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许桂花忌惮余初阳,是因为余初阳知晓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旦往外泄露,她必定会…… 她不想秘密外泄,也只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的意愿,处处迁就着余初阳,不敢跟他争锋相对。 当然了。 在她暗黑的内心深处,也曾想为了能够不受制余初阳的钳制,想直接给一劳永逸。 可现在的情况,到底跟当时的情况不一样。 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折进去。 许桂花恼恨不已。 她也真心想不明白,为什么余初阳会知道那事?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从哪里得知的? 明明当时……她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连晚上做梦,也不敢说出梦话来,就怕让睡在旁边的窝囊废给知道了。 奇怪!真是奇怪! 许桂花就又不禁想到了,下午给那人烧得纸钱。 莫非真的是那人……不,应该是那只鬼,是那只鬼在向她报复?通过余初阳报复她? 想到这个猜测,许桂花恨得牙痒痒,脸色阴测测的,并恨恨地磨着后槽牙,这狰狞的面孔在皎白的月光下,倒真有几分恶鬼的模样。 但“鬼”不知道自身的可怕,她还犹自咒骂她心中的那只鬼。 真是的! 许桂花恼怒地在心里阴狠的怒骂。 死都已经死了,还死了好几年,鬼也都当了好几年了,还不甘心地想要向她报复。 难道报复了,把她也给弄死了,已经成鬼了的,还能够重新做人? 做鬼了就该有做鬼的自觉,不好好的在地府待着,偏偏要到阳间里来捣乱,也不怕阎王爷怪罪下来,直接给打入十八层地狱去。 许桂花气哼哼的。 等在心里咒骂出气了,许桂花又开始仔细沉思这件事情。 越想,她就越觉得余初阳还是最可疑的。 不管怎么样的推论,余初阳身上的嫌疑最深,怎么也洗不掉。 更遑论,她还看见了身上本就有着诸多疑点的余初阳的脖子上,挂着的那枚诡异荷包。 这个荷包太过鬼魅了,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桂花垂眸思索着。 她知道好奇会害死猫。 对于诡异,不能够解释得通的事情,最好不要去主动碰触。 只是她现下的状况,也不怎么的乐观。 如此,不如放手搏上一搏,说不准能够挣出一条出路来。 打定了主意的许桂花,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来。 …… 晚上的这场头场戏,台上的戏剧演员们酣畅淋漓的投入表演,台下的观众们则是看得兴致盎然,随着剧情的发展,心境也随着变化。 快要结束的时候,村民们都叫嚷着再加一场戏。 奈何,曲目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还想要看,也只能够等明天了。 随着戏剧演员们的谢幕,村民们也只好意犹未尽地提着小板凳、小椅子什么的,恋恋不舍地离开。 祠堂只有一个进出口,但却比普通的大门要大上两倍。 有序地进出的话,绝不会发生意外。 在村民们都走向大门,把大门口给挤得满满当当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尖利地叫了一声,原本缓慢移动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各个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双眼并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看是谁在凄惨地大叫。 还没有找到是谁在尖叫呢,第二波惨叫又开始了,比之刚才单纯的大叫,还要来得渗人,“鬼呀!有鬼呀!救命呀!救命!” 这大晚上的,即使头顶有昏黄的灯光照着,可这灯光又不如白天里的太阳光来得那般的明亮,灯泡还因为不稳定的电压问题,在大家的脑袋上忽明忽暗的,并滋滋作响,有些年头的楼板还发出阵阵“吱呀吱呀”渗人的声音,再配着这鬼叫,简直是恐怖片的直播现场呀! 鬼这个东西,因为大家都没有见过。 又因为这东西流传千年了,每个有关鬼怪的传说,那都是令人心生恐惧,毛骨悚然的。 大人们对鬼忌惮,小孩子们害怕鬼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孩也跟着尖叫了一声,其他的小孩也跟着一起叫,拉着大人们的手,一个劲地往外冲。 这有人往外冲了,其他人也紧跟着冲。 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的。 在大门口瞬间就挤成了一堆了。 这人挤人的,挤在一堆,只要没有人摔倒,那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可一旦有人摔倒了…… 大人们的手上又是拿着椅子、板凳的,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竹子、木头制作而成的。 