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疯狗汪汪 (13)
确定的危险,还不如现在干脆一些,亲兄弟明算帐,谁也不亏欠谁。 但是请职业经理人就不一样了,对夏湾来说是举手之劳,而且帮上弟弟的忙他心里也舒服,还能通过这个经理人了解一些弟弟在做什么,也就放了心。对夏多来说,这也属于可利用的优势,请来的经理人要是一直心向着外边,将来他也可以换人。 如果夏湾知道弟弟的这些心思,恐怕会心情纠结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墨北凑热闹地跟着参与了几次会议和谈判,但除了更进一步地肯定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之外,唯一的收获就是收集了一些写作素材。几次之后,他就打了退堂鼓,不管夏多怎么说都不肯去当小跟班了。 夏多无奈,只能放手让墨北自己安排时间。 大部分时间墨北还是宅在家里,看书,写作,冥想。此外,他有时候也陪芬妮出去买买菜,或是一个人在深圳这个因为飞速发展而不免显得处处匆忙潦草的城市里闲逛。 这天,墨北到美发店剪了个头发,又去书店买了两本书——期间还观察了一下有没有人买北纬37的作品,并很隐秘地得意了一下…… 从书店出来后,墨北正在琢磨是找间咖啡馆消磨掉这一下午,还是去“星图”给夏多个惊喜,忽然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乔赟。 乔赟和三个男人先后下了车,看前进的方向是去对面的粤菜馆吃饭的。一侧眸间,乔赟也看见了墨北,脸色顿时显得有些古怪,脚步也是一顿。 虽然很奇怪乔赟会在这里出现,不过既然看都看见了,墨北也就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先跟他说话的人不是乔赟,反而是乔赟身边那个中等个子的男人,语气十分夸张:“哟嗬,这不是那个神奇的墨北小朋友吗?” 墨北一怔。 那个男人一侧嘴角挑起,大步走过来,说:“怎么?不记得我了?”说着伸手抚上墨北的脸颊,拇指按放在墨北的眼睛上。 “正扬!”乔赟叫了一声,从后面赶过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呵,刘正扬?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墨北摸了摸被按得有点酸疼的眼睛。 十分钟后,几个人已经坐在了粤菜馆的包厢里,刘正扬很认真地翻看着菜谱点菜,大华和斌子沉默得像两尊雕像,墨北和乔赟无言地对视着。 乔赟一直对夏多放不下,也许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会下意识地关注各种细节,所以乔赟早就看出来夏多对墨北是动了心的,只是不清楚墨北是怎么想的。 自己苦恋而不得的男孩却在百般讨好追求另一个人,这种对比和刺激大约是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的,所以乔赟对墨北的厌恶实在是每日俱增。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墨北有种难以压制的恶意,如果一起走在马路上的话,他会幻想把墨北推到车轮下的场景。 高考结束后,三剑客计划要为夏多办个party庆祝他脱离高考生的苦难生活,可没想到夏多一声不吭地就在朋友圈中失了踪。后来乔赟才知道,夏多和墨北来了深圳。在这之前,为了不影响夏多复习,同时也是希望自己能“忘”了夏多,乔赟已经许久没有和夏多见面,到了这会儿,他实在克制不住想念,就跑到了深圳来。 来了之后乔赟才觉得自己的可笑,难道真要**裸地送上门去,让人看出来自己相思入骨吗?可是如果不去找夏多,那自己又何必走这一遭呢? 就在这种纠结矛盾中,乔赟巧遇刘正扬,刘正扬倒还记得他,左右两个人都没什么正事,就搭个伴一起游玩。乔赟是个聪明人,虽然不致于露骨地巴结刘正扬,但既然有机会给他留个好印象,自然也不会放弃。而且他也觉得刘正扬和当初有了很大变化,相处起来倒也没什么为难的。 可是又巧遇墨北,这让乔赟又是烦躁又是暗暗欢喜——都看到墨北了,那夏多还会远吗? 墨北一向敏感,又很清楚乔赟和夏多之间的事,不可能看不出来乔赟讨厌自己。所以这两年不仅是乔赟有意避免跟他见面,他也在尽量避免和乔赟出现在同一场合。现在这样对视着,两个人全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这些,上菜快一点儿。”刘正扬合上菜谱,对服务员说,而后微笑地看着墨北,“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墨北淡淡地说,其实他更想吐槽刘正扬这种邻家大哥哥般的语气。 不知道刘正扬这三年经历了什么,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年刘正扬恨不得让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我是疯子”,可现在看起来,至少外表上很正常。但是从他刚才一见面时的举动和兴奋放大的瞳孔来看,墨北判断他的疯狂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浮于表面。 换句话说,当年的刘正扬只是在努力装成一个可怕的疯子,而现在,他不用伪装了。 “那么,我们勇敢的墨北小朋友,怎么会在深圳呢?”刘正扬高高地挑起眉毛,好像对这个问题真的非常有兴趣一样。 “来旅游的。”墨北回答得很简短,顺便把问题抛给乔赟,“你呢?” 乔赟刚想说话,刘正扬就一摆手,眼睛始终盯着墨北,兴致勃勃地说:“听说你命很大,当初被人绑架都没事。” 墨北想了想,很慎重地说:“受了些伤,脚踝骨折,还有高烧引起的肺炎,昏迷了两天,差一点就死了。这样不能说是没事。” 服务员进来上菜,等她们出去后,刘正扬示意乔赟等人吃饭,三个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刘正扬的作派,也不相让,闷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刘正扬说:“没死没残就算没事嘛。” 墨北只好说:“嗯,我命大。” “所以,”刘正扬的眼睛幽幽地发着绿光,“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让柴狗子杀了老山羊。” 乔赟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吃惊地看着墨北。 “我被他们绑在椅子上一动都不能动,还发着烧,晕晕乎乎的,一直不怎么清醒。后来才听警察说那天晚上柴狗子把老山羊给杀了。幸好我命大,柴狗子没来得及杀我。” 刘正扬对墨北的回答不满意,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北,像个在等荷官开盅的赌徒。“嘿,说谎可不是好孩子,鼻子会变长的。小墨北,别把我当成跟那些警察一样的白痴,我知道的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他话里虽然带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肃杀寒意,仿佛随时会把对面的墨北溺死在那碗白蛤冬瓜汤里一样。 墨北的手指在桌上很有节奏地轻轻敲了几下,抬眸,浅笑,“柴狗子被执行死刑之前,你见过他。” 