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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疯狗汪汪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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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被动了两三勺。    夏湾也看出来卫屿轩的脸色很难看,还关心地问是不是生病了,卫屿轩解释说因为择床没休息好。夏湾虽然满心的好奇,但却礼貌地没有多问,一边开车一边随意聊了两句,便打开了车内的CD,让古琴曲轻柔流泻出来。有了音乐,三个人即使在车内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不交谈,也不会显得不自然,这是夏湾的体贴。    这个时代国内汽车的音响还在起步阶段,大多数车里装的都是收音机或磁带机,只有少数车辆装的是CD。墨北虽然不太懂车,但也看得出来夏湾这辆车是改装过的,音响也是自己装的,声音不太大,但很清晰,层次分明。    注意到墨北的眼神,夏湾笑道:“上次小多回北京,我叫他帮我装的。这小子摆弄这些玩意儿很在行。”    墨北想起小时候夏多自己做的那台无线电,得意洋洋地拿到公园去向大家展示,结果被淘气的小孩给掰折了天线,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小多和你大概比跟我这个哥哥还亲近?”夏湾的语气里带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以前他明知道我喜欢看你的小说,还拿着签名本来馋我,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北纬37到底是谁。”    “大概是因为我比他小,所以他总觉得应该保护我。”墨北笑了笑。    夏湾赞同:“在我们家,小多是最小的,可是他从小就有这种照顾别人保护别人的意识。我记得他两岁多的时候,路还走不稳呢,就知道给我妈搬小凳子坐。那时候我淘气,抓小虫子吓唬我妹妹,小多还挡在小滢前面,拿小手打多,说‘哥哥坏,姐姐哭了’。”说着夏湾就笑了起来,自问自答,“你说也没人教他,他怎么就知道要这么做呢?大概真是天生的。”    墨北也微笑起来,要说被夏多照顾最多的人是谁,那非自己莫属。夏多的那种体贴温柔,的确是能让人沉溺其中而不自知,唯有在细细捡拾回忆的碎片时才恍然的。    因为想起夏多而带来的好心情,在到婚礼现场的那一秒钟,正式宣告结束。    滕济民的长相并不出众,但是胜在气场强大,可是大概每个新郎倌在被众多亲朋友好友轮番打趣的时候都会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在他看见卫屿轩的那一刻,尤其的傻。隔着半个礼堂的距离,两个人的目光越过众多宾客的头顶相汇,居然有种千山万水相迢遥的感觉,卫屿轩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而滕济民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眼神里立刻透出了心疼的神色。    抛开这边正在热情地说着什么的客人,滕济民大步走过来,飞快地看了墨北和夏湾一眼,客套地点了下头,都没来得及让夏湾把祝贺的话说出口,就将卫屿轩拉到了一旁。夏湾诧异地看了看墨北,墨北耸耸肩。    滕济民低声向卫屿轩说着什么,卫屿轩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了一条没有血色的线。滕济民闭上嘴,心疼的表情都掩饰不住了,他把手放在卫屿轩肩头,可这个动作像是把卫屿轩吓着了一样,他猛然后退了一步。滕济民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在心口狠狠踢了一脚似的。    卫屿轩不由自主地向他又走近了一步,随即顿住,移动脚步要走回墨北身旁,可是却被滕济民一把拽住。这时已经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俩了,滕济民拉着卫屿轩要去无人的小偏厅里说话,墨北担心地想要跟去,但卫屿轩却冲他摇了摇头,墨北只好停下。    夏湾诧异地看着这一幕,低声问道:“卫屿轩跟滕济民是?”    墨北斩钉截铁地说:“熟人。”    夏湾:“……”    “夏公子,”有认识夏湾的人纷纷过来寒喧,墨北识相地让到一旁。    等了快有十分钟,已经有人开始询问新郎跑哪儿去了,墨北实在是不放心,决定还是到小偏厅看看情况如何。他才走到小偏厅门口,就听到夏湾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墨北,给你介绍个朋友,他也是你的书迷哦。”    墨北无奈转身。    刚重生的时候,墨北设想过多少次见面的场景,最可能的不过是人潮人海中擦肩而过的陌生,纵使相逢应不识,只因今生已没有理由再有交集,而最理想的自然是连这点擦肩而过的缘份都不要有。    如果命运注定要相遇,那要怎么对待那个人,是不动声色地暗中算计,或是自然而然地疏远?几百种几千种方案在假想的白纸上罗列。    后来,他就不在做这些无谓的设想了,再后来,就是刻意地遗忘。直到,此时——    “墨北?”夏湾诧异地连叫了好几声,眼看着小孩像是中了魔咒一样突然整个人都僵硬了,小脸上血色全无,就连眼神都变得呆滞了。夏湾不安地抬了下手,想扶他却又不敢乱碰,不知怎么回事,夏湾错觉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带走这孩子的灵魂似的。    身旁的罗驿惊讶地和夏湾交换了个眼神,站在原地没动,用轻柔的声音说:“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吐出来,别害怕,深呼吸,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力量能伤害你,别害怕,深呼吸……”    墨北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可意识却还在,只是有些迟顿。墨北知道自己摔倒了,可是却感觉不到疼,他听见周围人的惊呼,然后便是一团乱。夏湾和罗驿把墨北抱到小偏厅里救治,卫屿轩和滕济民都被吓得不轻。    罗驿摸了墨北的脉搏,又翻开他眼皮看看,语气肯定地说:“先让他在沙发上躺一会儿,拿点水来给他擦擦。他有什么病史吗?”    卫屿轩迟疑地说:“几年前小北受过重伤,骨折、高烧,不过一直都小心调养着,除了容易咳嗽、感冒,好像没有太大的毛病。”顿了顿,他自责地说:“一定是因为这几天他陪着我累坏了,都怨我,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没留意他。”    罗驿看了看愧疚不已的卫屿轩,又看看沉着脸的滕济民,推了推眼镜,说:“恕我直言,你的脸色也很不好,还是也关心一下自己。”    卫屿轩轻声道谢,对别人的好意他一向领情。    婚礼已经要开始了,滕济民不得不去完成自己的职责,离开小偏厅之前,他看着卫屿轩欲言又止。卫屿轩正拿着湿毛巾给墨北擦脸,似乎根本就没留意到滕济民,滕济民犹豫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罗驿给墨北按摩着几个穴位,以缓解晕厥心悸的症状。墨北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脚并用地爬开,冷汗淋漓地瑟缩到沙发另一头去,一脸惊惧地瞪着罗驿。    不仅是罗驿,就连卫屿轩和夏湾都被墨北这个举动给惊着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墨北这是害怕罗驿。卫屿轩愣了几秒钟,飞快地用防备的眼神看了一眼罗驿,过去抱住了墨北,低声安慰:“屿轩哥在这儿呢,没事。”    罗驿很无辜地摊了摊手,一直后退到墙边才停下。