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心难医
叶红蓼见顾雨山不语,不敢多言,也不能再让他留在此地多一分一秒。一时茫然无措。他叶红蓼感觉自己简直被逼迫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顾雨山不再多留,叶红蓼这个样子,顾雨山觉得自己再多停留一秒,叶红蓼完全有可能命手下押着自己回指挥后方。 顾雨山的离去让叶红蓼长吁了一口气,瞬间又提起了精神,警惕的等候下一次的进攻。 战场硝烟不断,我定护你周全。 与平常大夫的手段不同,林戈开的尽是些五颜六色的药丸。 为什么用手段这个词?大概是因为江一舟觉得林戈从来不是在规规矩矩救人。 至少现在不是。 从林戈现在的神情可以看出,林戈医生心情很不好。 碍于林戈正在给自己换药,江一舟及其自觉的噤言不语。 林戈将换下的纱布堆在一旁,背过身去擦拭着自己刚才辛苦游走在江一舟胸前的双手。 这双手在江长官身上工作,如屡薄冰,似行火焰,着实辛苦。 江一舟虚了一口气道:“辛苦林医生了。” 林戈喜欢别人称他为医生,江一舟这般对症下药的讨好,让林戈更加嗤之以鼻。 林戈坐在不远的桌子上,斜靠着座椅瞥了江一舟一眼道:“那个孩子才十九岁,不久前我还给他治过枪伤。” 江一舟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孩子,就在今日观月台上其中一个。” 没等江一舟回答,林戈继续自说自话:“不久前,我也给顾城治过伤。” 林戈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留意江一舟的表情。 江一舟的表情,波澜不惊。 林戈道:“你知道这其中没有顾城,对不对?” 江一舟挑眉,反问道:“林医生以为,我应该知道?” 林戈疑惑,转而略有愤然道:“想到迷无看那些尸首的样子,我就想问候他的左心房。” 江一舟被林戈愤愤然的样子逗得乐了,少有人能挑逗起林戈林医生的愤然神经,道:“迷无如何引起你的兴趣了?” 林戈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林戈一个个救人,他身管一军法纪,却视人命如草芥。顾家军的长官若个个都是这个样子,这样下去,我怎么救得完!” 江一舟面色晦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戈的愤怒。 江一舟暗暗道:“阿城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平复一下林戈的愤怒。 林戈没有再说话,但从他平静的擦拭双手状态可以看出,林戈对江一舟这个答复有着满意,但不甚满意。 因为对林戈而言,手术刀下的人,没有贵贱,没有轻重之分。那个孩子和顾城,对他而言都是他医治过的病人而已。 如此刻躺在床上的江一舟一样。 他林戈治病救人,却妄图医治人心。 才不过五月的时节,岳陵城早已步入酷暑的天气。尸首在这个时间,最容易腐烂。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栖墓园最忙碌的时候。 士兵们将观月台上发现的尸首一一埋葬。 栖墓园鲜有人烟,此刻埋葬尸首的将士早已被炙热的骄阳烤得汗流浃背,手中的铁锹不断向墓穴内送去黄土,像是在为那些昔日并肩作战如今惨遭毒手的战友们,铺好最后的路。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沉闷而又炎热的天气里,回荡着蝉鸣声。 井沢站立在栖墓园内,望着那些死因不明的将士埋入黄土。 这场面他见过何止上千次上万次。身为顾家军的执法长官,他原以为自己早已铁血无情;身为浴血战场的将领,他原已为自己早已看淡生死。 然而他错了,每次看到栖墓园再添新莹,每次看到又一块墓碑立起,每次看到新的墓碑上写着顾家军三个字,他的心就像被枪弹穿过一般,疼痛冰凉。 或许是要为人父,多少对生死之事,添了几分执念。 井沢的目光落到刚刚在自己面前立起的墓碑上,他摘下手套,将墓碑上散落的黄土擦拭干净,凝望着墓碑上的那三个字:顾家军。 此刻的井沢映在迷无眼里,迷无在军法处十余载,学了井沢的执法从严,学了他的枪法战术,自持是除了三嫂之外,最懂得井沢的人。 但是每次出现在栖墓园的井沢,迷无却总是参不透。 迷无摘下缠绕在左手上的,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串佛珠。右手一颗颗盘着佛珠,左手并齐立在面前,闭上眼,默念着佛经。 井沢知道,迷无这是在为将士们超度。 尽管林戈不止一次看不惯迷无的冷漠生死,井沢也未曾多做解释。 因为井沢明白,林戈身为顾家军军医,治伤救人是他的天职,士兵的性命,对林戈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身在军法处的迷无,更多的时候是伤人甚至杀人,人的性命,在军法的天枰里,不过是一端所放的衡量物罢了。 