刘正扬愣了愣,兴奋地笑了起来,在乔赟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像是在招呼他一起观看什么稀罕事物一样,“他猜得到!他居然猜得到!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乔赟一脸搞不清楚状况,正常人和疯子在一起总会有些胆战心惊的,乔赟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开始后悔跟刘正扬走得这么近了。 刘正扬搓着手,问:“你还猜到了什么?快说出来。” 墨北歪歪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乔赟明显被他这个笑给惊到了——认识墨北这些年,他还从来没见墨北有过这么孩子气的神情。 “你不是一个人去的。” 刘正扬抿抿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大华和斌子。 墨北轻轻一笑,这两个保镖和刘正扬几乎是形影不离,一般人自然会认为和刘正扬一起探监的会是他俩。“不是他们。” “哦?”刘正扬的瞳孔兴奋地放大,一脸期待。 “是一个很懂心理学或精神病学的人,他能让柴狗子把那天发生的事较为清楚地复述出来,并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和推测。这可不太容易。我的意思是说,柴狗子当时的精神状态可不怎么样,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乔赟觉得墨北的微笑有些诡异,他这才觉得这些年自己都没有真正看清楚过这个孩子,一时又想到了夏多,夏多会不会也被墨北给蒙蔽了?乔赟的心脏狂跳起来。 刘正扬张着嘴,啪啪地鼓掌,“聪明!实在是聪明!” “那个人,是谁?” “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看来他对你很有影响力。” “怎么说?” “按照你当年的脾气,知道柴狗子杀老山羊的事有问题,居然没有马上来找我,一直等到现在偶然遇到了,才忍不住问出来,是因为他不让你来?” 刘正扬敛去了笑容,冷冷地说:“你是很聪明,但是你听没听说过,太聪明的小孩很多都活不到长大。” “你都说了,我命大。”墨北的笑容不变,似乎全然没有受到刘正扬压迫过来的气势的影响。 刘正扬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露出方才那种兴奋的笑容:“别光说话,吃菜,吃菜。”挟了一筷子菜放到墨北面前的食碟里。 墨北很歉然地:“没食欲。” 刘正扬关心地问:“是不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了?” 墨北摇头,“不是,看到你就没食欲了。” 刘正扬脸色一变,这回连一直闷头吃饭的大华和斌子都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墨北,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不给刘正扬面子。 “小孩子不能说谎嘛,不然鼻子会变长。”墨北很诚恳地把刚才刘正扬的话重复了一遍,满意地看到刘正扬的嘴角抽搐起来。 乔赟这顿吃得很胃痛,他一直在担心刘正扬会突然发疯弄伤墨北,可在担心的同时又暗暗期盼着这一幕的发生。可是,如果墨北真的在自己面前受伤的话,那夏多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呢? 在纠结着这些的同时,乔赟还有更深的疑惑,当年墨北被绑架的事他也知道,可听刘正扬的意思,似乎绑架者之一老山羊的死是墨北的缘故。这怎么可能呢?当年的墨北可是只有十一岁的小孩子,他怎么可能在被两个成年男人控制住的情况下,让其中一个杀死另一个呢?难道是魔法吗? 还有,现在墨北的表现太诡异了,虽说他一直就觉得墨北这小孩古里古怪,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得深。墨北长得很好看,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十分狡黠,可乔赟却觉得从脊梁窜上来一股凉气,有种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好兄弟”的冲动。 刘正扬身上有种让接触他的人感觉不安的气息,谁也不知道此刻和蔼可亲的他下一刻会不会突然变得疯狂。乔赟觉得,现在墨北似乎也有这种令人无法确定无法把握的危险气息,比刘正扬更让人不安的是,他看起来很正常,而且会一直都这样正常,但是,你又分明知道,这种正常恰恰是以疯狂为根基的。 这是两个疯子,谁比谁更疯一些还真不好确定。乔赟想。 疯子的对话突然就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准,刘正扬和墨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谈天气谈景点,随便聊了一会儿。刘正扬还把乔赟也给拉到聊天中来,乔赟一边对深圳速度发表看法,一边腹诽:装得好像真的一样,你们俩个真对这些话题感兴趣吗? “我在深圳还要待几天,找时间叫你朋友也一起出来吃顿饭,聊聊天。”走出粤菜馆的时候,刘正扬客套地对墨北说。 墨北笑笑,没作声。 刘正扬也不在意,问乔赟:“我要回酒店,你呢?” 乔赟犹豫了一下,墨北说:“不如你跟我回去?夏多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乔赟说:“还是不了,我今晚的机票回云边。等你们回去了我们再见。”本来他是想去看看夏多的,可是墨北一提这个茬,他反而第一反应就是要撇清,话说出口了,心里却后悔得不得了。 墨北也没再说什么,几个人互相道别,刘正扬上车离开,乔赟和墨北也分别叫了出租车。 墨北抱着新买的书,直接去了工厂,夏多正挽着袖子在办公室跟经理还有几个技工讨论生产线的事,看到墨北过来,果然很开心。墨北示意他们继续忙,自己在一旁待着。 年长的张工笑着对夏多说:“夏总,认识你这些天,一直看着你很沉稳,看着都不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这会儿倒是见着你年轻浮躁的一面了,这眼睛盯着图纸,心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经理谈霖也笑:“可见你们小哥俩儿感情好,这是准备下了班出去玩?” 夏多忙看向墨北,墨北摇头:“没想去哪儿,就是出来买东西,顺便过来等你下班一起回家。” 夏多两只眼睛弯成了新月,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北北来等自己下班!北北说下班一起回家!艾玛,太温馨了!太有小两口的感觉了! 原本忙了这一天,夏多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都感到疲惫了,可现在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他好像充足了电,不仅思维运转得更快,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个分贝…… 墨北反正听也听不懂,干脆就站到窗前去摆弄窗台上的那几盆花,又随手抽了几张打印纸撕窗花玩。