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邵淇赶到Blood旁边的那条街时, 已经近凌晨四点了。 外面天寒地冻,大雨滂沱。 由于时间紧急, 她只在单薄的病号服外套了件长风衣。一打开计程车车门,冷风裹挟着雨水灌了进来,她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肩膀缩起。 邵淇把伞稍微抬高了一点,四周黑沉沉的, 什么都看不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赶紧接起,放至耳边。 “Mary……”苗苗声音发颤, “你来了吗, 来了吗?他们还没结束……怎么办……” “具体什么位置。”她急急打断。 “就、就是Blood侧门一出来,那个小路口,有宾馆的那个。” “我已经到了。”邵淇应了声, 一边朝那个方向快跑,一边低声嘱咐:“不管一会出现什么状况,你都别出来。” “Mary你生病了吗?” 听出她声音里浓浓的鼻音, 苗苗担忧道:“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没事。”她压低声, “别担心我。” 还未走进巷子, 邵淇便听见“砰”的一声, 像是重物砸到身体上的声响,她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呼吸愈发急促。 隐约看见雨水中晃动的几个人影, 混乱不堪。 她瞪大眼睛,快步往前,仔细去分辨。 三、四个人倒在地上,发出低低痛吟,有的捂着腹部,有的抱住脑袋,嘴里骂骂咧咧。 余下三个人在围攻中间的人。 乔彻手上滴血,他稍稍停下,手背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血液铁锈般的味道激得他舌尖一麻,大脑过电般的快感。 “来啊。”他轻扯嘴唇,露出一个笑。 剩下的三人不禁一抖,看着同伴一个个倒在地下,弯着腰,如一只只大虾,确实发杵。 “怕什么?”乔彻笑意更深,额角青筋裸露,赤红的眸,宛如地狱修罗。他轻笑一声,刚要上前,余光一瞥,看见巷头的一个身影。 原先以为是他们的人,细看过去,浑身一僵。目光动了动,攥紧的拳头微微放松,察觉到什么——是她吗?她怎么来了?她还在淋雨生病吗? 看见她的憔悴模样,他心里骤痛,后悔和感动溢满胸间,想起之前那样对她,她居然还会赶来,乔彻喉咙滚动,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猛地一棍砸了下来。 “砰”一声!猝不及防挨了一下。 这画面落在邵淇眼中,再也忍不下去,一颗心都被揪起,眼看着雨水和鲜血混合着从他额间滚落。 啪嗒啪嗒,一滴滴打在地上。 夜色里,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乔彻也是没想到,居然百密一疏。 剧烈地痛从伤口漫开,他咬紧牙关,一只手护住头部,那两人见有机可乘,甩棍和钢条不断地往他身上砸。 同伴受伤,加上乔彻刚才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些人哪里还顾念着手下留情,早就打红了眼。坚硬的金属实打实地落在**上,声音残忍而尖锐。乔彻咬了咬牙,忍住痛楚,伸手,这便要反击—— “住手!”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喝。 众人愣了一瞬,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看去。 邵淇站在路边,撑着一把黑伞。因为跑得急,加上生病,苍白的脸色中添了一抹红。她浑身被雨水浸透,浅驼色的风衣包裹着高瘦的身段,看上去憔悴病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大汉瞥了她一眼,不感兴趣地转头。 “小姑娘别找事,哥哥们正忙着呢。” 乔彻听到熟悉声音,一顿,强撑着抬起脸,肿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紧紧盯着她,她果然生病了,他心好痛。可她竟然来了,在这个时刻。 邵淇强迫自己别开目光,不去看浑身是血的男孩子。 “我让你们住手!” 她声音艰涩,因为生病,最后两个字近乎咬破了音。 大汉停下,扭头看她。 邵淇说:“让开。” 几个人笑了,似乎觉得这一幕特滑稽,“小妹子,你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 她重复,眼中寒意暗涌,“把他放开。” “就不放怎么着?” 邵淇点了点头,慢慢地将手中的雨伞收了起来。她整个人暴在雨中,漆黑的长发很快被雨水淋透,湿漉漉的发丝贴在清冷的颊边。 众人眼神一亮,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个目光。 ——这么漂亮的小妞,白白送上门来。 大汉的笑容中添了抹淫邪意味。 邵淇没再多言,握紧伞柄,往前快跑几步,迅速跃起。 金属伞柄似是钢棍,带着凛冽风声重重砸下。 为首的大汉完全没有意料到,只感觉脑门一痛,眼前一花,邵淇没有给他时间,趁机狠踹他另一条小腿。 他下盘不稳,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侧,乔彻吃力地转了一下头,疼得浑身冒汗。 邵淇往他身边靠了靠,挡住他。 她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狠,那大汉捂住脑袋,一时有些发懵。 她死死盯着他们,攥紧手中伞柄。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头痛感冒,加上那天过后手臂一直使不上力气,酸软无比。 也只能靠气势来唬人了。 