长叹一声。    柯姗回头找自己，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童淼淼看到柯姗为了约她吃一顿饭，明里暗里说唐雪晴的坏话，像是唠家常那样提起过年的约定，用句“对不起”带过工作上的针对和她受过的委屈，心情真的太复杂了，感觉失望、厌恶、委屈、无奈种种情绪在碰撞交回，互相矛盾，又互相融合，一起扰得她不得安生。    自从柯姗为难唐雪晴的事情发生，童淼淼就已经知道柯姗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却不曾像是今天直观地看清了一切。    童淼淼对柯姗失望，更为了曾经付出真心的自己感到难过。    谭韶诗说的没错，柯姗只是把她当成了备胎，她的真心，一文不值。    童淼淼心情沉重，慢慢挪回了办公室，准备好听唐雪晴闹腾的喊声，一推开门却发现办公室里空空落落没有一个人。    该不会是觉得无聊，直接回家了把？    童淼淼一想到这种可能，感觉更沮丧了，揉揉眉心去书桌那儿翻找需要的文具。她找着找着，不小心瞧见了自己压在最底下的设计图。    这是为了柯姗画的。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就像是方才拒绝柯姗的时候那样平静，不会困在里头想着舍不得扔不开，冷静地想着这儿画得不好，那儿和旧作品有重复的设计元素，整体风格和子品牌相去甚远。    这已经是一张没用的设计图了。    童淼淼得了结论，打开最顶上的柜子，放到废弃手稿统一放置的地方。    寻常的小事，她做得虔诚，像是执行什么仪式一般。    当是跟过去告个别。    童淼淼关上了柜子，回到书桌前将柯姗同款的钢笔给收到最底层抽屉里，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这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在安静无人的办公室里荡来荡去，徒增伤感。    她正处于低落的情绪里，门刷的一下打开了。    “淼淼！！！”唐雪晴声音甜，嗓子却很亮堂，撒起娇软绵绵，真的要大声喊就是活力满满，一个人能整出一台热闹的戏，“我回来啦~”    童淼淼循声看去，见到唐雪晴气喘吁吁、满脸是笑，忽而感觉这只闹腾的唐小猫的叫嚷把自己多愁善感的情绪全赶跑了。    “嗯。”童淼淼展开了笑，说，“我不用书桌，拿个东西而已。”    唐雪晴把包一扔，凑上来勾住她的手摇一摇，“淼淼，你什么时候画完啊？”    “不知道。”童淼淼疑惑，“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一起去千秦广场看烟花？”    “烟花？”    “对！”唐雪晴拿出手机，翻了一条推送的广告给她看，“千秦广场每天晚上的固定活动，元宵节才结束。你想什么时候去？我都有空哦。”    “有这种活动吗？”童淼淼不曾了解这方面，兴趣缺缺，给面子看了一眼唐雪晴亮出来的广告，看到图里头有张全家福就想到了家人，“哦，我爸妈正找地方玩，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唐雪晴脸色变了，气鼓鼓一跺脚，“不行，我们两个单独去！”    童淼淼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激动。”    “就要一起去嘛。”唐雪晴直接把两只手都缠上了她，扒着不放，还晃动身体带着她摇啊摇，一句接一句地提要求，“还有一起照相，一起吃棉花糖，一起放花灯许愿，一起戴猫耳朵。”    童淼淼听了一串要求，皱皱眉。    这都是些什么活动？唐雪晴真的很贪玩啊……    “去嘛。”唐雪晴勾了她的指尖，一晃一晃，像是在拉钩钩一样，“过年了，就要开开心心，好好玩一玩，整天呆在家里面多没意思啊。”    童淼淼听着听着，感觉平静的心被这一声声软萌的叫唤给荡起了波浪。    唐雪晴握了她的手，抚着的正好是她与柯姗谈话时暗暗握拳、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嵌入肉里弄得有点发疼的地方。    唐雪晴说，过年要开开心心的，语调上扬，轻松悦耳，像是照进她灰蒙蒙的心情里的一抹阳光，让她找着一个摆脱失落和惆怅的方向。    童淼淼性格偏静，爱做计划，偶尔有点瞻前顾后玩不开，唐雪晴想一出是一出，好像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总有办法自己乐呵呵闹起来，不顾后果，整出什么乱子还能开心笑。    两个人一起出门，童淼淼多少会带上点“照顾”的心思，唐雪晴多少会依赖些。    此刻，童淼淼居然有一种唐雪晴在给自己打气的感觉，体会到被照顾的温暖。    她心下一动，对上唐雪晴期待的眼神，头一次对这种费劲拥挤的活动有了期待，点了点头。    唐雪晴兴奋蹦跶，“耶！终于可以去约会了！”    童淼淼愣了一愣。    他们现在不算约会吗？    她正琢磨着，唐雪晴蹦跶够了，回来挽手，歪头靠肩蹭一蹭，“谢谢淼淼~”    童淼淼的疑惑，被这软甜似蜜糖的声音一浇，融化了。    嗯，不算就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