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节
!” 阮暮灯把人翻过来,放平在怀里,手掌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起来,“醒醒、快醒醒。” 怀里的人依然软绵绵的,就如同他将这具肉身从降墓中一路背出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儿反应。 ——还是不行吗? 阮暮灯紧紧咬住牙关,握住萧潇没有一点儿力气的手,梦中的那点儿火热与希冀迅速消退,心头冰凉一片。 “到底要怎么……你才肯醒来……” 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然后费尽心思,却不得不品尝失望的痛苦中反复煎熬的滋味,如同钝刀子割肉,最能摧折人心,即便是阮暮灯这么心性坚定的一个人,此时也体会到那种能让人崩溃的绝望感。 他一手死死攒住萧潇的手,另一条胳膊像抱窝似的,将那昏迷不醒的人严丝合缝全都拢进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又滚进了怀中人的颈项间…… 就在阮暮灯哭得正伤心的时候,他忽然感到紧握住的那只手,好像忽然颤动了一下。 他松开萧潇,撑着床褥直起身,睁大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手心里那只玉白莹润的手掌——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刚才那一下那若有似无的触感,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 “……你把我的衣领都哭湿了……” 阮暮灯听到了一把低哑而轻微的嗓音。 猛地抬起头,他看到萧潇躺在床上,衣衫凌乱,四肢软软地舒展开,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的虚弱无力,然而,他却睁开了眼睛,唇角勾起,正对着自己微微地笑着…… &&& &&& &&& 毕竟那是在阴暗的墓穴里一躺就是几百年的肉身,即便回魂清醒过来,要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力,还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于是他们又在知了观里住了整整半个月,期间萧潇就跟个见证奇迹刚刚复苏的植物人一样,从最基本的握拿提捏等手部运动开始,到在自家二十四孝好徒弟的搀扶下蹒跚学步。 一边锻炼,还一边嘟囔抱怨,当年他夺舍到白狐身上时,可用不着遭这些罪,直接就凭着狐珠里的灵力,从狐身化成人形了,哪里还犯得着这么折腾。 “说起来,你们把我的白狐怎么样了?” 经过半个月的锻炼,萧潇现在除了力气小一点之外,已经恢复得和正常时无异了,这会儿正拿着一块现摊的葱油饼,就着加了桂花糖的米浆,一口一口吃着他的宵夜。 “好好地替你保管着呢,就在后殿里供养着。” 阮暮灯夹了刚好一口分量的煎蛋卷,熟门熟路地喂进萧潇嘴里——这个动作他自萧潇醒来,还不能自己吃喝的时候就做了无数次,已经熟练到快成条件反射了。 萧潇果然一点不介意自己被徒弟当成大爷伺候,叼过鸡蛋卷嚼嚼吞了,又继续去啃他的葱油饼。 “就算你魂魄已经离了白狐的身体,但它的身体也没有**。林医生说,那可能是因为你在墓里喝了狐珠碎片炼成的药液,而那点儿力量还没散尽的缘故。” “还在就好。” 萧潇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那红鸾还在白狐身上呢,虽然现在鸾魂力量耗尽,短时间我也召不出来,但肯定还得移回到我这肉身上来的。” 说着他两下吃完剩下的一块饼子,一口喝完米浆,又取过毛巾擦了擦嘴角和手指,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填饱的胃袋。 “当年红鸾和白狐还在师傅那儿的时候,关系可是要多差有多差,见面了就掐架打得一脸血的……当时师傅还说,以后白狐传给萧宁,红鸾归我,非得将他们分开了不可。” 萧潇用回忆往昔趣事的语调,轻飘飘地提起了“萧宁”的名字。 “可是,后来白毛狐狸死了的时候,最伤心的反而是那只傻鸟,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能感受到从识海里传来的那种鲜明的哀怨悲伤的情绪……这一次,终于要把它们彻底分开了。”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摇摇晃晃,映出萧潇琥珀色的眼眸中那一丝一缕隐藏得极深的愁绪来。 阮暮灯没有接自家师傅的话,只是陪着他安安静静地沉默对坐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萧潇,我能问问你却的那一魄,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听到徒弟的这个问题,萧潇抬起头,两眼中飞快流转过一抹意味难明的情绪。 “唔,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呢……” 他一摊手一耸肩,朝阮暮灯无所谓地笑了笑,“大概是以前学艺不精,不小心出了岔子。” 阮暮灯盯着萧潇,眉心蹙起,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你骗人”三个大字——这才是真打算欺负他学艺不精,居然会相信他家师傅那种级别的术士,会不知不觉丢了一魄都没察觉! 看到徒弟这实在不好糊弄的表情,萧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捞住对方的后颈,将人拉过来,照着那抿起的薄唇就是一顿啃,又趁着阮暮灯震惊得倒抽气的当口,舌尖挑开齿列长驱直入,卷着他的舌叶,来了一个缠缠绵绵的热吻。 “来……到那边去……” 萧潇圈住阮暮灯的肩膀,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挂在他的身上,用眼角余光瞥向内室的那张高脚大床,嘴唇贴着对方的唇瓣,哑着嗓子说道: “让师傅好好地疼疼你……” 被萧潇来了这么一个毫不讲理的突然袭击,阮暮灯早就给亲得懵了,又冷不丁听到爱到了骨子里的心上人这刻意撩拨的邀请,只要还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坐怀不乱。 他早就忘了亲吻之前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问题,一手抱肩,一手兜膝,直接来了个公主抱,捞起人就大步朝床铺方向径直而去。 被抛进被褥时,萧潇垂下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有些事情,他一辈子也不打算告诉阮暮灯。 十三年前,在阮家村的某个夜里,有个小男孩夜半时在山里丢了魂,小孩儿的父亲走投无路,拉住刚好路过的他,连哭带求给孩子认了义父。 那时虽然替小男孩叫了魂,但那孩子失的一魄伏矢,却是怎么也寻不回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和那孩子有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还是阴差阳错之下心念一动生了恻隐之心,见惯了生死的他,竟然从自己的灵魂中生生撕下了一魄,补全了小男孩缺失的部分。 然后这个孩子长大了,又和他重逢了,接着成为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 萧潇仰起头,一边闭眼享受着阮暮灯落在他唇上的,急切而生涩的湿吻,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姻缘天定”…… 第 108 章、十二、玉蝉01 在知了观前后住了一个多月, 萧潇总算自觉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与正常时没啥两样了。 虽然换回原本的**之后, 缺了狐珠的千年修为加持,自身灵力确实大不如前, 不过萧潇毕竟是从明末活到现在的“老狐狸”, 就算没了白狐的囊子, 芯子里的见识,还有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术法积累, 也足够他在这个时代吊打绝大部分同行, 到哪里都还能端着世外高人的派头了。 在收回了藏在白狐灵犀里的红鸾之魂,重新将它蕴养到自己体内以后, 萧潇把他曾寄体了好几个甲子的狐狸用檀木匣子装了, 埋在了知了观后山的一块风水宝地中。 “虽然师傅的墓迁回了H省老家, 不过白狐是他老人家当年亲手收服的灵役,就算后来被我这不肖徒儿给不幸祸祸了,起码也得把狐狸的肉身送回来,让它守着师傅留下的这座山头和知了观……” 阮暮灯虽然从来没见过那位羽化仙逝了数百年的师公, 但每次听萧潇提起他老人家的时候, 用的都是这般怀念中隐着淡淡感伤的语气, 想来当年他们师徒三人的情分,确实是很深的。 他看着萧潇在白狐小小的坟茔前垂首静立的侧脸,想到比起刚刚经历了丧兄之痛的自己,萧潇其实已经更早而且更长久地,体验过了那种天地间再无故交亲人,独自行走在世上的孑然和孤独。 阮暮灯不由得心头紧缩, 酸胀难耐,伸出双手,从背后将那人还有些单薄的身影抱住,摁在怀里就是一顿揉搓,像是要用紧贴的热度和力道告诉对方,从此之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一样。 萧潇一头垂到肩膀的长发还没机会剪,这会儿只是用条发带松松的绑了个马尾,被自家徒弟这么一抱一蹭,立刻就散开了,凌乱地披在脸上肩上,衬着他笑出来的满脸潮红,以及颈子锁骨上深深浅浅的花瓣状吻痕,气氛陡然从哀愁忧伤变得莫名暧昧起来。 萧潇反手捞住贴在他背上的徒弟,拍了拍那颗抵在他肩窝里咬他脖子的脑袋。 “以前寄魂在白狐身上的时候,无论多少年,就算直到狐珠灵力耗尽,我都能保持这二十来岁的样子。” 萧潇拉住阮暮灯的手,原地转了半圈,两人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不过回到我本来的这具肉身之后,就算咱这些修道之人寿命比常人长久,能多活那么十年二十年的,但我也会逐渐衰老,可不会和以前的几百年一样,一直是这么个模样了。” 