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头和尚
待年轻人走了, 阴影当中这才走出一个老太监来。 “忠顺那里做的如何了?” 老太监一板一眼的答道:“忠顺王爷借着听戏的名义到时联络了几家, 不过动作不大, 还未见成效。” “哼, 一边想要成事,一边又想给自己留后路,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都叫他占了。” 老太监低着头, 并不理会太上皇的抱怨, 太上皇也不在乎他,又继续抱怨道:“罢了,原也没指望他,不过是推他到明面上吸引皇帝注意力罢了,成不成事, 都不要紧。” 老太监便道:“皇帝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忠顺王爷, 不过因为忠顺王爷的动静太小, 那边只留了几个人盯着。余下的人都被散开了,紧盯着京城里的动静, 想要寻找的奴才等人, 因此最近奴才的人都不敢有大动作,怕引来人注意。” 听到老太监这般回报, 太上皇恼恨一番忠顺的不中用,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给出了吩咐:“忠顺不中用 ,便不用再管他了, 朕记得昭轩跟昭然年纪都大了,也该到了参政的时候了,你吩咐下去,叫朝堂上的哪些人都发发声,咱们大齐朝的皇子哪个不是朝堂上历练出来的,他们既然年纪到了,自然也该到了经事的时候,总不能天天在宫里窝着死读。” “知道了,陛下。” 太上皇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那小家伙如何了?” “小皇子最近刚刚开蒙,读的是孝经,老师教得好,小皇子学的也好,最近天天在宫里一会儿要说要给跟瑾贵人倒茶,一会儿又说要给瑾贵人捶背,孝心的很。” 太上皇听到这个话,高兴了一会儿,但很快又不高兴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原该在外头做事才好,总不能长久的长于妇人之手,否则好好的人也容易叫人带坏。” 老太监听他这么说,便赶紧道:“小皇子也到了该分宫的时候了,正该搬出瑾贵人那里。” 见太上皇的脸色变好,老太监又道:“最近小顺子时常给小皇子讲一讲太上皇的丰功伟绩,小皇子听得欢喜得很,常吵着要见一见太上皇呢。” 太上皇这才满意,道:“老话原就说隔辈亲,这是爷孙天性,他自然该亲近朕这个做爷爷的。只可惜现在时机不好,见不着面,不过等不了多久就好了,到时候把 他接到朕身边来,朕亲自教养,必然能养出一个孝顺听话的皇帝。” 老太监微微低头垂眉,不再搭话,只是心中暗暗想着回头便要吩咐小皇子身边的人,叫他们注意些,隔开些小皇子跟瑾贵人,虽说是母子,不过小皇子既然已经被主子选中,自然不再是普通的皇子,而他身边也不需要一个对他影响太大的母亲。 问过了小皇子,原本是没什么事了,老太监正要告退,毕竟一会儿戴权就要进来了,他一惯是不离太上皇左右的,若是以前,太上皇自然不会瞒着他,但是如今戴权已经做出了背叛他的行为,为免打草惊蛇,虽然还动不了他,但有些事情便已经入不得他耳了。 这是老太监刚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太上皇在后头问:“你说…那兖州鼎当真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奴才探问了一遍,都说是真的。” 太上皇暗暗点头,既然这般,那就应该没错了,他自己当年是想私下里搞过祥瑞之事的,却被那帮文人给辩驳了回来,所以他深知哪些文人骨子里的酸腐气,如果兖州鼎不是真的,他们绝不会承认的。 可为何偏偏这九鼎之一的兖州鼎会在他儿子当政的时候出现呢,为何不提早几年? 难不成真的是他不合天命?还是他做的没他儿子好,没能得到上天的承认? 那么他此次所为究竟能不能成功呢? 但很快,多年来身居高位历练出来的果决让他将这种丧气的想法从脑海中抛出了,成不成的,总要搏一把,反正他寿命也就在这几年了,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要是让他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只当个木头傀儡,那他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他们那边就没什么漏洞?” “怕有些难,”老太监为难的答道:“皇帝行动很快,如今上至满朝文武,下到平民百姓,都从此事中得到了好处,叫他们认定兖州鼎是假的只怕很难。” “总有没得好处的,也总有不满意的,多找找,总能找到人的。”