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离开你我活不下去
回到家里，方舟已经睡了。安峰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换衣服，默默的洗澡。 听着水声响起，方舟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水声停了，几分钟后安峰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儿进了被子。 安峰关了灯，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的躺着。 曾几何时我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这根本就不是想要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方舟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了。 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侧躺着看着安峰，“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么？” “你都看见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安峰的语气比想象中要冷静。 方舟看着安峰的侧脸，日子把他磨得不再柔和，似乎还带着不太明显的棱角，“为什么一开始不对我讲？” 安峰也侧过头，借着月光看着方舟的眼睛，“讲了你还会让我去做么？” “知道我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做呢？”方舟眼泪流到枕头上。 “方舟，我觉得这没什么的。我以前学了八年的国标，现在正好派上用途。没有文凭到哪面试都不会有人要，除了跳舞，我没有别的赚钱的办法。”这是安峰真实的心理想法，他边想着边说，“更何况，这份工作赚的钱还比较多。” “那你就不能在正常的场合跳舞么？” 方舟一句还没说完，安峰就提气打断了他，“你觉得同性恋不正常么？” “我…”方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那你他妈，的，干嘛跟着我？呵。”安峰自嘲的笑了，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他知道两人的对话已经开始互相伤害了，可是这回自己却无法冷静下来，无法像往常一样，带着方舟离开快要爆发的战争地带。 “原来是我屁颠屁颠硬要跟着你啊，多谢提醒啊，我都快忘了。”方舟侧过身子，背对安峰，难过的闭上眼睛。 “不是么？哼，是谁要拉着我来重庆的。” 话像刀子一样割在方舟心里，同时也割在安峰自己心里。 安峰看着他那一侧的墙，也许看不到对方的脸，伤害的话更容易说出口。 慢慢躺进被子里，安峰侧着身子对着墙。 两人背对背，谁都不再开口。 僵持了快一个小时，他们都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 方舟本来就不擅长吵架，平时拌个嘴呛几句还行，可真的遇到什么事，就算是气的发抖，他也只能等着安峰跟他认个错，然后原谅他。 一开始方舟流着泪吸鼻子，到后来，想着想着，方舟也慢慢冷静下来。 这回过了这么久，安峰都没有跟自己赔不是。那是不是说，也许这回，是自己错了呢？ 方舟很单纯，也很善良，往着这条思路想着，慢慢把所有的不对，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方舟觉得安峰说的没错，如果不是自己任性，安峰现在还在学校里过着安逸的日子，不用把自己逼成这样的。 让爱的人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买单，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这么强人所难。 方舟希望安峰好，希望他能开心的过每一天，而不是被自己这么连累着。 自己头脑一热，离家出走，可安峰凭什么为他这么搭进来？ 安峰是爱自己的，自己也爱他，那么自己就更不能这般残忍的拖他下水。 如果安峰继续完成学业，期末肯定能拿个好分数。他是系主任的得意门生，毕业评定肯定也不会差。按部就班的到明年六月，安峰应该能顺利毕业，然后找个好工作。 想着想着，就算心痛，方舟竟也萌生了放安峰走的念头… 床的另一侧，安峰也在想着心事。他想下一分钟，就和方舟说声对不起。是我不对在先，我不该瞒着他。 虽然方舟跟踪我，他不相信我，但那也正能说明他在乎我啊。 还是说声对不起，每次方舟拗不过自己，就只能生闷气，然后等着自己道歉，不是吗。 安峰想好了哄方舟的话，正准备开口，背后就传来方舟小小的声音。 “安峰，你睡了么？” “唔…没…” 顿了顿，方舟继续说，“你明天…回去。” ──你明天，回去───── 时间被静止了，方舟说明天让他回去…让他走… 他要和他分开… 方舟对他的爱，绝不会比自己付出的少。而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让他伤心了。 是做了多少思想工作，方舟才能说出这句让他走？ 感情上，方舟是很软弱的。