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部分
肚明大武的深意是什么,只是老话说难得糊涂,又是些,装装糊涂就没那么别扭和尴尬,非要挑明了,大家不好看。陆方现在还不能接受大武的告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能糊涂的时候装装糊涂,免得连朋友都做不下去了。 大武也还没吃饭,于是俩人就面对面头对头地开吃起来。这饭独自一个人吃,即便是龙肝凤髓恐怕也吃不出太多的滋味来,可要是两个人一块儿吃,边吃边说,气氛一热闹,即便吃的是草根恐怕也能吃出个甘蔗的甜味来。所以说吃饭是很讲究气氛的,因此大武的到来,使得陆方这顿饭吃得是相当满意,而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惬意的一顿饭了。 吃过饭,大武拍着肚皮看陆方收拾好残局,就自动自发地爬上了陆方位于上铺的床上,直挺挺地躺下,一边舒服得直哼哼,“好多年没睡过上铺了……吃饱了就犯困,我睡个午觉哈……” 陆方眼睁睁地看着丫自来熟到无耻的地步,嘴巴张了张,却愣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人家请你吃饭还送外卖上门来,睡个午觉而已,你都不愿意借出你的床铺?陆方哪里好意思开口撵人,索性宿舍里没别人,也就只好随他去了。反正陆方自己写得正是顺手的时候,也没午睡的打算,于是就提醒大武扯毛巾被盖个肚子,“盖盖你那肚子,小心着凉。需要我提供叫醒服务吗?” “不用,时间到了我自然会醒。你敲你的键盘,不用担心吵醒我,基本上,不到点儿,我没那么容易醒的。”大武果然扯过毛巾被盖住自己的肚子,然后就没了动静。真乖,一点儿也不扰民。 陆方看了看在地板上忙着抢一根咬骨的两只小狗,挠挠头,重新坐下来继续写他的论文。刚敲了几个字,忽然想起,这大武其实早就预谋好了的?要不他能随身带着狗狗的玩具?不过还真是别说,大武对宝宝和贝贝是挺上心地。 大武,真是很用心。 吃饱了喝足了精神愉悦了,陆方接下来的论文写得很是顺手儿。 大武的午觉睡到下午五点半才醒过来,陆方也没觉得奇怪,开酒的都是夜猫子,白天睡觉属于正常作息。 大武揪着上铺的栏杆就跳了下来,然后坐在陆方身边瞪着眼睛瞧着他麻利地敲键盘,还是陆方可怜这丫的一副混混沌沌魂不守舍的模样,起身倒了杯凉开水给他。 “谁的杯子呀这是?你的?”大武打量着手里的那只保温杯,声音里还透着迷糊。 “可不就是我的,咋?还嫌弃?”陆方眼皮都没抬,继续敲着键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琢磨出些味儿来,扭头一看,果然,丫的眉开眼笑,美滋儿地喝着水儿,仿佛那是需要细细品尝的琼浆玉液,慢慢地 ,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水。陆方耳朵有点热起来,不由得暗暗有些后悔,只是,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早知道,他就拿别人的杯子给他用,又或者,索性就不承认这杯子是自个儿的,省得有些人喝个水儿都喝得这么暧昧! “方,晚上想吃点啥?” 那丫的多么大条一人儿,说个话一点风骨也没有,软绵绵地,跟吹个春风似的,让人酥酥软软。 陆方抖了抖鸡皮疙瘩,没好气地对着屏幕扔过去俩字儿:“没想。” 丫的,当谁都跟你一样吃饱了睡睡足了吃啊?对比了一下某人猪一样幸福的生活,陆方顿时觉得自己很辛苦。 大武倒是一点不介意,琢磨了半晌,高兴地说:“要不咱去吃香辣蟹?秋高气爽蟹黄肥。这时候的蟹好吃。” 陆方差点一头栽在键盘上,对猪的境界真是不能抱太大的期望啊,猪一天到晚想着的不过就是吃吃睡睡而已。不过,说到香辣蟹么?倒真是让人向往,光是想这味儿,陆方都已经觉得肚子饿了。他端着下巴想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得很好了,晚上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怎么说也是节日期间嘛。于是,他批准了大武的提议。 两人正在一家香辣蟹馆里啃着香辣可口的螃蟹,玉烨来了电话,说是要请陆方出来喝酒。 大武在旁边听见,连忙吐出嘴里的一块蟹壳,大声冲着陆方的手机说:“我们正在吃香辣蟹呢,你来不来?” “哪儿呢你们?”玉烨问。 陆方报上地址,玉烨说巧了,他正好在附近,一会儿就到。 大武连忙让服务员一会儿再加三斤香辣蟹,“不是说丫的挺省的吗?咋突然想起请人吃饭来了?”大武很好奇。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陆方也觉得奇怪,玉烨这突然请客吃饭颇有点天降红雨的意味,财政状况一直不佳的玉烨可是宁可省自己的也少不了狗儿的。 “听那口气不像是有喜事的……”陆方有些担心。