而夏湾和卫屿轩都注意到,随着罗驿的退开,墨北急促而粗重的呼吸明显变得平稳多了。卫屿轩的拥抱很用力,一只手不停地在墨北背上重重地抚摸,像是要通过这些有力度的动作来表达自己保护他的决心。    “屿轩哥,”墨北小小声地说,“我想回家。”    夏湾忙说:“我送你们回去。呃,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墨北摇了摇头,其实他说的回家,是指云边,但就算是立刻去买机票也不可能马上就离开帝都。他心里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惹人怀疑,可是现在完全顾不上,他只想马上逃离那个人身边。    有罗驿在的地方,整个空间都像是严重压缩过,密度大得让墨北不堪重负。    婚礼正在进行中,夏湾找了个认识的人让他过后帮忙向滕济民说明一下,然后就和卫屿轩带着墨北离开了。因为墨北异样的表现和卫屿轩的防备,罗驿并没有送他们,只是和夏湾低声说了几句话。    墨北即使不看他都能感觉得到,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褐色眼眸里闪烁着怎样兴奋的光芒。    终究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真是……废物!    ☆、76NEW    我就是个废物。    坐在夏湾的车上,墨北这样评价自己。    居然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自己给吓晕了!还是在别人的婚礼上!有比这更丢脸的吗?废物!    清醒过来的时候,居然还连滚带爬地逃跑,还瑟缩成一团,简直像个被大灰狼吓傻了的小不点儿!废物!废物!    六年多的时间,被打破、被重建,然后再被打破、被重建,像只卑微的蚂蚁一样被他捏在手心里任意摆弄,轮回的过程就像死后再生、生而后再死。可即使是这样痛苦的过程,自己不也撑过来了吗?脱离那个人的掌握之后,花了五年的时间把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一片片黏合起来。重生之后,又用了七年多的时间学着做一个正常人,甚至……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拥有一份真诚温暖的爱情……开始天真地相信自己这辈子能够幸福……    是什么力量让那个人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因为我还是太弱小了吗?经过这么多年,还是个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小北!”卫屿轩用力抱住墨北,禁锢住他的双手,不让他再用力捶打自己的头。    正在开车的夏湾被吓了一跳,从上车开始墨北就一声不响地发着呆,刚才突然就像疯了似的捶打自己,这会儿被卫屿轩抱住后,他的表情就像是大梦初醒一样,眨巴眨巴眼睛,居然微笑起来!    这小孩该不会是个疯子?夏湾觉得后背发冷。    回到夏湾的房子,墨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直接去开冰箱拿食材:“夏大哥中午也在这儿吃?我看冰箱里有牛楠,可以做个西红柿炖牛腩。夏大哥有什么忌口的吗?”    夏湾说:“呵,你还会做饭啊?那我中午可有口福了。这样,汤你来做,剩下的菜我来。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他可不敢全部都交给墨北去做,万一小孩在厨房又晕倒了怎么办。    卫屿轩过来合上冰箱的门,拉着墨北冰凉得像死人一样的手,不赞同地说:“你还是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午饭我来做。”说着推着墨北去卧室,看着他脱了外套躺下来闭上眼睛,又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觉得墨北的呼吸平稳深沉得像是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如果卫屿轩不是那么心慌意乱的话,他会意识到,一向需要在睡眠时抱着东西的墨北,是不可能就这样睡着的。    墨北睁开眼睛,听着外面细微的声响,猜测着卫屿轩要如何应对夏湾的种种疑问。不过,以夏湾的教养和风度,应该也不会追问太多?    墨北的头很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勺子在拼命地搅动他的脑浆。锃亮的钢勺,淡黄色的脑浆,在搅动中溅起的温热的半固态液体……    不!打住!墨北警告自己,不要再幻想了,绝对不许!这种恶心的幻想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有以前那些事也不许再想了。那些记忆最好还是埋到厚厚的落叶下腐烂成肥料,非要挖出来的话,除了干扰判断力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安静!安静!!!    见鬼,心跳声太响了,震得人头疼。    不对,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的,头痛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停止幻想!    那个人,镜片后的眼睛还是那么锐利,手术刀一样,轻轻一瞥似乎就能无声无息地割开人的肌肤,将心脏暴露出来。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都一起被大白于天下。    呵,墨北,你的智商退化成三岁小孩了吗?现在是1993年,不是你第一次认识他的那个2000年。他现在还不是那位无所不能的……不,他从来也没有无所不能过,他的神奇全是因为精神病院那个狭小封闭的环境才被夸大了。墨北,你已经不是那个孤立无援只能任他宰割的小病人了!区区一个罗驿,在他权力控制以外的地方,真的就能翻云覆雨吗?笑话!    你用不着怕他。你现在对他的恐惧,只是来源于往事的记忆,是那些年残留的后遗症。他现在根本就伤害不了你。墨北,你记住,只要你不愿意,罗驿伤害不了你。冷静!谨慎!对,步步为营,对付罗驿这种变态,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墨北,你今天的表现太差劲了,本来能跟罗驿只来个萍水相逢的,可你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恐惧,已经完全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个浑蛋一定会想尽办法接近你的。他一定很想看到你再度因为恐惧而晕倒的样子。变态!变态!!    等等,罗驿跟夏湾认识?听口气还不是一般的熟人?这是怎么回事?    墨北在心里盘算着,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手指,等到卫屿轩和夏湾做好午饭来叫他的时候,几根手指都已经血迹斑斑了。    看着卫屿轩心疼的表情和夏湾掩饰住的惊讶,墨北很懊恼,他是真没意识到这种小动作。只要遇上罗驿,事情就全不对劲了!    不知道在他“睡觉”的时候,卫屿轩和夏湾交流了什么,两个人并没有提什么问题,一顿饭吃得很安静,简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卫屿轩又偷着去洗手间吐了一回之外。    屿轩哥该不会是得了厌食症?墨北很担心。    对厌食症的病人该怎么治疗呢,而且还是这种因为心理原因产生的厌食?都是因为滕济民,卫屿轩和他在一起十年的时光,多少恩爱柔情也抵不过他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决心。如果卫屿轩当真放不下他的话,那要不要把滕济民给搞下台,让他离婚,实在不行的话,就绑架他,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让他除了卫屿轩谁都看不见。