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群熙熙攘攘。 在这个著名的金融之都旅游胜地,汇聚着世界各地任何国籍的游人,长枪短炮瞄准着衔接曼哈顿岛与布鲁克林区的布鲁克林大桥。 因为密集的人群,这里也滋生了多样的讨生活的人群,扒手、强盗、拾荒者、流浪汉,还有手工业者。 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挂了一个打开的皮箱,箱子的衔接角系在腰带处,在人群中穿梭,逢人便迎上去叫卖:“先生,买一包糖果吗?” “上好的水果糖,给您的孩子来一包?” 他的生意不错。游人们因为明媚的天气心情都十分好,也乐于花五十美分买一包红红绿绿色泽漂亮的硬质糖,虽然数量很少,但每个糖的包装袋上都印着纽约制造,可以当做纪念品拿回去糊弄小孩子。 中年人卖了差不多半箱,大概累了,他收起箱子,在桥尾的草坪处坐下来休息,一个胖胖的黑妇人拿着一个三明治从桥底爬上来递给他:“吃一些,再过两个小时,我们回家去做饭。” 中年人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手里只夹着煎蛋和半块猪扒的土司,拍了拍手,又站起来去推销了。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米森·吉安。 从旧金山逃离之后,他扒了一辆货车来到陌生的纽约,他没有护照,没有钱,也不敢回到祖国,因为那里一定有着数不清的希望他死去的仇人。 刘雅的疯狂吓怕了他,刘父的能力在几次被险些打进十八层地狱的时候早已被神化,蒋方舟想,如果他真的被遣送回国,一定会被刘父折磨致死。 所以他在这个同样可怕的城市呆了下来。 他躲避警察,剃光了自己的黑发,在生活的折磨下,皮肤变得越来越黑,不再是一个显眼的黄皮肤,倒是更像黑人流浪汉,在没有找到工作的情况下,他住在布鲁克林大桥的桥体里,这是个没有人知道的密室,有毛毯,避风,还有腐坏的压缩饼干。暂时找到安身之所的蒋方舟每天到一个码头做搬运工,直到桥洞被另外一群流浪汉发现。 他被打了出来,浑身是伤,在贫民区诊所求救的时候,被好心的寡妇捡回家去。 蒋方舟和她结婚了,在那之后,得到了居住证,正式定居在了布鲁克林贫民区。 他的新妻子安吉尔和前夫租了一套破旧的平房,房租并不算很高,但悲惨的是她的前夫前不久死在了枪战里,留下了安吉尔和一个只有两岁大的女儿,在这个贫民窟里,如果不改嫁,安吉尔的女儿早晚会莫名其妙死亡。 婚后的生活比预料中的平静,蒋方舟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当然有一些自己的手艺,他买来原料和香精,在家里开辟出一个小房间做工坊,制作一些小糖果小面包销售给来旅游的游人,利润非常高,他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慢慢好起来。 安吉尔是一个很体贴的妻子,虽然又胖又丑,但温柔细心又能吃苦,对历经沧桑的蒋方舟来说,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刚到纽约的那段时间,蒋方舟曾经想尽办法弄到了一点钱,给那个魂牵梦萦的朱敏敏打去了电话。 朱敏敏把他约到了一个公园,然后让她的新男友暴打了蒋方舟一顿。 蒋方舟口鼻流血,静静的躺在公园里,那个时候,几乎有了想死的心。 但他终究是坚持活了下来,历经了各种磨难的蒋方舟,终于在快要步入晚年的时候组建家庭,知足地生活了起来。 他经历了各种女人,美貌的、温柔的、恶毒的、柔弱的、冷艳的…… 而现在对他来说,皮相早已不那么重要了。 而唯一遗憾的,只有…… 蒋方舟从回忆里脱身,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现在回去做饭、准备明天的糖果之后,要去接孩子放学。 他收拾了一下箱子里的零钱,今天运气很好,有五十多美金的收入,把钱塞到口袋里,下到桥底和认识的流浪汉打了招呼,蒋方舟扶着安吉尔爬了上来。 桥尾草坪旁边有个临时停车处,此刻刚刚驶入一辆黑色的,还在冒尾气的路虎,高大的车身让人望而生畏。 是不能得罪的有钱人。 蒋方舟暗暗地警惕起来,拉着安吉尔打算躲开。 车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里面传来少年的嗓音,让蒋方舟脚步顿住,是中文。 ——“清虚,一会儿你给我拍一张全景,用的来快门吗?” 虽然时隔日久,但这样熟悉的声音,蒋方舟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那个在他生命中占据了无与伦比重要意义的孩子,他的大儿子,也是今生唯一的孩子。 理智和自尊告诉蒋方舟,现在立刻躲开,不能让这个孩子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面。 蒋方舟想要挪动脚步,却浑身都是僵直的,如同沉浸在梦魇里,想要挣脱,却有心无力。 他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泪水被迫力逼了回去,收拾好东西的安吉尔看到他没有动静,奇怪的发问:“米森,你还好吗?” 蒋方舟喉咙赫赫的滚动着声音,却没有说话,双眼朦胧渴望地看着打开的车门。 