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5)
” 顾伟国心里瞬间蒸腾起一股怒气,看着顾航吃力叮嘱的模样,只能将怒火憋在心底。 “爸,对不起……喝酒……别开车。雷雷会出息……好好对妈……对不起……” “川,别恨……畜生……”顾航思维开始散乱,前生今世交织在一起,分辨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台手术只做到一半,处理了一下腹膜后血肿和血胸就转到了市里。天蒙蒙亮的时候重新被推进手术室,到天又黑下来都没见人出来。期间护士跑出来一趟通知病危,只是强撑着才跟过来的刘冬梅直接晕了过去。全家都乱了,雷雷一直贴着墙站着,不哭也吭声,瞪着眼睛不知道是怎么了。顾伟国嚎两声就嘟嘟囔囔说些什么,一遍一遍念叨儿子的名字。瞒着老太太,顾航叔叔也带着婶婶赶了过来,在顾伟国两口子失了主心骨的时候还能帮着撑一撑。 顾航浑身插满管子被推出来的时候,顾伟国还坐在地上,哀求的看弟弟一眼。等顾伟业问过医生确定还活着,转头告诉他的时候,顾伟国终于松了口气,人却直接瘫了下去。 顾航中间又进了几次手术室,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十天里,被推进去几次就有几条病危通知下来。每次护士冷冰冰的说一遍“六床病人病情危重,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再递过来一张纸,一家人就陪着生不如死一次。起先一家人还会抱头恸哭,到最后竟然能面无表情的听着护士陈述,平静的接过通知单。 面对这场意外,顾伟国两口子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顾伟国恨上了一个人,即使他也许还躺在医院里连高考都耽搁了且十分无辜。顾伟国恨这个让自己儿子走上弯路的人,又因为他出了车祸,那么不能让人原谅。刘冬梅则想的不管儿子以后想什么要什么做什么,都要尽力满足。人安安稳稳活一辈子,太不容易了。 顾航醒过来的时候高考已经过去了七天,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床边削苹果的柯睿。柯睿对上顾航的视线愣了一下,咧嘴笑笑,强自平静的说:“醒啦。” 顾航眨眨眼睛,张张嘴想说话,柯睿一面按铃一面说:“你气管出了点问题,还不能说话。两个阿姨去休息了,顾二叔出去买饭,顾叔叔送雷雷回家考试,好像还有事情要办。我知道你想问叶川,我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情况应该好很多,在你们县医院就能治。” 一家人没能见到顾航醒过来的那一刻,可激动一点都没有减少。顾航眨着眼睛看着刘冬梅和婶婶趴在自己床边哭,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流泪。 第二天顾伟国才赶过来,顾航望着父亲想让他说一说叶川的情况。顾伟国不知为何就突然爆发,冲着顾航喊:“你是不是作死?你是嫌我和你妈活的长是!他滚了,该滚哪儿滚哪儿了,再也不回来了!” 刘冬梅不明所以,拽着失控的顾伟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顾航哀求地看着顾伟国,等不来自己想要的,失望地闭了眼。 半年后出院,顾航再也没能联系上叶川,他确实如顾伟国所说滚的不见了,消失在那座小城,两个人一起走过五年的地方。一家人很默契的,谁都不在他面前提叶川的名字。顾航连哄带骗,也没能让雷雷带过去一点信息,逼的紧了,雷雷就贴着墙瞪着水汽弥漫的眼睛看他,狠狠的。顾航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亲自回了趟恒县,那个小租房已经转手。房东说东西都扔在那里没人拿,也没人回去交房租,他们等不及就把东西收起来另租了出去,问顾航要不要。顾航在一堆东西里扒了良久,只拿走了一本字典,还是顾航第一次得奖送给叶川的那本。上面用蓝色笔轻轻勾着几个字,从前往后依次是——爱辈川哥吾小一子。这是顾航当年就说给叶川的话,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两个人却毁在了相互猜忌里。 小川吾爱,一辈子! 可一辈子又在哪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童鞋结婚,地方比较远,提前一天去了,so…… 最后一章不大好写,那些多次出现和偶遇的人物,在下部会继续出现,比如李向阳,比如云台山的两位路人…… 下部:挥别青 77 77、01.现在 ... 顾航骑着山地车又到了桥头的早市,推着车子挤在人群里,顺便花了十块钱,买了三件大叔款白背心,右侧胸口处还有个蓝戳儿。老样子把车停在早市尽头一个小型公共健身场所,小包挂在车把上,一面留意着一面背对着车子往旋转健腰器走。 半个月前就是这样,早起去溜车健身,无意间发现这么一处早市。拐进去纯碎是想找找当年县城小胡同早市的感觉,停在健身场旁边包就挂在车把上,只不过一转身的功夫,顾航再回头,小包已经不见了。东西倒是不多,里面一共装了二十块钱,预备着半路买豆浆油条呢,夹层放了一块小毛巾。豆浆没买成,顾航半路花了三块二买了挺大个儿的一个烤地瓜,剩下十六块八毛钱。包也不值钱,顾航咽不下的是那口气。长到二十五,还从来没有被人摸过钱包,这次丢的不仅是钱,还是人。自那以后顾航若是骑车晨练,必定要拐到这里停上一停。只不过鱼钩丢下来这么多次,再也没有见到恶鱼上勾。 顾航一面转腰一面注意着车子,几次有人经过,顾航紧张起来,甚至摩拳擦掌随时准备追贼,却总会对着他们离开而失望。口袋里手机开始叫,顾航叹口气接听了,一面往自行车旁走。 “你又跑哪儿去了?”王文钊来的电话。 当年他也没考上什么大学,家里有钱,在县里开了家酒。毕竟有地域限制,县城消费虽然也跟得上,去玩的人却太杂,一不留心就总是出事,后来在酒包间出了一起□案,虽然处理的妥当他却怕了那种麻烦,直接关门大吉。顾航在新林市着手做房地产的时候就背着祖产过来入股,如今如愿以偿的过上了懒人的幸福生活。 “平原路桥头呢。” “又去找你贼小弟去了?二十块钱,可在乎死啊。” 顾航转眼看看人群,笑了两声说:“那孙子嘿,不抓到人我就不姓顾。” 王文钊嗤笑,“一会儿见,我去接。” 顾航挂了电话再抬头,竟发现车把上又空空如也。一个劣质塑料袋装着的三件背心还挂在那里,钱包早就没了踪影。顾航看看左右,狠狠的骂了声“操”。 将山地车扔到后备箱的时候顾航那气儿还没顺过来,王文钊打着哈欠喝豆浆吃茶蛋,主动钻到副驾驶专心进食。顾航气咻咻的上车,好半天憋出一句:“妈的,一眼没看见又被偷了。” 王文钊从胸腔发出一声哼笑。 顾航重重从鼻孔出了口气,斜一眼睡眼朦胧的王文钊,打了个“且”音。王文钊看都不看他,懒懒的靠在座位里,嘟囔道:“就这,还是我出来自己买的,自从有个皓子我的待遇就从皇帝变成了太监,吃饭跟赶场子似的,过了点儿就得拾皓子嚼过的。别怪我不买两份,我吃啥你都看不上。”