太上皇沉吟了片刻,道:“你多费心,看着些,尤其是哪个贾蔷,总能找到破绽的。” “是,陛下。” 秦良的行动力很快,不过短短两日,他便已经将手底下的势力梳理了一遍,清理出不少蛀虫,而至于太上皇安插的人手却叫他有些惊讶,并非是他以为的高层,而是一个小小的文书,专门负责整理底下送过来的情报的。 就是这样一个小文书,大着胆子把底下探子打听到的情报偷偷藏了起来,并未上报,就让上面的人如同聋了瞎了一般。 这固然让秦良松了口气,毕竟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手底下的这些人还可以信任,而不是像他以为的那般,他手底下的势力已经如同筛子一般被太上皇渗透进来,他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这并非最坏的结果,但却依旧叫人愤怒。 偏偏是一个小文书,偏偏是一个小的放不到台面上的动作,就将他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若是对方真的耗费了许多精力,这才叫他们落入圈套当中,倒也能说得上他们是旗鼓相当,偏偏对方不过一个小动作,就已经让他们失了方寸,这可真是□□裸的鄙视了。 漫说是秦良因此而觉得羞耻,就是秦良手底下的那帮探子们知道了也都觉得羞恼万分,毕竟在他们心中,他们早就可以压过了太上皇的人,可事实却是告诉他们,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被对方放在眼里。 □□裸的打脸! 秦良胆战心惊的将事情汇报给皇帝之后,庆安帝怔了怔,却没说话,直接挥手让他退出。 这种反应叫秦良更加担心起来,他跟在庆安帝身边已经多年,对于庆安帝的心结,了解万分,此役,无疑是对陛下打击很大。 毕竟陛下虽然口中说着他与太上皇差的依旧很远,但事实上陛下心中未尝没有志得意满,毕竟他总算是从太上皇手中夺走了权力不是吗,这也算是一种胜利了。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不过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有用全力而已,又或者说对方只是故意相让罢了,他并未成功的从太上皇的阴影中逃脱出来。 秦良亲自守在宫门,即便他心里再怎么担心,却也不敢推门进去询问。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传来了叫他进去的声音,秦良低着头,走了进去。 此时已是傍晚,大殿没有点灯,里有些昏暗,庆安帝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而秦良也没有胆子抬头去看。 “陛下,用膳的时候到了,可传饭?” 秦良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的,毕竟这种时候,皇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吃饭呢。 却不想皇帝却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道:“传饭。” 秦良有些愣怔很快又惊喜起来,皇上还有心情传饭,看来受到的打击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大,陛下只要还能够振奋起来,压制住太上皇还不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哪怕太上皇再能活,也耗不过皇上呀。 秦良便赶紧教送饭的小太监把饭菜送过来,不提他如何高兴,其他人也都跟着放松起来。 虽然他们不比秦良对皇帝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皇帝今天下午的反常,却是叫他们看在眼中的,他们都是皇帝的人,庆安帝的一举一动都对他们影响深刻,他们自然是希望皇帝万事都好。 尤其是贾蔷,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放在了皇帝身上,皇帝要是有什么差错,他也落不着好,特别是在太上皇有所动作的时候,皇帝这边的变化更是叫他时刻提着心,生怕皇帝这里翻了车,他也要跟着倒霉。 