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殴夫
解剖,是医学发展的必经之路。 华夏的古人并不是后世想象的那般狭隘。 各种外科手术的萌芽,都能在历史中找到踪迹。 强烈的探索精神是华夏文明能璀璨几千年的基石。 因此,韦高义等人迈过了心理障碍后,快速的理解了管平波的用意。 这群刚刚与厮杀擦肩而过的孩子们,认真的学习着人体骨骼。 连受了轻伤的谭元洲都立在一旁观看、思考。 谭元洲自然是略懂一些人体结构的,然而毕竟有死者为大的习俗,非变态或深刻的仇恨,很难做到碎尸万段。 他杀人是为了生存,刀剑亦要保养,能一刀砍死的绝不浪费力气。 在长期的水上风浪中,他练就了一身夺命的本事,知道何处为人要害。 但他没想过管平波能如此教学,利用死尸,用极短的时间教会了弟子们他数次以命相博才学会的知识。 或许这群孩子打起来依旧不中用,但很显然在日后频繁的冲突中,会越发的熟练,直至到他的程度。 窦宏朗匪类出身,虽暂未知这群熊孩子在做什么,还不至于被吓到。 然而两个同僚的恐惧让他大失颜面。 赶紧唤人来把二位同僚送回家,就怒气冲冲的寻到管平波,唾沫横飞的骂她成日见在家中惹是生非,不干好事。 管平波一夜没睡,于睡梦中被叫醒,顶着一头乱毛,只觉得自己冤的飞起!她怎会知道窦宏朗能把同僚带到内宅,更没想到同僚还跟着来了。 窦宏朗是土匪出身毫无规矩,那两个饱读诗书的北方文化人,竟也神志不清的把礼仪剁了喂狗?没好气的道:“擅入内眷之所,吓死活该!” 窦宏朗一噎,怒道:“你有没有一点女人家的模样!你一个读书人的女儿,不求你贞静,好歹也别比打行家的还凶悍!”说毕,指着管平波的肚子道,“将来叫孩子如何看你?” 管平波反唇相讥:“你的种是怂货怪我咯?” 窦宏朗气的半死,喝骂道:“闭嘴!枉费你识文断字,我看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女诫》如何说来?清闲贞静,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你说你占哪一样?成日舞刀弄枪我从未说过你,你还得寸进尺了!” 管平波最为腻歪的就是《女诫》,她能背下全文,也不得不说在操蛋的古代,能看出来班昭是在教女孩子如何自保。 然而就像罩袍一样,或许最开始是为了保护女性不受风沙侵袭,不受外男骚扰,然而一旦形成制度,对女性便是灭顶之灾。 她要信实了《女诫》上的话,就是蠢。 也不咬文嚼字的驳斥,反而发挥巴州本色,怒骂道:“贼不要脸的老狗骨头,只会在妇人身上逞能,你有种在我跟前威风,昨天夜里怎么鬼影都见不着一个?不是我泼辣,去年八月你就断子绝孙了。 我不练兵,保不下你的狗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发你娘的春秋大梦!没卵子的东西!你也配叫个男人!” 窦宏朗的确胆小畏事,被管平波一言叫破,恼羞成怒,伸出巴掌就要打人。 管平波把头一偏,躲过窦宏朗的手掌,顺手抄起架子上的火绳枪就连给了窦宏朗几下,一边打一边骂:“你敢打我?信口雌黄的胡扯蛋,老无赖!老狗才!老夯货!你还给我学起《女诫》的‘忿怒不止,楚挞从之’来?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打的过老娘吗?有种别躲,老娘窝心脚踹烂你肠子,才知道巴州悍妇的厉害!” 窦宏朗被打的抱头鼠窜,顾及管平波肚里的孩儿,又不敢还手。 只得一面往楼下跑,一面嚷道:“早晚休了你个破落户!”又嚷道,“来人!来人!寻一艘船,送她回刘家坳去,这样的泼妇我不要了!” 底下人皆知窦宏朗虚张声势,两口子打架多大的事?才懒得掺和。 眼皮都懒的抬,装作没听见,各干各的事,只把窦宏朗气的在书房砸东西撒火。 管平波哼了一声,把火绳枪放回架子上,下楼查看伤员情况。 两个贯穿伤的果然没了,已抬出去烧化,收了骨灰,来日带回家乡安葬。 好几个重伤的状况也不大好,余下的轻伤倒没什么大碍,只消别感染,大抵是能活下来的。 管平波对雪雁吩咐了句:“这几日多买些柴禾,炖几锅好肉汤与大家补补身子。” 回头又看谭元洲,见他换了套衣裳,头发湿漉漉的,身上一股药味,应是梳洗过了,还是问了句:“你伤的如何?要请大夫么?” 木结构房子就没有隔音可言,众人才听了一场训夫好戏,此时见管平波柔声细语的问询伤员,谭元洲绷不住笑道:“奶奶怎不把对大家伙的和气分点子与老爷,他方才可是真恼了。” 陆观颐从屋内走出来叹道:“你平日里也没这么大气性,今日是怎么了?” 韦高义不以为然的道:“恼就恼呗,我爹一年三百六十天的恼,不也没把我娘怎么样!姑娘你是北边人,不知我们苍梧郡的行事。 这般两口子打架,一日能听见八回。 休说师父有孕在身,便是没有,哪个真为此休妻的?横竖我是没见过。” 陆观颐:“……” 潘志文补充道:“我们师父已经很温柔了!方才老爷还能跑能跳的,要是我娘出手打我爹,他少说也得瘸半日啊!” 雪雁笑嗔一句:“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骂的那般大声,到底没舍得真打。” 李玉娇拍手笑道:“可不是,若是师父当真下手,老爷的腿只怕都断了,现叫我们上去抬人请大夫哩!” 陆观颐再次:“……” 开了此话头,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巴州悍妇的英勇来。 原本因有人受伤而略显得沉闷的堂屋立刻生出了一股诡异的欢快气息。 谭元洲长叹一声,这就是他不想娶亲的缘由!巴州风水不好!相当不好!娶个老实点的,出门都不放心,生怕她被街坊邻居欺负了;娶个能守住老本的,全都是管平波那样的!他倒是不怕被老婆打,然而巴州的堂客之凶悍,岂止打架?打的过自不用提,打不过的时候登时翻脸,一哭二闹三上吊、家门口披头散发的打滚,乃至干嚎着嗓子往娘家请兄弟们来“主持公道”,什么事干不出来?