王文钊自言自语似的啧啧嘴继续嘟囔,“皓子那崽子不知道像谁,要真是我的娃,肯定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他简直泼猴似的,每天不玩到十一点不睡觉,还得拉我两口陪着。说了你也不懂,你这人注定享受不了父子天伦。” “不稀罕。不过你不知道像谁就对了,指不定你老婆什么时候给你戴了绿帽子。” “滚!”王文钊懒洋洋的,让人对骂都不来劲儿。等车子拐进别墅区的时候扭头问:“还等着呢?我看顾叔他们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前儿你妈还打电话给青虫(王文钊老婆,詹青),话里话外都念叨让她给你瞅个媳妇儿,说你爸默认了的。” “他恨不得我赶紧妻妾成群呢。” “有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 顾航哼了一声,不想再提和顾伟国的冷战,默了一会儿转而问:“这次你家虫子没又踹你下床睡地板?” “说了多少回了,上次是我嫌热,自己跑地上睡的。” “确实热,外头都差不多结冰了。” 王文钊和老婆感情很好,王文钊什么都懒得操心,大权小权都下放给了老婆。詹青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新林市人,双职工家庭条件也不错,对王文钊却一点也没有看轻的意思。当初王文钊跟着顾航房地产刚起业,还欠银行一屁股账,数目大的吓人,出门都是绿色无污染交通工具,跟着顾航扣着个安全帽到处跑,怎么看怎么像提水泥的民工,其实现在也没好多少,手里是有钱,可银行也没少欠。两个人的婚姻还是詹青寻死觅活逼着家里同意的,照她的话说,就是看上了王文钊凡事慢悠悠的劲儿。当初她被车压到了腿,王文钊就是慢悠悠的背着她把人送到另一条街医院的,一路上用懒洋洋的语气和她说话,那时候詹青就迷上了这个在市民旁观她拖着一条腿哭泣的时候弯腰把她扛到背上的人。后来嫁进来王文钊把财产也放了权,詹青才知道自己买了个蓝筹股,还是处在牛市的那种。王文钊什么都交给她,反而让两个人的感情更深了。 两个人人生中第一场架,还是因为顾航而起。刘冬梅看着王波他们一个个都结婚有了娃,虽然当初顾航出院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还一反常态和顾伟国大吵一架,她还是希望儿子能回正途。这七年里顾航乖的很,一个伴儿都没找,可就是不往家里住,自己把另一处院子拾掇拾掇就一个人住了进去,还养了一条狗。后来房产做起来,直接给自己留了一套别墅,从郊区搬到了柳湖东岸。眼看着都要过二十五的坎儿,也不能常年和一条狗过日子,刘冬梅便试着给他说媒。詹青经不起她念叨,虽然从王文钊那里知道他的毛病,可想着指不定什么之后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就把自己周围最漂亮最温婉的给介绍了一个,顾航倒是被刘冬梅哭着骂着过去了,只不过白吃了人家一顿拍拍屁股就走了,一顿饭下来一句话都没说。人家姑娘几次热脸贴冷屁股,最后结账发现顾航吃大发了,可不就是什么贵点什么?姑娘没带银行卡,连帐都付不起,还是哭着打电话让詹青过去埋单。那一夜詹青发威,也没了产后气虚,抱着儿子一脚把王文钊踢下了床,还说再管顾航的事儿她就是孙子!这话说了可才半年不到,刘冬梅又打电话找上了,好声好气安抚完那边,一挂电话就气的追着王文钊要咬人,那孙子是死活不愿意当的。 进了屋四四就扑了过来,围着顾航的裤腿低低吠着。顾航弯腰揉揉四四的头,随手开了电视,没什么特定目标,就是希望叶川能有机会按着当年的想法走上播音的道路,而他,能恰好看见他出现在某个镜头里。 顾航去北广找过人,没有。早年逼问过叶耀堂叶川亲爸的情况,什么都没问出来。后来终于有了能力摆脱顾伟国的羽翼,查出来耿志辉在的军区,顾航反而没了勇气亲自过去。私下里也找人打听过,没有叶川这个人。顾航也曾跑到南昌耿志辉所在的军区蹲过点儿,还是一连守了半个月,也没有见到人,回来还把顾伟国气的住进了医院。那之后顾航就开始冷处理,哪儿也不跑了不找了,就瞪着俩眼等着。顾航当年跪在病床前对顾伟国说过——我就这毛病,不是叶川也不会给你娶儿媳妇,你们想抱孙子别找我,只当我没那功能。 当年怎么闹了一年且不提,总之顾伟国发现那个懂事的儿子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愤怒到冷不吱声的和他对着干,失望痛心之余便开始什么都不管了。你爱咋滴咋滴,住在外面哪怕是嫖呢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倒是刘冬梅,从开始的懵懵懂懂到最后弄明白“毛病”的意思,到现在都在不遗余力的往儿子身边安插女人。 王文钊见他又看新闻,摇摇头说:“这次火车站那片儿地皮竞标,还抢不?” “不抢。”顾航给自己倒水,喝了两口才说:“市里五年规划不是说准备往东开发吗?听王波说他们单位估计得全搬过去。部队小区本来就在那边,政府大楼也都快要搬了,咱们还不赶紧提前跟过去?那边有一片湿地,坑不大,不过可以后期开发。这次不用高端,就普通多层和高层。” “就怕太靠东郊,房价会低。” “看你怎么选点了。要是划在主干道两旁,一趟公交车一条直线,直接穿过市图书馆、市电视台、政府大楼、商业区、终点就是火车站。公交线路都是可以改的,就看你舍不舍得投钱。目前就是抢在市里规划出来之前,先探探口风,把地皮定了。” 顾航推开落地窗,看着屋后小花园里刚被推了小平头的草坪,视线越过围栏投降湖面。这是别墅群里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处,从一角可以看见大半个湖面,夏季的时候莲叶何田田。主卧的设计按照叶川当年的期许,窗外有一颗高高的桂花树,打开窗,枝丫就可以伸进屋子里。有明亮的桌子温暖的大床奢华的柜子,柜子只装了一半,另一半等着叶川填满。顾航甚至还买了一个柜子放在侧卧备着,因为他不确定叶川当年说的,柜子里只装自己的东西包不包括他的。院子里有葡萄架,经过这么几年,已经长的十分繁茂。 顾航趴在实木护栏上抽烟,看着湖面的目光有些飘忽。王文钊也没打扰他,给四四倒了狗粮关门走人。 78 78、78.错身而过 ... 这几年顾航一直早起运动,懒觉都没睡过,身体恢复的不错,除了喜欢抽烟偶尔喝酒,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像这次大热几天忽然下了一场凉雨就感冒,还是第一次。陆远出差,江南闲得很,过来欺负顾家小四才发现顾航病倒了。 他谁都没给电话,主要是觉得病的不重。不过江南作为医生,顾航当年转院过来的时候还给他缝过刀口,就见不得病人不把病当回事,劈头盖脸就给骂了一顿。 按岁数,顾航得问江南喊一声哥,可对着有点神经质加蛋白质的江南,他实在是尊敬不起来。说起来也是缘分,顾航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江南就认出了他。他刚在新林市涉及房地产的时候,得了陆远的点拨和帮助才有了今天,江南也没少照顾他。