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La Fille de Berlin(5)
“像这样我们大家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呢。” 餐厅就定在附近一家中餐厅, 这间中餐厅算是环境比较幽雅, Jolenta做主,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中途连栀的朋友庄妍也来了, 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与不认识的都聚在了一起。 何亚弥就坐在连栀的身旁, 有人看出了她的尴尬,但显然有人没有。 “这间餐厅的菜色挺好吃的, 虽然和爸爸做的不一样, ”Jolenta说, “有一些我也没有听过。” “美国的中餐馆大多数都是这样,因为这里毕竟是美国, 要迎合美国人的口味。”连栀耸肩。 何亚弥没话找话:“你爸爸是中国人嘛?” “是啊, ”Jolenta点头,“我爸爸是个导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叫沈泰清。” 何亚弥茫然地摇头。 “好,”Jolenta无奈地耸耸肩, “我听说你一直生活在日本, 不知道我爸爸的话, 也算是正常的。” 何亚弥有点不好意思。 Jolenta又问:“你好像也是混血,你妈妈是中国人吗?” 何亚弥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话题会转到这个上面,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这是她的一个回避的表现,但是她还是开口了:“不是的。” 她说:“我爸爸是中国人。” “我妈妈很年轻的时候就生下我, 她在居酒屋工作,我爸爸是留学生……生下我之后,爸爸就不见了,妈妈没过多久就病逝了,我是在日本乡下和祖父母一起长大的。” “啊!”Jolenta忍不住轻呼一声。 随后她低头:“对不起呀。” 在这么多人面前袒露心声其实算不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但是何亚弥却认为这件事情她渐渐地也能够放下心来。 有一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连栀。 她恨着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抛弃她和母亲的男人,她对于这个男人的认知只存在于她母亲的相册。 除了这些,她的父亲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因为记恨着父亲,所以何亚弥不愿意冠以父亲的姓氏,而是随着母亲姓樱井,幼时她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主动提及自己的父亲,即便是别人问起,她也是非常自然地告诉别人自己的父亲死去了。 许多人像她这样的孩子在小时候都会幻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奇怪的是,对于这件事,何亚弥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 即便是来到了中国,到了北京,她也没有产生过要去寻找自己亲生父亲的想法。 她像一粒随风播种下来的种子,倔强地长大。 但凡是有意外——她不愿意冠上父亲的姓氏,但是为了连栀,为了让连栀能够感到和自己的距离更近,她选择将这件事情重新抛出,即便这对于连栀来说毫无意义。 人类的成长过程其实是自我反省自我剖析的过程,不会自我剖析的人不算是真正的成长。 或许两年前还在京都的时候,提及亲生父亲亚弥或许还会怨恨,但是现在在美国的亚弥,却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心情去面对了。 母亲到临死前都没有说过她怨恨着那个男人,她是带着笑容死去的。 她说:“我应该谢谢他呀,他把亚弥带给我了,这么好的亚弥,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呢。” 那时候她不理解。 父亲明明抛弃了母亲,为什么母亲还是这样的态度? 直到现在她明白了,自己和母亲一样。 即便是连栀一次一次的抛弃、伤害自己,自己还是会笑着说:“谢谢你呀。” 谢谢你,至少让我曾经快乐,让我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也让我真正长大。 何亚弥看了一眼身旁的连栀,觉察到她的目光,连栀冲着她微微挑眉,勾唇笑了。 何亚弥摇摇头,又转过头。 她真奇怪。 连栀想。 ----------------------- 这一顿饭结束之后,按照计划大家本来应该是各自回去,何亚弥也是这样,她今天收获很多,她想要回家整理一下。 “何亚弥。”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 何亚弥回过头去。 连栀就站在餐厅台阶下,她今天穿了阔腿裤,高跟鞋,整个人显得十分高挑。 何亚弥温和地对她笑笑:“怎么了?连栀小姐。” 连栀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朝着何亚弥走了过来,声音低沉道:“我还不知道你父母是这个样子的。” 何亚弥愣了愣,还是笑道:“连栀小姐现在你知道了呀。” “你恨我吗?”连栀忽然问了一个这样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 她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何亚弥低下头:“没有。” “你说谎。”连栀又靠近一步,何亚弥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气味。 “你说谎,”连栀又说了一遍,在夜色之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暧昧的味道,“你应该恨我。” “为什么?”何亚弥不解。 连栀轻笑,她伸手捏住何亚弥的下巴,轻佻道:“我这样对你,你不应该恨我吗?” “我不恨你,”何亚弥平静地注视着连栀,“我永远不会恨你,连栀小姐,即便是到了现在,我还是喜欢着你、爱着你的,无论你让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我只是……” “我只是有点儿伤心罢了。” 有一瞬间,连栀以为她会哭,但其实并没有。 何亚弥的表情很平静,她的眼睛依然明亮而充满神采,看向自己的眼神依然是滚烫炽热的,但是连栀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女孩身上悄然改变了。 有什么事情跳出了自己的掌握之中。 连栀眯了眯眼睛,掐住何亚弥下巴的手用力了一些。 她将何亚弥的脸拉近,几乎可以算是粗暴地吻上了对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