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希望玉烨不要再来凑什么热闹。 这些日子,玉烨一直在周边乡镇跑宠物收容所的场地,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租了个农家小院下来,现如今正忙着进行改扩建呢,成天神龙不见首尾的,连陆方出柜跟齐萧分手这些事儿都只是在电话里交流了一下,连面都见不着。 玉烨果然来得很快。陆方立刻想到丫或许是从家里来。玉烨家就在X大的家属区,而陆方他们吃饭的这个香辣蟹馆离X大的后门不远。 待看到玉烨的时候,陆方和大武俩人都傻了眼儿。 79 79、79 ... 玉烨虽然专业成绩不咋地,不过好歹是正宗的X大出品,气质和风度都在那儿呢,平常也算是人五人六,挺斯文俊秀一人儿。可今天他一出场,就让人家服务员保安一溜小跑着追了过来,也让陆方和大武大跌眼镜。 “小玉啊,你不是兽医么?咋改烧石灰的了?”大武惊讶不已。 陆方则比较厚道,安抚人家服务员和保安说:“没事,没事哈,咱这哥们是演员,直接从片场过来的。” 打发走尽职尽责的服务员和保安,陆方才冲着玉烨乐呵,“小玉啊,你虽然叫玉,可也没必要把自己整成一块白玉?假冒伪劣啊你这是。” 玉烨苦笑着摸了一把脸上的白面,其实抹不抹都一样,反正都是怪瘆人的。 大武哈哈大笑,拍着玉烨的肩膀直乐呵,陆方皱起眉头,“别拍了,看把这白面都拍锅里去了。” 也不知道玉烨这会儿身上能拍下多少白面来,斤把看着都能有,整个人从头到脚全裹在了白面粉里,偏他今天穿的还是深色的衣服,于是白的黑的灰的,把个清秀佳人硬是整成了刚下过一层薄雪的黑土地。真是难为玉烨还有勇气就这模样坚持来到这儿,这一路上的回头率估计是百分之百?! “这文化人就是文化人,收拾个出柜的儿子都这么有诗意,比我妈那只会挥舞平底锅的家庭妇女可要强多了。”陆方一边给玉烨递纸巾擦脸儿,一边实事求是地评论。 大武拍着桌子大笑,连玉烨也不得不笑了,“你丫的你就乐,敢情不是你一路洋洋洒洒过来!” “那是!咱还知道选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才出柜,这样跑路的时候不至于太难看,你倒好,青天白日地就出柜了,这会儿跑路不出你的洋相出谁的洋相?”陆方揶揄道。 这会儿,天也就刚擦黑而已,天边甚至还有些来不及散去的彩霞,这光景还不至于影响到人的视觉,玉烨这模样更能吸人眼球。 “哎,你爹妈咋想的啊?咋就想着喷你一身的白面?”大武擦去笑出来的眼泪,问道。 “操,说来也是我赶上,这不正包饺子嘛,我也就话赶话儿索性出柜了,结果就成这模样了。”玉烨也不客气,捞过一只蟹腿嘬起来。他来之前,大武早让服务员添齐了餐具。 陆方和大武再次大笑。恨得玉烨骂他们没良心的,看人倒霉还这么高兴。 “你有我有大家有,又不是你一个人经历过,高兴咋啦?难道还哭不成?又不是哭丧!”大武嘴巴坏。 “操……”玉烨把蟹腿儿砸向大武,“行了,喝点酒,这花雕不错。”陆方打圆场。接着又有些感叹,在座的三个人都出柜了,过程虽然不一样,结局却都大同小异。 “说起来还是老陆家最有爱,才一个锅底就打发了逆子,陆方啊,你爹妈真是疼你到心坎上去了。”玉烨感叹道。 “你也不差?不过撒了些面粉,连包都没一个。”陆方觉得老玉家其实也不差嘛。 “你那怎么一样?看看我这样,全世界都知道我跟我爹妈吵翻了。” “你这是故意给你爹妈没脸呢?”陆方摇头,玉烨爹妈可都是X大的教授,给玉烨这么一闹,估计得成为很长一段时间的话题中心了。 “我有啥办法?喷我一身白面,立马就将我撵出了家门,我倒是想收拾收拾体体面面地离开来着,可也得他们给我开门啊……切,一把年纪了,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光想着出了口恶气,就没想到我这模样被扫地出门丢的还是他们的面子。” “所以你也就破罐子破摔了?!”陆方不接受玉烨的理由,要是有心,学校里哪里找不到水龙头?就算不洗,脱下衣服来随便拍拍也不至于跟个裹了霜的驴粪蛋那样惊悚。 这时候,大武在一旁说话了,“好了好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先吃饭,吃螃蟹,回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玉烨从善如流地啃了几个螃蟹腿之后,叹息道:“其实,他们是在出口恶气,我何尝又不是想出口气呢?” 玉烨的理想是做一名兽医,然后尽自己所能让猫猫狗狗能够得到很好的救治,这是他童年时代就开始的一个梦,并且也一直在为之努力奋斗着。然而,玉教授独断专行,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将玉烨的高考志愿按自己的意愿给了改了,结果招致了玉烨的极度反弹,玉烨在建筑管理系表现差强人意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抗议做父母的枉顾儿子的意愿和自由。