别墅区项目做下来以后顾航就选了一套送给了江南,人家倒是不缺房子,不过江南喜欢热闹,顾航这里常聚人,便央着陆远也搬了过来,那之后就联系不断。顾航怎么也没想到,当年在云台山偶遇的人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并且两个人依旧安稳的生活。每次看到他们两个老不知羞的在他面前腻腻歪歪,顾航心底就膈应的慌。想起叶川曾经也像江南这样毫不知愁,整天乐乐呵呵,又想起两个人别扭那段叶川的小心翼翼,顾航心里就疼的发闷。捋不清哪里走错了,顾航却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让本来牢固的感情脆弱的不堪一击,经过一场车祸毫无预兆的就戛然而止。 江南哄着四儿去把顾航拉下床,因为经常吃江南带过来的食物,偶尔还穿过两条小道跑到江南那边的院子玩,倒是十分听他的话。金毛四儿叼着顾航的裤腿往下拽,拽一拽还聪明的停一停观察顾航脸色,见他没反应就赶紧掘起屁股继续拽。 顾航被拽的心烦,掀开毯子坐起来,一脚踩着金毛四的脸推一边,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直叹气。 “当年你肺可是差点切了,别不当回事儿,感冒最容易引起并发症。”江南奖励地揉揉金毛四的脑袋,笑眯眯的说:“我们医院来了个冷面小帅哥,年纪轻轻的都已经主刀了。啧啧,不知道多大来头,运气那么好,毕业没两年就能上手术台。带他过来的教授可是心内科一把手,过来给一心脏衰竭的小孩儿换器官,据说老教授只旁观,那小帅哥才是主刀。给你说,这都是练出来的,我要是有那个机会,现在也不至于只能做一些小手术,切个□剁个阑尾取段儿静脉什么的。”江南羡慕嫉妒了。 “手术无大小,没把盲肠当阑尾切了就是本事。”顾航心说,也不知道谁天天羡慕医院里扫走廊的清洁工天天躺长椅上睡觉呢,恨不得每天上班就只签个名就撒丫子跑路。 “呵,听着怎么这么假呢?”江南给金毛四拴了绳子,站起来说:“走,去医院看帅哥去,让你见识见识真正部队出来戴肩章的医生什么样,啧,迷倒一溜儿的小护士。唉,我干了小十年了还是个编外的,你陆哥就等着我被开除呢,我偏不!人比人怎么这么让人不想活呢?” 顾航嘴角抽了抽。 江南忽而又一脸遗憾,“可惜人家是上面儿派下来的,做完手术就跟着老教授走人了,你说,要是我一上班就能看到该多好?男色可餐,还省饭钱了。” “小心陆哥吃醋。” “嘁,他巴不得我多看呢。”江南说着脸色又是一变,问:“航子,你说你陆哥不会是会小三儿去了?怎么昨儿一天没给我打电话?七年之痒啊,两七年呢不得痒死?” 顾航看着江南忧心忡忡的样子无语至极,直接钻进后座躺了下去。金毛四忒缺德,副驾驶不坐跟着钻后边儿,一屁股坐在顾航肚子上,脑袋支在前头枕上就准备观风景呢,把顾航气的。江南倒是乐不可支,把金毛提溜过去的时候笑的眼睛都没了。 顾航不喜欢医院,那种到处弥漫的消毒水味儿总能勾起他不好的回忆。江南知道他的毛病,倒是没逼着输水,只是又把身体零件儿检查了一遍,打了个屁股针让顾航等着,他跟着小护士去取药。大老远还能听见他打听,“刚过来的那个小帅哥呢?” “上午小杰(心脏衰竭的男孩)呼吸暂停,刚跟着抢救完,回去休息了,晚上还要手术呢。” 顾航站在走廊尽头,靠在窗户边垂着眼睛看楼下的车子,车窗户摇下来,金毛四趴在窗户口吐着舌头戒备地看着行人。有个军装高挑个儿的大夫从一旁经过,脚步顿了顿,走过去摸摸金毛四的头。金毛四反常没吠,竟然还貌似亲昵的舔了舔医生的手。顾航怔怔的看着那个站在车前人,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转身就往下冲。一路磕磕绊绊的冲下来,车边哪儿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金毛四看见顾航热切的伸着脑袋呜呜讨赏,表示自己看车很牢靠。顾航走到方才那个人的位置摸摸金毛的头,胸口有些发闷。 “认错人了?”顾航揉着金毛四的脑袋自言自语,“他要是回来不找我,你说我怎么办?” “呜~汪!” “无望?他妈的乌鸦嘴!” 江南提着药袋子下来的时候顾航正坐在车里发愣,见他过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情绪很是低落。 “你们这,新来的那个医生多高?” “应该不到一米八,就是人瘦,显得特高。你见着了?” “姓什么?” “姓于。不是,一眼你就看上了?”江南一面倒车一面说:“凭我超灵敏的直觉,他不是个同也是尚未确定性向的,最起码也不是个坚定的异性恋,培养前途非常大,要不你出手试试?” 顾航失望地闭上眼,倒回后座放空嚯嚯疼的脑袋。 江南见他这样,大概也明白肯定是心情不佳,找个首舒缓的歌放着,一路安全的把人送回家。 叶川走回宾馆的时候还想着那只金毛,他一直想养一只,只是跟着导师总是出差,白天偶尔有大手术,上了手术台就能两天不着家,根本没时间照顾。方才那只狗温和的很,看见他就两只爪子交替拍了拍车窗,他还以为是车主人在车里出了事,金毛趴在窗户上寻帮助呢。过去看了才发现小家伙一个人在看车呢,等他过去还舔了舔他的手心,痒痒热热的,这让他弄一条狗养着的念头更迫切了。 刚冲了澡出来准备补觉陈晓娴就来了电话。 当年顾伟国在医院和叶川长谈一次,好的坏的说尽了叶川也没有松口说放弃。顾伟国大骂他和顾航不知廉耻,揪着耿志辉要他给了保证。耿志辉一掌拍裂了病床边的小桌子,也拍断了叶川所有的念想。耿志辉直接把呆呆愣愣的叶川接走,腿伤好了一半就从南昌又扔到了西安那所军医大学,耿志辉当年的话他一直记得,他点着自己脸说:“树要皮人要脸,你要是有脸再送上去让人指着鼻子骂贱就尽管去,到时候也让于桂香看看她生的好儿子多有脸面。” 顾伟国的话他也记得,他说:“你要是没有和航那些脏事儿,我能把你当亲儿子待。你们要是在一起,他就是活过来我也能再把人打死,就全当没生过那么个不要脸的儿子!你要是走了咱就当什么都没有,你要是赖着不走……你以为你缠着他能到什么时候?航是要为我们顾家传宗接代,到时候你连个遭人骂的小三儿都不是。” 那三个多月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安静地任由耿志辉安排。腿上险些被凿了个洞穿的伤口终于长的差不多的时候,陈晓娴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说:“你爸和那个什么航子的爸,都是为了各自孩子好。和男人在一起,怎么都不是个事儿。别的不说,光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你得赶紧站起来,等你有能力去追求了,才有所谓的幸福。那东西飘渺的云彩似的,其实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拼来的。瞧你现在瘦的,你妈要是知道不得心疼啊,最近好好想想要上什么专业,你爸脾气大又好拿主意,你要不说,他都敢直接把你塞部队当兵去。” 学医,是他自己要求的,于是在大学开学一个月后,他瘸着一条腿到了西安,远离了所有人,还把耿志辉将他改成耿的姓换成了于,随母亲。