一双结实袖长的,被牛仔裤包裹的大腿伸了出来,青年身形矫健,稳稳地跃到地上,然后转过身看着大桥,嘴里喋喋不休地用中文在抱怨:“真是的,我昨天忙到两点多才睡觉,结果一大早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蒋方舟一顺不顺地打量着他,眼泪无法自制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滚进衣襟里。 他长大了。 记忆中的那个清秀漂亮的孩子,变得高大优雅,高挺的鼻梁,眼睛长得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 蒋梦麟…… 连名字也是仔仔细细算了生辰八字托先生取的。 明明是那样幸福的一个家,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富足的生活。 风水轮流,自己却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蒋梦麟感觉到脸颊都在发烫,不由得开始寻找。 他们的距离不过几步之差,很快对上了视线。 ******************************* 在蒋方舟失踪的这些年里,蒋梦麟不是没有想起过这个父亲的。 他对蒋方舟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拜他所赐,上一世他的人生如同一场无法苏醒的噩梦,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害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自己却生活的无忧无虑。 蒋梦麟一度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上天赐予他新的生命,一定是对这个男人的惩罚。 可是现在,再次相见,而且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会面,如果一定要用词语来形容蒋梦麟的心情,那么只有—— ——平静。 “好久不见,”蒋梦麟看着面前这个眼泪沾湿脸颊的男人,冷静地开口,“真巧。” 蒋方舟原地摇晃了两下。 蒋梦麟的生疏客套,在第一时间,蒋方舟张嘴说话之前,打破了一切曾在他脑内奢求过的大圆满结局画面。 “……啊,”好一会儿,蒋方舟才回过神来,窘迫地把挂在脖子上的黑箱子取了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试探性的伸出手掌来拍了拍蒋梦麟的肩膀,只不过是触碰了一秒,蒋方舟赶在蒋梦麟皱起眉头躲开之前收回了手,把眼泪擦干,无不欣慰地点头,“是啊……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蒋方舟拉过胆怯地躲在一边的安吉尔,和蒋梦麟介绍:“这是爸爸现在的老婆,她叫安吉尔,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你现在怎么样?”蒋方舟想了想,忍不住加上一句,“你妈一起来了吗?” 蒋梦麟点点头:“她在车上,不过她已经再婚了,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蒋方舟愣了一下,才摸着后脑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我就是问问……” 蒋梦麟打量他。 分离了那么多年,蒋方舟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一直是那个冷酷肥胖的形象,五官突出酒糟鼻,眼眶凹陷的小眼睛,还有因为日益增多的应酬,开始吹气球般增长的肥肉。 然而现在,因为劳苦的生活,和不断要在日光下暴晒的工作环境的原因,蒋方舟变得结实了许多,看起来个子要比从前高了一点,皮肤黑黑的,和安吉尔站在一起,虽然不同人种,但模样真的相差不大。 显然一直生活的很辛苦。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蒋方舟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慌张的把箱子打开,捧出几包花花绿绿的糖果站起来往蒋梦麟手上塞,低着头喃喃的说:“吃点糖,吃点糖,自己做的……” 蒋梦麟接了过来,盯着看,指节大小的彩色硬质糖。 “呵……”蒋方舟看他不吃,有点难过,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笑着问,“快到晚上了,要不来家里吃顿饭?爸给你做点好吃的,听就没见你了……” 蒋梦麟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样,凭空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恨。 多可笑!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卑微地祈求过蒋方舟的关爱,希望他能去一次自己的家长会,希望他能在自己辍学的时候帮衬一把,希望他能在自己辛苦打拼的时候,来一个电话。 孤寂的家里,冷冷清清,就像一座死宅! 