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黑暗世界
13黑暗世界
世界上总是有光暗两个层面,正因为有这种交织在一起的矛盾,这个世界才如此的美。
山南市夜里可以娱乐的场所不太多,最高档的夜场叫东方明珠,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就扎根在山南市,一直红火到现在。
马老三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坐着,呻吟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此起彼伏,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他穿着上衣,裤子褪到了脚踝,在他的双腿上,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正在卖力地扭动着。马老三自从上次命根子受伤,有一段日子没有开荤了,今天刚刚好一些,立刻到了东方明珠,打算测试一下自己到底还行不行。
身上的女人不停地扭动着如蛇一样的身体,口中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呻吟,由于在黑暗里,马老三只能凭借着手感去判断这个女人,皮肤滑腻腻地如同一条鳗鱼,曲线玲珑,带着一种油腻腻的触感。马老三闭上了眼,在脑海里想着这个女人的面貌,刚刚亮灯的时候人看起来很漂亮,也很嫩,你跟她喝酒她会先抿一小口,脸上还似乎带着羞涩的红晕。马老三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关上了灯如此的疯,她几乎是咬开了马老三的腰带,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套在了马老三的身上。那一声声呻吟不断地从女人的口中飘出,与屋子里其他角落里的声音交相辉映,如同一首合奏的歌,这些声音刺激到了马老三,他用手将女人光溜溜地臀部托起,再用力地扔下,一下又一下,女人发疯一样地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喊些什么。可是旧伤未好,动作幅度一大,马老三立刻感到命根子的根部如同撕裂一般,这种疼痛让他刚刚的快感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一把将女人从自己的身体上扔到了一旁的沙发,随着女人的脱离,黑暗里传来了啵的一声,如同注射剂的活塞被拔了出来。这个声音更让马老三生气,这种半路出家的事给他男人的自尊带来了莫大的伤害,他一把抓住了打算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女人的头发,猛然将女人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腿上,女人愣了愣,但是随即明白了马老三想要什么,她顺从地含住了马老三的命根子,也不顾上面还沾满从自己体内分泌出的污渍,大口大口地吸着。
马老三对东方明珠里面的女人很熟悉,作为一个在这里娱乐了十多年的客人,马老三给东方明珠里面的女人分了三类,第一类是新人,泛指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是刚刚出道还是刚刚从别的地方转过来,马老三一定是要尝尝鲜的。第二类是老人,只要被他干过一次的女人,他都这么称呼。第三类就是烂货,泛指在东方明珠里面干过一年的,这样的女人他是绝对碰都不会碰的。这个女人是“新人”,身体的硬件指标都不错,皮肤够弹性,张弛有度,该挺拔的地方也没有松弛的迹象,不过这个新人被人调教得很好,动作大胆夸张,可很多技巧还都很生疏,这类生疏的技巧在正常的时候可以刺激男人,可是现在马老三大病初愈,女人口中的动作幅度一大,那种撕裂的疼痛立刻又出现了。
马老三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将她狠狠地扔了出去,然后骂道,给我滚,把灯打开。
女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却想起老鸨的话,没有敢穿,而是摸索着找到了灯的位置,喊了一句,我要开灯了。
立刻有了几声娇呼,女人等了几十秒,马老三不耐烦了,骂道,给老子把灯开开。
女人吓了一跳,一下子打开了灯,灯光通亮,照亮了满满一屋子的人,男人都在整理着裤子,而他们身旁各种姿势的裸女却不敢穿衣服,只是稍稍并拢了雪白的大腿,愣愣地看着突然爆发的马老三。
一个人说话了,他问,三哥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
这个人一脸凶相,两个眼睛看着有些呆滞,仿佛两颗锈住的铁珠一般,左右移动得异常缓慢,正是去纪委举报刘亦东的那个证人。
马老三吐了口气,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却没有答话。
举报刘亦东这个人不是本市的混混,他叫许三炮,是临市的人,人挺狠,但是没有钱。现在混社会跟做生意一样,小弟跟着你天天打打杀杀,你得有钱分给别人,就如同打工领工资一样。马老三由于前两年有发改委那块地的收入,那些小旅馆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是每年上百万的钱还是能入兜的,这让马老三有了足够的钱去笼络小弟。