可自从他本科毕业耿志辉就几次想拍板子把他的婚事定下来,要不是陈晓娴从中拦着,耿志辉真敢找几个大兵把他从西安绑回去直接塞个女人给他。 叶川掰着手指头数了七年,遗憾是有的,想念也是有的,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淡。可即使再淡,叶川也没有再找一个开始另一段感情的想法。没有原因,只是根本不想,也没办法开始。他用四年的时间读完了五年的本科,然后直接跟着秦教授读研上手术,繁忙的生活让他不太了解何谓孤独,也不太了解何谓思念。叶川把顾航压到了心底,还故意在上面撒了些枯枝败叶来掩盖。他过的很好很充实,如果忽视看见熟悉场景时眼里快速略过的痛苦的话。 “小川,还在学校给老秦干苦力呢?” “没有,出了趟差。” “今年也都毕业了,中秋来家里过,再说说工作的事情。” “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呢。” “那也快了,你弟昨天吃月饼了都。我给你买了秋季衣服,给你寄过去不?还是你回来?回来工作比较好,离家近,回来工作就能定了。” “谢谢姨,我衣服够穿。” “呵呵,那我给你寄过去。” 叶川和陈晓娴的对话大多停留在吃穿用玩上,他身上的衣服,几乎从里到外都是陈晓娴一手置办的。叶川对衣服没讲究,陈晓娴却是个懂吃懂穿的人,给买的衣服档次很高,不过叶川倒是不常穿,不管在学校还是医院,常穿的不过是那两套军装。陈晓娴的意思他懂,每次绕来绕去不过是拐着弯提醒他回家工作,不要因为当年耿志辉不答应让他见顾航一面就将他拉走而记恨。陈晓娴对他倒是真的好,养伤中那三个月来自她的开导他不是不记得。若是当年不是陈晓娴每天关心他的变化,一看出不对就想尽各种方法陪着他聊天,也许他也不能从抑郁症边缘挣扎出来开始奋起。只是回到耿志辉身边工作太不可能,即使她希望,叶川也不觉得自己能满足这个大度的女人。 陈晓娴见没有得到叶川肯定答复,大肆渲染了一下南昌的美食和环境,还有部队小区给他预留的复式小楼,总之能吸引人的手段都用上了。叶川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的弯了嘴角,最后只说考虑考虑,让代问耿志辉好便挂了电话。 79 79、03.重逢 ... 叶川来新林市谁也没告诉,纯粹属于意外的事情就当意外来过。他当年被顾伟国用顾航的命逼着答应过,再也不踏进恒县不主动找他,只是他没想到,在这里碰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刘冬梅。 小杰的手术在晚上八点,定这个点主要是不能再拖了。叶川吃过晚饭到医院准备,下楼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把脚给崴了一下,估计是扭了筋,不动的时候也不觉着,走路脚踝活动的时候就抽抽的疼,刘冬梅看见叶川就是在他跛着脚走过来的时候。她也忘了问叶川怎么出现在这里,一眼认出来就走过去把人拉住了,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眼圈儿倒是红了。 叶川惊了一下,还以为家里有谁生了重病,比她还着急的问:“怎么了?谁病了?” “你叔,胃疼。”刘冬梅整理一下情绪,看看叶川的腿还是觉得心里疼的慌,拉着叶川的手就问:“是不是那时候耽搁了?要不是你叔那时候把你扔恒县那个小医院,也不至于……治不好了?” 叶川有些茫然,“顾叔胃病很严重?” “喝酒喝的,等什么时候躺医院了他就不喝了。” 顾伟国摁着胃从屋里出来,看见叶川愣了愣,因为本来那脸就是拉着的,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表情变化,只不过不欢迎倒是真的。也许是因为疼痛导致顾伟国走路弯了腰,时隔这么多年,叶川再见到当年声色俱厉挺拔英武的顾伟国,忽然觉得他老了不少。 顾伟国重重哼了一声,刘冬梅忽然就想起叶川和自己儿子的关系,触电似的松了手,尴尬的过去扶顾伟国,看了眼叶川身上的衣服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分配过来的?” “出差,过两天就走了。”叶川这话也算解释给顾伟国听,只是说出来,方觉得心里是疼的。看到熟悉的人,心里那道口子忽而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开始嚯嚯的疼。原来不是他掩埋的好,只是没遇上能把那些枯枝败叶扫开将往事呈现出来的人。当年顾伟国的怒骂耿志辉的巴掌顾航嘴里吐出的血突然就交织在一起,混沌而血腥。叶川想逃,攥着拳头忍了几忍才重新找回声音,稳着音调问:“胃疼的厉害吗?医生怎么说?” 顾伟国本来就是正恼着的,他过来医院就是想让缓解一下,结果医生开了药还让输水。一瓶液体下来得一个多小时,他不愿输医生就让走人,心里正是极不服帖的时候,听叶川问了又是重重一声哼,带动了胃部,疼的额头都见了汗。 叶川白着脸去扶顾伟国,顾伟国要挣,刘冬梅忽然抽了他一下,骂道:“小川儿也是个医生,怎么就不能给看看了?” 顾伟国不情不愿的被叶川扶到病房躺下,叶川给按摩的时候脸色还不好看的很。叶川一面手法轻柔的给揉胃部找穴位,一面嘱咐刘冬梅平日里注意保养,最好不要吃凉,不要吃硬,少喝酒吃刺激性食物。叶川最后把手搓热了给顾伟国捂了会儿,等小护士急匆匆的跑进来对已经好了很多的顾伟国说:“先喝几口热水,歇一歇再回去。” 叶川走出去的时候脚腕还在疼,小护士看见的时候惊呼一声,嗓门不小的说:“于医生,晚上手术得十几个小时,脚这样行吗?” 叶川摇摇头,顾伟国听不清他说什么,眼神跟着叶川跛着的脚就没离开过。刘冬梅直叹气,小声嘟囔,“怎么又成鱼医生了?唉,要是航知道小川腿瘸了,不得恨死你啊。” 顾伟国一把扫到床头桌子上的瓷杯就给摔了。他说不好自己的心情,当初是愤怒恼恨,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好”儿子也没能回去,让他愤怒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刘冬梅被瓷杯擦过地面的“嗤啦”声刺激的抖了一下,不甚乐意地说:“我不也没说啥吗?你要是不乐意听就不听呗。” 刘冬梅之前给顾航去过电话,即使是生着病,顾航还是带着金毛四开车绕了半个市回了趟家。顾伟国胃疼的那股劲儿过去了,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就是不准备和他说话。顾航好话坏话早就说尽了,只等着他某天能来个顿悟呢,见他绷着脸也就什么都没说,坐下了喝刘冬梅炖的银耳汤。刘冬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憋了半天没憋住,挪到顾航身边扛了他一下,低声说:“诶,你见着那谁没?” “谁?”顾航疑惑,那边顾伟国脸色却阴了。刘冬梅倒不是真想违着顾伟国的意思让俩孩子在一起搞什么通风报信啥的,她也不乐意的很,就是看见叶川那条瘸腿心里给疼的,跟压了座山在心上似的难受。心想自己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了?