感觉到夏多在看自己的时候,便对夏多笑一笑,直笑得夏多心都乱了,好容易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便撵人:“就这样,张工、李工,您二位是老前辈,这次更改生产线的事主要由您二位负责。有什么状况咱们再商量。” 把人都送出办公室,顺手反锁了门,过来抱住墨北就是一个深吻,甜甜腻腻地说:“一会儿和楠哥说一声,咱俩在外面吃,吃完饭去看电影。好不好?” 墨北说:“我在街上碰着乔赟了。” 夏多愣了一下,心虚地问:“乔小二来……来旅游的吗?他在哪儿呢?” 墨北说:“本来我想带他回家去,晚上一起吃饭的。可是他说今晚的机票回云边。不过,我看不太像真的,大概他是觉得跟我们在一起会尴尬。” 夏多对乔赟是真觉得挺为难的,当朋友相处了好几年,感情是真有,虽说后来感情变了质,可乔赟的追求隐忍而耐心,从不轻易触及夏多的底线。时间一久,他那份无助的守望就更加让人同情,夏多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拒绝得是不是太残忍。 不过每次有动摇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墨北。他想和墨北在一起,两个人亲亲密密的,中间再也不可能插下另一个人。那么对乔赟有再多的不忍,也必须狠下心来,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这会儿他也只是犹豫了几秒钟,便又无赖地抱着墨北腻歪,说:“既然他这么说,那就当他是真的。吃火锅还是吃炒菜?” 墨北说:“我还碰见刘正扬了,跟乔赟一起。” 夏多对刘正扬记忆深刻,这会儿真正是吃了一惊,忙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奇怪,乔小二怎么会跟刘正扬在一起?” 墨北说:“好像他俩也只是碰上的,刘正扬跟以前不一样了,表面看着没那么变态了。”他只是觉得碰到这两个人的事应该跟夏多提一下,至于跟刘正扬那些意在言外的交锋,却是不必对夏多说的。 他是对刘正扬的那个神秘朋友很在意,可是刘正扬若是不说,他再怎么在意也是没辙。索性就把这事放到一边,和夏多去吃饭看电影,好像个约会的样子。 ☆、67NEW 云工大新生是在九月五号开学的,军训时间长达一个月,夏多托人帮着请了假,直到军训结束后,他才算是紧赶慢赶地把“星图”的事安排妥当,赶紧和墨北坐飞机回了云边。 回到云边,夏多又是马不停蹄地忙活了好几天。他在人情处世上一向周到,这次到深圳虽然忙得连近在咫尺的香港都没去,却还是拜托逢春、二龙帮着买了不少礼物回来送人,连墨北给家人的礼物他都包了。 因为之前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他不在家,现在同学又大多已经开学走了,所以只找了几个像王盛这样已经工作的朋友出来庆祝了一下,顺便分分礼物。当然没少被朋友们埋怨他失踪这么久,夏多就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自己到深圳办厂的事,众人都知道几分他家里的背景,以为是家长给安排的,也就没人多问。不过像王盛这样有野心的,过后还是跟夏多探讨了一下自己也辞职下海的事。 王盛学习不行,高中毕业后家里就给安排到了法院工作。也不知道夏多跟他怎么商量的,过后王盛倒是对工作上心多了,也不像开始的时候那么张狂讨人嫌。 夏丞玉对于侄子的事从不多掺和,只是关心了一下他的学业,对于生意上的事半个字都没问,倒是拉着墨北聊了半天,说他从南方回来居然没怎么晒黑。墨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以他宅的程度来说要是会变黑,除非是龚小楠家天花板上装的不是日光灯,是紫外线。 为了跟谈霖方便联系,一向不爱张扬的夏多可算是把呼机、大哥大都给配齐了,又磨着墨北非得在他家里装了电话,说是万一谈霖找不到自己,可以直接打给墨北商量工厂的事。结果安上电话的第一天,夏多就一口气给墨北打了六个电话,前两个电话还能找出点正经事来说,到后来光是傻笑,缠磨着墨北说些毫无意义的情话,烦得墨北直接拔了电话线。 夏多虽然错过了军训这个能与同学加深感情的好时机,但是没用几天,他就已经在班级里如鱼得水了。周末从学校出来找墨北,身后跟着一帮男同学、女同学,集体活动去江边玩,夏多俨然又是个小团体的中心,让墨北叹为观止。 这一群大一新生刚经历过如火骄阳的荼毒,部分男生已经黑得像非洲人了,就连女生们也都对着夏多白晳的皮肤嫉妒不已,这会儿看到个比夏多还白净漂亮的小孩,干脆嘻嘻哈哈地过来你摸一把我捏一下地调戏起来。 墨北想拿惯用的装腼腆害羞的招数来躲避,却错估了这群女孩子的战斗指数,“好可爱!”“好像乖乖虎哦!”“不对不对,像小旋风林志颖!”“才不像!明明就像圣斗士里的瞬!可爱的瞬弟弟来让姐姐亲一口~~~” 一群男生很无良地在旁边捧腹大笑,谁都不来解救这个已经快被“姐姐”们给蹂躏得发疯的小弟弟。 夏多?这混蛋笑得都快从船上掉下去了! “夏多说他弟弟很害羞,让我们要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来鼓励一下小孩。”常妙云,夏多的班长,一个苹果脸的姑娘,最后还是她把姑娘们给哄走了。她顽皮地凑近来端详墨北,“不过我看你好像都要被逗哭了。” 墨北瞪圆了眼睛,被逗哭?开什么玩笑! “瞧瞧这眼睛……咦?你眼里的水光是天生的吗?哎呀,难怪会有‘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这样的句子呢!”常妙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扭头就要招呼姑娘们来欣赏,墨北很丢脸地跑了。 船上的地方就那么大,他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幸好很快就到了江心岛,姑娘们被浅碧的江水和幼细的沙粒给吸引过去,放过了墨北。 夏多跟着男生们搬啤酒搬食物搬太阳伞,总之是忙得不可开交,墨北也不着急,站在一旁等着。夏多知道躲不过,不好意思地笑着走过来,拉着墨北往人少的地方走,还妄想转移话题,“北北,还记得上次我们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吗?” “李唯带我们来的那次嘛。我还记得就是那次某人在学游泳的时候被人给摸了——”墨北嘴角一弯。 那次被乔赟的抚摸给吓到了的事,夏多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立刻苦着脸求饶:“北北我错了。” 墨北挽起裤腿准备下水,头也不抬地说:“哦。” 夏多心虚,他也拿不准墨北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姑娘们都没什么恶意,也就是把墨北当成个漂亮可爱的小孩来亲昵……呃,好像墨北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成小孩了?国人对小孩子的态度往往是喜爱有余尊重不足,一般大人对小孩子的重视仅仅是给他们好的吃穿教育,却不会认真倾听他们想要说的话,更谈不上理解和尊重。谁会真把小孩子当回事呢? 这么一想,夏多就忐忑了,会不会自己真是好心做了错事,让墨北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小玩意儿”?