马老三凭借了这些钱在山南市把自己弄成了大混混,现在虽然地盘没了,但是钱还在,在他身边求财的人络绎不绝,许三炮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次马老三把他从临市弄过来,虽然给的辛苦费不多,但是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赚钱的机会。许三炮这个人年轻的时候由于太爱斗狠,家里老一辈留下的东西都折进医院当药费了,等到岁数大了,他猛然间发现这个世界再也不是追求武力的世界,而是金钱的天下的时候,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本市他还真的算是混不下去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这次马老三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跟着自己,虽然许三炮也清楚马老三不算什么狠人,但是马老三有钱,这对于许三炮已经足够。
许三炮见马老三唉声叹气,初来乍到的他很需要讨好马老三的机会,他追问道,三哥,你一句话,是谁让你不痛快了,我立刻搞了他。
马老三晃了晃杯中的酒,摆了摆手对那些女人说,都给老子滚。
女人们听了这句话,手忙脚乱地将自己从新裹入了裙子里,然后如同一个个下锅的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拿着胸罩与内裤,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仿佛最后一个出去的要倒霉一般。马老三这个人,在山南市真的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些女人也知道他生起气来从来不管男人女人,专门往要害部位上打,是心狠手黑的一个角色。
不过经过刘亦东的几次教训,还真有点让马老三感到了现在的社会不好混了,连官员都跟黑社会似的。对于刘亦东,马老三其实不是没有办法,他完全可以带上几十个人好好地埋伏一下刘亦东,可是马景超不同意。马老三在山南市混得再好,他也害怕一个人,那就是马景超。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马景超给的,自己能在公安局几进几出靠得也是马景超的关系,现在马景超说刘亦东是一个官员,打他就是一件大事,出了事他也要受到连累。这就让马老三不敢私自下黑手。
可是真咽不下去这口气,马老三在山南市不算狠人,但是也算是几个大混混之一,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熊过,这口气憋在他的心里,让他觉得自己很窝囊。现在这种感觉伴随着他命根子上的痛楚爆发出来,让他两眼通红。
马老三对许三炮说,三炮,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三炮说,都办妥了,就是按照三哥吩咐的,材料已经举报上去了,人证我也去做了,只等那小子倒霉了。可是这事就是……
马老三见许三炮不说话了,他说,说下去。
许三炮说,我觉得这事就不是咱们黑道解决问题的风格,他跟你有仇,你要胳膊要腿兄弟们拼了命去卸下来,结果现在要递举报信,这要是传出去……
这句话说到了马老三的心坎上,但是这都是马景超让他做的,他还真不敢不做,他说,我表哥要求的,没有办法。
许三炮说,三哥,你说你在社会上名头这么响,你还怕什么?说出大天去,那小子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官员,砍了也就砍了,当年我在市里砍警察的时候,那多风光。三哥我不清楚你怎么想的,但是你一句话,小弟就去办了这事儿。
马老三还是摇了摇头,他知道砍一个官员不是小事,每个官员都不是孤零零地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他身后站着什么人。马老三知道马景超很迫切地要对付刘亦东,以他对马景超的了解,一定是刘亦东威胁到他了,能够让自己的表哥这么一个多年的老处级感到害怕,这个人绝对不简单。而自己在山南市是有家有业的,跟以前光棍是不一样的,一查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还真恐怕是谁都保不了自己,不光万贯家财成了泡影,还说不上把自己扔前面去背黑锅弄得一辈子也见不到青天白日。
许三炮见马老三不敢应声,他又说道,三哥,你是不是怕了?你要是怕了,老弟我去……
这话让马老三听起来很刺耳,他也明白许三炮这么多年混不起来,不是人不够狠,归根到底智商是个硬伤,他这种人就是虎,做事情根本就不考虑后果。这样的人在现在的社会,根本一点出路都没有。
马老三一摆手,对许三炮说,别说了,这事先不说了,看结果吧。
许三炮看了看四周,都是马老三的小弟,他走过去坐在马老三的身边,低声对马老三说,三哥,你让他们出去,我有一个招能让你报复他,而且你表哥都不会知道。不过这招就是太……你让他们先出去。
马老三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跟着他的四五个小弟刚刚没有干完,本来就待得心烦意乱,此刻见自己终于能出去找个角落去补完刚刚那一下,立刻如同刚刚那群女人一样,也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见所有人都出去了,许三炮低声说,这个办法我们以前用过,很好用,就是太损,不能让别人知道。
马老三也低声问,什么方法?