虽然当年顾伟国说起来那场车祸就恨得什么似的,刘冬梅也没真正恼上叶川,主要是那孩子在她心里太乖了。 刘冬梅没那胆量在顾伟国气头上直话直说,主要是她也无法预料自己一个决定给家里带来的后果,想了下嘟囔道:“你们爷俩儿倒是默契的很,怎么说病都病了?你去哪儿看的病?” “部队医院。” “哟,东边没有医院呐,怎么跑到西南角来了?那你肯定见着那个谁了。” “咳!”顾伟国重重的咳嗽。 顾航再喝一口汤,斜一眼顾伟国回了一声,“哼!” 对话陷入沉默,刘冬梅织着手里的毛衣又低了头。等一圈儿织完从老花镜下面瞄一眼顾伟国,又用胳膊肘捣捣顾航,低声说:“你爸不是胃疼吗,去部队医院,遇见一熟人,有七年没见了,又长高一点儿。你猜是谁?还给你爸揉了肚子呢。” 顾航挑挑眉没吱声,刘冬梅瞄瞄顾伟国,又接了一句:“左腿不怎么好使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年……做下病根了。” 顾航手一抖,调羹掉进碗里发出一声脆响。还没等顾伟国发脾气呢顾航就先开口了,语气挺幽怨:“您老别又发脾气,回头又把自己气医院里咯,我这不孝的名声算是坐实了。我答应过您不找他不逼他和我在一起,说到就做到。他赶明又拍拍屁股走了,正好,我也得往前挪挪窝了。” 刘冬梅赶紧插话,“我看詹青给说的那个叫什么月的就挺好。” 顾航拿眼瞟了一下自己妈,“妈你想多了,我是琢磨着怎么弄个试管婴儿给你俩抱孙子呢,也省得你们有事儿没事儿老惦记着我婚不婚。”顾航揉着金毛四的头叹气,“我要是老和一条狗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 “难得你还知道。”刘冬梅抬脚给金毛四挠痒,皱眉琢磨,“试管婴儿啊,那不还得有个女的吗?” 那边顾伟国一把把报纸砸过来,还不解恨,抓着茶几上的茶杯比划了一下,怕太重真砸坏了人,试了几试在连动都没动的顾航头上比划了两下。他比划的热火朝天,顾航一点不配合,还把银耳汤喝的呼噜噜响。 顾伟国爆喝一声,“你想气死我呀!” 顾航终于把最后一口喝完,被刘冬梅掐了一把赶紧跳起来,十分逼真的躲着顾伟国的手喊:“爸你别砸!哎哟喂,别拿花瓶,那花瓶里面可盛水了,别倒沙发上咯。” “爸你消消气,我明儿再来。” 顾航一蹦三跳的走了,金毛四以同样的步伐跟在后面,尾巴高高的翘着,晃啊晃啊。刘冬梅追着问:“都这时候了不住家里?” “让我爸多喝小米粥。”答非所问。 “知道,你车开慢点。” 顾航一边应着一边开着黑色帕萨特出门,把车开的不急不虞,慢悠悠的拐上大路。刘冬梅站到院子里等顾航汽车尾灯看不见了才进屋,看也不看生闷气的顾伟国,接着织毛衣看电视。毛衣是给雷雷织的,她今年的目标是俩儿子一人一件,高领拧花,去公园跳舞的时候刚从人家那里学来的花式,据说上身效果特别好。虽然雷雷和顾航都已经进化到冬天一件长袖加羽绒服的状态,但一点也打击不到刘冬梅的热情。 刘冬梅从电视上收回视线,很好学地扭头问顾伟国:“试管婴儿怎么弄的?航和小川两人就行?” 顾伟国蹭地站起来,咬着牙伸手点着刘冬梅,半天没憋出话来,最后一甩手,重重哼了一声回了卧室。 刘冬梅戴上老花镜低头数针数,嘴里嘟囔,“我不也没问啥吗?你要是不爱听就不听呗。唉,可怜见的。” 顾伟国住的地方离部队医院很近,顾航把车开进医院里,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反而不知道怎么办。顾航扭头问金毛四,“要是你你怎么办?” 金毛四脑袋保持朝前斜着眼看他,白眼球露的漂亮,眼神很轻蔑。 “嘁,就你那德性,肯定屁颠屁颠就窜过去了。” 金毛四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无视顾航的纠结。 “说了你也不懂,这问题太深奥了。就你那IQ20的大脑,走平衡木都费劲。” 顾航指头敲打着方向盘,最后干脆趴在方向盘上,发现金毛四顾自盘了个圆开始睡觉,很不忿的把狗扒拉醒说:“别睡啊,你老爸苦恼着呢。” 金毛四又翻了个白眼球,这次倒是没闭上眼,耷拉着个眼皮看着很丧气。 顾航坐在车里纠结了半小时,可算是知道什么叫近情情怯了。最后灵光一闪想起江南大概会值班,拨了电话却是关机。顾航终于鼓足勇气上去找人,先去的江南的房间,说明来意,小护士说进了手术室,估计到第二天才出来呢。再问新来的帅医生,人说一场手术,江南什么时候出来他就什么时候出来。 顾航松了口气,按着小护士指的路去了五楼手术室。手术室外病人的亲属都在等着,手术门外有站着的,不远处的椅子上还有坐着的。顾航走到门口,看着磨砂玻璃门有些发怔。一门之隔呢,都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两个人都不可能原地踏步,见了面会感到陌生吗?会的。 顾航贴着墙站了良久,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觉得奇怪,走过去问:“你是不是走错手术室了?” “我等人。”顾航指指里面小声说:“我爱人。” “这里做手术的是我儿子。” “嗯,我不等你儿子。” 里面医生很多,主刀的观摩的辅助的,内外科都有。女医生倒也不少,只是女人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出和顾航年纪相仿的。女人狐疑的重新坐回凳子,心想,肯定是俩人吵架了,那女医生要是心情不好,不知道会不会下刀出问题。 主刀医生确实心情不好,从顾伟国那里离开以后心情就压抑的不得了,上手术的时候才算平静下来。秦教授看出来他不妥,进了手术室还在劝解,“压力别太大,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别怕,一切都有哥呢。”这么句话突兀的跳出脑海,让叶川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好在冰凉的刀片送到手上的时候脑子迅速的就转移到病人身上,眼下正站在无影灯下,熟练的接过助理医生递过来的各种器械,面无表情又精神紧绷的手术着。旁边秦教授安静的站着,眼睛也几乎一眨不眨。 站在最外围听命令推药的人是护士长和江南,江南学习的**不大,但毕竟是一场大手术,也跟着精神紧绷。中间被派出来取药,一出门就看见站在那里的顾航。还没开口就被家属围上了,江南职业化的不做任何好的或坏的解说,直接对顾航说:“有事明天再来,今晚没空。” 江南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快步走了,顾航讪讪,想了下下楼开车回家,也没睡觉,安顿好金毛四又开车找了一家酒店让熬了粥才赶了过来。 真正手术时间倒是不长,叶川做的很顺利,一个小时就完成了。只是前前后后准备和观察,术后一系列的处理耽误不少时间。凌晨两点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总算又打开了,叶川却因为站的时间太长,脚腕痛的又有些厉害。顾航站在不远处看着一群家属围上去,看着几个医生被围在中间。