正在组织语言向墨北解释,却见墨北抬头一笑:“别费心思琢磨怎么解释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谢谢你。” “啊?” 想要我和年轻人多一些接触,感染到他们身上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息,体会到那种没心没肺的无忧无虑;想要我从自闭禁锢之中脱离出来,和这个世界和解;想要我多一些轻松自在,少一些思虑沉闷;想要我……活得快乐。 墨北笑笑,几步迈进浅水中,一脚扬起大片水花,溅了夏多半身的水,夏多嗷呜一声跳到水里扑腾了过来。 这个周末玩得很开心,夏多不仅和同学们加深了感情,自觉跟亲爱的北北好像又少了一些隔阂。于是第二个周末,夏多准备再策划一次出游,可是计划很凄凉地胎死腹中了。因为墨北趁着秋高气爽,自己掏钱带着姥姥出去旅游了,顺便还捎带上了小舅当勤务兵。 呜……北北不带我玩了……夏小多很郁闷。 为了排解郁闷,夏多干脆买了张机票飞去深圳,让南国的高温和繁忙的工作抚平了他的忧伤。 在大学里,不论是学霸还是学渣,都用不着担心无聊没事做。图书馆里浩瀚的书籍,各种讲座,可以满足学霸好好学习的需求。与高中相比分外宽松的管理,各种课外活动、交际舞会,则让贪玩的人如鱼得水。有人可以充实地学完四年,也有人能一路堕落到底地混完四年,全看个人选择。 夏多的寝室是八人间,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每天早晨赖在被窝里任由闹钟此起彼伏而各自鼾声依旧,专业课之外的能逃就逃,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熄灯之后还挤在有灯光的走廊或厕所里苦读。七个人里,有一个进了学生会,两个进了篮球社,剩下三个热衷于参加老乡的联谊会,企图在第一学期结束之前就给自己找到个女朋友。 最后一个室友比较特别,早上你出去上课的时候他在寝室睡觉,中午回来的时候他在床上看小说,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看小说,熄灯睡觉后你会看到他的床上幽幽地亮起了手电的微光。以致于夏多怀疑他考的专业大概是读书会。 夏多经常要去工厂那边,有时候忙起来还会请上几天假,所以在室友们看来,大概也同样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夏多开得起玩笑,做人又大方,经常会买些水果、零食回来请大家吃,打球的时候少个人他也能补上,偶尔谁手头紧了他也乐于帮忙。人情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处出来的,所以夏多的人缘一直很不错。 谈霖的工作能力不愧于夏多给他开的高薪,很快夏多就不必这样频繁地两头跑了,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 但是!夏多忧郁地想,他更希望能和墨北相处的时间变多啊! 墨北顾及着姥姥的身体,所以行程安排得并不紧密,在外头足足玩了两个多月才回来,可走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北京、上海、青岛等几个城市。 姥姥这辈子头回出省,一路上有小外孙开心解闷,有儿子跑腿安排,又见识了从未见识过的风光,吃过了在东北吃不到的菜肴蔬果,已经是心满意足。回来后见谁跟谁说小外孙有多孝顺,在家的时候就掏钱让自己去医院做体检,没事就给自己买东西、拿钱,还带自己出去玩了这么长时间。 说得多了,就有人纳闷地问怎么是小外孙拿钱啊?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钱?该是做生意的大闺女或是二闺女给拿的钱? 姥姥不愿意让小外孙的功劳被抹杀掉,一来二去的就说漏了嘴,于是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原来老孙家那个又孤僻又古怪的小外孙,居然是个作家!这事可真稀奇啊,谁不知道那孩子不上学,成天待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敢情人家是闷家里头写作呢! 事情很快传开了,关于墨北的更多的事被人挖了出来,或真或假,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打听墨北写的是什么书,挣了多少钱。开始的时候姥姥说不出来,就有人怀疑她之前是说谎,还有人去找孙五岳、孙丽萍甚至是墨洁打听。 后来终于有人挖出来墨北写的是推理小说,还翻译了外国的作品。于是又有人怀疑他的书都是家里的大人帮着写的,不然哪有连小学毕业证都没有小孩能当作家呢?还有人质疑墨北的英语水平,理由是同样在夏老师家学英语的学生可没像他一样能翻译整本整本的小说。 “请问您家里是怎么教育出这样一个天才儿童的?他的食谱是什么?他几岁开始识字的?他的第一篇小说是您亲自指导的吗?”几乎天天都有人跑到医院来找墨向阳,但不是来找他看病的,而是希望从他这里得到教育出天才的秘法。墨向阳被这些望子成龙的家长和记者给骚扰得实在没办法,不得不请了假,想等到这阵风头过去再上班。 墨向阳想自己都已经被骚扰成这样了,恐怕岳母和儿子那里情况会更糟。果不其然,他到孙家的时候,正看到孙五岳怒气冲冲地把一个记者推出门来,那记者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叫:“新闻就是要还原真实!民众有知情权!既然你们家里说自己说的是实话,那就应该把小孩叫出来,当场作文,证明他的书都是自己写的。不然就是想用谎言伪饰出一个天才儿童出来!” 孙五岳气得从门后抄出大扫把来,那记者也不惧他:“你还想打我?好,你打,你打。我倒要问问大家,这种动辄打人的家长怎么可能教育出天才儿童来?” 孙五岳举着扫把,打是打不得,不打还把自己气得要吐血,感觉活了小三十年就没这么窝火过。 墨向阳也是气得不行,可跟这种人又没有道理可讲,只能招呼着小舅子回家,把大门一锁,陌生人一个都不放进来。 进了屋一看,姥姥正坐在炕上掉眼泪,墨北好声好气地在哄她。 “都怨我这张嘴,怎么就没管住呢?这可好,图一时高兴,把我外孙儿给害了。小北啊,你姥姥就是个老糊涂啊!” “姥姥,没你想得那么糟,别理那些无聊的人,嘴长他们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唉,姥姥活了大半辈子了都没活明白。你说我咋就那么虚荣呢,咱有啥高兴的事就自个儿猫家里头高兴就完了呗,我非得去跟街坊邻居显摆。显摆出事来了。” “这不算什么大事,真的。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对我的事也就是一时新鲜,过了这个风头就没人管了。别哭了,姥姥,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啦。” 姥姥噗哧一乐,“都老么卡哧眼的了,还漂亮啥。”笑完又搂着墨北叹息,“我大宝贝这么好,那些王八犊子还想往孩子身上泼脏水,真是黑心肝。” 墨北就跟着骂:“对,黑心肝。” 姥姥说:“那么大的人了,欺负我们家孩子!真不要脸!” 墨北附和:“对,太不要脸了。” 姥姥说:“我就不信这事要是摊他家孩子头上,他还能嚷嚷什么伪天才、知情权。敢情别人家孩子都是垃圾堆捡回来的。” 墨北说:“对,捡回来的。” 姥姥说:“胡说,我们小北可不是捡回来的。” 墨北说:“嗯,是我爸拿用完的药瓶跟人换的。” 连姥姥带墨向阳、孙五岳都被逗笑了,墨向阳这才得空跟姥姥说话,好一番开解。