许三炮说,现在的官员都好面子,这我相信你比我了解,很多事情他们打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懂我什么意思么?
马老三有些发愣,问,赶快说,什么办法?
许三炮说,你看,三哥,你怎么就不理解呢?他这个岁数总结婚了吧,我们找到她的老婆,一抓,然后给老大你出出气、泄泻火、疗疗伤,之后拍点照片留点电影,他不但不敢说,说不上以后还给你当孙子,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祸不及家人,这是黑道最基本的规矩,不过这都是给有原则的人的,现在混黑社会的基本上就是无所不用之极,当然也包括了恨刘亦东入骨的马老三。马老三沉思了一下,问,这是不是太……
许三炮说,我以前跟着的老聃做过这事,是城建局局长的老婆,当时我们想要一个项目,结果这小子是软硬不吃。等到老聃玩完了他的老婆,在他办公室里把录像一播,这小子当场就下跪了,以后老聃在他身上捞了不少的好处,当然也没少了他的好处,钱、女人都十倍的给了他。现在老聃洗白去香港了……总之非常好用,尤其是对官员。
马老三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能办利索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许三炮说,只要你告诉我人是谁,我保证抓她个正着,到时候老大你就洗干净了,准备大干一场吧。
马老三说,我还真不了解这小子,不过我表哥说过一次,说他老婆非常漂亮,是山南市电视台的主播。
许三炮说,要不然你问问你表哥?
马老三急忙摆手说,万万不行,这事千万不能让我表哥知道。
许三炮一拍脑袋说,你看我给忘了,你刚才说他老婆是干什么的?是不是电视台的?
马老三说,是,据说是新闻主播。
许三炮嘿嘿一笑,然后说,这事就该他倒霉,老天爷都让我们办他。我刚来那两天在山南市没事干,你还不让我出门,天天就看电视了,对你们那几个美女主播都有印象。那天你让我送钱的时候,当天晚上我就过去了,想早点办完。结果发现他家里进去人了,过了一会儿人又走了,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穿着一个粉红色的风衣。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还寻思怎么这么像电视上播新闻的女人。现在看来她居然是那小子的老婆!这小子艳福还真不浅啊。
马老三一听这个情况,心情大快,问道,你能认识她么?别弄错了人。
许三炮说,就她胸口那两坨肉,山南市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了,我闭眼睛都能找得到她。就是老大,这个女人太漂亮了,尤其是胸部,我这辈子没玩过。等老大玩完了,能让我也爽几次么?我们干脆弄她个半死,也算是给老大报仇了。
马老三哈哈一笑,拍了拍许三炮的肩膀说,行啊,你不介意就行,咱哥俩好好玩玩她那两坨巨物,你把这事做好了,我给你五万辛苦费。
就在马老三处心积虑对付刘亦东的时候,刘亦东却在躲清净,他在市纪委一待就是三天,这三天恐怕是这一年来他心里最平静的时候了,仿佛这个小小的隔间是另一个世界,把所有的凡尘俗事都隔绝在了铁门之外。平心而论,纪委的饭如果不是特别的咸,还应该是很丰盛的,其他方面都不错,房间干净,看守态度也很好,完全不像是一个关押犯错之人的地方。
刘亦东干过警察,他本来以为纪委应该跟拘留所差不多,却没有想到其中的差别如此知道。刘亦东有过亲身体验,也有过实践的机会。以前系统内部管理不严格的时候,那对于犯人是真的下狠手,什么样逼供的招数都用过,分分钟挑战人类想象的极限。一天天拘留所里鬼哭狼嚎,心脏不好的人根本待不了。不过现在好多了,国家对于刑讯逼供这块要求很严,但是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总有各种各样可以在身上不留下痕迹的招数。
刘亦东本来以为纪委也这样,他也做好了一些不太好的准备,打算牺牲一下自己的肉体换取革命的最终胜利。可是还真如同倪玉新所说的,纪委对于关押的人还真是客客气气的,至少刘亦东想出去的时候,只要一个电话对方就过来开门,而且态度还不错。每天的饭菜也不错,中午是跟着纪委的人一起吃食堂,晚上是单独给做的小灶,且不像拘留所里还得自己花钱。
归根到底,拘留所里抓到的都是犯法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势力的,当然有势力的会提前打招呼,而纪委只要进来的都是当官的,级别还不低。倪玉新说过,进来的又不是人人都扔这里面。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好官,你进来让人家扒三层皮,或许暂时人家出去了不说什么,真有那么一天他翻身农奴把歌唱,还真有连窝端的可能。