叶川没开口说话顾航便认出了他,此时眉头狠狠的皱着,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个头也并没有江南形容的高,只是比高中时稍稍高了那么一点点。正如江南说的,因为瘦,显得格外高挑。面部线条依旧圆滑,只是比那时太过英气,让顾航觉得很陌生。 顾航视线落在他腿上,看着他微跛着脚往跟前走,每一步都踏在心上似的生疼。 叶川和秦教授一句话没说,被本院的医生护着往外走,后面留着医生给病人家属说病人情况。叶川低着头走过顾航身边的时候秦教授正拍着他的肩低声说:“回去好好休息,手术做的不错。” “川儿?” 叶川脚步顿住,微微扭头看向顾航的脚却没抬头。 顾航嘴巴有点干,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秦老,您先回去休息,晚些我帮您带宵夜回去。”叶川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不用,我招待。”江南快步走过来,看一眼顾航怀里的保温杯一把夺过去,“我送秦老回去,一会儿先吃粥补充一□力,然后才好休息。” 江南看着就轻松很多,还冲顾航挤了下眼睛才半扶着秦教授走了。 叶川双手伸进口袋里,低着头往前走。顾航顿了一下跟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他洗手洗脸脱了白大褂的时候顾航看着他的腿,他下楼的时候顾航看着他的腿,跟着他走到医院斜对面的部队宾馆的时候还看着他的腿。叶川终于停住脚,扭头看着他问:“有事要谈?” 顾航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你先休息,之后再谈。你想吃点什么?” “宾馆有供餐。” “哦。” 叶川看看外面已经安静下来的夜间街道,吐了口气问:“你不回去休息?” “……没公交车了。” “那上来。” “好。” 作 80 80、04.最新章 ... 叶川一路回房间,脚因为站的时间太长,已经产生了压迫痛。叶川坐在床边揉脚,顾航就站在对面看着。脚伤的倒是不重,只是一直没得休息才会越来越疼。叶川顺着肌理自己按摩,呆怔的看着顾航站着的位置大脑空白。 面对顾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仿佛有很多话得交代清楚,比如当年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为什么那么多年一直没出现,这些年他是怎么度过的;又仿佛有很多话要问,比如他是不是已经按着顾伟国的想法一路走下去儿女双全了,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可又仿佛什么都不想问,叶川找不到拉开话题的时机,也找不到说这些话的理由。即使当年两个人没有当面说,可对于叶川来说,那就是放弃。他答应顾伟国放弃了他,而他,也许也在醒过来之后放弃了他。说起来是出于无奈,过程如此悲伤,结果却不可原谅。 “我后来去找你了。”顾航直接坐在地上盘着腿仰头看他,目光复杂难懂,“找到南昌,没敢走进去,等了几天,呵,又回来了。” 那时候真是狼狈,偷了顾伟国的钱跑了,跑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等到了地方,又胆怯的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当时顾航幻想着自己站在部队小区对面,叶川出现在路的那一边,两人相见,叶川跑过来,他抱住,于是一切迎刃而解。哪怕是两个人一无所有去流浪呢,他也一定会把人带走,年轻人谁没有冲动过几次?只是等了那么多天,最后希望只变成了叶川能出现看他一眼,也终于没能实现。顾航在那里等了半个月,把身上的钱花尽的时候给家里拨了个电话,他想告诉刘冬梅不回去了,他要在外面流浪做散仙,刘冬梅一接电话却哭了,告诉他顾伟国住院的消息。顾航灰溜溜地回家,灰溜溜地承担雷雷谴责的目光,然后灰溜溜地成了一个“好”儿子。 “我去西安了。”叶川把眼睛垂低些,避开他的视线说:“你不睡吗?” “七年了都。”顾航搓一把额头,看着叶川的腿叹了口气,继续说:“我都快熬死了。” 叶川忽然站起来,越过顾航进了洗手间,仓惶道:“我洗澡,你早些睡。” 顾航看着眼前瞬间空掉的空间,心里疼的发紧。他不知道叶川经历过什么,但一定是不好过。他尚且可以花着顾伟国的钱一股劲儿的往前冲,叶川却只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家庭,背负一身的压力过自己也许从来都不期盼的生活。他做了医生,不是播音主持。他腿瘸掉了,还那么瘦。顾航还看见他手攥着床单都无法控制发抖,也就是叶川站起来逃走的那一刻,顾航面前的瓷砖上落了一滴水,坠地的时候摔得四溅。顾航深深吸气,再慢慢吐出,眼睛湿的厉害,狠狠擦了一把扇了自己一巴掌。 温水浇下来的时候叶川还有些恍惚,头抵着冰凉的壁砖,耳中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心里想着的是这些年的日子。其实他不怕孤单,也不怕一个人过生活,只是有顾航在身边陪了五年宠了五年,突然间孤单下来总会无所适从。白天上课,放学没有人过去找他吃饭;晚上回去,没有人搂着他说悄悄话;遇见事情,没有可以商量的人;甚至是有了生理需求的时候,叶川都不敢用手去触摸被顾航千般万般疼爱过的地方,似乎只要是碰了,就是一种犯罪一种堕落。因为知道也许以后这些都不能有了,每次想起来才会疼的喘不过气来。 叶川把所有回忆埋葬,把时间都用在学业上,日常训练和课程之余就蹲在实验室。不愿意回宿舍,因为相似的床铺也成了他心里一道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等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攻完了全部的课程,秦教授站在他面前说,好孩子,跟着我读研。那就读,有事情做总还算是件幸福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一个人也挺好,过的也还不错,跟着导师做研究做手术,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库,也有了别人羡慕的成绩,可看见顾伟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再见顾航,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洗得再慢,澡也要洗完。熬到现在,神经高度紧张之后又遇见那个不是自己刻意要见,出现又那么理所当然的人,叶川觉得头疼,总想躺进被窝休息。打开门出来之前叶川想,顾航要是走了,我就好好睡一觉;打开门之后叶川想,还好房间有两张床,什么都不要问我,让我休息一下。 顾航确实什么都没问,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让他躺进去。