一家子都担心老太太因为内疚,把火积在心里,再做下病来,所以是怎么轻松怎么聊。 但避开姥姥,墨向阳还是不禁忧心忡忡地对墨北说:“儿子,别管外面怎么说,有事爸替你抗着,你别上火啊。” 墨北笑了:“爸,我真没事,我就是担心你们受影响。今天可不是休息日,你请假来的?是单位里有人说什么了?” 墨向阳伸手在他鼻梁上一刮,有点得意地笑:“小机灵鬼,什么都能猜着。唉,单位里倒还好,顶多就是有人说两句羡慕的话,再问问是怎么把你给教成作家的,至于背地里说什么我听不着,就当没有。不过,这两天居然有外人来找我问东问西的,都干扰到别的大夫看病了。正好我也担心这边的情况,就干脆请了几天假,过来看看。” 墨北想了想,语速缓慢地说:“唔,你么,我其实也不太担心……” 墨向阳怒了:“哈?臭小子!我可是你爸。” 一把将儿子拽过来呵痒,爷俩儿好一顿闹腾,末了才帮墨北揉着笑疼的肚皮,说:“好儿子,人哪要是能活八十岁,你现在连三分之一的路都还没走完呢。有些挫折能在少年时期就经历,总好过顺风顺水活到七十岁才突然遭遇。眼前这事虽然是个麻烦,可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就看你能从中学到什么。” 墨北难得地撒娇,“有爸爸帮我抗着呢,我不怕。” 墨向阳终于又体会到了自己在儿子心目中身影伟岸的幸福。 这天夏多被同寝的戴永拉去凑数打篮球,对手是化院的,班上不多的几个女生都被常妙云叫来拉拉队助威。常妙云不知从哪里弄了彩球花来,给每个女生都发了两个拿在手里,一喊口号就举起来哗啦啦地晃:“92电信1加油!92电信1,比赛拿第一!” 弄得化院的人直嘟哝:“不是说好了打着玩的吗?怎么就成了比赛了?” 戴永也不好意思了,他喜欢常妙云,所以就想把人约到这儿来展现一下自己的“英姿”,可没想到常妙云领会错误。 因为电信一班的姑娘们的口号声,聚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也有化院的人,就不服气地也大叫起来:“92化院2,决不当第二!” 好么,场上打球的小伙子们被逼上梁山,不认真也不行了。好好一场友谊赛打得火星四溅,最后夏多这边险胜三分。 常妙云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戴永露出自信的英俊的灿烂的笑容等着她投入自己的怀抱,可是,姑娘在他面前拐了个弯,奔着夏多去了。 “夏多,你行啊!刚才那个反手灌篮太帅了!” 夏多谦虚地笑笑:“还不是跟戴永学的,他才厉害呢,高中就是篮球队的,好多技术都是他教我的。” 常妙云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去了,拉着戴永热烈地讨论起NBA、CBA来,戴永悄悄给夏多比划了个OK的手势。夏多偷着乐,作为同寝室友兼同班同学,他要是看不出来戴永对常妙云的意思,那眼睛可就白长了。 打完球出了一身汗,夏多想回去洗个澡,还没等离开篮球场,一条洁白的小手绢就递了过来。夏多连忙对拿着手绢的鲁晓燕笑笑:“不用了。” 鲁晓燕抿嘴笑笑,收回手绢,又递上来一瓶可口可乐。 夏多说:“我不爱喝甜的,一会儿回寝室喝水就行了。” 鲁晓燕说:“正好我也要回寝室,顺路一起走?” 两人的宿舍楼正好是只隔着一条小路的,夏多不好再拒绝,只得在其他人戏谑的目光里和鲁晓燕并肩而行。 正因为清楚鲁晓燕对自己有意思,所以夏多更不愿意跟她有牵连,便有意迈开两条长腿加快脚步。鲁晓燕娇嗔:“你走太快了,等等我呀。”说着伸手牵住了夏多的衣角。 夏多只好慢下来,借着撩起衣服下摆擦汗的动作,让衣角从鲁晓燕手中滑脱出来。 鲁晓燕说了几句话,夏多都只是用“嗯”、“啊”这样的单音做答,让鲁晓燕明显感觉到他的冷淡。但是,突然一句话飘进他的耳朵里,夏多一下愣住了:“你说什么?” “上次我们去江边玩,你领去的那个叫墨北的小孩,现在好多人说他是骗子。”鲁晓燕又重复了一遍。 “好多人说?怎么回事?”夏多的脸色沉了下来。 鲁晓燕说:“我爸不是晚报的记者嘛,他回家说的,事情是这样……”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男生宿舍楼的楼下了,鲁晓燕故意把事情说得非常详细,竟足足讲了十多分钟。夏多关心墨北,明知道鲁晓燕话里注水也得耐着性子听着,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琢磨。 他上周末还跟墨北见过面,并去看望了姥姥,当时没有发现异常,想来那时候事情还没有发生。今天才周五,从墨北写作的事被曝光,到有人质疑,前后不会超过五天,可是照鲁晓燕的说法,这股质疑的声音居然已经大到连记者都去采访了,这速度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鲁晓燕终于把自己知道的和父亲猜测的事都说完了,见夏多脸色不太好看,便问道:“夏多,他是你什么亲戚家的弟弟啊?这事你是不是也被蒙在鼓里了?” 夏多心情烦躁,语气却还是很温和,“北北写小说的事,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我经常去找他玩,看到他写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天才也不是凭空得来的,北北看过的书可能比很多大学生还要多呢,他写废的稿子撂起来,可比他的人还要高。别人有怀疑,是因为没有看到过他的努力。鲁晓燕,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然北北肯定还要瞒着我,不想让我担心。”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千万别客气。”鲁晓燕好像真的替墨北松了口气一样。 夏多道了谢,又婉拒了鲁晓燕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在她失望的目光中快步走进宿舍去了。 ☆、68NEW 夏多回到寝室就抓起大哥大想给墨北打电话,但转念一想又放下了。 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夏多先去洗了澡,和往常一样顺便把脏衣服也洗好晾上了,然后才拿着大哥大到顶楼无人的地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他就趴在齐胸高的围墙上,默默眺望着校园等待着。 打出去的那几个电话,先后都有了回音。最后一个电话打回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夏多回寝室翻出一袋面包两根火腿肠,潦草地填饱了肚子。 第二天下午没课,夏多直接去了孙家,果然墨北是在这里。 一看到夏多,姥姥便愧疚地拉着他说:“瞧瞧,把你们都给折腾来了,都怨我这个老糊涂。” 夏多已经把事情始末了解得差不多了,忙和墨北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姥姥。好在姥姥这几天也冷静多了,不想让大家担心,故作爽朗地一拍大腿:“嗐,再糊涂你们不也得受着么,谁叫我是当姥姥的呢。得,姥姥给你们做好吃的去,胃里有食就不愁。” 老人家有事可做也能分分心,墨北忙点菜:“姥姥,我要吃虎皮尖椒。” 夏多也说:“姥姥,我想吃馄饨。” 姥姥说:“行,姥姥这就剁馅去。吃食堂都吃瘦了,可怜见的。” 哄着姥姥出去了,墨北才问夏多:“从哪儿听说的?” “同学那儿,她爸是报社的。” “晚报的?