把他错当成屿轩哥的……不不不,墨北,这些思想不是你的,是罗驿那个混蛋灌输到你脑子里的!你不是变态!    “我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爷爷奶奶,我给老墨家生出了个变态!”    妈妈,别这么说,我只是身为男人却爱上了同性,我只是年少轻狂犯过错,可我不是变态。我是一个正常人,可我也仅仅是个正常人而已,我没有办法在一个到处都是精神病人的环境里一直保持清醒,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喜欢玩逼疯正常人的游戏的变态医生。我现在这样子已经很好了对吗?我没有疯得很彻底。我没有真的把自己给弄死。我也没有去玩弄别人的生命。我只是有一点抑郁,有一点自闭,有一点偏执,有一点逃避……可一般人也都会或多或少的有这些问题啊,妈妈。我不是疯子。不是变态。不是精神病。我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让你被人指指点点。对不起,我不想看到你哭,不想看到你那么伤心,不想看到你的皱纹和白发,我也想孝顺你,想让你老有所依,想让你走出去挺胸昂头为我而骄傲,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到……可是妈妈,因为我没有做到这些,所以你才不爱我吗?    无论什么样的爱,都是有条件的,对吗?爱里没有平等,更不可能永恒。大多数人都更爱他们自己,但却期望别人爱他们胜过一切。多可笑。把这种虚伪的感情从内心彻底摒弃,你不需要这些。我会给你保护,我会为你制定生存的条约,只要你遵守它,你就可以确信自己能没有负担地生活,作为你的主人,我会替你承担这一切,我只要你全心全意的景仰与服从……    是谁在循循善诱?恶魔的声音。    谎言!全都是谎言!醒过来!醒醒!墨北!    夏湾是真心觉得惊悚,做为一个家世优良品行基本端正的大好青年,虽然他也时不时的打打擦边球,体验一下各种刺激,但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疑似疯子的小孩还是第一次。眼看着吃饭的时候墨北还是好好的,洗个碗的功夫出来一看,就他奶奶的什么都不对劲了!    打从一见面开始,夏湾就觉得墨北的眼睛会说话,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这双眼睛不仅会说话,他妈的还会讲恐怖故事!此时墨北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恬淡,可一双大大的杏核眼里疯狂之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夏湾甚至觉得如果下一秒钟墨北就突然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见鬼!他真的抓起水果刀了!    夏湾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墨北又拿起一只苹果,开始削皮,“夏大哥吃苹果吗?”    夏湾:“……”看!一秒钟不到,他又跟没事儿人似的了!这会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吗?夏小多啊夏小多,你怎么会认识这么吓人的朋友?他那些小说之所以写得精彩,该不会因为作者本人精神状态太异常?    作为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夏湾十分想和夏多好好研究一下选择朋友的重要性!    卫屿轩才从洗手间出来,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他不知道夏湾刚才目睹了什么,像往常一样坐到墨北身边去,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要不要再睡会儿?”    墨北笑笑:“再睡下去,晚上怎么办呢?”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夏湾,夏湾迟疑着。    卫屿轩笑着说:“小北可是难得帮人削水果。”    夏湾有点尴尬,忙道谢接过来——在这间屋子里,他觉得自己才更像是客人。    “是啊,我懒嘛,平时都是夏多替我削水果皮。他要是不把水果切成块,插好牙签,我都不想吃。”    敢情我弟弟在你那儿是当小厮侍候你的吗?夏湾愤愤不平。    卫屿轩有些纳闷,墨北不是喜欢炫耀的人,更不是喜欢把和夏多的特殊关系公之于众的人,他干嘛说这种话来刺激夏湾呢?    墨北已经又拿起一只苹果削皮了。    夏湾摸了摸鼻子,捏着只咬了一口的苹果,对卫屿轩说:“借一步说话。”    卫屿轩还没站起身,就听到墨北说:“夏大哥,那个罗驿是什么人啊?”    夏湾心说,终于来了!    “罗驿是个大夫,我跟小多在东北做边贸的那家公司,他也有参与。你以前见过他?”    墨北想了想:“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想不起来了。——这么说,夏多也认识他?”    “小多跟他见过几次,不过不太熟。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呢。”    “好像是哦。”    这就完了?你还真不打算解释解释是怎么认识罗驿的啊?夏湾心里在咆哮。    墨北用刀用得又快又好,一只苹果削完,整条果皮从头至尾宽度均匀,还没他小手指的一半粗。然后,夏湾和卫屿轩惊悚地看着墨北把这只苹果均匀地切片,再切丝,最后切成末儿。最吓人的是,全过程中墨北的表情都像是做梦一样,直到把这只苹果给碎尸万段后,他才如梦如初地轻轻啊了一声,然后用非常无辜的神情看着他们,问:“吃过苹果馅的饺子吗?”    大概是夏湾和卫屿轩的表情说明了什么,墨北乖乖地放下水果刀,恍惚地站起来,说:“我想我还是应该再睡一会儿。抱歉。”    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卫屿轩似乎想拉住他,但夏湾却轻轻咳了一声:“安心睡,我们就在客厅,有事就叫我们一声。”    墨北对他笑了笑,说:“谢谢。”    这一“睡”就到了天黑,期间卫屿轩轻手轻脚地进来看过一回,墨北假装睡得很熟。他听到卫屿轩轻声的叹息,他微凉的手掌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头发。如果卫屿轩能有孩子的话,他一定会是个很温柔很慈爱的父亲。    如果滕济民没有辜负他,也许两个人还能收养一个孩子。可是现在,像卫屿轩这样用情至深的人,会不会在分手后孤独终老呢?也许应该考虑一下帮他再多认识一些同类,一些更勇敢更长情的同类。可是爱情啊,它从来就不是别人能作主的东西,如果卫屿轩自己走不出来……不,一定可以的,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痛。    墨北这一个下午的心思都沉浸在如何帮助卫屿轩这件事上了,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确定有效的方案,但至少有一点好处——他没有再去琢磨罗驿。    客厅里有人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墨北还是听出来是夏多的声音。    墨北惊讶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看看——也许是自己的幻听呢?夏多不是去深圳了吗?    尽管再三告诉自己那是幻听,但是墨北还是被一种连自己都不理解的渴望所驱动,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    从暗室来到灯光明亮的客厅,光线晃得墨北眼睛发痛,他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在对夏湾说着什么,辅加着手势,情绪好像很激动,而卫屿轩却没在这里。    少年猛然回过头,喜悦地叫道:“北北!”