叶川实在累,在把事情捋顺之前不想和他玩暧昧,绕过去去了另一张床,放轻动作慢慢滑进去。 顾航叹口气,叉腰看着叶川侧躺微微蜷缩露出的脖子,舔舔嘴唇还是走了过去。顾航做足心理建设,鞋子一甩也钻了进去。 “你别闹我,我不想谈。”叶川没动,头部大力摇摆也会疼的很。 “嗯。”顾航大着胆子把人拢进怀里,“你睡觉。”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叶川闭着眼睛,话说的很无力。 “没关系,以后总要习惯。” 叶川往里挪挪,试了几次也没摆脱影子似的顾航。睡着的时候叶川还在想,自己让他上来,是想着一人一张床,还是想着重新躺进他怀里呢? 不管叶川心里怎么想,顾航却是十分满足。等叶川呼吸均匀的时候他就悄悄的把灯调暗了些,小心翼翼的把人一点一点翻过来,凑着灯光看叶川。 人睡着,顾航那胆子就成倍的增长。 摸摸脸蛋——长相,不太一样了。轮廓还是那样的,五官也没变,可是看着就是不一样了。 趴上去嗅了嗅——味道,也不太一样了。之前软软香香的,现在即使刚洗过澡,仿佛也有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再偷偷摸摸的将人怀住——感觉,也不太一样了。腰也没粗多少,可仿佛就是不合手了。 顾航皱着眉头一脸正义的把手探进叶川睡衣里——还好,皮肤还是那么光。 再摸,呃……好,顾航觉得,他还是喜欢高中时叶川浑身上下棉花团儿一样的软肉,如今大部分都成小肌肉了。这可恶的军校! 顾航低头看叶川微微翘着上唇的嘴,一点做贼的心虚都没有,伸着舌头就舔了舔。唔,好在还是那么软。他没胆量把舌头伸进去,也只舔了那么一下就赶紧停了动作。 顾航不敢太大动作把人弄醒了,检查够了欢喜够了,心里又有点失落。那个白白软软搂在怀里各种可口的叶小川儿一去不复返了,就这样,也不知道等醒过来人家啥态度呢。现在这样浑身小肌肉一身绿皮,估计更招小姑娘喜欢,也不知道有人让他心动了没有。顾航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资产,想了一下用钱把情敌砸走的可能,结论不是那么让人自信。 顾航心里疼一阵欢喜一阵,几乎一夜没睡。等第二天天蒙蒙亮了,赶紧下床去刷了牙又造成还没下床的假象,小心翼翼的躺回去。他怕昨晚没刷牙,一会儿说话有口气。第一次见面,从里到外都要给留下好印象。躺下去的时候顾航突然想到一句广告词——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顾航突然后悔没有制造一点睡觉中乱性的假象,最起码也得给自己身上拧点儿红斑,等叶川醒了也好控诉他梦里拽着自己不放,非要那个这个。 也不能怪顾航这么想,这样沉静的叶川,实在让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顾航倒是想摁着人嘿咻一场缓解一下七年相思再来场毁了我清白就要对我负责的戏码呢,只不过事后那玩意儿还在不在就说不定了。现在叶川手里的可不是笔,是手术刀啊。 怀里人却动了动,顾航终于把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房顶上收回来,支着脑袋看着叶川等着他醒过来。要说这姿势也挺风骚,就是因为一夜没睡心里还不透亮,顾航那表情太过苦大仇深。叶川睁开眼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哪里,等对上顾航皱着眉头血红的眼睛条件反射的就一拳挥了过去。顾航“嗷”的一声翻床下面儿去了,英勇无敌的叶川一个翻身矫健地跳起来,姿势还没摆好就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那租来的四十平单身公寓,也不是接受训练时那个四人间的小宿舍,被自己一拳抽下床去的人还是昨天自己请上来的。晚睡果然不好,会造成人短时间智力下降,叶川给自己找理由。 叶川眨眨眼,没有心情玩儿沉重,想着要不躺回去继续装睡,就说是发癔症呢,行动还未实施顾航就已经死狗一样扒着床沿儿露出了青了一只眼眶的脑袋。 “我说川儿,我知道你练过,可咱能不能不往自家人身上招呼?” 叶川的拳头尴尬的摆着,脸上瞬间涨的通红,好半天才嗫嚅一句:“早啊。” 顾航本来还想着等他醒过来来一场琼瑶剧呢,场景如下:顾航含情脉脉的抱着他的腿,强忍着泪水说:“你的腿……就是瘸了,我也不嫌弃。” 叶川失声痛哭,终于哭倒在他怀里,边捶着他的背边控诉这么些年的不易,诉说自己的委屈。顾航轻拍着亲吻着,一遍一遍描摹着他的腿,看着他腿上的疤,弯腰亲吻那片疤痕。然后擦枪走火,大干一场之后带着他回家,让他看看小别墅,介绍一下家庭成员金毛四。 可实际情况是:顾航捂着一只眼睛看叶川睡觉期间卷起一些的裤腿,仰头问:“你腿还能治吗?” “啊?崴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啊?不是……哦。”顾航再瞧瞧叶川的脸,胆子也给揍胖了,直接下手卷起他的裤腿。叶川躲了一下,顾航理直气壮的吼:“你再动一下试试!” 叶川不动了,主要是觉得,好像做什么都是不对的,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做。 顾航看着叶川小腿上比一元硬币还要大一些的疤,心底还是叹了口气。 叶川抽回腿从另一边下床,“我就不去看顾叔和冬梅姨了,还要查房。你要是睡好了,就打车回去。”叶川说完险些咬着舌头,昨晚上怎么没想起来让他打车走呢? “你这么久不回来,王波和卫东都在这边儿呢,要不聚聚?” “再说,我不一定住多久。” “我看就今晚上,我过来接你。” 叶川有些为难,像小杰这种大手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主刀大夫对情况最了解,一般不能离开太远。好,这里面有一点还是借口,新林市统共才有多大?其实叶川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曾经相熟的人在熟稔起来。 “王波家娃都一岁半了,女朋友是大学谈的。王文钊家耗子也一岁,比他爹猴的多。红包你不用准备,我给包。”顾航说完总觉得不合适,一个个都娶妻生子了,难不成这是暗示叶川也快马加鞭呢吗?想着又补充了一句:“正好你和江南也算同事,他和他爱人,我之前在云台山给你说过的那两个人,你该见见。呵,卫东那崽子,你不知道变成啥样了,混的!” “我……” “就这么定了,六点,我过来接你。” 顾航也不给叶川说不的机会,开门就走,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又觉得失败,忒失败。刚才那对话怎么听怎么没劲,顾航想,自己果真是老了,怎么就不能二话不说搂着人先腻歪一阵呢?说不定一起腻一切都好说了。 顾航站在电梯里对着能照出人影的钢板呲牙咧嘴,照完了想起夜里偷的不算吻的吻,又觉得开心,忍不住笑了笑,电梯壁上映出的人便跟着眯眼睛笑了笑,模样还挺猥琐。 “怂样!”顾航冲里面那人不屑的撇撇嘴,电梯开,顾航吹着口哨出来,大跨步的提车去了,还要赶在叶川收拾完下楼之前逃跑。 