就他家来过记者,不过小姨父打了招呼,把稿子撤下来了,那个记者不服气,还想把稿子卖到别家报社去。” “后来呢?” “唔,听说他走路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下巴磕到地上,差点把舌头给咬断了,缝了好几针呢。大概得有段时间不能出去采访了。” 一听就是龚小柏的野兽派作风,直接、凶狠、有效。 对那个记者,墨北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如果真是不带个人主观色彩的采访也就罢了,偏偏他预设了很多对墨北不利的前提,在采访中使用诱导性的语言套姥姥和小舅的话,被小舅一怒之下赶出去后,又打着知情权的幌子想强迫他们继续接受采访。不给他点教训的话,墨北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 夏多倒是觉得这种惩戒有点过了,可是他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说,就算龚小柏还没对那个记者下手,如果墨北真的气不过要惩戒的话,哪怕要夏多亲自动手,他也会去做的。 他的原则在墨北面前向来是等同于无。 “我觉得这件事发展得有点太快了,就像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一样。”夏多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墨北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当初姥姥虽然跟人说了我写作的事,可是马上就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所以后来有人追问我写了什么书,姥姥都想办法绕过去了。在场的都是老街坊老邻居,姥姥还跟他们说了这事别外传,当时大家也都答应得好好的。可过后,事情不仅一下子就传开了,而且连我的笔名是什么都被公开了。” “知道你是北纬37的人并不多,但都是自家人,谁也不会随便说出去的。”夏多说着顿了顿,脸色微微一变。当初孙丽华为墨北写书的事而设宴,席上的外人可只有三个,他、卫屿轩、夏丞玉。他自己从来没跟人说过,卫屿轩的嘴也很严,难道是夏丞玉无意中透露出去的? 墨北看了看夏多的脸色,心思一转就知道了他想到哪儿去了,微笑着说:“虽然只是小范围知道的事,但外人要查其实也是能查得到的。起初我的通信地址用的可都是我爸的,查到他,再顺藤摸瓜就能找到我,这中间只需要一点点想像力罢了。以前没曝光,只是因为没人去查而已。” “喵——”小猫自己顶开门进来,在夏多脚下绕了一圈,跳到了他的膝盖上。 夏多给小猫顺毛,他仔细想了一下,墨北说的确实没错,他对北纬37这个身份的隐瞒其实是很粗糙的,早期是由墨向阳做中转,后来是由卫屿轩帮忙,但这中间也不过就是隔了一层障碍而已。如果有人把墨向阳或卫屿轩平时的行为做下分析,很容易就知道他们不会是真正的北纬37,那么真正的北纬37肯定是与他们交往密切的人。如此再排查下去,发现墨北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到最后就会像墨北说的那样,只要那个人有点想像力,敢于大胆地揣测,就能判断出墨北就是北纬37。 张晓光和北纬37相交多年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是墨北掩藏得有多好,也不是张晓光太笨,而是因为他是个君子,尊重北纬37的**权,没有真的费心思去窥视什么。 “可是,会是谁在暗中查我呢?查我的目的是什么?姥姥说漏嘴这事算是个自动送上门的机会,可是他能这么快地把握住这个机会,还能把事情宣扬开,这可不简单啊。但是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相信我是个骗子?相信我家里人都是骗子?”墨北摇了摇头,“不对,要证明那些小说的确是我写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关于骗子的流言自然也就会冰融雪消。那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小猫嫌夏多顺毛顺得太心不在焉,扭头叼住了夏多修长的手指磨了磨牙,傲娇地投奔了墨北的怀抱。 墨北又说:“小姨父说,那个记者也是因为接到爆料电话才会过来采访的,一般报社会给提供有效新闻线索的人奖金,但这个爆料的人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小姨父也查不到他是谁。” 夏多说:“我给几个朋友打过电话,让他们盯着报社,如果还有人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的话,他们应该能得到些线索。不过,眼下这事你要怎么处理呢?” 墨北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担心那个神秘人还有后续作为,其实什么都不做,等着这阵子风头过去就好。而且事情可以控制在云边以内,知道的人也不会很多。现在么,其实也好办,我发表个声明,说明一下为何会隐藏身份的事,虽然可能会因此引发更多的议论,但隐瞒年龄写小说又不是违法犯罪,反而称得上是佳话。至于要证明我就是作者本人,一是可以对比笔迹,二来我有草稿、大纲可以做为证据,这些虽然不能完全打消别人的怀疑,但是除非是别有用心的人,一般也就不会一直纠缠下去了。如果单纯从出名的角度来说,这么一宣扬还是给我做了广告呢,以后书还能卖得更多了。” 夏多配合地笑了笑,“是呀,以后我就可以跟别人炫耀,知道北纬37吗?那是我——”他凑到墨北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顺势在墨北耳垂上亲了一下。 墨北对他这种逮着一切机会占便宜的行为已经无语了,捏起小猫的爪子抽了夏多一耳光。 夏多忙向小猫道谢:“谢谢猫大人没亮出指甲来。”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实际处理的过程中还是免不了麻烦,还好在云边有龚小柏保驾护航,在出版界有卫屿轩、张晓光做背书——张晓光实在是个好人,墨北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后,他在吃惊过后也表示了理解和支持,毕竟他也觉得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北纬37是个小孩子的话,可能自己都会忍不住要带着猎奇和偏见去看待的。 而就像墨北预料的那样,他的事又不关系到国计民生,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其他的新闻给转移了,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他不放。顶多就是在一些认识的人中间引起的波澜会持续得时间长一些,比如当墨向阳回去上班后,大夫们会半开玩笑地向他请教如何培养出个作家来;或是墨洁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你们知道吗?墨洁她弟弟是个作家耶!” 对此,墨洁出乎墨北意料地淡定:“这有什么呀,以前别的同学都指着我说,‘你们知道吗?墨洁她弟弟不上学都能考试拿高分!’‘你们知道吗?墨洁她弟弟好像有什么怪病,现在连学都不上了!’现在不过是换个新的说法,我已经习惯了。” 