三两步就跨过大半个客厅跑到了墨北面前,半蹲下来抱住他,低声说:“北北我好想你。”接着目光落在墨北光着的脚上,墨北茫然又局促地在小腿上蹭了蹭脚背,隐约觉得这人要发火了,忙抢先开口:“你怎么来啦?”    夏多把自己脚上的拖鞋脱下来,给墨北套上,恼火地嘟哝:“光脚跑什么啊?着了凉怎么办?我想你就来了呗。”    墨北伸手拨了拨他浓密的黑发,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好得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十字架,从头到脚都变得轻松起来。冰冷的手指挽着一缕头发滑到夏多耳边,夏多抬手捉住,拉到唇边吻了吻,一脸笑意。    于是墨北也微笑起来。    夏湾觉得这一整天自己受到的惊吓已经不少了,但加起来都还没有此刻更多,一种十分不详的猜想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冰水里。    ☆、77NEW    夏湾非常后悔打电话告诉夏多在婚礼上发生的事,他本意只是想问问墨北这小孩是不是真有什么毛病,却没想到夏多接到电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张机票来帝都。当夏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夏湾就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联想到若是商清华有事,自己也一样会这么着急,便没有多想。    可是,夏湾知道无论自己和商清华的关系有多好,他也不可能在商清华面前半跪下来给他穿鞋,更不会去吻他的手指!    而墨北微笑起来的样子……妈的,如果夏多也看到他之前是怎么笑的就该明白,这小子有多擅长虚伪的假笑!    “小多!”夏湾大声说,“我带你出去吃晚饭!”然后咱兄弟俩再好好谈谈!    夏多回头看了看哥哥,依旧是那个半跪的姿势没有动,笑眯眯地问墨北:“饿不饿?想吃什么?”    墨北抬眼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夏湾,眼帘一垂,低声说:“我不饿,你们去,我……再睡会儿。”    夏湾心里在怒吼:你把委屈又隐忍的表情拿捏得这么微妙是想从作家跨行去当演员吗?!小多,千万别上当,这小子不怀好意!    夏多心疼了,“都睡了大半天了?再睡就该头疼了。乖,去换件衣服,咱们出去吃东西。吃甜的好不好?附近有家西餐厅的甜品做得很棒,我们去试试?”轻轻推着墨北去卧室换衣服。    卧室的门被夏多顺手带上,才一回身就被墨北勾住脖子低下头去,四片嘴唇紧紧地黏在了一起。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夏多,强烈地想念着他的吻、他的气味,即使舌尖这样热烈地纠缠在一起,还是想念、想念、想念!怎么用力都还不够!身体每颗细胞都要沾染上他的味道才好。温暖的,执着的,浓烈的,纯粹的,这样的,夏多。    一个吻结束,夏多的呼吸有点急,他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墨北的鼻尖,小声说:“我想你。”    我想你。    我也想你。    多美妙。    墨北轻轻嗯了一声,嘴唇又追逐过去,开启又一场缠绵。    夏多知道这不是个合适的地点,也不是合适的时间,大哥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而自己却和一个男孩吻得快要天雷勾动地火,一不小心就要引火烧身。可是此刻的北北这么甜蜜,他薄弱的意志力说服不了自己放开他,他想吻他,他要吻他,要更多。    最后还是等得花儿都谢了的夏湾忍无可忍地敲门,夏多和墨北才分开。夏多小声笑着说:“我哥要爆炸了。”嘴唇是分开了,可两个人还抱在一起,气息交融,说一句话便忍不住要亲几下。    夏湾在门外问:“好了没有?”    夏多扬声答:“这就好。”最末一个字的音又被墨北的吻给吃掉了。    夏多一边亲他,一边帮他换衣服,难度颇有些高,特别是穿那件套头的V领针织衫的时候,不得不让嘴唇再次分开,这实在是让两个人很舍不得。针织衫套过脖子,胳臂还没来得及穿上,嘴唇就又黏在一起了。    夏湾敲了三次门,几乎想要不顾礼貌地闯进去了,才看到夏多和墨北红肿着嘴唇走出房间。夏湾简直要绝望了。    “小多,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夏湾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儿。    “屿轩哥呢?”墨北问。    “在客房休息呢。你去叫他?”夏多捏捏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墨北去客房叫卫屿轩,夏湾寒着脸和夏多进了书房。    客房里也没有开灯,墨北一进去就感知到卫屿轩醒着,他坐到床边,摸索到卫屿轩的手,握住。过了一会儿,听到卫屿轩微哑的声音:“睡不着。一会儿得去买点儿药。”    “会产生药物依赖。”    “就这几天,度过去就不吃了。”    “嗯。那你要好好吃饭。”    “我刚才听着夏湾的语气不对……”    “夏多大概要对他哥出柜了。”    卫屿轩吃了一惊,隔着一扇门,他听客厅里的对话也是模模糊糊的,要不是最后夏湾的声音太大,他也听不到什么,当然更不清楚夏多做了些什么。卫屿轩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按亮床头灯,一边穿外套,一边问:“怎么回事?”    墨北用指甲抠着手指,方才那股不管不顾的激情退却,他现在觉得愧疚起来。乍相见时,夏多那么亲昵的举动,一方面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却是在有意用这样的行动来安抚明显出现心理异常的墨北。而这对于墨北来说,恰恰是此时最需要的,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要从夏多身上汲取光和热,以对抗罗驿带来的极度深寒。    可是,他不能否认,这里面也有那么一分……半分……的原因是想气气夏湾。    为什么想要气夏湾?    妈的,罗驿是谁带到他面前的啊?!    夏湾和夏多在书房里待了二十分钟就出来来,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除了夏多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墨北眯起眼睛看了夏湾一眼,在心里的小黑帐本上给他狠狠记了一笔。孰不知夏湾也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收拾这个可恶的带坏自己单纯弟弟的小恶魔。    尽管有卫屿轩强打精神调节气氛,又有夏多乖巧地配合,这顿饭还是吃得让人很不好消化。    本来夏湾是北纬37的书迷,对墨北的好感度是颇高的,刚见面的时候,他惊诧于墨北的年龄,也十分欣赏墨北的才华。但墨北见到罗驿后的那些表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夏湾再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那时他就已经想要劝说弟弟远离这个神经质的小才子,免得出什么意外。可是,随后他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说真的,夏湾都不知道自己被惊到的重点究竟在哪里了:是弟弟居然瞒着自己喜欢某人好几年?是弟弟居然喜欢同性?还是他喜欢的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孩?或者是那个小孩还疑似非正常人?    虽然夏多比墨北大几岁,可是一个在八-九岁的时候就能写出缜密精彩的推理小说的男孩,夏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墨北真如他的年龄和外表那样稚嫩可爱的,所以,不管夏多如何解释,夏湾都坚信是墨北引诱了夏多。    