而那时候的蒋方舟,却和刘雅刘力扬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如果没有上天的垂怜,如果人生依旧是从前那样走…… 蒋梦麟攥紧拳头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亢奋的情绪泄露出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也有今天! “不用了,”蒋梦麟猛然撇过头,生硬地笑了一声,“我们晚上还有地方要去,妈妈还在等我,本来还想留在这里玩两天的,可是现在还是算了。” 他盯着蒋方舟,一字一顿的说:“再—见—” 蒋方舟觉得自己喉咙口一定堵着一口浓痰,淹没了气管,让人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蒋梦麟深埋眼底的怨恨和冰冷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唯一的儿子,这是他今生唯一的孩子! 居然在怨恨他! 蒋方舟僵硬的站在原地,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蒋梦麟转身离去。 车门关上的同时,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车里隐隐约约传来蒋梦麟不赞同的声音:“妈!” 李月玲却坚持下来了。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背着光,让看向那处的蒋方舟恍惚了片刻。 她变得越加美丽,苗条纤细,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裙,头发清爽地扎在脑后,高高的马尾,大方性感。 她也老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但却有一种超乎皮相的气质烘托在周围,让人不自觉忽略她的年龄。 李月玲走过来,冷淡地塞给蒋方舟一个薄薄的红包,对安吉尔点点头,轻声对蒋方舟说:“这些钱拿去给小孩子买点吃的,我英语不太好,就不和夫人问好了,你毕竟是小麟的父亲,你知道这个孩子,他本来就是这样,我劝你不要伤他了。” 顿了顿,看着蒋方舟苍老的脸,李月玲终究没有再说出别的话,微微点头告别后,李月玲垂着眼转身离开。 汽车开到了桥的那一头之后,蒋方舟才回过神来。 身边的安吉尔因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陌生人前来亲近,表现的十分害怕,小心的从蒋方舟身后走出来,她眼巴巴的看着蒋方舟手里的红包,却没有去拿。 蒋方舟把红包递给她,随后痴痴地看着车远去的方向。 “上帝!” 安吉尔一声惊叫,随后很快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忧的看了一眼四周之后,将手上的支票捂住递给蒋方舟:“米森!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给我们那么大一笔钱!?” 蒋方舟恍惚地看了一眼,李月玲给了他一张二十万美金的支票。这足够他租下一个小店面,或者买下一间小小的房间,不受房租困扰。 安吉尔惊叹了一会儿陌生人的慷慨,猛然吓了一跳,抬手去抚摸蒋方舟的脸,手忙脚乱地劝慰着:“米森!?你还好吗?你怎么哭了?!” 哭了? 蒋方舟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触手湿润,蒋方舟脸色苍白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蒋方舟搂住惊慌的安吉尔,摇着头笑起来,眼泪却没有立刻停下,“回去,巴蒂要放学了,今晚吃鱼好吗?” 他拿起地上的水壶和皮箱,再次看了一眼曼哈顿岛的方向。 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昏暗。 西方的太阳依旧灼热耀眼。 但不久之后,天地就会被黑暗吞噬。 如同他蒋方舟,此刻的人生。 ☆、124番外 关伟在曼哈顿的分部果然建造的十分大,占据了曼哈顿岛市中心某处高级写字楼好几层的黄金地段,现在金融危机刚刚过去,米国正好是百废俱兴的时候,建筑业和能源业非常赚钱,利润大到蒋梦麟都忍不住想要插一脚了,足可以看出究竟是多么大的暴利。 因为遇到了蒋方舟,李月玲的心情并不十分好,精神也可见的低落,蒋梦麟同她差不多,总提不起什么精神来,让宋清虚也十分担忧,众人自然也没有了再去玩耍的念头,回到家里梳洗休息。 蒋梦麟在这里也是有房子的,只是从来没有来住过,虽然存了鲍雄给他找的管家的电话,但由于平常用不到,也没有拨通过,他不知道地址在什么地方,索性就陪着李月玲一起住在了他们的蜜月婚房,李月玲很难过,曾经爱过的男人落到了如今这样落魄的境地,心肠软的女人感触良多。抱着儿子哭了半宿,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蒋梦麟下楼来,看到另外两个男人都坐在大厅里看着自己,关伟表情很焦急:“她怎么样了?” 蒋梦麟耸耸肩:“睡着了,她有点伤心,不过大概明天就会好了。” 关伟垂下头,眼神有点复杂,大概还是有点嫉妒的? 毕竟妻子因为前夫的生活表现出这样大的情感波动,男人的独占欲总是有点受不了的。 蒋梦麟没理他,事实上他也不是特别担心李月玲,李月玲虽然看上去很软弱事实也很软弱,但是对于某些她已经认定的事实总会更加豁达,现在的伤心只不过是一种偶然的圣母救世主情节发作罢了,抽筋过去就好了。 