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许桂花的不对劲,姚掌珠都看在了眼里。 她观察了会儿许桂花,就收回了视线,转而又落到了余初阳的身上。 余初阳这个人特别的警觉。 姚掌珠一看过来,余初阳就立马回望了过去,并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怪渗人的。” 说着,还抬起双手,很夸张地用手掌心,大力地搓了搓胳膊。 姚掌珠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刚好转头就看到了你而已。” “哦,是嘛。”余初阳没有追问,只是对着姚掌珠晦暗不明的一笑。 然后,埋头又忙去了,特别的勤快。 在余初阳的身上找不到什么答案,姚掌珠只好继续把目光落在了许桂花的身上。 许桂花在缓过神来之后,她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屋子,疲惫不堪地仰躺在床上歇息去了。 而在这个时候,陈建军满脸兴奋地走过来,对姚掌珠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也该好走了。” 姚掌珠过去检查了一遍,见都妥妥当当了,对着陈建军点点头。 陈建军拉着板车走在前面。 余初阳在板车旁边护着。 陈天赐想坐在板车里面,让陈建军拉着走,偷偷地瞄了眼姚掌珠,见她走三步,就回下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面部表情有些紧绷,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陈天赐抿了抿嘴巴,就放弃了坐在板车的念头。 姚掌珠还是觉得许桂花有问题。 依照着她的性格,不可能不跟着一起卖凉粉的。 即使已经提前说好,这卖凉粉的钱跟她许桂花没有任何关系,可许桂花又不是那种木头人,别人说什么,她就真的乖乖照做了。 等走到半路的时候,姚掌珠装作有紧要的东西丢在家里,对前头走着的陈建军,说道:“我得要回家一趟,你们在这里等下我。” “什么东西落家里了呀!”陈建军追问。 姚掌珠随便扯了个借口,“布袋子。” “布袋子?”陈建军困惑,“你回家拿这个干吗?” “有用呀!”姚掌珠抬脚就往回跑,不跟陈建军继续扯皮下去。 陈建军只好把板车停靠到旁边去,坐等着姚掌珠回来。 余初阳没有跟着回去。 望着姚掌珠远去的背影,他双眸微眯,原本就深幽的眼神,看起来越发的不可测。 这小妮子,还挺敏感的…… 唇角微微翘,眼里流露出不易让人察觉的欣赏笑意来。 …… …… 这下山容易,上山难。 即使台阶不怎么的陡峭,石阶也挺好走的,可姚掌珠还是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见自家就在眼前了,顶多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姚掌珠一鼓作气,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双腿上,跑回到了家里。 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姚掌珠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呼气声音降低到最低,之后又放轻了脚步,就跟做贼那般,逐渐靠近许桂花的房间,身子并紧贴在墙面,耳朵高高竖立起来,听屋子里面的动静。 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 甚至连许桂花的呼吸声,姚掌珠也没有听见。 莫非,她出去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她去哪里了? 在离家之前,许桂花是一副非常不舒服,就快死了的模样的。 等他们一走,她就立马生龙活虎了? 带着诸多的疑问和困惑,姚掌珠趴在墙面上,透过墙体上的细缝,往房间里看。 屋子里还真的没有人。 不过,因为乡下不比城里,只要人在家里,或者就在附近的话,一般房门都是不关的。 现在家里的门并没有管,但是又看不到许桂花的身影,这说明她还在附近,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姚掌珠围着房子的周围,到处找了下。 仍旧找不见她。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差不多过了有十来分钟,仍旧不见许桂花的身影,周边也没有见到她,或者听到她的声音,姚掌珠只好随便拿了个布袋子,悻悻然地离开,去追在半道上还等着她回去的陈建军他们。 在姚掌珠离开没有多久,许桂花手捧着纸钱、香烛回来了。 这些东西,她放在了院子里。 然后,她进屋拿了平时不怎么用的铁盆,以及点火用的火柴,来到了朝西边的方向。 整个人蹲下,许桂花从火柴盒里,取了一根火柴棒出来,在火柴盒的旁边轻轻划动了下,火柴棒的头上立马有火星蹿跳了起来,紧接着火色的火焰蹿起,微微有些刺鼻的红磷味道钻入鼻中。 许桂花举着火柴棒点燃香烛,随手把燃烧殆尽的火柴棒扔进了铁盆子里。 双手合十,许桂花双眼紧闭,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开始念念有词,“当年不是我的错,我当时也没有想对你……一切都是巧合,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你心中要是有怨恨,那就找老天爷去,不要来骚扰我,也不要来害我。