不仅如此,墨洁还不再像过去那样,会带同学回姥姥家来玩了。她可不愿意让人拿自己弟弟当大熊猫似的参观。 这让墨北有些内疚,等夏多再去深圳的时候,就托他带了不少衣服、文具和女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来讨好姐姐。墨洁一一笑纳了。 除此之外,因为现在还不像有网络的时候那样信息流通得快,虽然墨北用某报记者采访的形式公开了身份,但知道此事的读者其实并没有多少。一些记者想抓住国内最年轻的推理作家这个点来做新闻,但因为墨北的拒绝采访,所以也没掀起什么波浪来。 虽然质疑作假的声音也如预料中一样出现了,但因为墨北处理得当,态度淡定,终究也只是风过水无痕。 但等到事情渐渐平息,墨北反而感觉不安了。 那个神秘人居然没有再做过什么手脚,就好像他公开北纬37的身份仅仅是为了帮墨北出名,让人知道国内有这么一个天才小作家一样。 这也太奇怪了。 ☆、69龚小楠番外之一 龚小楠两三岁的时候就没了妈,老爸又是个跑长途的司机,平时只有哥哥龚小柏照顾他。但是!小柏也只有七八岁,个头还没灶台高,可想而知兄弟俩平时过的是什么糟心的日子。 那时候,每次爸爸回家,小哥俩儿都高兴得像过节——终于可以吃上全熟的饭菜了!味道如何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能熟就行! 老爸对儿子们很内疚,觉得自己对儿子们照顾不周,于是家里的存折都直接交给了小柏管着。小楠也想试试管存折的感觉,有一次趁哥哥不注意,把存折转移到了自己原来装糖果后来装弹弓、玻璃球的小铁盒子里,自我膨胀得不得了,拿出去跟小朋友们炫耀,“存折!见过没?这里面都是钱!能买好多糖,把你们都给砸趴下起不来。” 小朋友好奇地捏着存折抖抖,连一分钱硬币都没抖下来,于是大家都不相信,觉得龚小楠在说谎。 小朋友之一:“我见过我家的存折,你这才不是存折呢!存折都是一只肥肥的小猪的样子,一晃荡肚子里面就响!” 小朋友之二:“嘁,拱地猪又骗人。说谎的都是坏孩子。” 小朋友之三:“对,我妈就不让我跟拱地猪玩,说他是没娘教的,天生坏种,他哥也是。上回他哥跟同学打架,还被他同学的爸爸给踢了一脚呢。” 小朋友之四:“我们不带你玩!边儿去!” 小楠伤心地抱着小铁盒回家了,他本来还想把里面的玻璃球拿出来跟小朋友们分享呢,那可是爸爸在另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全都是彩色的! 回到家,小楠被正在掏耗子洞找存折的哥哥揍了一顿…… 上小学的时候,小楠和哥哥都升级了烹饪、裁缝技能,并开启了对老爸厨艺的嘲讽特技。于是,每次爸爸回家,爸爸都高兴得像过节——儿子们做的饭菜真美味啊! 小楠同时升级的还有打怪技能,并自创了诸如降龙十八掌(招式威猛可将对手脸蛋扇肿)、七伤拳(招式阴毒专打对手要害如软肋、小**)、胡家刀法(要点在一个“胡”字,如胡拍乱打、胡切乱砍)、打狗棒法(不管大狗小狗打瘸了就跑)、天山折梅手(使用时对手的小手指会传出可爱的咔声)、蛤蟆功(可像蛤蟆一样鼓气跳起将对手撞翻在地)、金钟罩(施放技能时关键要不停对自己说“我不疼我不疼我不疼……”)、狮吼功(此技能需配合其他技能使用,要决在于嗓门是否洪亮)、伏魔杖法(只要手握一棍,可横扫小学、幼儿园)等等。 经过勤学苦练——在哥哥的挫折式教学下(挨揍)通晓各技能,并邀请同学比武淬炼(揍人),小楠自觉已有高手风范,有意开宗立派招收徒弟。并且他很谦虚地决定,掌门一职虽非己莫属,但执法长老这个位子一定是留给哥哥的,要是哥哥不满意,还有本门的死对头魔教教主一职可供选择。 龚小楠小朋友是很有行动力的,很快他就在自己班级里先招收齐了门派的核心骨干,三位长老(别忘了还有一个长老的位置是给哥哥保留的)、四大堂主,还有圣女一枚……此外,长老堂主和圣女还要有侍卫保镖丫鬟车夫等一干配置,龚小楠仔细算了算,去除班上那些跟他好感度实在太低的同学,人数好像不太够用。于是,很有头脑的龚小楠小朋友非常有气魄地决定扩大招选范围,从本班级发展到全年级。 然后,龚小楠小朋友被老师叫家长了。 因为老爸不在家,去老师办公室领人的是哥哥。在领受了碎嘴老师一番口水的洗礼后——如“你爸爸这样教小孩可不行,这是放任自流,成天在学校欺负同学还拉帮结派,以后就是个当流氓的命!”,龚小柏全然没有发现老师自备了先知技能,不仅准确预言了龚小楠未来的命运,还稍带着暗示了龚小柏会有同样的未来(哥俩儿是一个爸爸放任自流地教出来的)。耐心告罄的龚小柏发挥了毒舌技能,把老师给气个倒仰后,潇洒地领着弟弟回家了。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揍弟弟。 第二件事,训弟弟。 “笨蛋!整什么门派掌门的,那都是封建糟粕!你应该建立的是军队!当司令官!元帅!先弄步兵军团,然后弄坦克团……” “哥,没坦克……” “笨蛋!拿自行车凑合!” “哦。那,哥,我当司令官你当什么呀?” “笨蛋!我当司令官他哥军师!” “……哦。”龚小楠没弄懂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关系,不过,哥哥说的准没错! 有哥哥这个军师在背后支招,龚小楠司令官当得风生水起,振臂一挥,应者云集。学校里所有淘气的坏小子都抢着要在军团中谋一职位,龚小楠很快就把所有官衔都分配出去了,后来的只能委屈着先当个列兵。 龚小楠觉得挺对不起大家的,向军师大人讨教该如何处理。军师大人不屑地赏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花了一节数学课的时间帮他制定了军团成员晋升计划表,让每个列兵都有晋升成司令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相当的渺茫),也让每个军官都有被降职成列兵的可能(这让列兵们更加跃跃欲试地想要拉下几个军官好给自己腾位置)。 军师大人把军功制定得十分详细,包括拉一名列兵入伍是几分、打跑一个敌人是几分、掩护战友是几分、卖废铁钱贡献为军资是几分、考试为全年级前三名是几分,还有积累到几分就可以升一级,多长时间以内没有军功的话就会降一级,什么样的军功可以破格提升等等。 此计划表一公布,激起了军团全体空前绝后的战意,每个人都在计算自己的军功够不够升职的,并对那些提出抗议的成员(多半是靠关系上位的军官)充分表达了排斥、不屑,刺激得这些成员也奋勇上进。 除了原来那些爱打架爱淘气的学生外,一些成绩优秀的学生也被吸引进来,因为贡献军功有奖励——比如由司令亲自颁发的奖章(军师大人手工打造)、保护军团成员不被人欺负(非成员有可能被军团集体欺负)、学期末发布的各种奖品(从钢笔到书包、从汽水到香烟)…… 如果有人仔细研究过计划表的话会发现,龚氏兄弟的恶势力团伙已经初具雏形,并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小楠军团,威~~~武~~~! 军师大人,威~~~武~~~! 小楠司令官十一岁的时候,龚爸爸不幸去世了。 对哥俩儿来说,爸爸的死对小柏的打击更大一些,而小楠则更多的是感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从他懂事以来,哥哥几乎就承担了父母所能给予的全部爱护、管教和照顾,饿了他找哥哥,病了他找哥哥,老师叫家长他找哥哥,打不过同学他找哥哥……总是在出差的爸爸更像是一个偶尔才会出现的旅客。 从此以后,就是孤儿了。 从此以后,就只有哥哥这一个亲人了。 从此以后,就会有人在骂自己的时候多几个字了:这个没娘教没爹养的天生坏种。 表面看起来,和过去的生活好像也没差别。 