他挨着宋清虚在沙发上坐下,看到宋清虚木着脸满眼担忧的盯着自己,轻笑了一下,摸摸男人的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眼神交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底滋生,蒋梦麟这一刻的温柔仿佛是虚幻的,宋清虚忍住亲吻他的冲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蒋梦麟眯起眼,坐正身子,看了眼佣人端上来的饮料,是咖啡,他不喜欢喝。 碰都没有去碰,蒋梦麟从篮子里掰了半串葡萄托在手上慢慢吃着,一边嘴里问关伟:“关叔,你前几天和我说的那块田,我觉得确实很不错,现在图和勘探资料在手上吗?” 关伟因为他们俩的“恩爱”表现显得有点别扭,听到蒋梦麟说起,皱了皱眉头:“小麟,关叔那天和你说的是正事儿,你不要胡闹。” 蒋梦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实人可真够难缠的。 关伟看着蒋梦麟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来气。一开始说那块油田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帮这个孩子一把的,蒋梦麟有头脑会规划,是个合格的领导者,现在既然他已经和李月玲成家,蒋梦麟也渐渐会成为关家的资源,以后虽然和关家的几个孩子不是亲兄弟,但到底会亲近些,互相帮衬着也是好事。 可现在看来,这孩子似乎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靠谱。 自己为了这次的工程焦头烂额,怎么是给人拿来说笑的呢?连正事儿和开玩笑都分不清楚,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呢? 蒋梦麟的想法则不尽相同,他本以为关伟是信不过他,所以不敢把机密拿给他看的,多提几句还会发脾气闹别扭,。蒋梦麟也不想真的跟他闹别扭,油田这种东西,既然放出了风声可以买,那飞来的蝗虫肯定不少,在纽约附近的话,那么想要贷款走后门拍卖的自然也不少,关伟来到米国才短短几年,人脉急促薄弱,想要和土著们竞争实在是有点困难,可以说,脑子上那股劲儿过去之后,蒋梦麟就开始变得胸有成竹了。关伟想要在米国贷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没有另一部分的资金,这块油田就是百搭的。 他到最后,只能选择和自己合作。 于是他早早联系好鲍雄做准备,鲍雄的头发都快愁白了,寰球从金融危机开始到现在,居然活像毫不受影响似的,一日比一日兴旺,卖的越多挖的越多,几十个高管一齐也看不完大批的文件,现在蒋梦麟又搞来一块田…… 天哪!杀了他们!!! 鲍雄咬牙切齿的声音听的人牙根儿都酸了:“老大!!!你什么时候才回来!这里要你签字的文件一大堆啊一大堆啊!!!!” 蒋梦麟对于工作狂状态的手下们都表现的异常宽容,当下谄笑:“我印章也放在你那里了,你看看可行不可行之后,给我传真嘛。” 寰球这么些年过后,人手也逐渐在缓慢增加,且不论那些奋斗在一线二线的底层中层员工,单只专门为几十个高层领导聘请的行动力就有上千人,鲍雄在自己的大仇逐渐窥见端倪之后,任劳任怨地放弃了进修的机会,留在寰球当牛做马,当然,蒋梦麟给了他更多的薪资,他手头也有了部分价值不菲的股份,现在他的任务已经从一线奋斗转变成人员开发,有近半数的高层人员在他的管辖之下,可以说是蒋梦麟的左膀右臂了。 鲍雄本来以为蒋梦麟所说的油田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谁知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价值近百亿!国内稍微露出些迹象的西部矿区早已被塞的满满当当,这玩意儿比煤炭利润还要可观,对比嚣张大手笔的煤老板,鲍雄立刻心动了。三两句话过后,他拍案决定——亲自来曼哈顿洽谈! 他性格和蒋梦麟很像,说风就是雨,蒋梦麟心想反正没法儿阻止,也就顺势答应了,顺便让他去查有关这块油田的资料。 鲍雄很快给他带来了消息。 这块油田,虽然据关伟的话说,是他自己勘探出来的,但其实事实并如此。 事实上在早几年的时候,米国的能源部门就已经将这块地列入“疑似能源矿区”的那部分了,但由于当时的海洋开采技术还未成熟,而石油泄漏对海洋造成的污染会非常严重,这块地的开采计划就这样一直搁置下来了,但还是被那些熟知□的商家称之为“黑色明珠”。 想要对这块地下手的人并不少,但由于风险巨大、技术不过关、加上金融危机过后的经济萧条,大家都选择了观望。 关伟在这个时候出头,倒是个好时机,虽然当了出头鸟,但能够用最低廉的价格拿下这块地的可能性就大幅增高了。别人不知道,蒋梦麟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过不了多久,海上能源开发就会变得越来越热门,海洋石油开采届时也会变得更加简易,把地拿到手了,还担心拖个一时半会儿的开发吗? 反正寰球的那点流动资金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投入更有用的理财计划当中,华国的土地虽然还有很多,但经济发达的省会和城市早晚会覆盖完,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进军能源,等到工艺成熟了,再到中东区捞金,顺便盯住西部的矿区。 