你要是在下面过得不好,我可以多烧点纸钱给你,让你在下面过得舒舒服服的,有用不尽的钱,你就放过我,早点投胎去,都已经做鬼了,你还不认命,还要来阳间害我,你会得罪阎王老爷,永生永世都不能够超生的。你就宽容大度点,放下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回你的地府去,回去!” 嘟嘟囔囔地说了很久,许桂花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双手放下来,把放在旁边的纸钱丢进了铁盆子里。 看着黄色的纸钱,慢慢地被红色的火焰吞没,随后烧成灰烬,许桂花原本有些黯淡又苍白的脸色,终于逐渐有了血色,精神头看着也比刚才好了不少,好似原本失去的血液,慢慢地重新回到她体内差不多,许桂花颇为神清气爽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纸钱我已经烧给你了,你拿着这些钱,就赶快回到你的阴间里去,别再来纠缠我了。” 说完这些话,许桂花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来。 看到那人影,许桂花的眸色变得黑沉了下来。 这个人…… 许桂花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坚毅,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那般,脸上的神情显得有点阴森恐怖。 …… …… 赶在戏还没有开场之前,姚掌珠他们终于来到了桃花村的祠堂里。 乡下的祠堂,除了在重大的节日里供奉全村的祖宗,平时的时候是村里老人、小孩消遣玩乐的地方。 在祠堂大门走进去中间的地方,有个只有十个台阶的楼梯,上去就是戏台,在戏台的后面,还有个台阶,往上是村里干部办公的地方,现在因为有戏班子,办公的地方就成了戏班人员歇息,换装、化妆,摆放各种杂物的地方。 戏还没有开始,可不少有村民拿着板凳、椅子来占位置了。 人来人往的,特别的热闹。 大人们三个五个的凑在一起,说着各种的闲话,小孩子们则是三五成群的到处跑来跑去。 一时间,嬉笑、谈话声,一声高过一声,吵得耳朵嗡嗡作响,不大点声说话都听不见。 姚掌珠让陈建军拉着板车到祠堂大门的地方。 板车一放下来,就有好奇的村民凑了过去,踮起脚尖,瞪大眼珠子往板车里张望。 “这是什么东西呀!”五颜六色的,又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淡淡光泽,好似那耀眼夺目的宝石,分外的好看,也分外的吸人眼球,不少人都因此围靠了过来,就跟看到了稀奇的西洋镜差不多,人是越聚越多,一下子就把祠堂的门口给围得满满当当的,对着凉粉的各种议论纷声也是一阵又一阵。 姚掌珠神秘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向围观的村民们介绍,而是把提前给切好的各色凉粉分别放到了粗碗里,扬高了声音,说道:“这是我家用祖传秘方做的小吃,因为刚开张,也因为初次来贵宝地做买卖,为了能够感谢大家能够捧场,前十名拿到小碗的,全部都。” 一听,大家的眼睛都直了。 便宜不占,白不占嘛。 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的,都想挤到最前面去。 姚掌珠让陈建军他们一起帮忙,把已经盛好凉粉的十口小碗给分下去。 “如果没有拿到的,大家可以分着吃。”姚掌珠嘴角含笑地提出建议。 拿到碗的村民们开始品尝了起来。 因为大部分村民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孩子们见是卖吃的东西,全都不玩闹凑了过来。 见自己的爸妈,或者左右邻居有拿到了的凉粉,各个凑了过来,吵嚷着要尝上一尝。 小孩子嘛,大都是贪嘴的。 大人们即使也想要尝一尝好不容易抢到的好东西,见自家的,或者是相熟的孩子也要吃,也就全都让了出去,让孩子先尝。 “怎么样?好吃吗?”父母问自家的孩子。 凉粉的冰凉和甜味,让正在吃的孩子,幸福得双眼都微眯了起来,连连点头,说道:“好吃!非常的好吃!特别的甜!也特别的嫩!一吃到嘴巴里,压根就不用咬,直接就能够吞进肚子里面了。” “是嘛,让我也尝尝。”见孩子吃得好,有些经不住凉粉诱惑的大人就忍不住也想吃。 这孩子也大方,双手捧着小碗,递到了大人的跟前,“很好吃的!” 大人毕竟是大人,即使要尝一尝,也不会吃太多,稍微尝下滋味,也就可以了。 吃了一点点。 果然还挺好吃的。 有些家庭比较富裕的,就问姚掌珠,“这东西怎么卖呀?” 姚掌珠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分钱一碗!” 担心会被嫌弃贵,姚掌珠大力地夸赞起自家的凉粉,“为了能够做出来味道好,我们可是花了大钱了,放了不少的白糖进去。这白糖多贵呀,去走下亲戚,如果能够送上几斤白糖,那都是出手大方了。而且,你们看我家的这东西,不仅颜色鲜亮,还透亮呢,比豆腐还软,比豆腐还好吃,卖五分钱一碗,我们都是亏本的!” “你这个小姑娘,真会说话,你是不是姓王呀!”有人打趣道。 虽然姚掌珠说得话,大家听了,心里还都挺受用的,顺着姚掌珠的思路走着,觉得买她家的这个东西,肯定是自家占便宜了。 