好在看如今的情形并不算太坏,贾蔷稍微放了点心,回家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不过家里等着他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什么?有一个癞头和尚把宝叔的那块玉给送回来了?” “可不是,说来还有些神异,老太太原本在外头张榜,说是谁能把那块玉送来就给他白银万两,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法儿的去找那块玉,可偏偏就是找不着,谁知道却落在那癞头和尚手里了。原本看癞头和尚打扮的邋里邋遢,说话行事又疯疯癫癫的,不像什么正经人,门房以为又是个送上门来的骗子,便不许他们进来,可谁知一个没注意,他便抢进门来,拦也拦不住,门房正要去叫人,一转眼,他人就不见了,后来才发现他已经去了正房外头,中间竟没人看见,老爷,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完喜儿的讲述,贾蔷如何还不明白,这正是原著中那癞头和尚前来归还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的情节,通灵宝玉归来,宝玉的理智回归,这原本该是好事才是,但这也意味着宝玉离开之日不远。 对于原著中的贾家这自然是个极大的打击,不过现在贾宝玉的离开对于家长来说,已经不算事情了,毕竟有了贾蔷在,已经让贾家摆脱了原来的危境,更是有了未来的希望,自然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贾宝玉所谓的神异之事上,期冀奇迹发生。 贾宝玉在也罢,不过是锦上添花,可他不在也不影响什么。 而且贾蔷原本就对于贾宝玉非常不喜,毕竟在他看来,贾宝玉可是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人,薛宝钗和林黛玉的悲剧有一大半责任在他。 他但凡能够承担起责任来,两人必定能有一个好结局。 至于晴雯等人的悲剧,自然也有他的原因,这些后院中孤苦无依、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女子,不必多提,至于宠爱他,将家族希望未来的荣耀都寄托在他身上的贾母和王夫人更是悲剧,即便最后贾宝玉考了个进士回来又有何用? 他倒是出家走的洒脱,可怜贾家人却是白高兴一场,一个空头进士,便是贾宝玉对贾家这么多年养育他的回报,可贾家这些年花费在他身上的精力和钱财,便是堆出十个进士也尽够了。 如果说原来贾蔷读红楼梦这本书的时候,还能够因为主角光环而对贾宝玉喜爱几分,能当作旁观者任意品评几句,可如今他是贾家人,是被贾宝玉坑的人,对于贾宝玉,他剩下的只有不喜和厌恶了。 因此对于贾宝玉的离开,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贾宝玉离开也就罢了,怎么又把那一僧一道给招惹过来了,贾蔷原还以为自己把剧情给改了,那两人就不会来了。 这两人可是红楼当中有名的人物,跟神仙都有交情,只不过这两人表现的越与众不同,贾蔷就越担心,毕竟他不是原版的贾蔷,而是穿越而来,占了这个壳子,又影响了剧情发展走向,难保这两人不会把他当做妖魔鬼怪,直接施法把他给除了。 “那和尚可见着二叔公了?” “自然是见到了,”喜儿早就在心里打好腹稿,把要说的话翻过来覆过去的斟酌了一下午,就等着老爷回来后他回话时能说的有意思些,好哄的老爷开心些,因此贾蔷一问,他立刻笑着道:“老爷也知道,宝二爷的病人就是一时好一时坏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触了谁的话头,一时病发了,竟有些不好,后院里头慌忙的说要请御医,不过这御医一时也来不了,眼看就不好了,谁知外头就来话,说是有个和尚来了,带了玉,非说要给他一万两银子,方才能把玉还回来。” “当初老太太既然许了人家一万两银子,这和尚自然是有底气要的。” “可不是,不过依小的看,这人都快没了,还要玉做什么?”