蒋梦麟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有点犹豫,要不要将关伟从这次的计划里踹出去了,毕竟赚钱这种东西,如无必要,跟人分享成果总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想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对能源开发一无所知,拿到那块地如果没有足够信任的人指引,会不会跌跟头还另说。就是知道了,能够单打独斗了,那么真的将关伟踹出去了,他们家大概又要开始家宅不宁了。 李月玲好不容易才找到后半生的依靠,作为儿子,总不能拖她后腿不是? 蒋梦麟一夜没睡,皱着眉头尝试拟定注资证明。 他要股权,但不一定要将管理权掌握在手里,再赚大钱之前,这块地需要有人辛勤的管理,寰球现在可抽不出那么多的空子,不如就把它归纳到关氏名下,暂且观望,如果关伟对李月玲和自己没有二心,那么就这样平静地让他管理,如果他敢…… 蒋梦麟有一千种办法能让他顷刻间倾家荡产。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 ********* 关伟坐在沙发上,木然的拿着手里那本尚余油墨香气的文件,一张一张无意识的翻看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蒋梦麟在他对面点了一根烟,倚在宋清虚的腿上慢慢的抽,宋清虚手上蘸着薄荷精油慢慢的给他揉,抽空还抚摸他皱成一团的眉心,眼神专注祥和。 蒋梦麟拉过他的大爪子亲了一口,打了个哈欠,被扶着坐起身来。 他喝了一口温牛奶,看着关伟:“关叔,您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关伟茫然的看了一眼文件最后的签字,抬起头来,声音飘飘忽忽:“……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蒋梦麟一愣:“赚的啊。” 关伟盯着他:“什么渠道?小麟你听我说啊,你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学坏啊……” “关叔!”蒋梦麟沉下脸,“您想哪儿去了,我从到帝都上学开始就自己赚钱了,不信您问我妈,她生活费都是我出的。” 关伟又盯着从厨房里端来水果拼盘的李月玲:“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李月玲茫然的看回去:“什么?这有什么可说的?小麟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问题的关键不是好孩子!”关伟觉得自己有点想抓狂:“关键是他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怎么会……” 关伟指手画脚地指指文件又指指蒋梦麟,脸上写满纠结。 李月玲向来不搀和家里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油田的事情她到现在为止也一无所知,所以关伟突如其来的指责让她很摸不清头脑。 接过关伟给自己的一沓子文件,密密麻麻的打印字看的头都疼了,李月玲最怕看文件,随便糊弄着翻了两下,就点头:“唔……不错不错。” 看到关伟盯着自己,李月玲眨了眨眼睛,接收到蒋梦麟的信号,决定不管是对还是错,帮着儿子! “关伟你什么意思啊?” 关伟被无故指责,顿时呆住:“啊?”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李月玲凤眼一瞪,凶巴巴的撅着嘴,“你没事情找小麟麻烦干嘛!?” 关伟看着发怒的妻子,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妻子是依附自己生活的。 李月玲有一个小小的服装公司,众所周知,虽然她的收入已经不低,但对于财大气粗的关伟来说,只是毛毛雨似的小玩意儿罢了,妻子离婚带着孩子,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但也算乖巧。 没错,蒋梦麟本来应该挺弱小的啊? 关伟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男人,这是成功男人的通病,弱小的妻子和弱小的继子,可以激起他的保护欲,栽培欲,这世上七情六欲,第一重就是钱财,他有着足够所有人对他千依百顺的财富,理所当然的,他就讲蒋梦麟容纳到自己羽翼范围之内了。 可是……现在…… 看着母狮般护崽崽的,难得一见凶悍的娇妻,关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不行…… 关伟告诉自己,他必须问出点什么。 但是……到底应该问些什么? “小麟……”期期艾艾地看着满脸无辜的继子,关伟小心翼翼的措辞开口:“你是做什么行业的?” 蒋梦麟被问住了,寰球现在做的算是什么行业? 房地产?好像不太像,国防?也不能这么说…… 蒋梦麟严肃的点头:“我是挖地洞的。”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挖了不少。” 