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部分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公孙无极听了,嘴角不由飞起一缕玩世不恭的笑意。他俯身凑到未央耳边,低语道:“怎么,你吃醋了?” 未央无奈地白他一眼,重重叹息,“算了,当我没说!” 大军终于开拔,李睿率领百官,在长安郊外三十里为众将践行。 未央一身软甲,仗剑立于公孙无极身侧,她左右躲闪,执意不去回应对面那两道炽热的目光。 岑文甫心乱如麻:西北气候恶劣,羌兵铁骑凶狠,他不知道前方等待未央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活着回来。 可是他无能为力,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无法说服未央,甚至若不是随皇帝出城践行,他可能连见她一面都不可得。 岑文甫可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双眸。他的目光直勾勾锁住未央,只盼着她能向他这里看上一眼,可是从始至终,未央的视线便不曾往他这里转过一下。 震天的号角声响起,搅得人心头一阵烦躁。 大军缓缓开动,岑文甫眼睁睁看着未央翻身上马,然后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打马而去,只觉得一颗心往深潭里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一霎时有一种冲动,想冲上去和她说句话,他几乎已经迈开了脚步,可是理智却将他生生拉了回来。 是夜,岑文甫半伏在桌案上,醉眼婆娑,却仍是一杯一杯地往口里灌着酒。 一阵夜风吹来,窗头帘幕晃了几下,空气中蔓延开一股奇特的幽香。 岑文甫不由挑了挑眉梢,擎着酒樽哼笑,“这就是你们要的?如果她真的在疆场上回不来,又当如何?” 一个黑影从暗处走出,抱剑立于对面,冷冷看着岑文甫,沉声道:“想不到你也会醉成这个样子!” 岑文甫托起酒樽一饮而下,勾了勾唇角,淡淡说道:“醉死了岂不更好?免得你们不放心!” 那人冷哼一声,“你放心,我今夜便启程,必会护她安好。” 岑文甫兀自打了一个酒嗝,隔着朦胧的醉眼看着那人,嘴角挂着嗤笑,“无所谓,反正只要她死了,你们就都高兴了!”说着,轻蔑地挑了来人一眼,又是一阵冷笑。 那人‘唰’地抽出长剑,眯起眸子看着岑文甫,眼中一霎时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岑文甫听到拔剑声,不慌不忙,依然镇定自若地抬袖往酒樽里加酒。 来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冷笑,‘唰’地还剑入鞘,一转身,霎时便无影无踪。 “大人,您没事儿?”阿贵怯怯地看着岑文甫,心里有些担心,他们大人已在窗前足足站立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入定一般。 听到阿贵唤他,岑文甫转过身,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空荡荡的,像拢了一层薄雾,瞅着让人心疼。 岑文甫默默向前走了两步,将手里的战报扔在桌子上,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也晃了晃。阿贵忙伸手扶住他,试探着劝道:“吉人自有天相,林姐姐那么多坎儿都挺过去了,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儿!” 岑文甫讷讷地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他扶着桌面坐到椅子里,抬手轻轻按住着鬓角,说道:“你说的对,她不会有事儿,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阿贵担忧地看他一眼,只好转身走出门去。 油灯突然爆出一个灯火,那声音异常刺耳,将整个书房衬托得愈加空旷寂寥起来。 岑文甫一张俊颜被昏黄的灯光勾勒出柔和的曲线,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他愣愣看着桌面上的那本文书,心口又疼了起来。 那是半个时辰前前方送来的战报,战报上说忠王公孙无极带着一队骑兵追击羌兵,在沙漠中失去了踪迹,生死未卜。 失踪人员名单上,未央的名字赫然在列。 岑文甫在心里冷笑,是啊,就算他们二人联手能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可又怎么能胜得过老天变化莫测,他早该预料到的! 他的心口一阵闷堵,伏在书案上猛咳几声,目光一收,突然‘哗啦’起身,拉开门朗声道:“来人,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阿贵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扭头见岑文甫一脸疲惫地出现在门口,忙凑上前,为难地说道:“大人,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已经歇下了,不如等到明天一早再去,以免惊扰圣驾!” 岑文甫闻言,眸中一暗,犀利的目光顿时落在阿贵身上,一字一字,又清晰地重复一遍,“准备马车!” 