一个是救人性命,一个是伤人体肤。他井沢和江一舟一样,将那人推向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生命轨迹。这两人的宿命,他井沢是说不清了。 但是在井沢眼里,迷无依旧是多年前在战场上被自己捡来的那个小和尚。 那时的迷无抱着师父的尸首,不顾生死的护着师父的尸首,迟迟不肯离去。那样的迷无,固执,单纯。 井沢看着眼前虔诚诵经的迷无,想着自己当年将迷无从战场捡回来,教他识文断字,教他枪法战术,教他军机法规,带他冲锋陷阵保卫岳陵城。 这些年来,迷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给他的。迷无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可是一直以来,迷无在井沢眼中,都还是那个护着师父尸首的单纯的孩子。 井沢默然看着迷无诵经完毕,将佛珠重新缠绕在左手上。迷无这才注意到井沢在注视着自己,紧了两步到井沢面前,道:“长官,尸首已埋葬完毕。” 井沢望了望新添的五座坟茔,放眼望去,这五座坟茔在栖墓园,瞬间淹没。 井沢怅然,道:“终有一天,我也会躺在这里,和这些将士们一起,守着岳陵城。” 迷无道:“三爷不要这样咒自己。” 井沢见迷无面带焦色,眯眼轻笑,目光锁着迷无的眼睛道:“到时候你要好好给三爷超度超度,要多念几遍佛经啊。” 迷无别过脸去,道:“不会念。” 井沢提眉,道:“这是军令。” 井沢见迷无气不漏色,憋着劲不与自己搭话,心中因观月台尸体的事留下的担忧与紧张,缓和了一些。 他也不再故意逗迷无,只是看到生死太多,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自入了顾家军,他井沢这条命,早就拴在栖墓园了。 井沢转身离开栖墓园,蒙顿了一会的迷无紧随其后。 出了栖墓园就是溪宅,顾明山他们被迷无接来时,自己也没顾得上询问一些细节。如今溪宅大门紧闭,莫非是溪苏没有随迷无一起回来? 迷无见井沢在溪宅门前驻足,猜到了他内心的疑惑。 迷无道:“溪大夫像是染了重病,在饮漓苑昏迷不醒,故而没有一起回岳陵城。” 井沢更是不解,溪苏染了重病,那叶红蓼为何会执意归来?难道叶红蓼不知道溪苏病的如此厉害? 若是知道,凭着叶红蓼的性子,必定将溪苏带回城内医治,是断不可能将他留在饮漓苑自己回来的。 井沢转而,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问道:“除了溪大夫和艾翁,饮漓苑内可还有其他人?” 迷无道:“有,有一男子,当时饮漓苑造死士埋伏,就是那个男子救的大家。想来,也是个枪法高超的。当时情况紧急,也来得及没询问具体的身份。” 井沢暗自叹了口气,对于此人的身份,井沢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 赵临川。只有赵临川。 赵临川不曾以真实身份示于顾家军,加上顾雨山的刻意安排,除了江一舟陆文冲他们,其他人很少知道赵临川的真实身份。 井沢虽然一直觉得,赵临川这个人不会给岳陵城带来多少危险,但是总觉得他是个不详的人。 危险的人,会有碍生死;不详的人,会带来杀戮。 军法处只管军法,不涉军事,因此关于赵临川的事,井沢不曾讲与迷无,所以迷无也不知赵临川真面目。 只能是赵临川,叶红蓼奉命负责监视赵临川,所以不可能在去饮漓苑的时候,将他留在岳陵城。 也只有赵临川,才有如此能力,让叶红蓼只身返回岳陵城,全然放心将顾明山他们交付于他的手中。 可是为何叶红蓼会放心赵临川?为何将身染重病的溪苏放心的交给那个赵临川? 饮漓苑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红蓼和赵临川之间发生了什么?叶红蓼和溪苏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这让井沢十分疑惑。 井沢本想去溪宅讨口酒喝,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既然叶红蓼放心溪苏在饮漓苑,相必一定有他的道理。井沢加紧了步子,现在最重要的,是寻找陆文冲和顾城,还有其余未发现的将士们。 蛇信识险,他一步也不敢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就喜欢林戈(??艸`?),就要给他加戏 关于迷无,伏笔才开始埋下(??)。努力挖坑埋小和尚~ 半嫁-现在可以公开的人物信息-009 陆文冲 性别:男 年龄:42 身份:顾家军老将 职责:巡城杀敌带小兵 喜欢的人:-- 讨厌的人:敌人 简介:顾家军的老将,严格易怒,战场经验丰富,经历过十年前的叛乱,曾与赵蒙和同在顾融手下抗战杀敌,带领过井沢和江一舟。 现为顾城与叶红蓼的直属上司,两人对其十分信任和尊敬;对两人来说,是亦师亦友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