喜儿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他一边说还一边偷看贾蔷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心里有了底气,便越发大着胆子道:“宝二爷也太折腾人了,当初都说宝二爷衔玉而生,不同常人,可这么多年看下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同,都说他对女孩儿小意温柔,又爱吃女孩嘴上的胭脂,又说什么女孩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其实也就是贪花好色罢了,不过为他长得俊俏些,好话说的漂亮些,因此大家也都觉得他性子好,其实说到底,宝二爷跟琏二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他这么一说,贾蔷不由得有些失笑,的确,如果这么看的话,贾宝玉跟贾琏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喜儿见他没反应,越发没了顾忌,又道:“以前人都说宝二爷以后有大造化,家里只怕就要靠宝二爷,如今来看,宝二爷是靠不住的,看林姑娘,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宝二爷身上,如今宝二爷还是另娶薛家姑娘了,只可怜林姑娘,一番心思算是白费了,还落了个香消玉殒的境地,如今宝二爷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只白费老太太、太太们一番疼爱了。” 喜儿之所以这般偏向林黛玉原是因为他刚入府的时候有一回到西边府里送东西,门房诳他,叫他往后面去了,他那时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就去了,结果被后头的婆子打了出来。 正好林黛玉带着丫鬟从旁边经过,见他可怜,替他辩解了几句,又抓了一把铜子给他让他出去买糖吃,他一直记得林黛玉的恩惠,当时林黛玉去世的时候,他还偷偷的哭过几回。 林黛玉在贾府中的名声并不算好,许多下人都觉得她小性儿刻薄,喜儿却一直觉得这些都是那些下人趋炎附势,见薛家富贵,为了讨好巴结他们,这才有意糟践林姑娘,只可怜林姑娘孤苦一人,便是老太太疼爱,只可惜老太太年纪大了,总有顾不上的时候,林姑娘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原先他便觉得宝二爷配不上林姑娘,像那晴雯、金钏儿都想要攀高枝,想麻雀变凤凰,可也不看看攀的是什么人,宝二爷若是靠得住,猪也能上树。 如今看看,那些想要靠着宝二爷的姑娘没几个好下场,就连林姑娘,多好的人啊,也没了! 贾蔷知道其中内情,知晓他是一贯看不上贾宝玉的,因此对于他说贾宝玉的坏话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这些话当着他们面说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却是不能乱说。 因此他便出言告诫道:“得了,你如今倒也嘴翘起来,这一大篇话也难为你想了多少时候,竟说的这般顺溜,只是你也瞧些,别往那边府里说,知道的说是你大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容不下宝叔一样。” 喜儿忙应了下来,请罪一声,便听贾蔷便接着问他事情如何进展。 他是最为乖觉的,一下子便知道了贾蔷的态度,便也不觉得惶恐了,又带了笑道:“政老爷说这二人如此神异,说不得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且当初宝二爷跟琏二奶奶出事时也来过一僧一道,与他们仿佛,宝二爷的病说不得还要靠他们,因此便命人将他们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亲自去见了他们。” “见了面是如何说的?” “没见上面,这和尚是个急性子,不等政老爷出来,他便抢着跑到后院去了,琏二爷拦也拦不住,竟让他跑到宝二爷的房里,老太太、太太跟奶奶们都避不及,让他看见了。” 喜儿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愤愤不平,毕竟当时屋里还有自家奶奶跟姐儿,平白让一个和尚看过去,岂不是他们吃亏? 贾蔷倒不在意这些,因此不过一笑,道:“救人时候急如水火,倒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况且人家是方外之人,瞧见了也没什么。” 喜儿方才罢了,又道:“那和尚把玉给了宝二爷,宝二爷果然就好了,听说和尚一出去,他便嚷着肚子饿,吃了一碗饭,当时就能下床了。” “这可不就好了吗,也总算让老太太太太们放心了。” “老爷放心的太早了,这后头还有一大篇事呢!” “不是说好了吗,又怎么了?” 贾蔷却知后头宝玉又不好,乃是这和尚勾着宝玉又重游了一遍太虚幻境,引他领悟而已,其实也不过是虚惊一场。 