竹子的分量比木头稍微轻点,可再怎么的轻,一旦猛然从手上掉下来,砸到人的身上,就算只是脚丫子,也会痛得人哇哇直叫,大家又是差不多肉贴肉的互相挤推着,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板凳、椅子,难免就会误伤到前面和旁边的人。 这场面一下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很快,大人们的怒吼声,小孩子们的大哭声,在祠堂的大门口此起彼伏,比之刚才唱戏的时候,还要来得吵闹。 姚掌珠在前世,听说过几例因为踩踏而发生的悲剧,连忙站在戏台子上面,拿着大喇叭,企图维持秩序,“大家都别挤,别挤!慢慢地往外面走,把自家的孩子抱起来,椅子、凳子尽量不要砸到别人!走在后面的,你们等别人都出去了,再往外走,已经走到门口的,别回头往后面看,尽快走到空旷的地方去,不要挡着后面人的路!被挤在中间的,你们也不要着急,不要因为几声叫就乱了心神,只要按照我说的,大家有秩序地往外走,就不会有任何的事!” 姚掌珠喊得嘶声力竭,喉咙都喊哑了。 可下面的声音太过嘈杂了,大家又完全都处在了各自的恐惧当中,哪里能够听得进姚掌珠的话? 该猛推还是猛推,该猛挤还是猛挤。 姚掌珠看见,在大门口的地方,有个大概就五六岁的小女孩,因为被后面的人给踩住了鞋子,这孩子猛地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她身边的大人想要伸手扶起来。 这手才刚伸出去,也不知道被谁的椅子脚给狠狠地砸了下,痛得这名大人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等要再伸手去拉小女孩起来的时候,这名大人已经被人流给挤到了前面去。 想往后走,去找被扑倒在地的小女孩,就是挤不过去。 还因为她推挤旁人的行为,让原本就混乱的人群,越发乱得厉害。 而那名小女孩呢,扑倒在地,想爬又爬不起来。 身后的好心村民想停下脚步,把这小女孩给扶起来,却又被后面的人给猛推,也摔倒在地上。 如此恶性循环下来,想伸手扶小女孩的被身后的人给推倒。 再后面的人呢,想要尽快地从宗祠里出去。 一个个地推挤成一堆,也摔成了一堆,又互相踩踏对方的脚趾,碰撞彼此的身体。 摔倒在地上的,那是全方位被人踩踏,就连脑袋,也有被人给狠狠地踩上几脚。 如果有运气不好的,不仅会被人踩踏,还有桌椅凳从村民的手里滑落,重重地砸落下来。 人都是血肉之躯。 稍微的碰撞倒不会受伤,顶多会出现淤青,可在这种无序的情况下,没轻没重的,哪里能够承受得了? 没多久,浓重的血腥味逐渐在挤推里的人群中,慢慢地散了开来。 这味道,越发让人恐慌起来。 更有甚者,有些平时时候就是个不着调的小混混,不光没有帮着维持秩序,让慌乱的村民们冷静下来,反而觉得眼前的境况还挺好玩的,推推挤挤的,特别的起劲,还故意发出渗人的声音来,越发制造出恐慌来,使得场面越发的不可控制,人群也越发的混乱,各种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就是地狱也没有这般的惨烈,真正的是人间地狱! 余初阳本来是倚靠在大门口的。 在踩踏发生的起初,他就在大门口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尽量让已经从祠堂里出来的村民们,疏离到其他空旷的地方去。 小女孩的摔倒,他看见了。 也看见,她的大人被推挤到前面去,即使身后有善良的村民伸出援手,想把摔倒的小女孩给扶起来,可最后还是没能够把小女孩扶起来,还使得他自己也被后面的村民给推挤在地上,被不少人给踩了好几脚。 在这瞬间,推挤的人群就跟是多米诺骨牌差不多。 前面倒了,后面也跟着倒。 而最先倒下的,肯定会成为最惨的那个,很容易就会因为推挤、踩踏、叠压,白白地葬送了性命。 余初阳边大声喊着维持秩序,边尽量地稳定人心,让大家不要继续推挤,然后沿着墙角的地方,努力地让自己跟墙面紧贴,双手也紧贴在身后的墙上,艰难地朝小女孩摔倒的地方,缓慢移步。 在经过漫长的挪动,终于快要走到的时候,有人突然猛地撞向了他。 余初阳抬眼一看。 是位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而老太太之所以会狠狠地撞向了她,是因为有人在老太太的身后,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余初阳微微弯腰,扶住老太太。 刚把老太太扶稳,准备让她紧贴着墙面的时候,又有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猛然间伸向了他的脖子。 余初阳下意识地按住脖子,瞪向抢他东西的人。 身边的老太太因为刚才的猛推,背部有些受伤,离开余初阳,她压根就站不住,只得整个人都挂在了余初阳的身上,而老太太的这一动作,恰巧限制了余初阳的其他动作,压根就不能够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进来,又在这个时候趁他之危,抢他挂在脖子上荷包的许桂花,奋力地跟她对抗,把荷包给护住。 如果非要护住荷包的话,那就得把挂在他身上的老太太给狠狠推开,把她推向人群里。 