作为一个也谈过恋爱的年轻人,夏湾自然知道在这种“奸-情炽热”的时候不好阻止,否则外界的反对力量只会让叛逆期的少年产生一种悲剧情怀,愈发相信只有两个人的爱情才是唯一的。而且夏湾也不希望因为一个外人反倒和弟弟之间产生隔阂。所以,他只能期待这份根本不可能公开的隐秘爱情,自然而然地在时间和压力的双重力量下夭折。    饭桌上,夏多很自然地照顾着墨北,替他去除鱼骨、虾皮,吃掉他只尝了两口就不肯再吃的食物,在他开口之前就先一步预料到地递上他需要的调料,甚至还扛着大哥迸着火星的目光,哄着墨北放弃冰水,喝了半杯温开水来暖胃。    卫屿轩暗自佩服夏多的心理抗压能力,对墨北的坦然自若也是相当的讶异。起先他还东拉西扯地找话题,但他本来也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加上自己还有满腹心事,没多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到后来,明知不合适,卫屿轩还是情不自禁地把滕济民和夏多做起了比较,心酸地想,如果换成是夏多,他一定不会为了什么前途就抛弃爱人去结婚的。    不比较的时候就已经难过之极,这一比较更是让人觉得生无可恋,连带着看那个还端架子的厚脸皮小鬼都觉得可恶了,卫屿轩很想把墨北抓过来狠狠摇晃,问他: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正式答应夏多还等什么!    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餐吃完,把墨北和卫屿轩送回家,夏湾还是回商清华家去住。他想把夏多带走,夏多却根本不给大哥这个面子,笑嘻嘻地对墨北说:“借我半张床呗?”    墨北把脸一扭:“你睡沙发。”    夏湾在旁边直运气:在我的房子里撵我弟弟去睡沙发!    夏多央求:“就半张床,我睡觉可老实了,你知道的,我保证沾枕头就着还不打呼噜,绝对不会吵到你。”    墨北犹豫了一下,“那好。”    夏湾快要喷火了:老子还在这儿呢你就想跟我弟弟睡到一块儿去了!    夏多推大哥出门:“路上注意安全啊哥,明天你要是回学校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安排就成。”    夏湾想发火,可看到弟弟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又心疼了,只能叮嘱一句:“早点儿睡。”就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贴着自己的鼻尖关上了。    小时候哥俩相处的模式和世间大多数兄弟一样,大的看顾着小的,可要是被小的惹烦了也会上拳头。后来夏多被送去云边,见面的机会少了,夏湾就再没舍得戳过弟弟一根手指头。    没想到隔了这些年,居然会被气得不经大脑地一巴掌扇过去。清脆的一声巴掌声过后,夏湾就愣了,突然觉得所有理直气壮的斥责都变得心虚起来,再没敢就夏多和墨北的事多说什么。直到吃饭的时候他才琢磨过味儿来,那一巴掌明明就是夏多故意激他的,为的就是借他的不忍来封他的嘴。    被弟弟算计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可还是挡不住汹涌澎湃的愧疚。    千般滋味更与何人说!    ……商清华,准备好你的耳朵当哥们儿的垃圾桶。    夏湾悲愤地投奔哥们儿去了。    夏多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罗驿的事都详细地说了一遍,墨北这才知道罗驿此人竟然那么早就已经接触到了自己生活的边缘,不由得暗暗心惊。    此时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身后垫着枕头,半躺半坐。床头灯调得亮度很低,墨北苍白的一张小脸脆弱得像要洇化在黑暗中的一滴水,唯有嘴唇那抹艳色是鲜活的。    夏多伸出胳臂:“北北,哥搂着你。”    墨北白了他一眼,动作倒是没迟疑,偎进夏多怀里,把脸贴在他胸口上。夏多的体温总是偏高一点儿,随着年龄的成长,手臂越来越有力,胸膛越来越结实,比小时候依偎着要舒服多了。    “夏多,罗驿这人很危险,你尽量别跟他打交道。他这个人最擅长操控别人心理,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你会觉得他又有学问,心肠又好,说的话总是切中你心理最紧要的部分,可是一旦你信任他,就会不知不觉地被他诱导和控制。”墨北忍不住提醒夏多。    夏多在他头顶嗯了一声,吻吻他的头发,“我跟他磁场相冲,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讨厌他。不过,我哥跟他来往得多,生意上也有他参与,就算要分开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你哥的事你又管不了……有空提醒一下,他肯听当然好,不听也没办法。我现在又拿不出什么证据给他。”    “北北,那你是怎么认识罗驿的啊?”    墨北沉默,重生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准备跟任何人分享,但如果不说重生,他就没法解释这事。    “你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们可能会提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或者是能看到已经发生的但当时他们并不在场的事。未必每次都准确,也未必能详尽到每一个细节,甚至有可能在他们一生中只有一两次这样的经历。我对罗驿的了解就类似这种情况,只是类似。”墨北选择了一个比较玄妙的解释,但只有最后一句话是完全真实的。    夏多好奇地问:“那你还预知到了什么?北北,将来我们会不会手牵着手,变成两个小老头,都还在一起?”    墨北好笑:“不知道。”    “啊,这怎么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预知一下嘛。”夏多撒娇。    “你以为这是有开关的吗?说预知就预知,那我不就成神仙啦?”    “小神仙,你说‘会’,快点快点!”    “这是作弊!”    “不要紧啦。快说快说!”    “幼稚鬼!”    两个人正笑闹着,忽然听到门铃响,都是一愣。夏多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十一点多了。谁啊?”    深夜访客是让夏多和墨北都吃了一惊的人,滕济民。    “你这是缺席了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吗?”墨北冷着脸说。新婚之夜抛下妻子来找前男友,这种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让墨北恶心。    滕济民脸上不见尴尬,还像过去一样稳重而温和,“今天实在太忙,刚脱开身。屿轩呢?” 这人大概是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当成是主场,也不等墨北相让,很自然地走进客厅,目光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没找到他期待的那个身影,便略有些黯然。    “他吃了药睡了,这会儿恐怕叫不醒。”墨北嘴角向下一抿。    “什么药?”    “安眠药。”    滕济民吃了一惊,“这怎么能随便吃呢?他什么时候开始有吃安眠药的习惯了?”    “今天。”想了想,墨北又补充一句,“这两天他吃了东西就会吐,又睡不着,实在撑不住了。”    滕济民怔了片刻,突然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半晌才放下手,说:“谢谢你照顾他。我明天再来看他。”    墨北皱眉:“两全其美的事不是没有,如果你坚持,我估计他是拒绝不了你的。但是屿轩哥是什么人品性格你也清楚,你觉得这样他能幸福吗?”    