好不容易熬到毕业,玉烨更是甩开了父母的钳制一意孤行地开始他做起他想做的事情来,如同一棵树,再如何被扭曲,终究也挡不住树本能地那份向上生长的天性——玉烨的父母身为教育工作者,教书育人多年,却始终没有明白一点:强扭的瓜不甜。这般父母儿子拧着干的结果就是父母儿子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矛盾越来越深,到今天,已经势成水火。 “赶我出门前,我妈说从今往后她没我这个神经病的儿子。”玉烨那张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原貌的脸上挂着嘲讽地笑,“亏得我妈还是一教授,瞧瞧,把同/性恋等于神经病,就这觉悟,就着水 平,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知识分子呢!真是误人子弟。” “那你爸的态度呢?”陆方连忙问道。 玉烨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都跟你家一样啊?一个红脸一个黑脸!我那爹妈可是异口同声,一个人的话也就代表了另个一个人的立场。我妈不认我这个神经病儿子,我爸也肯定不会认。” “父母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大武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道:“当初我爸恨不得打死我算了,他也说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不过看看今天,我在他跟前儿活蹦乱跳也没见他咋样嘛!” “就是,我妈前两天还让大武给我捎来了月饼水果什么的,等等一段时间,做父母的气消了,到底还是舍不得儿子的。”陆方在一旁帮腔。 就玉烨那模样,哭一顿倒好,丫的偏要笑着,加上那身白面,像极了传说中的白无常。 “唉……”玉烨叹息,“咱们这样的人,情人靠不住,亲人不让靠,真格儿算得上是无依无靠,鳏寡孤独了。” “咋?你那谢师兄有问题?”大武喝了口花雕,敏锐地抓住了玉烨话里的一个信息。 “他年底就要出国了。这手续什么的都快办好了我才知道,要不是我无意中看见的那些材料,他还不敢告诉我……奶/奶的,真要出国,难道老子还拿铁链锁着他不让去不成?狗眼看人低!” 陆方和大武面面相觑,这姓谢的也忒不地道。 玉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吃吃地笑起来,“丫的这些日子乖得跟个孙子似的,老子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出国留学而已,又不是移民,他还是要回来的。”陆方只得马马虎虎地安慰一下,只是,姓谢的这手儿着实堵心。他一旁观者听见都觉得郁闷,作为当事人,玉烨的心情可想而知。 玉烨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吃得很是酣畅淋漓,话也说得痛快,“丫要我等他五年,操,老子凭啥等他?他以为他是谁呀?”说到这儿,玉烨话锋一转,“不过,他既然让我等,我也就等等,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五年后他以个什么面目来见我!” 陆方和大武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智地选择了不开口,情绪激动之下说的话大多做不得数,更大的作用只是发泄而已。 吃饱喝足,大家散场。服务员把寄放在别处的宝宝和贝贝送回来给大武,玉烨顺便看了看俩小东西,说这俩孩子身体不错,被照顾得很好,大大地褒扬了一番大武。然后,玉烨骑上他的小电驴开走了,大武则带着宝宝贝贝开了车去酒。陆方自己回了学校。 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陆方上了一会儿网,想了想,就拿出手机给写了条短信,分别发给远在新疆的陆爸爸和陆妈妈。 陆方先是祝父母节日快乐,然后说自己今天晚上吃的是香辣蟹,很过瘾。大武说,要给长辈递梯子,陆方觉得可以试试,于是就采用了短信的形式。短信发出后,他就忐忑不安地坐在那儿等消息。 短信发过去了,陆妈妈那边没动静,倒是陆爸爸的短信回复很快就来了,上边说螃蟹性凉,不宜多吃,食用后不宜吃梨子。 陆方捧着手机将这条短信看了又看,脸上是不由自主的笑意,虽然短信是陆爸爸发的,可是,这话却明显是陆妈妈说的,陆妈妈给自己捎来的东西里就有梨子。 陆方又发短信过去说自己吃撑了夜深了自己正准备上床睡觉。 很快,陆爸爸的短信又回复过来,说乌鲁木齐太阳还没下山,人都精神着,睡不着。 陆方大笑,有种雨过天晴的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