但,一旦往人群里,这老太太必定会受伤,还会因为站不稳,而被完全失去理智的村民给再猛推在地,然后发生不可挽回的悲剧。 余初阳恼怒地瞪向了许桂花。 许桂花一抢到荷包,连忙随着人流,急急忙忙地往外走了。 余初阳闭了闭眼睛,也只得认命,小心地把老太太从自己的身上给弄下来,用左手半抱住她,另外只手,则是努力地伸长,把已经被踩踏得昏迷过去,身上满身是血的小姑娘给拉扯出来,也同样半抱在怀里。 脖子上没有了荷包的余初阳,精神气在一点点地消散。 脸色也在渐渐变得惨白。 身体也逐渐体力不支,额头上的虚汗不断往外冒,整个人湿哒哒的,牙关紧咬着,好似下一瞬间,他就会陨落。 只是灯光的昏暗,完全掩盖住了他身体上的不舒服。 半倚在余初阳身上的老太太,一个劲地向余初阳道谢。 余初阳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只是紧咬着双唇硬挺着而已。 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混乱的秩序,把伤得不怎么重的人,给扶起来,让其紧贴着墙面,伤势比较严重的,跟伤势轻的一起,抬到旁边去,免得再被后面的人给踩踏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着。 被困在祠堂里的村民们都出去了。 而被留在祠堂里的,除了向荣剧团里的人,就是那些因为在踩踏事件当中而受伤的村民们。 “余初阳!”姚掌珠飞快奔向瘫坐在地上的余初阳。 在戏台上面的时候,她都看见了。 看见了余初阳救人,也看见了许桂花竟然趁火打劫!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瞬间来到余初阳的身边,可这种情况下,压根就容不得她推挤到余初阳的身边去,这会让混乱的人群,越发混乱。好不容易等推挤的村民们都出去了,余初阳就跟是破布娃娃一样,软软地靠坐在后面的墙上。 “余初阳?”姚掌珠颤抖着手指,在余初阳的鼻下,探了探鼻息。 还好,气息虽然非常的微弱,但好在还活着。 村里的干部已经去诊所请医生过来了。 医生只有一名,伤者却有十几名,伤得最严重的有三四个,身上严重被踩踏得骨折,满身满脸的都是血,身下的地都被染上了血红色,血是一滩一滩的,村民们在伤者中来回走动,脚上踩着血,把这鲜红的血更是踩得到处都是,医生也顾不得地上的血,双膝跪在地上,给严重昏迷过去的村民做紧急抢救。 姚掌珠也不好把医生给抢过来,让他先救余初阳,就跑到村长面前,跟村长商量,“……这么多人都受伤了,医生压根就抢救不过来,能不能安排他们去镇医院?让村里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把他们放到板车上,拉到医院去?” 板车,本来他们来卖凉粉的时候,让陈建军向同村人借了一辆。 可这个陈建军! 在发生村民互相推挤的时候,担心会殃及到他,独自拉着板车离开了,也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还是直接回家了! 村长正跟村里的其他村干部商量着这踩踏事件的善后问题,听到姚掌珠的话,即使正忙着呢,也抽出空挡来,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借板车了。”又见姚掌珠挺沉重稳重的,在大家都忙着哭哭啼啼,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唯有她能够冷静地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就分配给她一个任务,道:“看你这个小姑娘挺机灵的,等下板车借来的时候,你帮着一起维持下秩序。” 在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是同一个祖宗。 算来算去的,大家都是一家子。 板车毕竟有限,而伤者又不少。 按理说,肯定谁伤得最严重,谁先上板车去。 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自家的孩子即使没有重伤者严重,可也伤得不轻的,自然也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躺在板车上,由小伙子拉着到医院去。 在这资源有限下,难免就会有些矛盾了。 这调解矛盾,本来是他的责任,但是这些受伤的,都是他跟沾亲带故的,如果姚掌珠没有跳出来,他自然按照谁伤得最严重,谁上板车去,现在有姚掌珠这个冲先锋的了,他自然就不想做这个坏人了。 姚掌珠心里心急如火。 满脑子都在想着奄奄一息的余初阳,哪里有这个心神,去帮忙维持这个秩序呀! 何况,她也不傻。 要真的答应村长,维持这个谁上板车的秩序了,为了避嫌,也为了让大家看起来她是公正的,肯定不能够让余初阳上这个板车了。 这个,她肯定是不干的! 姚掌珠就婉拒,说道:“啊,我没有干过这个!我不会!” 惶惶恐恐的样子,没有刚才半分的稳重。 又催问村长,“那板车什么时候才能够借来的?我家人也受伤了,他还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