安峰很清楚，方舟有多么依赖他。方舟是那种，没有爱的灌溉，就会枯死的花。不管怎么逗方舟，只要最后抱住他，深深的吻他，方舟就会重新变成柔软的小鸟，栖息在自己的怀里。 三年多来，这是方舟第一次，跟他说要分开的话。 安峰像被雷击中一样，心口疼到无法呼吸。 等不了一秒，安峰就猛的转身，从后面紧紧抱住方舟，将脸埋在方舟的肩窝处。大手死死抱着方舟的身体，就好像不抱紧下一秒爱人就会消失。 …… 他们从大一开学，一起被分到综合寝室时，就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 综合寝室很大，有六个人。安峰和方舟都是上铺，而且是首尾挨着的那种。 有利地形，让他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每天晚上他们会头对着头睡，小声讲话到很晚。 安峰第一眼见到方舟，就被他干净又单纯的眼睛吸引住了。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对于分到综合寝室很不满意。 瘦瘦小小的个子，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脸。 估计是个被宠大的孩子，安峰一直挂着微笑的观察他。 从见到方舟的那一刻起，安峰就觉得，分到综合寝室，真是太好了！ 安峰念的是建筑设计，而方舟念的是广告。他们都学过素描，因此还有了很多共同话题。 开学一个月时，碰上十一国庆节，加上周末，一共放七天假。同寝室的其他四人都回家了。安峰不想回家，他不想浪费钱。 方舟是本地人，也准备回家。安峰说如果一个人住七天寝室会怕，让方舟陪他，方舟也就这么同意了。 方舟这人没什么沉浮，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安峰让他陪他，方舟暗暗窃喜的表情，让安峰有了点底气。 也许方舟也是个和我一样的怪人？安峰希望自己想的事，能变成真的。 有一天晚上，安峰说讲鬼故事，方舟又想听又害怕，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说话。 两个人侧着，挤在单人床板上讲鬼故事，那一晚安峰是怎么都忘不了的。 那天夜里，安峰故意想吓吓方舟，也是想试探方舟，想看看方舟是不是也对他有些好感。 当他讲到故事**时，方舟已经满手是汗的捏着毯子半蒙着头。 当方舟抖着声音问，“然后呢？” 安峰冷静的看着方舟头上方说，“然后…他就骑在你的肩上！” “啊──” 不出意料的，方舟尖叫着扑倒安峰怀里。 方舟吓死了，缩在毯子里紧紧拽着安峰的衣服。 安峰鼓起勇气，反抱住方舟，默默的表白了。 “方舟，我喜欢你！”安峰轻轻的说。 方舟愣住了，安峰紧张极了，怕他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方舟，我喜欢你…” 过了几秒钟，被子里传出了小小的声音，“我也喜欢你。” “你说真的吗？”安峰心里都乐开花了，立刻把方舟从毯子里拉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我，我也是…”方舟很害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是同性恋。 月光透过窗子，照到方舟的脸上，大大的眼睛琉璃般闪着光。 安峰觉得已经中了头奖，兴奋的不得了，紧紧紧紧的抱着方舟，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从那以后，外人眼中，他们是如胶似漆的好兄弟，可他们心里知道，对方在自己心中是唯一的爱的存在。 整整三年，他们从没吵过一次架。安峰能容忍方舟所有的小任性，而方舟把安峰就当成海上的一艘大船，在爱情的海洋里，这艘大船就是自己唯一的栖身之地。 …… 回忆让人无法平静，安峰的泪水顺着方舟的脖子往下流，大大的躯体有着明显的颤动。 “不，我不走！”沙哑的男声带着哽咽的说。 安峰的声音，让方舟又红了眼眶。 握着胸前抱住自己的大手，方舟轻轻的摸索着，“安峰，对不起，当初不该硬拉着你来重庆的。是我太幼稚了，做事欠考虑。原来生活和恋爱是两码事，我却没有分清楚。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你还是回去，还有一个多学期就要毕业了，你拿了证，找个好工作。” “别说了。”安峰听不下去了，方舟冷静的道歉，像一把钝刀，来回割着自己心头的肉。 “然后再找个爱你的…” “别说了！！”安峰加大力道紧紧抱着方舟，早已分不清是谁的身体在颤抖，方舟几乎被他勒疼了。 方舟没有再说了，他的喉咙也哽着泪水，发不出声。 “我爱你，方方…没有你的地方我哪里也不去，真的，别再说要我走了…没有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安峰用沙哑喉咙，低低的哀求着。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方舟泪流满面，转过身来，把头埋在安峰的怀里，大声的哭了出来。此刻的他，根本就无法用正常语调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方舟只能用哭声，来宣泄自己对安峰的不舍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