真的是年纪大了…… 关伟晕晕乎乎的站起来端着妻子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水果盘回身上楼,文件放在茶几上被他忽略了。 真是年纪大了啊,自己居然都不知道,果然青出于蓝,挖地洞也可以发家啊…… ☆、125番外 大门咯吱咯吱被拉开。 狱警手里拿着警棍,捅着站在通道口发呆的女人的侧腰:“快走快走!” 刘雅呆呆的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粗糙的手掌,纹路散乱,有些地方被老茧遮住,乱七八糟的,透着难看的蜡黄。 她又抬头看天,腰间的棍子捅的她无意识的在向前走,广袤无垠的湛蓝色太空悬挂在头顶,她伸出手,想尝试着触摸,身后传来“咯吱咯吱”闸门拉上的动静,监牢的大门合拢了。 刘雅愣在原地,身后背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百元钱和她的身份证。 她缩在墙边抱着膝盖发了一会儿呆,路边没有经过一个人,她等了等,站起身来,直直的离开。 她被吴革命囚禁了近两年,无法接触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在一个狭小的四合院里,四面都是遥不可及的高墙,所有的出口都有人盯在那里。 后来帝都的政局大动荡,张家塌台,吴革命自顾不暇,由于担心会被有心人抓到这个把柄,吴革命用故意伤害罪起诉了刘雅,将她收监,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刘雅就这么在监狱里等啊等啊,等待有一天,会有人来给她个明白,等待有一天,刘力扬会来看看她。 偶尔发作一下精神病,被痛打一顿,醒过来之后,依旧满怀希望的等。 一直等到吴革命被双规的消息,然后有人通知她,她被提前释放了。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破旧的布鞋在地上拖沓拖沓,上面还有有时候被打留下的暗褐色的血迹,刘雅盯着这一块块的暗斑,心里就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监牢地处偏远,虽然道路坦荡,但来来往往的车子却很少,看到一个剃着监牢头的中年肥胖女人拎着囚包孤零零的在路面行走,大多数人都是一踩油门快快溜走的,直到双腿麻木,刘雅才听到身侧传来“吱呀”的刹车声,抬起头来,一辆枚红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司机露出脑袋,对她友善的点头:“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 闹市。 人群。 久违的拥堵的交通。 刘雅几乎是眼含热泪地狂奔向市区住宅,父亲和母亲都在那个地方! 大院却比她想象中要萧条,寂静无声,大门处的两个站岗的保安早已不见,荒废的保安亭立在那里,积满了灰尘。 刘雅看到这些,险些一口气提不起来,她一步一步的,慢慢朝着里面走。 那么久那么久之后,原本就古老的房屋已经显露出破旧,有些窗口大敞,碎裂的窗帘飘出来,有些墙面的石灰早已剥落,围墙内侧,有人用白漆画了一个大大的“拆”。 刘雅停下脚步,捂住嘴巴,眼泪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背对着她,佝偻着背慢慢的清扫着地面上的落叶。 她又瘦又老,活像是营养不良很久的难民,手里拿着一把脏兮兮的竹扫帚,走动的时候显然没什么力气。扫两下,又要停下步子,撕心裂肺的咳嗽一阵。 刘雅盯着她,哆哆嗦嗦的张嘴:“……妈?” 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妪的身躯可见的颤抖起来,好久之后,才背对着刘雅,不敢置信地张口:“……小雅?!” “小雅!!”刘母猛然转过身子,浑浊的眼睛快要被泪水迷糊的睁不开了,却坚持着盯住一身狼狈的女儿。 ——她分离了那么久的……那么久的女儿! “妈!!!”刘雅再也忍不住,快跑几步一下扎进刘母的怀抱,撕心裂肺的嚎啕起来:“……妈!!!女儿不孝啊!!!” “小雅啊……”刘母哭的差点厥过去,怜惜地拼命抚摸女儿早衰的,爬满皱纹的脸蛋,心疼的快要窒息,“你这是去哪儿了!是去哪儿了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妈和爸一走就是那么多年!!!!” “搞什么啊!”里面一声闷响,侧屋的房门被踢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剃着光头,凶神恶煞边走边骂,“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哭哭哭哭哭哭丧啊!” 刘雅吓了一跳,伏在母亲的肩膀上看过去,中年男人不修边幅,邋遢的汗渍将白衣服染出一块一块的黄斑:“……刘德平!” 刘伟军的私生子之一。 刘德平睡眼惺忪站在门口,眯着眼皱着眉头盯着刘雅看了一会儿,,倒胃口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谁啊你?” 刘雅冷下脸:“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怎么会在这里? 