滕济民停下脚步,说:“我和梁凤只有亲情、友情,我的爱情全都给了他一个人,他怎么能不幸福?”    他语气中的理所当然不容置疑,显然是真心这样认为。或许,除了让他像紫霞仙子钻进孙悟空的心里一样,也能亲眼看看卫屿轩内心里是多么痛苦,否则他就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不能让卫屿轩幸福。想必他觉得卫屿轩只是暂时接受不了这种改变,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让两个人的关系恢复如初。    墨北一下失去了和他争论的**,很没礼貌地直接转身回了卧室。他听到滕济民和夏多低声交谈了一会儿,随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滕济民走了。    夏多回来摸摸趴在床上的墨北的头,说:“我知道你心疼屿轩哥,可这是他和滕济民的事,我们只能提些建议,不能帮他做选择。”    墨北的脸都埋在被子里,声音也显得闷闷的,“屿轩哥人太好了,所以才容易被欺负。如果是我,他敢这么对我,我非让他知道知道怕字怎么写。”    夏多好笑:“真的吗?”    墨北沉默了一会儿,叹气:“以前会是这样。现在,可能也就是一刀两断,永不相见。”究竟是因为成熟了,还是因为已经没有年少时的激情了呢?    侧了侧脸,露出眼睛来看着夏多,墨北问:“如果是你呢?”    夏多歪着脑袋想,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好像就要哭出来了,墨北莫名其妙地推推他,夏多回过神来,哭丧着脸说:“不行!”    “什么不行?”    “我只能把那个要结婚的角色替换成你,可是这么一想,我就、我就……”夏多眼底一片水光,“如果这样你才能过得开心,那我会祝福你的,虽然我舍不得。我会等你离婚!我一定会等到你离婚的!不然的话,我就努力比你老婆活得长,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等着你。”    少年,你太入戏了。    不过,谢谢你,我很开心。    ☆、78NEW    卫屿轩虽然吃了药得了一晚安睡,可早上起来时精神倦怠,倒像是比不睡时还要困顿。墨北和夏多十分担心他能否支持得住,犹豫再三才将昨晚滕济民来过的事告诉他。    卫屿轩出了半天的神,慢慢说道:“他这样子,是对妻子不忠,对我不诚,何苦呢?我也是个男人,纵然才华运势不如他,不能与他比肩,可是难道我就应该永远困守斗室,只等他忙里偷闲来赏看一眼?若真是这样把全部生活的重心都寄放在他身上,可不就像他问的,我怎么能不幸福?我怎么敢不幸福!”    见他有怨气,墨北反而松了口气,看来当初力劝卫屿轩走出来工作、多见世面是对的。当他的心胸、眼界不再仅仅局限于被书本围困起来的斗室时,再面对感情的挫折自然也会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如今的卫屿轩虽然还是会因天性所限,为感情而悲伤郁结,但是想必不会再像墨北担忧的那样走上自杀的不归路了。    本来到帝都就只是为了看一眼滕济民的婚礼让自己死心,现在事情已了,卫屿轩就不想再待下去了。墨北当然是举双手赞成马上就回云边,但夏多好歹回来一次,于情于理都该回去拜见一下长辈,所以三个人只好订了隔天下午的机票。    吃过早饭,夏多准备回家去,又担心墨北和卫屿轩就这么窝在家里反而心情会更郁闷,就劝他们出去走走。墨北一向很宅,加上见到罗驿之后一直很难打起精神来,对这提议没什么反应。倒是卫屿轩想了一会儿,笑着说:“来这几次,竟然都没去过故宫,这次可不想再错过了。”    墨北只好点头应着,夏多悄悄问他:“我怎么听着屿轩哥说话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遣词造句,语气拿捏,就跟过去的人说话似的。”    墨北也觉出了这微妙的不同,但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几分,卫屿轩天性纤细敏感,从少年时起就因为和滕济民定情而倍受歧视,所以长期以来都沉浸于书本的世界里,这对他来说也是种自我保护。而如今情伤至深,虽说他心境已不一样,但下意识的还是将脆弱的内心蜷缩到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所以才会不自觉地在言谈举止中带出另一个世界的痕迹。    这可以说是一种下意识的伪装,也可以说是一种不自知的自我保护。    “如果生在古代,屿轩哥会是何等文采风流的翩翩俗世佳公子。”墨北一笑。    夏多想了想,觉得卫屿轩一直以来的气质的确是更偏于古典化,也不由一笑。    卫屿轩不知道他们俩个在笑什么,催促道:“还不快些,故宫那么大,要细细看来很是花时间,早点去才好。”    墨北唱了个喏:“公子有命,莫敢不从。”    夏多直接笑倒,卫屿轩也终于醒悟过来,笑骂:“促狭鬼!”    正要出门的时候,夏湾和滕济民却一起到了。夏湾对滕济民和卫屿轩的关系起了疑心,却不方便问出口,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滕济民却以为夏湾已经知情,虽然烦恼知情的人越来越多,但此时却也顾不上了,只想着先把卫屿轩哄好了再说。    滕济民和卫屿轩在客厅说话,夏湾把夏多拎去了书房,墨北没奈何只好独个儿待在卧室里发呆。他前世去过几次故宫,此时闲着也是闲着,不愿让自己大脑空下来想别的事,便随手拿了纸笔根据记忆画着故宫平面图。刚从午门画到乾清宫,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滕济民的惊呼声。    墨北忙跑出去,只见滕济民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人事不省的卫屿轩,最可怖的是卫屿轩嘴边、下巴、甚至胸前的衣服上都是血!    卫屿轩是急性胃出血,好在主要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才导致的,送到医院后止血、补血,一番忙碌过后,人也醒过来了。滕济民不敢再刺激他,又舍不得在这种时候离他而去,只好委委屈屈地待在病房外头守着。    夏湾虽然因为墨北和弟弟的事也迁怒了卫屿轩,但终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况且又要看着滕济民的面子,因此事事打点得妥当,就连大夫都是特意请了夏家相熟的名医。    只是这么一折腾,夏多也没空回家了,夏湾很不满:“都在医院里了,还用你忙活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事,还有护士呢。况且你看滕济民那样子,他能让卫屿轩受委屈吗?”    夏多说:“没有我亲自照料来得放心。”    夏湾冷笑:“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放不下那个小疯子么。”    夏多脸色一肃,“哥,北北不是疯子,请你尊重他。”    夏湾气得胃疼,“想叫别人尊重,也得他先自重!一个男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夏多叹气:“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坦,说的话未必是真心话,但是这种时候说的话才最伤心人。你事情多,先去忙,既然家里人还不知道我回来,就不必跟他们说了,等我这边有空隙再回家去看他们。”    夏湾又惊又气,“呵,你这是在撵我?夏多!好,你有种!”难怪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呢,现在连亲大哥都比不上那小鬼的份量了!夏湾转身就走,只觉得再多留一刻准会被气炸了。    夏多见大哥愤愤离去,心里有些愧疚,但在事关墨北的问题上,他又绝不想让步。哥俩儿本来是站在走廊末端说话,夏多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便向着卫屿轩的病房走去。