而果然,喜儿说的吓人,脸上却带着笑,看来那边结果并没有什么变化。 “听说宝二爷当时好了一阵,也不知哪个丫鬟嘴笨,仿佛提到了林姑娘,宝二爷便又傻了,听说政老爷当时都叫人准备后事了,幸亏一时又回转了过来。” “回转过来就好,人可清醒了。” “人清醒过来了,虽然有时说话行事很有些荒唐,可比原先那时候痴痴傻傻的强多了,不过看宝二爷这个折腾劲儿,小的总觉得这事还没完呢,说不得宝二爷又折腾出什么来?只可怜老太太了,御医原先就说让老太太静养,小的看老太太这回怕是静不下来了。” “嗯,你说的是,”贾蔷沉吟片刻,道:“去把库房里上回宫中赐下来的金丝燕窝包上两包,还有那拇指粗的人参也包上两根,我回去换身衣裳,就到宝叔那里走一趟,这东西一份送到宝叔那里,一份送到老太太那里” 虽然贾蔷更愿意呆在书房里读书,也懒得去看贾宝玉,不过贾宝玉到底是他名义上的长辈,贾宝玉病好,他自然要去看望一番的。 喜儿忙应了一声,不过待贾蔷换完衣服出来,贾蔷吩咐要准备的药材还没有找出来,他一问,这才知道因为怕要搬家,所以宫中赏赐下来的东西压根就没开封,直接都堆在库房里,找起东西来麻烦的很。 听完下人的解释,贾蔷也很无奈,原本庆安帝将宁国府传承的爵位赐给了他,他自然是该住在宁国府里。 不过后来贾蔷上书,把爵位让给了贾蓉,而他们两家是早就分家了的,所以贾蔷自然没办法继续住在宁国府当中,这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贾蔷所住的并非是他私人宅邸,因此他的住所该由朝廷赏赐才对,不过因为兖州鼎的事情,庆安帝大肆封赏,户部可是大大出血,若不是庆安帝之前一直崇尚节俭,库房里并未大动,攒得底子厚,这次怕是把底翻过来都不够。 户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吝啬鬼,能多节省一笔是一笔,虽然他也很欣赏贾蔷的做法,而是平白让户部又出一笔银子,可就让他不高兴了。 好在户部有能人在,替他出了个主意,说是要把大观园赐给贾蔷做府邸。 户部尚书一想,觉得大有道理,这大观园原是贾家为皇妃归省所建的,贤德妃归省之后,并未让大观园闲置,而是命她的姐妹兄弟入住其中。 后来贾家抄家,这大观园自然是被收回来了,不过后来皇帝开恩,又把东西都还了回去,不过贾家觉得这大观园逾制,留在他们手中不好。 而且大观园中所住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其余的也都搬了出来,但是贾家总不能放在大观园不管,不但要派遣人手看管,还要打理其中的花草树木、房屋动物等等,这都需要一大笔钱。 贾家那时候正是节省的时候,自然不愿意白放着一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园子在手里,还要多给它花钱,因此最后贾母拍板,将大观园上缴给国库了。 这大观园当时建的还挺有名气的,听说里头美轮美奂,不过贾家刚刚经过抄家的事情,正是晦气的时候,况且大观园正好夹在荣国府跟宁国府之间,位子不算太好,所以才没有被那些达官贵人盯上,还没来得及被皇帝赏赐出去。 而如今不正是派上了用场了吗,虽说里面的规制有些逾越,不过改改也就罢了,更何况,相对于别人而言不算太好的位置,对于贾蔷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 贾蔷原本就想着要搬出去的话,不知道要搬到哪里,荣宁街上原本就被荣国府跟宁国府占满了,能挤出位置修建大观园已经是极难,后头住着的都是贾家族人,也不好让他们搬出去给自己腾地方,在荣宁街是找不到住所了,贾蔷已经做好了搬出去的准备。 只是怕到时候离的太远,来往不方便,他一个没注意,贾家这边又出事。 贾蔷哪里能想得到户部竟然打算把大观园给他,当时户部的官员来问,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大观园原本就是荣国府跟宁国府各划出了一块地合到一起,方才建好的,也就是说大观园是夹在荣宁两府之间,他住在这里刚刚合适。 更不用担心自己多远了,贾家这帮人没他看着,给他拖后腿。 不过大观园里头荒废日久,草木丛生,许多房舍下人照看不经心,风吹雨打,坏了许多,必须要整理修葺一番才能入住。 而且里面有些建筑是按照皇家规格所建,不是贾蔷能够住得起的,因此需要改建,所以他现在还暂住在宁国府里。 不过因为早晚要搬,贾蔷怕到时候收拾起来忙乱,因此他便让人把暂时用不到的东西都装好,不必开封,免得到时候还要收拾。 当时是想着方便的,不过找东西还是有些麻烦。 贾蔷略微等了等,好容易让他们把东西包好,又准备了车,这才坐着车子往荣国府而来。 