阿贵从微弱的灯光里看清岑文甫的脸色,兀自骇的不轻,忙答应下来,慌慌张张地转身去张罗马车,再不敢多言一句。 一个时辰后,李睿被万寿宫外的喧哗声惊醒,只得揉着发胀的脑袋,郁郁起身。 小太监听到动静,忙跑进来掌上灯,李睿问了几句,便让宫人伺候他更衣,又命人放了岑文甫进殿。 没有人知道君臣两人当晚都讨论了些什么,只是进去奉茶的宫人出来时说,皇上和岑大人的脸色都不大好,似乎争执的非常厉害。 大家心里纳闷,不知平日里一向温和谦恭的岑大人,为何竟敢如此顶撞皇上。 翌日早朝的时候,李睿驳回了岑文甫亲自前往前线督战的请奏,只说他一介文臣,受不了西北荒漠里的天气,又以关心则乱为借口,命他不可再过问战事。 当日,李睿还颁布了一道圣旨,责令从戍守单阳关的军队里调出五万人马,由九皇子挂帅,前往边城救援。 灰蒙蒙的天幕下,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荒漠之上,高高低低的沙丘一座挨着一座,起伏着向天际处蔓延。 风很大,其声呜咽,卷起地上的沙粒漫天飞扬,模糊了人的视线。 一座小沙丘后面的洼地上,黄沙突然翻动了一下,又翻动了一下,接着,一个黑影从沙土下面爬了起来,仔细看去,原来那黑影乃是一个身披软甲的男人。 那人吐一吐嘴里的黄沙,张目望了望四周,见到处空空荡荡,不由蹙了蹙眉头,又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披风。 原来披风里还藏着一人,正被他压在身下,替她挡住了漫天的黄沙。 “阿央——”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口干舌燥,只觉得喉咙里炽热的快要冒出烟儿来。 身下那人修长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她的目光渐渐聚焦,看清楚那人,忙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喉咙同样干燥,浑身因为缺水烫的厉害。 他从她的嘴型中,知道她在唤他‘王爷’,于是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朝她轻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被黄沙掩埋的两人便是公孙无极和未央。 两天之前,他们率兵追击羌族残部时遭遇了沙尘暴,又被西戎兵截去后路,损兵折将。两个人好不容易拼死杀出重围,却又在沙漠里迷了路。 他们不知道方向,只好跟着太阳,一直走,一直走,走了两天,直累的筋疲力尽,浑身虚脱,却仍未走出这片沙漠。 两天来,他们没吃没喝,胃里饿的难受,喉咙也烟熏火燎一般,干得生疼。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时辰前,两人又再次倒霉地遭遇了沙尘暴,差点儿没埋尸在这黄沙之中。 劫后余生,公孙无极将未央扶起,两个人拍掉身上的沙粒,继续互相搀扶着赶路。 正午的太阳火热热的炙烤着黄沙,脚步踩在上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热腾腾的风吹来,又加剧了他们身上水分的蒸发。就算两人身体底子好,这番折腾下来,也渐渐受不住了。 两人满面尘土,形容憔悴,靠着毅力咬牙一步步往前挪着。可是黄沙连着天际,总也看不到头似得,只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心底越来越凉,脚步越来越虚浮。 未央毕竟是一个女人,体力很快透支,挣扎着走了许久,突然一个趔趄,歪坐在地上,双腿一软,便再也起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濡以沫 公孙无极一脸急色,忙要拉她起来,未央却轻轻摇头,她动一动干裂的唇,从喉间挤出一声虚弱的低语,“王爷,你走,我不行了,你带着我,是走不出这片沙漠的!”说着,就要去掰握在她腕上的大手。 公孙无极蹲下身子,凑到她嘴边一听,不由脸色一变,反而将她的手腕握的更紧,“胡说什么!”他的声音同样因为缺水而显得嘶哑无比,但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能走的出去!” 未央痛苦地摇头,这句话公孙无极已经说了不下百遍,可是眼前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她不但身体崩溃,如今连精神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黄沙上倒去。 公孙无极一惊,厉声斥道:“不行!林未央,你听着,本王绝对不允许你放弃!这是军令!起来——”公孙无极吃力地弯下腰,想要将未央托起来,可是腿上一软,反倒被她身体的重量带倒在了地上。 他跪在沙堆里,伸手将未央托起,见她双眸紧闭,唇微微张着,整张脸略略浮肿,已有些迷离的神色,忙慌着摇动她的身子,急声呼唤她的名字。 未央的眼睛终于张开一条细缝儿,目光越过公孙无极,直接落在他的身后,眼角竟悄然挂上一丝笑意,她抬起了手,冲着虚空一指,喃喃道:“湖——” 公孙无极疑惑地回首,见身后仍是一片黄沙,哪里有半点儿湖的影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出现幻觉意味着未央的身子已经到达了极限,怕是已在弥留之际了。 “阿央,你要挺住!”公孙无极将未央揽起来,紧紧按在怀中,他抬眼望着西斜的太阳,心里登时一阵阵绝望。 “水,水——”怀中的未央渐渐停止了呓语,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忙扒开未央,将手指放在她的鼻间一探,已是光有出的气儿,没有入的气儿了。 “阿央,阿央——”公孙无极大力摇晃着她的身子,一向自负甚高的他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阿央,你不能这样,桑太医的遗体还没抢回来,你怎么能放弃!” 未央恍惚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跟她提起桑墨阳,她想睁开眼,可是眼皮有千斤重一般,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罢了罢了,既然完不成对他的誓言,就留在这荒原上与他做个伴好了! 这样想着,意识也渐渐离开了身子,一点点涣散开去。 未央再次清醒的时候,只觉得一股腥甜在唇齿间荡漾,她睁开眼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转眸瞧见一旁的公孙无极,见他脸色惨白,心下一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捞起他的手腕,见上面一条新鲜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用纱布包着,不由大惊,“你——” 公孙无极没有回应未央的质疑,未央却已经全部都明白了。她见公孙无极轻轻笑着,不由嘶哑着喉咙嗔道:“胡闹!” 听到这一声‘胡闹’,公孙无极却由衷的高兴:丫头真争气,他这功夫总算没白费! 未央眨一眨发酸的眼睛,因为身体极度缺水,故而并没有泪水流下。 公孙无极握住她的手,殷切道:“不要放弃,好吗?” 未央的目光在他眉宇间徘徊片刻,终于愣愣地点了点头。 未央恢复了少许体力,两人继续相互搀扶着前行,渐渐的,沙漠里开始出现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绿色,虽然不多,却让人看着欢喜。 公孙无极搜集来野草的根茎,逼着未央喝那上面拧下来的珍贵水滴,自己则将已没了水分的渣滓放在嘴里咀嚼。 这一日,公孙无极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小块鲜肉,沙漠中没有木柴和火,只能直接生吃。未央太饿了,可是看着那块东西,却痛苦蹙起了眉头。 她将目光转向公孙无极,见公孙无极冲她点头,满是殷切的鼓励,犹豫了一下,将生肉放入口中,忍着反感,几次欲呕才勉强咽了下去。 湿湿滑滑的触感划过肠胃,一阵恶心。 未央执意不肯再吃,公孙无极这才将剩下的那些放入口中,咀嚼的时候,他的眉目簇成一团,显然也十分不适应这种生肉。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前行,喝了便去扒草根,饿了就有公孙无极找来的鲜肉。可惜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常有,两人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忍渴挨饿。 未央很吃惊,不知公孙无极从哪里搞来的鲜肉,便好奇地问他。公孙无极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了半天,方促狭地说道:“你真想知道?” 未央点头。 公孙无极挑挑眉梢,勾起唇角,笑道:“那是老鼠肉!” 未央顿时一顿干呕。 公孙无极看着她,嘴角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这就受不了了?本王当年,比这难过的时候都有,不也熬过来了,所以咱们一定要挺住!” 未央点头,却仍是干呕个不停,再有老鼠肉,只是不肯吃了。 “乖,吃了这个!” 未央看一眼公孙无极手中的生肉,别过头不肯去看,她头眼昏花,已经快要熬不住了。公孙无极看在眼中,十分着急,见她执意不肯吃,突然眸光一转,将生肉放入口中,狠狠咀嚼两下,揽过她的身子,便咬上了她的唇。 未央挣扎着,感觉到那腥滑的肉被他的舌头送入口中,胃里只是翻江倒海地难受,她没有成功,公孙无极的力气竟然还是那么大。可惜她从小习武,此时却连丝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公孙无极放开未央,促狭地看着她,嘴角挂着奸计得逞的笑意。未央呕了呕,却什么也没有呕出来,那些东西已经被顺利地送进了她的胃里。 十九出现的时候,公孙无极与未央两人正筋疲力尽地躲在沙丘后面休息。他们并肩靠在沙堆上,默默凝视着在空中盘旋的那只白雕。这只白雕从早晨开始,便一直跟着他们,并不时发出几声嘹亮的鸣叫,似乎在向他们示威。 公孙无极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凝眸轻笑,打趣儿道:“白雕啊白雕,莫不是到了求偶的年纪,看上了我们林将军?” 未央轻哼一声,虚弱地咧咧嘴:这个公孙无极,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瞥他一眼,说道:“你怎知那是一只公雕而非母雕,也许它看上的是你!” 公孙无极呵呵一笑,转而叹口气,道:“可惜没有弓箭,否则射下来倒是可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