81 81、05.最新章 ... 顾航有点兴奋,还有点激动。他也算是在几个朋友中间出柜了的人,这次把叶川忽悠过来,有点那么个重归旧好枯木回春的想法。 顾航把朋友盘点了一遍。王文钊那两口子是一直都知道且比较支持的,王波就不用说了,顾航做什么他都没有不支持的,只要不伤天害理。但是像陆远和江南这一对儿,过来也不会坐多久,这点顾航倒是不在意,他清楚的知道即使有自己在中间,陆远和王波卫东他们也不是一路人。且陆远看不上卫东,极其的。 柯睿他就不提了,自从柯睿透露出那么点意思,两个人一次酒后差点乱性,顾航就开始躲着他。七年里不是没有被那个可爱男生的坚持感动过,只是一次酒后,灯光太好,顾航的身体又饥渴太久,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纠缠到了一起。柯睿情动,急切地贴上去撕裂他的衣服,等去拉他内裤时只是深情的喊了一声航哥,顾航就被蜇了一样把人推开跳下了床。柯睿几乎□,难堪地跪在床上发愣,顾航便揉揉额头去了客厅。柯睿再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他问为什么,顾航闷不吭声抽了两根烟才说,怕做了,就回不去了。 柯睿知道他说的回不去不是和他的友情,而是和叶川的关系。他站在顾航面前默默流了半小时的眼泪,什么都没有等到。那之后,柯睿就不再几乎每天都兔子似的跳到顾航家里增加曝光率,也没有再拿捏着时间给他发短信,顾航也开始躲着这个他心怀歉疚的人。 卫东是顾航出事以后自己琢磨出来的,他什么态度顾航不知道,但他染了一个玩儿男人的毛病让顾航十分不爽。玩也就玩了,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要是真心没打算好好处,也就别坑害身边儿的人。他不知道怎么就和李向阳搞上了,还断断续续有了好几年。李向阳顾航见过一次,还是在卫东最原先的那处五六十平的小破房子里遇上的。那时候卫东刚起家,他和王波也就本着人文主义精神去那个小破楼里探望一下他,敲开门就看见李向阳围着个看不出颜色的破围裙,手里一个铲子站在门口。卫东后来出来,一嗓子就把人给吼走了,看那架势很不待见似的。卫东现在倒是有大房子了,依顾航对他的了解,不可能让李向阳跟着去享受。李向阳还是那挨抽的劲儿,微微弓着个腰,就是白瘦,没见过太阳似的苍白。但有着从小打拼出来的交情,俩人虽不常联系但也没有失了联络。卫东这人活络,没考上好大学,大专读了两年,靠着小铁屋那点收入也不知道怎么就捣鼓出来一个皮包公司,倒腾来倒腾去倒是裹了不好钱,开的车比顾航的帕萨特都上档次,还给老家的房子翻新成了两层小楼。 顾航想了想还是给卫东去了个电话,大概提了一句,多半还是放在他生意上。卫东早不是当年的卫东了,在顾航面前也没了当初掺杂了自卑的情绪,说话底气十足。顾航本想着,略摸提一句,他要是不感兴趣也正好,谁知道卫东挺激动的反问了一句是不是叶川回来了,立马表示要带好酒过来。 顾航没时间计较这个,赶紧开着车去超市搜罗东西,连炭都跑到市郊一个犄角旮旯买了回来。他准备在院子里露天烧烤呢。秋天了,蚊虫也几乎没有,天气正好。空间大了,灯光再不那么亮,叶川也不至于太拘谨。 王波过来的早,事实上他一听说叶川要回来,提前下班就骑着踏板摩托车去了顾航那里。他看着顾航熬过来的,有时候顾航实在忍不下去了,也会找他喝点小酒,抱怨一下自己无望的生活。王波对于顾航和叶川,之前倒是旁观,如今却是支持两个人在一起。人一辈子才有几年好活?能有个人陪着也就够了,管他男的女的。王波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叶川是个女的就完美了,顾伟国也就不会反应那么强烈,顾航也不用冲着他唉声叹气。 顾航的快乐毫不掩饰,对于叶川当初的消失气过恨过失望过,可随着时间推移,剩下就只有盼着出现了。不管这次叶川回新林市是什么原因,顾航都有那么点他故意回来总算回来终于回来的欢快。 顾航兴致勃勃的把东西交给王波就开着帕萨特去接叶川。叶川上午跟着秦教授开过研讨会就闲下来,难得空下来一下午的时间,平时在西安那边几乎都是全天呆在医院,便躺在宾馆对着天花板发呆。顾航在医院搜罗一圈儿,然后一窜三跳的跑到宾馆的时候叶川差点睡着,被铃声惊醒才发现外面有些暗了。 顾航等他开门就给了一个异常灿烂的微笑,眼角的纹路都被太过灿烂的笑给挤出来了。 “收拾好了?走,王波在家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顾航特自觉的挤进来在房间转了一圈儿,看一眼叶川身上的衣服说:“要换换不?你这运动裤。” 叶川下班就把西服裤换成了灰色绒布休闲裤,虽然半包裹着长长的腿很好看,但和上身的浅粉色暗条纹衬衣严重不搭调。叶川几次张嘴,都没找处合适的理由,等终于鼓起勇气说要不别去了的时候,顾航忽然一摸下巴说:“你换,我去下面儿等你。” 叶川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吐口气,翻出一身还算没有明显职业特征的衣服换上去,裹了俩红包,低着头出了门。顾航坐在车里看见叶川出来就笑了,也没敢太明显,等叶川坐上来就把笑容收敛了一些。只不过车子开出去的时候顾航还是没忍住说:“你不知道我多高兴。”说完自己拍着方向盘笑了两声,那抽风的模样把一旁的叶川吓得一愣一愣的。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顾航也不觉得怎样,到家的时候跳下来冲院子里几个开始动手烤肉的人呲呲牙,特绅士的跑过去给开车门。金毛四属于人来疯,人越多越兴奋,不过只限于顾航在家的情况。刚才直挺挺的站在别墅门口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只准备了看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咬上一口呢,现在看见顾航回来低叫了一声就扑了过去。顾航没理他,看着叶川笑的时候抬脚就把金毛四的脸给踩开了。金毛四挺幽怨,翻着半个白眼看叶川。 叶川看着眼熟,伸手摸了摸它脑袋,见那状似很温顺眼神还挺幽怨的缺心眼儿劲儿,就有点确定,转头问顾航:“这是你的狗啊。” “呵,你们俩比咱们俩见面还早呢。”顾航自嘲。 陆远今天刚回,依江南的脾气肯定要腻在家里恩爱。陆远在商场摸爬滚打的时间不短,表情本来就不多,累了的时候就更没表情,江南每次都负责给揉眉心,顺便用自己考过按摩师资格的手给他按摩放松顺便培养情趣。这次却让陆远只休息了几个小时就拽着人过来了,回来一问王波,原来是顾航的初恋情人终于回来了,还叫什么叶川,看见汽车灯光的时候就已经支着架子准备去看人了,要不是陆远拉着他的胳膊,刚才估计比金毛四还早窜过去。 江南抢了陆远手里的肉串,胡乱撒了孜然走过去,准备和这个顾航的初恋搭讪,走近了惊了一下,瞪着眼睛感叹一句:“于大夫啊!?” 叶川也是一愣,尴尬地点点头,“你好。” 江南手里那肉串没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