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月下夜谈
云煌宗的后山是云煌宗的禁地, 也是修真界的禁地。能进入后山的, 这世上也不过只有两个人。 墨云负手站在断崖上, 望着远处，目光缥缈。 她在等人，虽然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 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声, 墨云收回目光，眼中漾起些许笑意。 可好在那个人从来都不会让她久等。 “师傅。” 身后之人气息有些不稳，可想而知这一路必然赶得很急。 虽然这里距离浩云殿不算太远，可距离墨云传音过去却也不过片刻，就算是御剑，身后之人来的也是极快了。 云灵努力的平复着呼吸, 注视着眼前的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三日没有见到，但对于云灵来说却比三年还久，所谓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了。 她从未想到，喜欢上一个人, 却连离开片刻也觉得难熬。 “你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所谓何事？”，墨云没有回头, 兀自开口到。 “徒儿不知。”, 云灵低垂了眼眸, 答到。 “三日后的修道大会。”, 墨云开口, 语气有些惆怅。 “修道大会？”，云灵低喃，不知道眼前的人那份惆怅从何而来。心念一转, 便瞬间明白了，心中却有些苦涩。 修道大会，按照惯例，她作为上尊的弟子必然是要去的。 可她现在却不仅仅是上尊的弟子，更是一个身负戾气的魔修。一旦在修道大会上被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不止是她，整个云煌宗都会被牵连，在修真界难以立足。这样想来，眼前的人有所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若她不去，修真界却又是众说纷纭，猜测不断。猜想她这个上尊的徒儿是否失宠，或是犯下大错，以至于不能前去修道大会。 虚名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流言蜚语她也不会有丝毫在乎。只是不能站在这个人身边，云灵却有些不甘心。 “你要与我一同前去。” 云灵微怔，眼前的人居然让她一同前去？ 见云灵惊讶，墨云点了点头，表示对方并没有听错。 而墨云让云灵一同前去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云灵作为上尊的亲传弟子，此次必然是要一同前去的。至于这第二点，也是墨云让云灵跟去的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不放心云灵一个人留在云煌宗。 她现在不比之前，云灵若是发生什么事，她却不一定能赶得回云煌宗。而云煌宗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暗涌也是少不了的，所以将云灵带在自己身边，总会要安心一些。 “徒儿明白了。”，云灵低头回到。 “过来。”，墨云转身，对云灵说到。 “是。”，看着转过身子的白衣女子，云灵心神一晃，而后答到，向墨云走去。 站定在白衣女子两尺开外，云灵停下。 墨云讶异，为何眼前的人突然如此拘礼。 “再过来些。”，墨云敛下眼中异色，开口说到。 墨黑色的瞳孔似有犹豫，最终眉峰一展，向白衣女子走去。 一步之远，云灵再次站定，不再靠近。 垂下眼帘，那一夜，她也已经哭够了，也发泄够了。既然已经下定决意，她便不会再放纵自己。 墨云微颦了眉头，心中一丝道不清的感觉，有些烦躁，这份烦躁让墨云也有些诧异。 不过既然想不清，墨云也就不再想，看着站在面前倔强的不愿意再走进一点的云灵，墨云开口：“在明日的修道大会前，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师傅问便是。”，没有一点犹豫的回答。 “石室中，你说了一些话。”，墨云看着自己眼前的人，道。 云灵心中一紧，眼中抹上一层慌张，却又瞬间敛下，低了头恭敬道：“徒儿当时脑袋昏沉，怕是说了些胡话。如若冒犯了师傅，还请师傅责罚。” “你说了“喜欢”二字。” 淡淡出口的一句，却让云灵袖下的手徒然紧握。 墨云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放过一个动作，开口到：“如若云灵你真有了心悦之人，只要对方以真心相待，我必然不会有任何阻拦。” 这个问题，墨云思来想去整整三日才决定问眼前的人。云灵喜欢谁墨云不知道，受到心中那股怪异的情绪作祟她也不想知道。但她却不想两人之间为此产生任何误会和隔阂，感情这种东西本就很脆弱，受不起任何误会。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可看眼前这个情况，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徒儿似乎是不愿意告诉她了。 眼前的人低了头，墨云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每当对方不愿意说的时候，便是这样。倔强的挺直了身子，却又一言不发。而她，似乎也最吃这一套，每次只能摇头作罢，就连那个破烂系统都时常嘲笑她。 可她却知道，她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受感情影响的人。就连曾经的闺蜜南和也开玩笑说她理性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台装满齿轮的机器。 可对于眼前这个自己一手看到大的孩子。 墨云眼中划过一丝苦笑，罢了，她可能真的是到这个世界还债来的。 