刘亦东细细品味了倪玉新的那番话,他说的五万块钱,一定就是自己最后收的那五万块钱,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省纪委给的证明,随时随地都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现在的问题是,这五万块钱是代表林业局递给自己的,而林业局是自己那个方案的受益者,一个受益者会要去推翻自己的决定,这是为什么?
刘亦东这三天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个问题,他想到了很多可能,又一个个的否定了这些可能,直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说法。那就是这笔钱根本就不是林业局代理人给自己的,而是别人。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这个很好解释,这相当于一封举报信解决了两个人,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刘亦东将这个嫌疑人锁定到了山南市国土资源局,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钱龙财大气粗,五万块钱虽然数目不多,但是这样打水漂用,不是很有钱还真未必能干出来。
刘亦东真难得有如此清净的地方去思考这些事,他这三天想通了很多东西,也解决了他官场生涯里早就该解决的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那就是站队问题。
山南市官场,刘亦东虽然还没有深入的接触,不过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刘天明一家独大,孙开志有名无实,作为山南市本土官员,自然是站在刘天明这个队伍里有好处。而刘亦东不是没有机会,好几次只要他妥协了,摇摇尾巴,卖个面子,他就能站在刘天明的保护伞之下。可是不知为什么,刘亦东就是无法妥协,他骨子里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个坦坦荡荡的官员,对于那些不合规尤其是不合法的事,他无法容忍。
可是刘天明一直以来做的这些事,总结起来还真是不择手段,从南山大火到偷猎麋鹿
,刘亦东虽然仅仅见识过刘天明行事风格的极少一部分,可是就是这些,让他无法安心站在刘天明的队伍之中。
不过现在好了,刘亦东已经没有了选择,他已经被这个方案以及这封举报信彻底地捆绑在了肖长河这面,自己与林业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刘亦东想起沈新瑞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沈新瑞告诉刘亦东,他之所以卡住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站队伍,以至于上面没有人替他说话。
刘亦东不清楚这件事之后孙开志是否肯问自己说一句话,解决自己的副处级问题,刘亦东相信这个小小的位置,刘天明是不可能在意的,他也不可能在如此不重要的事情上驳了孙开志的面子,一次小小的妥协能够换取下一次更大的利益。
所以说,只要自己这次彻彻底底地站在肖长河这面,站好这个队伍,自己就可以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之中走出来。
刘亦东躺在床上,电视里播着山南市的新闻,刘亦东看到李晓寒神采奕奕地坐在主播的位置上,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家其实就是这样,对于很多奋斗的人它就是一个符号,就是一个人生的旅馆,就是一个你为之奋斗的原因,但是等你干了一辈子再回头看的时候,你看到的不是过去的辉煌,不是你这几十年来走过的路,而是你家的门是否还为你敞开着,你家的灯是否还为你点燃着,是否还有一个人在你的家中等待着你。
刘亦东孤零零的一个人,最亲近的就是自己的老婆李晓寒了,他俩虽然闹了许许多多的不愉快,但刘亦东是真心想要能够忘记过去的种种,两个人能够回到最初的时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