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回来了
墨云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 落日的余晖将半边天烧的通红, 隐隐约约,墨云觉得像极了那人额间的流纹。 墨云一只手挡在额前,住些许亮光, 透过空隙和方形的窗户,看着天边许久。直到楼下老人焦急的呼唤着贪玩孩子的名字,墨云才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不怎么饿,可作为一个人,饭还是要吃的, 就好像是任务一般,不得不做。但此刻,望着空空如也的厨房还有冰箱,墨云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 她竟然忘了买一些食材回来,明明昨晚才提醒过自己。 点外卖, 墨云是不喜欢的, 那种连卫生情况都搞不清楚的东西。而现在出去吃饭却又太晚, 她最喜欢的那家店, 想必早已经关门休息。 所以这晚饭, 终究也只有一个选择。 简简单单的一碗泡面,墨云坐在客厅,打开电视, 看着最新的新闻报道。房间没有开灯,墨云所租的房子远在郊区,也很安静,唯一的声响便是电视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古板话语还有咀嚼泡面的声音。 空荡的房间,昏暗的屏幕荧光下,只有独自吃着泡面的女生。 等墨云收拾完,坐在书桌前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天边几乎被黑夜笼罩,高楼中稀稀疏疏的接连亮起灯火。 秋冬的夜,总比夏日要来的早些,也更长些。 一个月后,便是研究生的初试,她需要将哪些已经熟记于心的东西再次确认一番。每次考试前墨云都喜欢这样做,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一个很好的习惯。 不算贵重的台灯下,墨云一页一页的翻着以前所做的笔记,手中的笔,也不时在纸上画着复杂的符号。 一成不变的生活,日复一日,就好像之前过去的二十几年一般,什么也没有改变。 两个小时过去,就如所有学生都有的通病,墨云脖颈却有些承受不住一直低头的重压,感到些许酸涩。 墨云扭动了脖子,想将这份酸涩缓解些许。余光中,却瞥见镜子中的女生,墨云愣了愣,手中的笔不自觉的放下,手指轻抚上自己的脸。 镜子中的那张脸,只是一张普通的脸,或许比一般人清秀许多,可比起戏文中那些倾国倾城的美人,却相差太多。 墨云有些失神,她已经回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了,再多的陌生,也早就适应。而那个系统在这期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在那个世界的十余年,像是一场梦。 一场带着风月的旖旎梦境。 墨云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因为脖子上的那份酸涩,似乎扩散开来,她竟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酸涩。 夜深人静的时候,作为人,难免会觉得孤独。 这是她偶然看到的一句话,当时只觉得矫揉造作,但对于现在的她,却似乎很适用。 墨云不喜欢哭,一点也不喜欢,从十二岁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 放下手,墨云趴在桌上,将头埋在手腕中,似乎累极。 而墨云这一趴,便是一个小时。抬起头的时候,墨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缓了许久,她才感觉到酥麻的感觉从手肘传出。 墨云甩了甩手,眼中有些恼怒,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么多愁善感的人!随即,这份恼怒却变成了苦笑,墨云将头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双手垂在两侧。 有的东西,一旦习惯了,就再也难以割舍下。 她想知道云灵的消息。 想知道云灵在干什么,是否安好。 她想见到云灵........ 墨云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陷入恋爱的小女生一样,愚蠢,多愁善感,满脑子都是恋人的模样。 这是她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墨云眼中有自嘲,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情所困,如若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南和知道,或许会指着她的鼻子大笑,一脸报仇雪恨的表情也说不定。 摇了头,想将这份让人厌恶的情绪从脑海中甩出去,墨云坐起来,坐的端正,重新拿起桌上的笔。 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不是吗。 “你想回去吗?” 墨云的手僵住了,她的目光变化了无数次,最终只剩下柔软的笑意,让人一眼,便喜欢上的笑意。 “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我以为你会一直这样装下去。”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就好像突然出现一般,再突然消失,而这空旷的房中,除了墨云再无其他人。 “宿主你真的想回去?”,那声音终于再响了起来,却没有回答墨云的话。 许久,寂静之中,却只有墨云轻柔的声音。 “你该知道的,小破。” 凉风从窗外溜进,将帘布掀起波澜。 “小破会带宿主你回去的。” 她是它的宿主,不管如何,它都应当遵从她的意愿,这是系统所应当遵守的规则。 即便它从出生起就是次劣品,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系统。 “你呢?” 但它显然没有想到,它的宿主会问它这个问题,愣住许久,却才说到:“小破或许会睡一段时间。” 现在的它,连化形也坐不到,或许只比初次见面时好一些罢了。 “会睡多久?” “可能比上一次久一些,所以这期间就不能带宿主你回来了。” 如若能化形,它知道自己应该是在笑的。它的宿主终究是嘴硬心软的人,所以它从未后悔过当初自己的选择。 当然,如若她的宿主能对它温柔一些更好。 “谢谢你,小破” “好恶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坠仙崖。 “云灵” “云灵!” 女子的声音在死寂的坠仙崖崖底响起,将这死气沉沉的坠仙崖,增添了几分生气。 竹姬在屋里屋外找了几圈,却依旧没有找到清冷的女子,只得无奈摇头。