孩子不可能永远是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来的太快，墨云有些猝不及防。 一想到对方有了喜欢的人，那股微妙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墨云觉得胸口失落落的，有些堵得慌。 ..............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看到自己辛苦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最终嫁到别人家的感觉。 斟酌许久，墨云开口道：“既然你不想说，我——” “徒儿确实有了喜欢的人。”，云灵抬头说到，墨色的瞳孔在月光下闪耀的犹如黑曜石。 对方突然的话语让墨云有些一怔，待听清楚后，心中那股失落越发强烈。 舌尖有些发麻，墨云抿了抿嘴，为这失落有些莫名其妙，颦眉没有说话。目光淡淡的看着云灵，墨云想要忽视心中的奇怪的感觉。 见墨云如此，云灵只觉得血液一凉，眼底有些湿润。 她早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吗，看似柔情，永远都是笑若春风，实则却比谁都无情。因为眼前的人对谁都一样，一样的遥远，如隔在云端，不能接近。 就算是她，也是一样，可望却不可及。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却永远向隔着一层雾，她知道眼前的人真心待她，可她却看不清这个人。那人对她笑，对她轻言细语，握住她的手教她识字，可她总觉得那人就如同雾一般，随时都会消失。 可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犹如指间的流沙，几乎让她发疯。 云灵想笑，努力的牵起嘴角，却笑得凄凉。 “不过对方却不喜欢徒儿。” 墨云紧锁的眉头，心中烦躁不安，她没有喜欢过人，可是小说的电视剧却没有少看，古人的诗词也看了不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也知道为情所伤的痛苦。不然从古至今，也不会有那么多悲诗怨词了。 而现在最重要的却是，云灵喜欢的那个人好像喜欢自己，这简直比玛丽苏小说还狗血。如若她是原主，这样的设定简直就说反派的标准设定。然后接下来就应该上演一出为了情而师徒反目的戏码了，可她不是原主，对于这情爱，她也没有任何兴趣。 “这话是他亲口所说？” “并不是。” “他有喜欢的人？”，墨云开口，不希望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 “徒儿不知道。” 墨云舒展了些许眉头，暗中松了一口气，却莫名的越发烦躁。那股从知道云灵有喜欢的人后就出现的奇怪感觉挥之不去。 “他有婚约在身？” “没有。” “那你为何知道他不喜欢你？”，墨云看着云灵，有些不明白眼前之人的心思。既然没有婚约，也不知对方是否有喜欢的人，为何就如此断定对方不喜欢自己。还有就是，这件事又和她有何关系，为何会提到她，害她整整三日都在为这个问题辗转反侧。 墨色的瞳孔一晃，苦涩从心中蔓延到舌尖，云灵动了动手指。如何知道？她又如何问的出口，如此有违天道伦常的事情。现在的样子她却已经很满足了，能这样站在这个人的身边。 就算是永远以徒弟的身份。 心中越是苦涩，脸上笑容却越盛，云灵望着眼前的人，眼中盛满的，是青色的惨淡月光。 就算是徒儿也好，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留在这个人身边。 “与她无关，是徒儿配不上她。” 墨云拧紧了眉头，眉峰一抹冷意，怒火被云灵的一句话点燃，却连自己也没注意到的冷意散开来，开口到：“哦？这修真界还有如此高傲的人！” 她倒想看看，这世上还有谁是她徒儿配不上的人。不过就是一个男子，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能将她的徒儿伤的如此深，她也必然不会让对方轻松。 话语中隐忍的怒火云灵如何听不出来，无法抑制的欣喜，欣喜竭尽全力才能压制身体的颤抖。这是否说明，眼前的人很在乎她，即便不是她想的那种在乎。 冷静下来却是痛苦，用这种方法，一步步试探那人的心，她越发觉得自己卑劣。 “师傅之前也这样问过呢，可这次徒儿却不能告诉师傅。”，不同于墨云的冷意，云灵的话却很冷静。冷静的让墨云拧紧了眉头，心中的怒火却如同被冷水浇灭一般。 对方不想让她知道。 或许是害怕她伤到那人？如此想来，墨云便也能理解对方为何不愿意不告诉她。墨云看着眼前的人。 苍白的肤色，精致如玉的面容，月光下却笑的悲伤，给人一触及碎的错觉。 墨云不开口，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曾经问过云灵是否有心悦之人，可她从未想过，眼前的人情窦初开就会被伤的如此深，被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想到这里，墨云心中就奇怪的不悦起来，可她又如何忍心再提起这件事，提起那个人，去将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 以前她做不到，现在也做不到。 “回去。”，墨云转身向浩云殿走去。 “是。”，云灵垂眸回到，一如往常，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变过一般。 但两人都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些东西一旦出现裂痕，便再也回不到最初。 云灵跟在墨云身后一步的距离。不肯靠近一点，也不愿退后一点，只是一步的距离，就好像这一步之间隔着一堵翻不过去的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