余光扫到墙壁上那个惨白的“拆”,刘雅心中浮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可能:“……妈?家里出来什么事儿了?” 刘母痛苦地咬住嘴唇,撇开头。 “我说是谁呢,”刘德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烟屁股点燃,深吸了一口,嘲讽的上下打量刘雅,“原来是大!姐!啊!” “你给我住口!”刘雅凶悍的把刘母保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刘德平:“我爸呢?刘祖涛去哪里了!?” “懒得理你,神经病。”刘德平烟头一扔,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小木门嘎吱嘎吱的响,没多会儿里面又出来一个穿着淡色睡衣的胖男人,边走边呐呐自语:“那死女人真的回来了?哥你骗谁啊……吓!” 盯着刘雅看了半响,刘祖涛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咳嗽了一声:“姐。” 比起刘德平,刘祖涛跟刘雅的关系要稍微和缓一些,刘雅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叹了口气,低声问他:“爸呢?” 刘祖涛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转身:“姐,你进来。” 刘雅一头雾水看着他,原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结果身后却传来刘母捂着嘴抽噎的轻微声音。刘雅张着嘴,一时间竟然不敢迈动脚步。 ********** 家徒四壁。 真的是家徒四壁。 一张桌子,两条长椅,昏黄的电灯下,墙角小小的供桌上一个香龛,上面有一根点燃了一半的香,烟雾袅袅。 一个相框正对大门挂在那里,黑白相片里的刘伟军严肃的皱着眉头,眼神阴郁,眉头皱着一个清晰的川,一顺不顺的盯着大门处,刘雅站立的地方。 刘雅就怔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耳边蚊呐般嗡嗡响,唯一的布包,静静的躺在脚边。 即便是在牢里,她也从没有一刻,心头像现在这么荒凉。 刘祖涛给她拿过来一根点燃的香,从里屋取出来一个不太新鲜的苹果,放在搪瓷碗里搁在桌面上,双手合十对着刘伟军拜了拜,就用一块毛巾慢慢的擦着供桌,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你就不见了,哥之前说在街上看到了力扬,但后面就没有消息了。姐夫也没有消息,很多人说他偷渡了,也有将他携款潜逃的。公司里的事情我们又不太清楚,几个老员工说要走,也留不住。工程拍也拍不了,也没有资金,然后就亏本了,银行来讨债,说之前还跟他们贷了款。” 刘祖涛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泛着他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该有的死寂:“爸在单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反正提早退休了,还有人递了匿名信说他贪污,爸想着,要不先把公司给处理掉,过个户,结果才发现,姐夫失踪之前,还去借了高利贷……” “什么!”刘雅瞪大眼睛,“什么高利贷?!多少!”她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两百万,”刘祖涛叹了口气,“姐夫也没还,算上利息,将近三百万了,人家顺藤摸瓜的上门说要找你,你又不在家,爸这个人脾气倔,骂他们是畜生,结果被打断了脚骨,报警了,警察也不敢管,说是有后台的。咱们也没办法,就把郊区你的那套房子抵了,结果才听说姐夫拿房子抵押在银行贷了一百万,房子拍卖了两百多万,还了银行之后,就拿来还高利贷,结果还是不够,爸又把公司给卖了,最后还欠一点,他们就缠着家里,把爸的那点钱抠的差不多了,又搬走了电器。” 刘雅眼神呆滞,头脑里乱成了一锅粥。 “爸当天就没挺过去,气的脑淤血,救护车里就走了。我也没个本事,现在和哥一起鼓捣了个摊位卖鱼,结果金融危机,什么事情都不好做,反而亏本了一点,你妈天天就在念女儿老伴儿,脑子越来越糊涂了。前段时间又有通知说这边的大院要拆迁,爸单位里说给我们再住一段时间,到了拆迁之后,就自己去找地方。” “哪儿去找房子啊,几口人,”刘祖涛摇了摇头,叹息道:“这辈子没觉得那么苦过。” 刘雅膝盖一软,硬生生被这句话压塌下来。 因她而起!全部都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执意嫁给蒋方舟,如果不是她插足别人的婚姻,上天怎么会这样惩罚她的家人! 不用问也知道,刘伟军单位里的那些个变故,只能是吴革命为了报复她折腾出来的!蒋方舟借那么多钱是想干什么?投资?还是另创业?但现在谁都不知道了! 是自己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被关在狭小的地窖里,时隔那么多年,只怕早就成了一摊白骨! 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刘雅头一侧,脑门触到冰冷的地板,就这么晕了过去。 ******** 灯火通明的大厅,奢华的欧式建筑,来来往往衣香鬓影的正装男女。 这是一场盛大的派对…… 刘雅恍惚的站在阴暗角落中,看着那些记忆中熟悉的、陌生的人,装模作样的举着细长的香槟杯,学着上流社会酌饮香槟。 这是什么地方?她恍惚见到过,却又离自己那么遥远…… 现场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刘雅茫然的看过去,大厅中央的楼梯上,施施然走下来一对恩爱的情侣。 男方一身白色西服,打着严谨的领结,白皮肤、小眼睛,大蒜鼻。女方美丽优雅,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凹凸有致的玫瑰色长裙,脸上绽放着花一样高傲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笑容! 这是谁…… 这是谁!!! 刘雅无声的瞪大眼睛,浑身剧烈的颤抖,她摸索着墙壁,绝望的贴在冰冷的壁纸上,张着嘴想要尖叫,却因为太过恐惧,只在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噜”的气音。 自己!?为什么会是自己?还有蒋方舟……他死了!他死了!这个蒋方舟是谁!!!! 刘雅抓着自己的脸颊,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猛然一震。 疤痕…… 手指下高高凸起的狰狞的疤痕……那个刘雅,没有。 刘雅软倒在墙根,像一摊烂泥。 他看到“蒋方舟”和“自己”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贴的紧紧地,那种火一样炙热的感情燃烧在两个人之中,清晰的让旁人明白他们之间唯一的牢不可破的羁绊。 “蒋方舟”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张狂的大笑起来:“我蒋方舟,今天终于娶到了我爱的女人!朋友们!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刘雅”甜蜜的倚在男人身后,柔柔的看着场内的来宾,被深埋在眼底的傲慢和自得抓挠到浑身发痒—— ——李月玲死了,他的儿子也死了!笑到最后的人,只有她刘雅! 这些来宾,各个身价不菲,对常人来说,高不可攀,但这一刻,全部蛰伏在她这个胜利者的脚下! 这才是像样的人生! 她的目光慢慢扫过大堂,心中满足的如同填进一吨蜂蜜,却在扫过一个阴暗角落的时候,骇然失色。 一个衣着破烂的女人蹲在那里,蓬头垢面,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可怕疤痕,她的手瘦的像是鹰爪,指甲肮脏,血渍斑斑,深深地扣进脸颊的皮肉当中! 她像是幽灵那样,由于没有光线的照耀,浑身灰暗,只有一双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发现到了“刘雅”的目光,她站了起来! “刘雅”吓的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踉跄的摔倒在台阶上,毫无姿态可言,只是摇着头念念有词地向后爬。 宾客们只愣了一下,随后凑在一起嗡嗡讨论起女主人的异状。 然而“幽灵”却如影随形。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是我杀的你!”刘雅一面哭泣一面向后躲避,高跟鞋踢掉了,妆容也化开了,头发散乱像是个疯子,她却一无所知,“李月玲!李月玲你放过我!不是我做的!!!” “刘雅”慢慢的朝着这个美丽的像是梦的自己走去,华服、锦衣、优雅华丽。这个刘雅,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血液,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她把自己当成李月玲了? 刘雅冷冷的笑了起来,仇恨的看着这另一个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未来的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刘雅的眼泪一颗颗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后脑处的神经扑通扑通的跳着。 都是她的错……对!都是她的错! 享受的听着满场宾客混乱的猜测,刘雅露出锋利的牙齿,朝着这个唯一能够看见自己的女人扑了上去,狠狠一咬,叼走了她漂亮的鼻子。 女主人无故喷溅鲜血的场面吓坏了所有人,众人开始尖叫逃窜,“蒋方舟”恐惧地看着一个人自残挣扎的“刘雅”,不敢走近观察。 “刘雅”晕了过去,鲜血流淌的一地都是。 刘雅盯着那个只敢站在远处担忧的男人,凄凉的笑了起来。 脑中一声嗡鸣。 刺目的阳光。 刘雅恍惚着,扶着床板慢慢爬起。 是梦?好奇怪的梦…… 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刘雅顿了顿,开始浑身发抖,她张开嘴,一块血肉模糊的鼻肉从嘴里掉下来。 “呕——” 作者有话要说:刘雅就这样,以后只能贫穷的生活,话说会不会写的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