刚到荣国府大门,就听里面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出了何事,贾蔷忙带着人过去问,这才知道那和尚还坐在外头没走,也不知贾宝玉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知道和尚没走,非要缠着和尚跟他出家。 贾蔷听了,便是一惊,刚刚他忘了问,还以为那和尚已经走了,却没想到和尚还在,猝不及防,自己就要遇到那个和尚了,他该如何是好?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却见里头的小厮跑出来,见了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赶紧拉着他,催促他进去,叫他劝一劝宝玉别发疯。 贾蔷推脱不得,忙跟着进了院子里,屋子里没别人,就贾宝玉跟那个和尚,贾政跟贾琏都不在其他人都不在,小厮们也不敢跟贾宝玉动手,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王夫人跟薛宝钗虽急,却出不来,只好派人在外头趴在窗户上偷听里面的谈话。 贾蔷也站在墙角,只模模糊糊的听得几句大埂峰、太虚幻境、斩断情缘之类的话,他还待要靠近再听听,又听里面和尚突然高声道:“施主既然来了,为何不愿意进屋见和尚一面?” 贾蔷心中一跳,知道和尚说的便是他,他心知逃不过,这会儿反倒不惧起来,便是和尚将他当做妖魔鬼怪又如何,说不得他便能回现代去了。 因此他便只略略整了一件衣服,给身边的小厮打了个眼色,随即便抬脚进屋,又见贾宝玉跟那癞头和尚分坐两边,两人也不喝茶,只坐在那里谈天论地,脸上带笑,看样子气氛十分融洽。 见他进来,贾宝玉一笑,道:“却不知蔷哥儿也有来历,以往当真是失敬了。” 贾蔷听他这般说话,忍不住细细的打量了他。 说实在的,因为贾蔷常年在外,回来的时候不多,他走的也早,最初离家的时候贾宝玉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因此他对于贾宝玉的印象大多只停留在一团孩子气上。 至于前些时候,贾宝玉痴痴傻傻的,像个傻子似的,一身气质也没了,因此贾蔷只觉得他长得略好看些,别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他有时很怀疑为何贾母如此偏爱于他,难不成真的因为贾宝玉衔玉而生,又或者他跟贾母的丈夫如此相像,以至于叫贾母移情,宠爱他越过了所有孙子。 但是现在来看,贾宝玉不傻的时候本就气质不错,原先是带着一股天真、不黯世事的特质,而现在却有一种超脱于外的感觉。 贾宝玉看他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一个亲人,而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贾蔷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贾宝玉这里是怎么回事,因此便没理他,转头对和尚道:“大师之名,我久闻已,只可惜今日方才一见,实在有些遗憾。” “的确遗憾,若是早知施主如此,和尚早该来见的。” 贾蔷听他这话便明白了,这和尚之前是没看出来自己特殊,而且在原著中,贾蔷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而已,即便以略有不同,也引不起这个和尚的注意。 只不过现在贾家变化太大,由不得这和尚不关注,和尚一关注,自然发现了其中的变化,还有贾蔷的特殊。 “现在自然也不晚,”贾蔷笑了笑,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道:“大师今日是来还玉的,还是来点化神瑛侍者的。” 听他提到神瑛侍者这四个字,和尚跟贾宝玉忍不住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些惊讶来,贾宝玉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蔷哥儿竟然知道我的来历,看来你对我等知之甚多呀。” 贾蔷笑着摇了摇头,谦虚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宝叔是神瑛侍者转世,林姑姑是绛珠仙子下凡,是为报恩还泪而来,如今已报完恩,回归太虚幻境去了,至于别的,就不多了。” 听到贾蔷提到林黛玉,贾宝玉脸色微微一变,脸上的哀伤再怎么掩饰也露了出来。 