见滕济民还靠墙站着,痴痴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夏多也不好说什么,点头招呼了一下便推门进去。    门开、门关的那几秒钟,滕济民赶紧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往里瞅,可由于角度问题,只看到了卫屿轩盖着被子的大半个身体,上半身倒全被墨北给挡住了。墨北听到有人进去,便一转身,倒是露出了卫屿轩的脸,可滕济民还没看清呢,门就已经关上了。    墨北这一转身,也看到了门外的滕济民,他虽然不知道滕济民是说了什么才把卫屿轩刺激得吐血,可是光是猜也能猜到几分,本来就对这人不待见,现在更是恨得想对他施个“钻心剜骨”之类的不可饶恕咒才好。    夏多脚步放得很轻,看卫屿轩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整个人都单薄得像片影子。    夏多小声说:“我哥先回去了。”    墨北也压低声音:“你不是还得去看长辈吗?怎么不一起走?”    夏多说:“我留这儿帮你跟屿轩哥跑个腿。”    墨北低头笑了笑,夏多把温热的手掌放在他脖子上轻轻摩挲,墨北颈上的皮肤微凉,被他这么摸着很舒服,心理上同时也觉得被抚慰了。    卫屿轩并没有睡着,听到墨北和夏多低语,虽是闭着眼睛,却也想像得到二人的情状,对比自己,愈发觉得心酸。又听墨北低声说:“滕济民还在外面没走?”卫屿轩心里一跳。    夏多诧异地看了看墨北,嘴上却还顺着说下去:“嗯,还在门外站着呢。”    墨北看着卫屿轩微微颤动的眼帘,说:“新婚第二天就不回家,也不知道梁凤会怎么想。”    “呃……”    “其实屿轩哥说的那句话真对,他这样是对妻子不忠,对屿轩哥不诚,事实上就连对他自己,都不真。这样不忠、不诚、不真,偏偏在很多人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很多同性恋会结婚生子,他们觉得这是两全其美,还觉得这样做最痛苦的人只有自己,家人的面子得以保全,家庭可以维持一个正常的假相。而至于他们的妻子,既然很多异性恋也一样会在婚后出轨,很多婚姻也并非依赖爱情而维持,那么他们也就不觉得自己对妻子有什么伤害。谁都知道在婚姻里最基本的道德就是忠诚,可是一旦这个人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财富、地位,他们对婚姻的不忠反而成了许多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被人羡慕,觉得理所应当。    “嫖娼明明是违法,但当这种行为与生意应酬联系起来的时候,大多数人又觉得这是非常合理的,如果不随波逐流才是不识时务。也许,很多同性恋选择欺骗无辜女子而丝毫不觉得惭愧,就是因为他们把一个不合理的事置换上了‘不得不’的标签。当一种错误的行为得到相当数量的人拥护,渐渐成了常态,似乎就可以改变原本的性质了。这荒唐!    “有那么多的人,活一辈子都只是在重复同一天,为着父母的面子活,为着别人的眼光活,为着自己的虚荣活,害怕和别人不一样,害怕生活脱离轨道,活到最后已经麻木,连自己的真心都看不到,甚至已经不认为自己还有真心。人们总是有借口说自己的不得已,其实,不过是没勇气。”    墨北原本是想说给卫屿轩听,可是说着说着就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中去。这样的墨北让夏多觉得有些心慌,似乎若是不能紧紧抓住他,他就会随时被另一个世界给吞没。    “是啊,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和权利,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放弃了这种自由和权利,还要求别人也像他们一样活。凭什么他们就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呢?”    “北北,别想太多了,好么?”    “为什么滕济民能一边做着伤害屿轩哥的事,一边还理直气壮地认为屿轩哥能幸福?我不能说他对屿轩哥的爱是假的,因为从他的角度来说,可能真的就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了。但是,是不是因为他付出了对他来说最真诚、最大力量的爱,屿轩哥就必须要接受,必须要感动,必须要按他所期望的生活?否则就是不通情理、薄情寡幸,甚至反倒是伤害了他?”    “北北,我知道你在替屿轩哥抱不平,可是这件事还是等屿轩哥好了以后,让他自己决定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犯老毛病了,总想用有限的语言把道理都阐述明白,可实际上有些事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我知道,不论我怎么想,都不应该也不可能去干涉别人的决定,就像我也不喜欢有人来干涉我一样。我明白。”    夏多蹲下来,掰开墨北抠着手指的手,那双手明显有些痉挛,夏多把十根手指一一亲吻过去,柔声说:“我的生活和你是纠缠在一起的,我的命运跟你是不可分割的,北北,你可以完全拥有我。”    “虽然不相信,但是,真好听。”    夏多苦笑:“你瞧,当真实摆在你面前的时候,连你都会怀疑它其实只是乔装打扮过的虚伪。给真实一个存身之地。”    “你说得对。我也是个胆小鬼,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北北,其实类似的话题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对吗?有些事,你真的不需要想太多,时间会证明给你看。只是,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时间浪费得太多,很难说到最后幸福是会浓缩还是会打了折扣。”    墨北怔了半天,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眸子里流转着明明灭灭的一团星云,夏多近距离地看着,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了一样,连呼吸都颤抖了。    “夏多,做我男朋友好吗?”    “啊?……啊!好的好的好的!”夏多都结巴了,连说了十几个“好”,一口气没倒过来,呛得咳出了眼泪,又胆颤心惊地问:“我没幻听?你刚才是说……”    墨北笑了笑,伸手抹掉夏多眼角的泪水,说:“夏多,做我男朋友。”    ☆、79NEW    阖目假寐的卫屿轩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叹息,男孩们,在你们失恋的朋友病床前告白定情,真的合适吗?这种既欣慰又悲伤还很想踹他们两脚感觉要怎么破!    夏多偷偷看了一眼卫屿轩,飞快地在墨北唇上一吻,很有良心地说:“我们先别告诉屿轩哥,等他病好了再说。”墨北会意地点头。    卫屿轩觉得更郁闷了。    古人常有“冲喜”一说,家里有人重病不起的时候,就需要有一场喜事来冲一冲,驱除邪崇转危为安。两个亲密的小友谈恋爱了,这对于卫屿轩大概……可能……算是冲喜……?总之,怀着复杂而悲摧的卫屿轩恢复健康的速度颇令二位小友宽慰——如果他们不是用那种长辈般的慈爱目光看着他,就太好了!    滕济民虽然是新婚,但工作依然繁忙,这些天来看望卫屿轩的时候都很晚,待不了多久就要被护士往外赶人。除了第一天是全赖于夏湾的帮忙,其后滕济民特意安排了两位护工二十四小时轮班照顾,让墨北和夏多减轻了不少压力。    虽说墨北和夏多自己也能做到这些,但滕济民安排这些是他的心意,没有卫屿轩的准许他们也不好推拒。事实上,卫屿轩看到滕济民明显消瘦下来的样子,还有看着自己时那种又后悔又心痛的眼神,心里实在是百味杂陈。    无论如何,那是他从少年时期便痴恋了十年的爱人,虽然也正因为如此,爱情遭到灭顶之灾的感觉才格外残酷,可是在看到滕济民眼袋下方明显的黛青色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心疼。他说不出犀利又伤人的话,但也说不出劝滕济民好好休息这样的软话。    