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杏仁眼
齐度当时正在一个简陋的帐篷里休养,他被人伤了肩膀,轻易不敢动弹,就怕留下暗伤。 现如今域外人围住他之后在周边埋了炸药,随即大部分人撤离,只留下零星几个人留守,齐度可不信这些人好心放他离开。 他闭着眼睛歇息,因为伤口发疼,所以呼吸声偶尔沉重偶尔平缓。 江落青是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到的,本来听见脚步声他应该第一时间清醒过来,但他受伤了,而且两天没休息,他这会儿思绪真是清醒不起来。 江落青进去就看到齐度靠坐在这小帐篷的支柱上睡觉,他放轻脚步声凑过去。齐度头发像是散开过,又被匆匆用布条束起来了,也懒得弄什么样子,就扎了一个低的马尾。 脸上颧骨那里是一大片的擦伤,从鬓角那里延伸出来,痕迹在眼睛那里就消失了。 江落青皱眉,从腰侧掏出一个牛皮小袋,里面装着膏状的药,这还是齐度给他的。齐度经常紧张兮兮的怕他受伤,时不时就给他塞一些药,江落青用着好用的就会留下一些装起来贴身放着,以防万一 。 这药现在用在了齐度身上。 脸上火辣辣疼的地方被抹上一层冰凉,有些舒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来人,目光就停住了。 “落青?”含糊的声音。 江落青给他擦药,身后跟着的小兵之前就留在帐篷外面。 他“嗯”了一声,道:“我在。” 结果下一瞬就被拉进一个充满药味的怀抱里,幸好江落青反应极快的把手上的药包拿开,否则这药草里的药估计都要贡献给他和齐度的衣服了。 他刚要挣扎,就听见一声闷哼,于是不敢再挣扎,就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 齐度把脸埋在江落青的肩膀上,因为不是直接上战场,而且一路要赶路,所以江落青中衣外面只穿了一层软甲,软甲上面是外衣,冬日的外衣较之其他时节厚很多,所以齐度把脸埋上去只感觉到一阵柔软。 就在江落青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他闷声道:“我是不是错了。” 那声音里有委屈,还有不被理解的倔强和不易察觉的歉意,江落青有些恍惚,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眼里水光闪闪但就是死撑着不肯落泪的小孩,死倔死倔的,让人觉得好玩儿。 又有些心疼。 心里有些酸涩,原本责备的话吞回去,江落青叹了口气道:“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没有预料未来的本事,没什么,放宽心,大不了重整旗鼓再回去就好了。” 齐度没说话,只是抱着江落青的手收的越来越紧,恨不得就这样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融入骨血,把心里空荡荡的一块地方补全。 抱了一会儿,江落青拍了拍齐度没受伤的肩膀,“够了,松手。” 齐度撇嘴,不情不愿的收回手。 “你怎么过来了?” 江落青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借着昏暗的灯光观察他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我不过来谁过来?我让人带着另一个副将从七伏丘撤离,把消息带回薄林关了。” 齐度眉头狠狠一皱,道:“七伏丘不能撤,撤了我们现在就是进退两难!杜中将那人权衡利弊肯定不会选择出军攻过来,只会闭关!” 江落青有些无奈,“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吗?”他低头把齐度的袖子撸上去,果然,刚才觉着有些湿,这会儿拉到灯下一看,一道口子梗在小臂上。 他低头处理伤口,慢慢分析,“你留下的那个副将,在知道你可能出事之后就要拔地回营,我强压下来,等我走之后他应该还会离开,倒不如我先派人把他弄回去,至于七伏丘,我们当初能打下来一次,就能打下来第二次。” 药膏擦上去,齐度不自在的动了动,江落青看了一下周围,从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里衣撕了衣袖,剩下的塞回包袱里。 雪白的里衣在他手里被撕成长长的布条,一圈圈的缠在齐度胳膊上,这才算是不流血了。 齐度看着江落青在灯火下低垂,随着呼吸轻颤的眼睫,还有被昏黄的灯火镶嵌出的淡色光边,有那么一瞬间,想不顾一切的把这人抱在怀里据为己有。 这个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手不自觉的轻轻发颤,察觉过来后又故作平静的稳定下来。 江落青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包扎好后道:“还有哪儿受伤了?” 齐度道:“小腿。”他本来就有着一双温软的杏核眼,平时硬生生被他压住了,这时候低声抱怨,看着江落青的眼睛也是刻意利用了自己的优势,“那些人,专门拿着刀往我下盘攻,太阴险了。” 他眨了下眼睛,满是不悦。 齐度本来是有些孩子气的长相,虽然脸上没了肉,但看起来还是比较小,平时被他用气势压着,这时候被刻意露出来,就格外的有效果了。 江落青的目光柔和下来,声音也低了,“战场上,讲什么阴险不阴险?这次吃个教训,以后别再被阴就行了。” 齐度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表情。 江落青嘴角勾了勾,低头给他处理小腿上的上。 齐度等他低下头,脸上幼稚的表情才撤下去,他看着江落青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独占欲,还有似水的温柔都在里面。 齐度的伤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江落青就跟齐度提了离开弯月潭的事情。 齐度把域外人埋炸药的事情告诉江落青,两人一筹莫展。 天色快亮的时候,两人决定离开。 受伤的士兵或背或抗,互相帮扶着站起来。 江落青则带着自己的人站在前面,每人手里都有一把雪亮的长刀,一千人,沉默的看着远处斜坡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堆域外人。 炸药埋在弯月潭外面,江落青身后的一千人最中央护着齐度,身后跟着那些士兵。 江落青走在最前面,横着一把长刀,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些域外人大都是知道他的,竟然硬生生被吓得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