但心理上归心理上,理智却是知道。 这做生意的就没有谁是傻子,不会有人去做真正亏本的生意。 姚掌珠就嘿嘿笑道:“我不姓王,我姓陈,耳朵陈。我也知道您的意思,说我这做生意的,肯定会使劲夸赞自家的东西好。但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东西真心太差,我就算夸出朵花儿来,你们买了,觉得对不起这个价格,也会跑来跟我们退钱,跟我们吵是不是?做生意的嘛,最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做人要有诚信。如果吵吵闹闹的,又没有诚信,欺骗大家,我就算做了今天的买卖,明天就没有了这个生意,赚不来了钱是不是?这不是做生意,这个叫做一刀切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家住在哪里。” 边说着话,边抬手指了指祠堂后面的那座山,“我家就住在这山上面,已经有些年头的山背村,这个村子离你们的村子也近,你们抬头就能够看见,应该不陌生的。”伸手又把陈建军给推了出来,“他是我爸,在山背村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叫陈建军,只要在山背村里一打听,说上他的名字,村里人也就都知道我们家具体在哪个位置了。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我把我们的名字,村名,全部都跟你们说了,算是把我家老底子都给掏出来了,你们也该相信,我们这是在诚心做生意,没有诓骗你们的。” 知根知底的,的确让人放心不少。 更何况,这东西,也的确挺好的,甜丝丝又凉丝丝,也好看。 并且,平心而论,五分钱也不算太贵,给孩子买一碗,也完全买得起。 于是乎,大家就开始挤到了姚掌珠的跟前,一人一碗的开始出钱购买,尝尝鲜。 姚掌珠负责收钱、找钱。 余初阳、陈建军负责把村民们要买的凉粉,给盛到碗里,然后递给已经付了钱的村民, 小福也没有闲着。 碗不是一次性的,等有人把凉粉给吃完了,她就负责把碗给收回来,然后蹲在角落里,用清水清洗。 凉粉盛过的碗,还是很容易就清洗干净了的,只要稍微的用水冲一下,不用费力地用抹布擦洗,很快就洗好了。 陈天赐这个熊孩子,这次也算是有眼力劲,没有站在旁边玩耍,特别乖巧地把小福洗好的碗,递给了余初阳,然后余初阳用陈天赐递给他的碗,盛装凉粉,再卖出去。 几个人分工明确,又默契合作。 没过多久,一板车的凉粉,差不多就全都卖了出去。 等围观来买凉粉的村民,渐渐地散去了,没有多少人了,陈建军一脸迫不及待地追问姚掌珠,道:“总共赚了多少钱?应该不少!”虽然钱不是他收的,但是他站在旁边,亲眼看到钱就跟是雪花似的,飘进了姚掌珠的手里,又塞进了布袋子里,把原本干扁扁的布袋子都给塞得鼓鼓囊囊了起来,把他给看得特别的眼热,恨不得立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布袋子里的钱全部都给倒出来,然后好好数数,毕竟他活了这么些岁数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呢,平时的时候,家里又是许桂花掌家,把握家里的经济大权,摸钱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即使那钱是他赚回来的,但许桂花这个人精明,会赶在他之前,就把钱给领回来了,连过路的财神都不让他当。 这人呀,缺什么,就渴望得到什么。 陈建军虽然窝囊,在外面踹不出一声闷屁,在家里也是一样,完全没有顶梁柱的模样。 可再怎么不中用的男人,那也是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人,这心里面肯定就会有**的,只是因为环境和自身的问题,这**就被深藏在心底了。 这赚到了多少的钱,姚掌珠在收钱的时候,心里是有数的。 总共卖出去将近四十碗凉粉,收到两块钱差不多。 因为白糖是自己亲妈给的,凉粉果子呢,又是野物,也不用自己出钱买,这就算是无本的买卖了,卖出去的钱都是自己的。 不过,见陈建军这么火急火燎的追问,姚掌珠没有实话实说,也没有告诉他,总共收到了多少钱,只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陈建军看周边来来往往的村民,道:“我们还在外面呢,这财不露白,直接把布袋子里的钱给倒出来数,你也不怕被人给盯上,给惦记上了?而且,如果看我们卖这个东西这么的赚钱,那些脑子好使的,还不得学我们的样子,也卖这个?只有我们一家卖,那这凉粉就值钱,可好多人都卖了,不仅有了竞争的对象,并且这卖出去的凉粉,在价格上面,肯定得要往下降降了。” 这话也对,陈建军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火急火燎,没有再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赚到了多少钱。 只不过,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挂在姚掌珠身上的布袋子,显得有点灼热。 不知道是担心这装钱的布袋子会被偷,还是想把布袋子直接挂自己身上……这个,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