那个人,大概又到那个地方去了。 而竹姬所说的地方,便是坠仙崖最高的地方。 此刻,冷寂的高地,却有着难得的客人。 奇怪的树下,站着一清冷女子。 说是树,却也只是一块漆黑的木炭,徒有着树的形状而已。 这里是云灵到坠仙崖崖底后不久找到的地方,说起来,也不过是一次偶然。但这个地方却让人觉得很安心,比在坠仙崖的任何地方都让云灵觉得安心。 所以云灵喜欢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想象着那人的样子。 云灵的身旁,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张宣纸,一张已经染了墨的宣纸。画中的人是一个女子,而女子的的轮廓却无法辨识,只有女子的那双眼睛是清晰的。 云灵觉得她来到这坠仙崖崖底已经很久了,就到连那人的脸,都已经模糊不清。 但唯独那双眼睛,她却记得清楚。 那双仿佛含着春水的眼睛,带着隐隐的笑意。 云灵的思绪有些飘远,想起一些似乎很远的事情。 在云煌宗的十年间,是云灵这一世最开心的日子。 那时的云灵,还未至元婴,以一个少女的姿态,作为云煌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在浩云殿已经呆了三年。 三日之后,便是元宵。 元宵佳节,亲人团聚。 那是有家人的人,才会过的节日。作为孑然一身的云灵,自然不用过。所以这样的节日于云灵而言,与其他日子也并无区别,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除了每日的修炼,便是做饭。 而与那人一起吃饭,却是她每日最为开心的事情。 浩云殿终年清冷,无人敢踏进,除了那人与她之外,再难见到其他人。 落日时分,白衣女子突然叫了她,说是带她下山一趟。 作为徒儿,云灵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当看到满街嘈杂的人群与各式花灯时,云灵却才知道。 今日是元宵。 人群中,那双牵着她的手是暖的,从相握的地方,传入心中。 夜色渐浓,除了花灯晃眼外,还有皎洁月色。 墨云拉着年幼的少女,挤过嘈杂人群,买了两盏花灯,来到河边。 放花灯,为祈福,也为许愿。 那双望着云灵的眸子,在夜色之中,潋滟着水波。而她不知何时,便沉溺了进去,以至于忘了手中的花灯。 想到这里,枯木下的女子舒了眉眼,冷冽的棱角也变得柔软。 冷风袭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坠仙崖并没有冬夏之分,无论何时只有一片死寂。 云灵将笔放下,低声咳嗽起来。 那一夜,是她第一次过元宵,也是唯一一次。 咳嗽许久,却才止住,云灵眼中有自嘲。 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如此容易失神。 风没有停,将女子白衣吹动。桌上的宣纸被风卷起边角,寂静之中,却是一声清澈之音,水滴砸落,在画纸上溅开,模糊了画中的人。 女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师傅..你究竟要让我等到何时....” 轻语低喃,不知道再问自己,还是在问画中的人。 阴霾之中,便是瓢泼大雨。 即便是坠仙崖,也依旧会下雨。 云灵讨厌下雨,一直都不喜欢。 可她此刻却不想回去。 漫天雨霁,女子的衣衫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背影。 这天地间,仿佛只有女子一人。 “下雨了。”,轻柔的声音,在雨声中,仿佛虚幻。 女子的背影一瞬间僵住,然后在颤抖,就好像赤身**被扔在雪地中的人,不断的抖着身体,似乎想要借此得到一些热度。 墨云的头发在雨中被打湿,又被风吹得凌乱,可此刻,她只是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她决定用一生相陪的人。 看了许久,墨云突然笑起来,对着那个纤细的背影伸出手。 “我们回去。”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 女子单薄的背影终于不再颤抖,女子转身过来,那双墨瞳之中,在雨霁之中,如若黑曜,熠熠生辉。 “好。” 只需要一句话,便已经足够,之前的所有,似乎一点也不重要。不管容貌如何,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等的那人。 握住那双在雨中伸出的手,一如十几年前在云煌宗时,被拉住的那个少女。 “之前你在想什么?” “花灯” 墨云微微一愣,望了身侧人的侧脸,道:“元宵节的花灯?” “嗯。” 墨云眼中有隐隐散开的笑意,在云煌宗的时候,她有一日心血来潮,便带着少女下山去看一看所谓的元宵佳节。 那日元宵之夜,少女拿了花灯却在发呆,迟迟没有动,她便有些好奇。只是还未待她将这份好奇问出的时候,少女便抬了头看她,然后不知为何就瞬间红透了脸,扭头将手中花灯放入水中。至此便埋着头,不肯再抬起来。 “你许了什么愿?” 那时没有问的事情,现在已然能轻易问出口。 许久没有回答,正当墨云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清冷的女子却转了头,道:“师傅想知道?” 那般狡黠的神色,却是第一次,墨云怔松片刻,诚实到:“想。” “可听闻花灯的许愿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所以云灵并不想告诉师傅。” 无可厚非,也无法反驳,墨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摇了头,道:“没有想到云灵也学坏了,居然学会懂的打趣起师傅来。” 理所当然,听见墨云如此说,清冷女子耳根难免染上些许绯红。 只是她依旧不会告诉身旁的人,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泥足深陷。 那时的她,并没有需要祈福的人。 不管是那时还是此刻,她也只有一个愿望,从未变过。 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些许收紧,墨云难以察觉的勾了唇角。 她的徒儿,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依旧太过实诚,那时的少女所许的愿望,她或许已经猜到。 “我回来了。” “嗯。” 雨中,两人携手而行,走的悠闲,似乎并不在乎这雨将两人淋的狼狈。 雨势凶猛,将墨画浸湿,留下模糊不堪的一团。白色宣纸上,却有点点猩红,渲染开来,与黑色墨汁相融。 人已走远,独留下一张画纸在风雨中飘落,无人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不重要的番外会发在群里,与正文并无关系,所以不看也并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