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她又手起伞落,啪啪几下,挨个重击他们胸口。 女人眼神凶狠,毫无惧色。 几个男人愣住,往后退了两步,只感觉伤口火辣辣的疼。 刚想要反击,却突然见那男的又凑上前来。 乔彻晃悠两下,一手搭在邵淇肩上,站稳。他冷冷看着他们,干裂的唇角慢慢上扬,露出锋利的弧度。 邵淇侧眸看他一眼。 “你去躺着,我一个人就OK。” 她说得轻描淡写,平静地扫他们一圈。 乔彻摇头,缓缓弯下腰,捡起刚才不知谁掉在地上的甩棍,牢牢攥在手里。 “哪有躲女人身后的道理。” 看见她,他心都软成一片,哪舍得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乔彻转过头,直视他们。他浑身是血,半张脸都被打肿,但神情阴戾,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三个大汉看着两人,犹豫两秒,咽一口吐沫,纷纷后退。 这男的刚才就很牛逼了,不过一个人不成气候,这女的一看也是练过,要是两人凑一块儿…… 为首的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往后退。 路过倒在地上的同伴时,他们忙搀扶起,似是怕他们报复,闪得更快。 不过十多秒,窄小的巷子就变得空荡起来。 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邵淇呼出一口气,只感觉手臂更痛,勉强撑开雨伞,换到左手上。 乔彻的一条胳膊还搭在她肩上。 他歪着头,呼吸粗重。 邵淇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稍微把伞移了移。想到苗苗还在焦急等待,搀扶着他往前走。 乔彻没走几步,便又停下,单手捂住腹部,弓下腰,脸上有痛苦之色。 “怎么了?”她问。 “……” 瞥见他脸色惨白,已是苦苦强忍,邵淇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别……”乔彻看向她,声音极低,“千万别。” 邵淇拧紧眉头。 “都是外伤……”他哑着喉咙,“休息一下,就可以。”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没事。”乔彻眼神疲惫却坚决,站直身体,“我、我能走的。” 邵淇只好放下手机,一手搀着他,一手打伞。 两人走得很慢很慢,一路无话。 怕他伤口再淋雨,她手中的雨伞不自觉向他那边倾斜大半。 乔彻余光注意到,有心去推拒,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只望向她的侧颜。 “……谢谢。” 他舔了舔唇,低哑道。 邵淇没说话,只觉得这幅情景特别古怪—— 明明前两天他们还是敌人,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欺压她,羞辱她,待她残忍又无情。 可现在,她却克制不住地去救他,忍不住地去关心他。 而乔彻呢,好像也回到最开始相遇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澄澈又柔软,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愧疚和歉意。 这幅狼狈可怜的模样,让她根本狠不下心来。 “我的天!!!” 苗苗远远地瞧见他们,小跑着过来,“我的天!小乔弟弟你没事……怎么这么多血!!” 她转头看向邵淇,更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也这么多血,你是哪里受伤了?!感觉怎么样?!” 邵淇低头看了一眼,风衣上果然沾满血迹。 她没有受任何伤,血迹的来源不言而喻。 “我没事。” 她瞥一眼乔彻,神情愈发担忧,冲苗苗道:“你先帮我扶一下他,我去那边拦车。” 苗苗愣了下,说:“还是我去,你这一身血哪个司机敢停啊。” 深夜,下暴雨,马路上车辆极少。 难得遇见一辆,师傅看见后面的乔彻和邵淇,又一踩油门开走。 苗苗气恼地跺了跺脚,暗骂一声。 等了半晌,乔彻再撑不住,伤口愈发疼痛,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邵淇双臂环住他腰,把男孩子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乔彻的脑袋耷在她肩上,几乎全身重量都靠她支撑着。 他迷迷糊糊,只感觉这个怀抱特别温暖,还带着熟悉的香味,仿若身体的痛楚都减轻许多。 他眷恋地依靠着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邵淇摸了摸他湿透的头发,心里十分焦虑。她没有车,也不认识什么司机,在这里更没什么熟人。 好像也只有一个张铭扬。 想到他,她赶紧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翻出他的号码——这个时候实在考虑不了那么多。 电话还未接通,突然又听见苗苗在喊他们快上车,邵淇微愣,又把电话摁掉,扶着乔彻往后座走。 司机把苗苗递过来的红色钞票装好,并没看他们,只抽出几张报纸递过去,说:“别弄脏我车子。” 邵淇长舒一口气,把报纸小心垫在座位上,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一路上,车子开得十分平稳,司机也没有多问。 苗苗转过脸,担忧地望着他们。 乔彻倦怠地阖着眼皮,仍然靠在邵淇身上。 中途他醒来一次,抬眸看了下窗外飞逝的夜景,吃力地道:“我……我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 她拿出纸巾小心擦拭他唇角的血丝。 “那……去哪儿?” “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