贾蔷见此心中略微一松,看来贾宝玉即便想起了自己的来历,他在这荣国府二十多年的经历依然对他影响深刻,特别是林黛玉。 这样就好,他后面的打算就更有把握了。 癞头和尚没有注意到贾宝玉的变化,只专注的观察着贾蔷,听他这么说,又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说的是真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因此道:“施主知道便好,我此次正是为点化神瑛侍者而来,神瑛侍者下凡历劫,如今已经劫数圆满,自该归去,只可惜他心窍被凡尘迷住,还需外人点化方才能够领悟。” “归去?”贾蔷慢吞吞的重复了这两个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着贾宝玉道:“那神瑛侍者您是打算如何报答贾家的恩德呢?毕竟贾家养您一场,不说花费在您身上的精力如何,只说老太太和太太疼爱您一场,您老人家总不能一走了之,白让她们伤心。” 贾宝玉一愣,低头思考了起来,癞头和尚生怕他许诺下来什么,忙拦住了话头道:“如今不正是开恩科的时候吗,听说政老爷已经替宝玉捐了监生,便叫宝玉下场一试,考回一个功名来…” 癞头和尚的话刚说到这里,贾蔷便忍不住打断了他:“高中了进士便算是还恩了,接下来神瑛侍者就要看破红尘出家远离尘嚣了!” 这自然是癞头和尚的打算,原本依他所想,贾家现在该是境况不佳才是,贾母去世,绛珠仙子也回归太虚幻境了,薛宝钗有了遗腹子,以后有了念想,叫神瑛侍者去考科举,以他所能,是必中的,到时勾起皇帝一个念头,念着旧情,重用贾兰,这便算是报恩了。 神瑛侍者在凡间没了挂念,自然愿意跟他走,且神瑛侍者这一世的转世有些单纯,只需略微哄一哄很容易带走的,至于以后,待神瑛侍者神念全回,凡间了记忆不过恍如隔世,自然不会追究。 而贾家有了希望,再加上寻找不到神瑛侍者,自然会放弃的。 原本想着此次前来必定轻松,他这才一个人来,谁知来了一看,情况跟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贾家的状况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糟糕,相反,还很不错。 贾蔷是个变数,可惜贾蔷引着兖州鼎出世,有大功德,他动不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如今贾家并不那么急需神瑛侍者了,因此神瑛侍者离开反倒比以前更加容易了。 因此他便避开贾蔷,准备趁着贾蔷不在家,过来点化神瑛侍者,不曾想,只略微耽搁了一会儿贾蔷便回来了。 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般,贾蔷是个变数,神瑛侍者可不能被他说动,改变主意,徒增变数。 因此癞头和尚忙赶在贾宝玉开口之前道:“如今劫数已过,神瑛侍者自然该到了回去的时候,况且高中进士可不简单,施主且看每年数千学子去争那几个名额,每一个皆是千里挑一,神瑛侍者纵然天资聪颖,想要从中脱颖而出也不容易啊。” 贾蔷可没看出什么难的,贾宝玉本就聪明,以前是没用心,现在稍微用心,不过是在科举前用功一段时间,便能高中前列,这对他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相较于贾家对他的付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癞头和尚的主意,癞头和尚想要糊弄住贾家那些人容易,可要是想糊弄他,那是他打错主意了! 贾蔷自进屋来便仔细观察着两人,知道看似癞头和尚做主,但那只是贾宝玉好哄,这才叫他成了话事人。 然而一旦贾宝玉不再这么容易操纵,癞头和尚便做不了贾宝玉的主了。 因此他不理癞头和尚的狡辩,只管盯着贾宝玉道:“我现在该叫您神瑛侍者呢,还是该称呼你一句宝叔呢?” 贾宝玉并未主意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贾蔷,不知他为何如此发问,“自然是叫宝叔,我现在虽然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却并未离开,你可别跟我生分了才是!” 听他如此说,贾蔷脸上的笑容更甚,书中贾宝玉夺玉时可半点不留情,如今看来还好,如此他便能从中为贾家谋取更多的好处了,贾宝玉想走,容易,可是想要如同原著中留下一个空头进士就走,那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