可是,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汽油味尘土味把自己抱在怀里,用胡茬子在自己的小嫩脸上磨来磨去了。也再不会有那么一个男人非要搂着自己和哥哥一起睡,半夜还把被子都给抢走,害得小哥俩儿一早起来齐齐发烧咳嗽了。再不会有这样一个男人抹着下巴上沾到的酒液,大笑着说你们小哥俩儿要快点长大,等你们长大娶媳妇给爸爸生几个小孙子玩,爸爸就不用再开着车天南地北地跑了。再不会有那种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低低的哭泣声给吓醒,却只能继续装睡,因为发现是爸爸在床边低声数落着他自己,埋怨他没有照顾好两个孩子,这样尴尬的事再也不会有了。 越想越伤心,可龚小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伤心得眼泪不停流下来,伤心得哭到晕厥。 等醒过来的时候,龚小楠看到哥哥满眼的红血丝,脸色苍白如鬼,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害哥哥没休息好,要挨揍了。 可出乎意料地,哥哥只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说:“让让,我困死啦。”就躺到他身边呼呼大睡起来。 哥哥好像真是累坏了,那等他睡醒后,给他做顿红烧肉。 香喷喷的红烧肉……龚小楠啪嗒着嘴巴又睡着了,紧紧依偎在哥哥大人的身边。龚小柏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摸了摸弟弟确认他存在,然后放心地睡得更沉了。 等小哥俩儿睡醒以后,没有红烧肉可吃,只有一群逼他们卖房赔钱的人闯进来骂人砸东西。龚小楠当时不太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对方家里死了人,要他们赔钱。可是,我们的爸爸也死了啊,为什么他们不赔钱?这不公平! 开始的时候,他憋着气看哥哥好声好气地跟他们商量,可后来那些人砸了他家的锅碗瓢盆,还要搬走家具,龚小楠忍不住了。他冲上去对着一个胖子施展出蛤蟆功,可是对方下盘太稳、肚子弹力太大,蛤蟆功反噬,龚小楠摔了个跟头。 然后,哥哥大人怒了。 直到龚小楠长大以后,仍然觉得那次和哥哥一起挥舞着菜刀把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所谓债主给逐出家门,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事!尤其是当时他才十一岁,哥哥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小少年,能将一群成年人给打得抱头鼠窜,是堪比张无忌大战光明顶、杨过横扫全真教、萧峰踏平少林寺(好这个没有)的壮举! 当然小哥俩儿自己也受了伤,关上家门,像两只被遗弃的小狗,你舔我一下,我舔你一下,互相慰藉着。 龚小楠想,神勇无敌足智多谋的哥哥也会受伤啊,真是太可怜了,我得快点长大,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哥哥。 后来龚小楠发现,保护哥哥这个任务,基本上比推倒终极BOSS还要困难。他家哥哥大人自带无视一切嘲讽技能、自带原地回血回蓝技能、皮厚血厚防高输出高……他只能给哥哥大人当召唤兽小宠物,调剂调剂心情。 再后来,哥哥大人在跟一群成年人比腹黑比凶残比输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终于在83年严打的时候,掉进了副本陷阱,坐了牢。 坐牢之前,哥哥说:“小笨蛋,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你别犯虎,也别犯怂,不然等我出来揍扁你。” 龚小楠觉得哥哥的要求不太容易达到,在犯虎和犯怂之间他只能选择一样,很显然犯虎才符合他的升级路线啊。 不过这还不算让人头疼,最让龚小楠头疼的是,在十五岁这年夏天,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去探监的时候,龚小楠吞吞吐吐地跟哥哥说了这事儿,当时他觉得哥哥大人的表情十分精彩,可惜手边没照相机,不然就算冒着被哥哥打死的风险他也要拍下来。 龚小柏当时挺深沉地问:“我打你一顿有用吗?” 龚小楠慎重地想了想,说:“打一顿肯定没用,多打几顿的话不知道,但容易打残或者打死。” 龚小柏说:“嘁,我要个残废弟弟干嘛。不过,你要是敢穿着裙子到处逛,我一定亲手帮你切了那根东西。” 龚小楠大骇:“裙子?谁要穿那玩意儿!你打死我我都不干!” 龚小柏放心了。 龚小楠也放心了。 哥哥的底线如此之低,他相信自己这辈子都触不到。 在龚小柏遇上孙丽萍的时候,龚小楠有一阵子对着可口的小月亮心猿意马,不过被哥哥警告了:“不许对小月亮下手,我可不希望你以后成了我大舅哥的对象,妈的,那关系也太复杂了。” 龚小楠心想,要不怎么人家能当哥哥呢,女朋友还没追到手,已经开始关心起大舅哥的姻缘了,这未雨绸缪的精神值得学习! 既然哥哥不让,那就放过小月亮,反正这小子也挺二虎的,真要下了手,兴许还会崩着牙呢。 也许是老天爷对他毅然放弃美色的嘉奖,没过多久,龚小楠就遇上了一个比小月亮还二虎的漂亮小孩。 那天龚小楠跟一个小子打架,具体原因他想不起来了,光记着那小子好像是体校田径队的,特别能跑,还会跨栏,碰着河沟嗖一下就过去了。碰着拉煤的小板车嗖一下又过去了。碰着一堆砖头他嗖一下又过去了!碰着一堵墙,他嗖一下,没过去。不过,嗖嗖,他爬过去了。 龚小楠这个气啊,这瘪犊子玩意儿停下来让他打两下不就没事了嘛,还跑!跑得他这个火大!等逮着了绝对不是打两下的事,非得让他后半辈子都不能再嗖嗖嗖! 龚小楠跟着翻墙过去,一下子就被某人的铁锹给拍趴下了。 这个某人一脸煤灰,也看不清长相,光看到两只眼睛跟黑猫警长似的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还没等龚小楠骂人,某人已经拿铁锹指着他骂了起来。听了半天龚小楠才弄明白,自己跳进来的是个机关大院,前几天有贼进来,面前这小孩(听声音辨识出年纪不大)是锅炉工兼打更的,因为丢了东西被领导臭骂一顿还扣了工资,所以这几天正气咻咻地等着逮住这个贼报仇呢。偏巧先前那哥们儿跳进来的时候发出声音惊动了他,等龚小楠再进来的时候,正好让他逮个正着。 “还敢冲我翻白眼?老子拍不死你!”某人挥起铁锹就要打下来,可把龚小楠吓坏了,他发现这小子是真虎啊,就没发觉得自己抡下来的时候用的是铁锹边缘吗?这一下抡实了可不是拍死他这么简单,那是要削掉半边脑袋的! “好汉饶命!”龚小楠当机立断地大喊。 刷地一下,铁锹贴着他耳朵砍在了煤堆上——是的,龚小楠这才发觉自己一直躺在煤堆上。妈的,他刚上身的蝙蝠衫! 某人得意地大笑起来,透过凶残的表相,龚小楠一眼看穿了他的实质,这也是个二货! 对付二货,龚小楠很有经验,三言两语就让某人相信自己不是贼,先前跳进来的才是。于是二人组队刷田径队那货。 没刷着。 那货早从另一边的墙上翻过去跑了。 龚小楠很怅然。 更怅然的是,他肚子上被某人抡铁锹拍的那一下,很疼。 某人就很善良地邀请他到自己值班的小屋去擦药油,顺便洗个脸——龚小楠两手都在煤堆上沾上了煤灰,一时不察,给自己擦了个大花脸。 两个人就在水龙头底下一通冲洗,某人一抬头,龚小楠顿时理解了什么叫做清水出芙蓉,当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