阮暮灯歪歪头,神情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说着,低头亲了亲萧潇的嘴唇。 “反正我也会陪着你老去的,这样一直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安葬好白狐之后,萧潇和阮暮灯也没有必要再在山上住着,当日就通知了弎子,第二天来接他们回去A市。 原本萧潇是建议阮暮灯带着哥哥阮靛仪的骨灰,直接回老家阮家村一趟,让他哥千里归乡,入土为安的。 但弎子却对这个安排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根据弎子的说法,阮暮灯好歹也是个急速上升期的艺人,一下失踪那么长的时间,除非他是真的不想继续干这行了,要不然再不在公众面前露把脸,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那点儿知名度都要耗光了。 而且萧潇自己这次九死一生,他家乖徒儿好不容易在阎王殿前替他抢下一条命来,又一睡两三个月时间。 失了他这么一个强大战力,连古老爷子都不得不将潜心研佛的无嗔、无痴,连同门下几个尚不成气候的弟子派出来理事。萧潇要是再陪阮暮灯到阮家村躲上那么一个月,那边非要急死不可。 “而且,根据两天前从古老爷子那儿得来的信儿。” 弎子在电话里严肃地说道: “白意鸣……不,应该是萧宁才对,那人现在似乎也在A市。” 弎子最后的这一句话,几乎等同于立刻拍板了他们的行程。 阮暮灯很懂事地对萧潇说,自己想等临近新年时再带他一起回阮家村,现在他们就听弎子的安排,先回A市把事情都料理清楚再说。 “成……” 萧潇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和那人之间……确实总有一天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的。” 因为给阮暮灯送了游仙枕,间接在唤醒萧潇一事上立了大功的缘故,小刺猬拾壹这次可谓是吐气扬眉。 这些天来,他不仅在黄伯两夫妇面前,连偶尔在萧潇和阮暮灯面前冒头的时候,都挺着小胸脯儿,表情很是骄傲又得瑟。 其实他并不懂游仙枕还有两人同睡则同梦的妙用,只是先前眼看阮暮灯竭尽心力照顾萧潇的样子,心头像憋了把火,觉得既着急又难过,才把藏着库房里藏着的游仙枕翻出来,想让阮暮灯在梦中聊解相思之苦而已——只是没想到却刚好歪打正着,让阮暮灯找到了唤醒萧潇的方法。 这回萧潇和阮暮灯要回去了,小拾壹自觉献宝当居首功,不再像上次那样躲起来不愿送行,而是和黄伯夫妻一起站在山门前,挺胸抬头,一脸正经地对着阮暮灯训话,要他照顾好师傅云云,仿佛他才是萧潇的记名大弟子一般。 阮暮灯听着趾高气扬的小刺猬教训自己,也不回嘴,只含笑点着头。 等告别送行的三人,和萧潇并肩往山下走的时候,阮暮灯才对自家师傅说:“看来拾壹还是没有打消要拜你为师的念头啊!”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吃那小鬼的醋了?” 萧潇瞥了他一眼,随即眼珠一转,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放心,别说白家老祖宗不会同意,就算哪天我真要收他为徒,也肯定先把你的辈分给升级了再说。” “辈分?” 阮暮灯不解地挑眉问道。 “当然了,让你当他师娘啊!” 萧潇哈哈大笑起来,“咱不是拜过堂了吗?你已经是我的正头娘子了,那就是‘师娘’了呀!” 自从萧潇醒了之后,就三不五时经常拿拜堂的事情调戏他,阮暮灯已经由一开始的脸红窘迫,到现在的淡然处之了。 他一面任由自家师傅扯着他的袖子笑得花枝乱颤,一面盯着对方脖颈上三五枚新种上去的草莓,咬牙切齿地想着: 梦中谁是相公谁是娘子并不重要,晚上被子一盖,才是凭本事见真章的时候! &&& &&& &&& 回到A市之后的生活,却没有阮暮灯原本料想的那样紧张而充满危险。 相反的,平和得就好像回到了最初他刚刚搬来和萧潇同居时一样。 两人依然住着那套顶层复式套间。 阮暮灯跟随已经热播到尾声的《喋血警戒》剧组,参加了几次宣传活动,又拍了两套平媒写真,再有就是一些零碎的采访和网络广告拍摄任务,全程由弎子操持安排,感觉除了耗费时间之外,一直都很轻松。 至于萧潇,似乎在阮暮灯外出跑通告的时候,一个人去见了古先生两次。他们密谈的内容不为外人所知,只是阮暮灯猜测,应该和失踪的“白意鸣”有关。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这师徒两人的生活平静又舒坦得简直跟小夫妻的新婚蜜月似的,独处的所有时间几乎都黏在一起——阮暮灯原本那间客卧,从两人回来那天起,新换的床单就从来没有睡过人。 这日周末,萧潇又是一夜好梦,睡到早上九点半,他半梦半醒间伸手往身边摸了摸,果然半张床已经空了。 萧潇打着哈欠爬起来,揉着酸痛的腰腿到浴室里洗漱,站在镜子前一看,果然看到脖子和前胸皮肤上又新添了三两处齿印和吻痕。 “奇怪了……明明是属小猪的,怎么却跟狗崽子似的爱咬人呢?” 他一边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