管平波现怀着孩子,整就是个‘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窦宏朗也真够作死的,被打的不冤。 令巴州男人沉痛且自得的话题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韦高义终于想起了正事,一拍脑门道:“师父,这些土匪怎么办?” 管平波道:“火化了后用坛子装了,搁在城墙外头,他们的家人自会来收。” 韦高义啊了一声:“头颅被老爷带走了。” 管平波冷笑:“那就送到他外书房去,叫他看着收拾。” 穷乡僻壤的地方,摆你妹的夫主款!没有上千年的繁华安逸,且养不出柔情似水。 妇道?呵呵!也就是不想跟个混人计较。 真是叫练竹惯了几十年,都不知道在巴州怎么做男人了! 至晚间,又有一个重伤的断了气,管平波无法,只得记了人的名字,待日后回巴州补偿他的家人。 此时的人命贱的可怖,一条命赔上十来两都算厚道,赶上无耻点的主家,三瓜两枣打发了,也无处说理。 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窦家轻轻松松凑了百来人,无非因他们还在发育,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孩子多的人家,恨不能白送。 每到朝代末年或灾荒横行时,女孩子尚可卖些银两,男孩子几乎没有出路。 十六年,管平波每每想起在她眼前消失的熟悉的人,都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她的母亲死于产后失调,她的婶婶死于难产,她的远房表嫂一尸两命;男人们呢?洪水退去的几日里,城外的许多人家挂起了白幡。 我得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这是管平波由衷的想法。 在又一次经历土匪入侵、熟人死去的当口,这个想法愈发显的清晰。 物不平则鸣,便是管平波无甚责任心,为了活下去,也要反抗。 何况她有。 在愈发糜烂的陈朝末年,不是做一点点好事,就能让世界变的美好一点点。 那是后世巨大的繁荣下才能产生的极其奢侈的理念。 刘表曾竭尽周旋,亦只护住了荆州十几年的安康。 三国两晋南北朝,没有一个能真正做到四海臣服。 几百年的颠沛,直到隋唐,才重新迎来盛世。 管平波不想做乱世中军阀的彩头,度过战战兢兢的一生。 她,与她的人,理应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明明不想怀孕,却也只能承欢。 多少巴州堂客泼辣的背后,仅仅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生存手段?在京城与江南,女子文静可以活的更好,她们便只能文静;在巴州,男人们喜欢能看家护院的泼妇,不够泼的便消失在人间。 或许比起别处,苍梧郡的女人看起来更潇洒,然而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因为管平波体会过真正的潇洒。 若在她的时代,窦宏朗都不配晃到她跟前,而不是只能轻飘飘的打两下算完。 还得跟他过,还得认他为夫主,因为此时的女人,没有天生的权利。 管平波扫过她的老虎营,平复了情绪,勾起一抹笑,女人没有权利?那就抢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我曾曰过,新嫁娘比较腼腆,所以管平波之前并没有认真打老公。 今天这算……呃……稍微有点认真。 嗯…… 以后你们会见到很认真的……巴州堂客的……嗯…… =========== 另外我想说一下,很多人问老公什么时候死。 这是一篇争霸文,窦二,或者说窦家,是管平波争霸初期的投资方。 在管平波还是个领薪水的小白领的时候,资方死亡是什么下场? 现代当然卷铺盖走人重新找工作就是了,但在那个乱世中,管平波会死,甚至,是被凌。 辱虐待致死。 豆二是个很不错的夫主,脾气好,待人不刻薄。 这就够了。 我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做不到人人的上司老板有这样好的脾气?何况,他其实不仅仅是上司,还是主人,管平波,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 所以管平波从未对窦二有过期盼、有过感情。 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 管平波表现的一切“依赖”都只是在演戏。 相比之下,窦二反而真诚的多。 换言之,管平波在实力、心态上,几乎是吊打窦二,只是她没有个好爸爸而已。 因此,为什么要纠结窦二好不好?温不温柔?体不体贴? 完全没必要。 就是个资方而已。 哪怕是现在,资方嘴脸难看的多去了。 窦家真的是资方的楷模了。 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 这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 我真的不想一次次的解释男主的问题。 管平波才十五岁,她是个现代人。 现代的女孩子,谁是十五岁就天天想着嫁人,而不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哪怕大学毕业,到了法定年龄,咱也得找个好工作,奋斗几年?尤其是管平波这样的女强人工作狂,三十岁结婚也不晚? 网上每天都在很暴躁的说,能不能不要歧视剩女?能不能尊重女性的选择? 是啊,女人的价值不仅仅只有结婚生子。 女人应该可以有更多的路。 管平波的征途,是九五至尊。 稍微类比一下,就是打工仔管平波的目标是创造一个世界五百强的巨头公司。 部门经理都那么多三十岁没结婚的,诸位不要再催十五岁的未来女总裁结婚了好吗?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