也许,再过十年,真正事过境迁,他才能够平静地说一句:“保重。”    不过,当看到与滕济民并肩出现在病房里的那个女人时,卫屿轩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愤怒!    “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要不是我发现老滕这几天有点奇怪,问他,他可能还不告诉我呢。虽然以前没见过面,可是以后也是亲戚了,哪能连你病了我都不来看一眼呢?更何况听说你还是在婚礼上就病倒的。唉,你说老滕这人,可真是!平时看着挺通人情世故的,偏偏就对自家人牛心古怪的。小卫,你可别埋怨你表哥。”梁凤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冷淡孤僻,反而神态间自有一种温婉平和,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相信卫屿轩是滕济民的远房表弟,反正表情很真诚。    卫屿轩嘴唇颤抖了半天也没叫出那声“表嫂”,只好歉然地笑了笑,墨北体贴地说了个谎:“屿轩哥扁桃体发炎,现在还不能说话。”    滕济民站在梁凤身后,一个劲地用眼神向卫屿轩道歉,他的确是不得已才带梁凤过来的——无论如何,他总得给新婚才三天的妻子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晚归。而且,在滕济民心里也是希望借由这个机会坐实自己和卫屿轩的“表兄弟”关系,这样以后再来往,也不会引起梁凤的怀疑。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这个计划好像起到了反作用,由始至终,除了起初的一个谴责的目光外,卫屿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梁凤本意也就是来尽一下亲戚的义务,见卫屿轩连话都不能说,精神怏怏,也不方便多打扰,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一些水果后,就和滕济民一起离开了。    “小北,帮我办出院。”面对一个根本不知道真相的无辜女性,卫屿轩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深深地感到无地自容。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被赤身**地钉在了耻辱柱上,对这段感情的不舍、对滕济民的不忍,通通都被强烈的耻辱感所盖过。一想到自己还曾经有过短暂的动摇,想为爱而委屈牺牲,卫屿轩就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在卫屿轩的坚持下,墨北去给他办出院手续,夏多去买回云边的火车票——飞机虽然快速,但气压的变化会对卫屿轩这种胃出血的症状不好。    手续办得很快,不过墨北也清楚,这边刚办完,滕济民和夏湾二人大概就会立刻收到消息。他拿着几张单据和开的药回病房,半路被商清华拦住了。    商清华歪歪头:“聊聊?”    候诊室一排一排的蓝色塑料椅,墨北和商清华挑了两个相邻的位子坐下,商清华觉得好笑,他还是头一回在这种环境下和人“聊聊”。    “夏多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为了你自己好,分了。”商清华一开口就是直舒胸臆。    旁边一个大婶被叫到了号,站起来往外走,商清华只好缩起两条长腿让她过去。大婶挎着个硕大的自家缝制的包,偏偏边角还用金属薄片裹了起来以免磨损,商清华不防被那边角在脸上给刮了一下,痛得嘶了一声。那大婶也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不在意,闷声不响地就走了。    商清华摸了摸脸,有点担心地问:“出血没?破相没?”    “没有,就是破了点儿皮,两三天就好了。”墨北忍着笑说。    商清华又问:“明显吗?”    “有点发红。”    “操。”商清华又摸摸脸,这会儿被刮伤的地方已经微微肿起来了,手指触摸得到,“喂,你想好没有?分不分?”    “你是要跟我谈判呢,还是通知传达?”    “……劝谏。”商清华咬牙切齿,讽刺之意溢于言表,“还请大作家高抬贵手,放过无知少年。”    “你和夏湾同岁,比夏多大六岁。夏多比我大四岁。商清华,你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商清华愣了愣,脸一下就涨红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找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谈判”,说起来可不就是以大欺小?就算不论年纪,论家世背景他和夏湾也是占了个“以势压人”。在生意场上,或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商清华和夏湾都是信奉不论手段只看结果的人,可是在此之外,两个人各有各的底限和原则。    就像刚才被大婶的包刮伤了脸,别说是商清华这种娇惯着长大的二代,就是一般人,若是换个脾气暴点的,恐怕也难免一场口角。可商清华忍了,明知两个人身份地位手段天差地别,为这点无关原则的小事闹脾气,实非他的教养。    可话又说回来,夏多这事能算是小事吗?    心念转了几转,商清华正要反驳,却听墨北又说道:“在人类的各种感情之中,为什么爱情格外特殊?两个产生爱情的个体之间本身或许有着高度的共同点,也可能差异大得犹如云壤;它或许是像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相濡以沫隽永悠长,也可能燃烧起来不顾一切,超越生死,无论是时间还是苦难都只能让它更深沉;它可以很好,很美,让人写出传世的诗篇,演绎出旷世的经典,让人甘愿奉献一切、舍弃一切;它也可以很坏,很脏,让人内心的丑恶发酵,用掠夺、胁迫、控制等等手段来占有。爱情到底是什么?”    商清华犹豫着,“唔……”    “一般说来,亲情来源于血脉;友情来自于道同志合。那爱情是如何产生的呢?为什么有些结合在外人眼中明明是极不相配,或是认为当事人要为之付出的代价超乎常人观念地高昂,可是却仍然不能阻挡他们要在一起的决心?”    商清华艰难地说:“总之……何苦来哉?”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谁不想活得轻松幸福?既然这是人性本能,那为什么还会有人非要违反本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又云,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注1)    墨北站起来走了,商清华被绕得头晕,怔了半晌,赌气骂道:“滚蛋!老子不管了!”拍拍屁股也走了。    那边厢墨北心说,越是有知识的人越好忽悠啊,要不黄蓉怎么就把欧阳锋给忽悠疯了呢。这若是个程咬金式的外糙内精的人物,且管你说破天呢,他那里一斧子砍下来,一力降十会,看你分不分!    火车到云边是清晨六点多,深秋的东北气温可比帝都要低很多,三个人都没带厚衣服,一下车就被冷空气冰得打了个哆嗦。    夏多忙张罗着打车回家,可一出出站口,同时来接他们的却有两辆车,一辆是龚小柏开来的奥迪100,一辆是刷着公安二字的北京吉普2020。    龚小柏咔嚓咔嚓地嚼着水果硬糖,冲着刑警大队的队长贺兰山呶呶嘴:“贺队也来接人哪,巧了,我来接我外甥的。小北,叫人。”    墨北:“贺队长好。”    龚小柏和贺兰山可是“老交情”了,83年严打的时候,把龚小柏送进牢里的就是这位贺队长。在云边的黑道上说起贺兰山,常常用“贺老村”或“鬼见愁”来指代,前者不仅是指他出身农村,同时也是因为这位大队长日常生活中很是不修边幅土里土气;而后一个称呼里却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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