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两人回到落叶巷, 刚进巷口远远就瞧见银杏树下站了一名女子。现已深秋，银杏叶满目金黄, 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那人穿着海棠红的襦裙, 外面搭了棕红色的坎肩, 纵然深秋夹袄已经微沉, 但仍可见柳腰不可一握。 再走近两步只见她肤似白雪，眉毛上斜入鬓颇为英气, 眼儿却又娇又眉，睫毛如扇, 眼尾攸长了妩媚, 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 青涩已褪，风韵正浓, 是女人最美好的年纪。李秋秋上前, 好奇道：“怎的不进去坐？在外面站着干什么？”那人对着李秋秋笑了笑, 唇形完美唇瓣饱满。 这样的唇，最适热烈红妆。 抬头看着陆淼淼, 她真好看，是自己见过的, 最好看的姑娘了。又见她定定看着自己, 明明先前已经鼓足了勇气，真正见到人时，心里的笃定还是随波散了, 弯身福了一礼，“奴晚龄秋，见过陆夫人。” 陆淼淼：“天已凉，晚姐姐入内一叙？” “当不起夫人一声姐姐。”又看向书铺，此时书铺中仍有学子书客三两，正专心看书，有几位发现了外面的情况，正隔着窗户在看。晚龄秋看着里面满书架的书，眼里划过黯然，低声道：“奴身份微贱，实在不敢踏入这等神圣之地。” 又一鼓作气道：“陆夫人，昨夜熬灯看完《妖》，是真心想要唱出来，在商议之前，有一件事，实在不敢不如实相告。” 陆淼淼和李秋秋一起看着晚龄秋，等着她的下言。 晚龄秋深呼吸了一口气，手中锦帕攥的紧紧的，几息后抬眸看着陆淼淼，低声道：“夫人，我不是良家女，早年在窑里混过日子。”又忙道：“现已赎身出来了，在戏园存身，自己带了一个戏班。” “我手里的人，也都是，都是……” 殷切的看着陆淼淼，“夫人，昨夜拜读大作，是真的很喜欢，奴虽微寒，却仍斗着胆子来找夫人，还望夫人应允。” 《妖》虽只有寥寥三万字，但晚龄秋从昨夜看到今晨，是完全陷在了故事里。天刚亮时就想来找陆淼淼，只是熬夜眼黑，怕惹了陆淼淼的嫌弃，早早睡了一上午，用了午饭后，精心装扮后就来找陆淼淼了。 也没想过骗，瞒不住的。 忐忑的看着陆淼淼，不知她是否会直接拒绝。 陆淼淼神色不变，倒是李秋秋眨了眨眼睛，虽说戏子地位也不如何，但到底，比窑姐儿要好些。虽说这出戏是她们来唱，到底是淼淼同意了的，传出去，淼淼的名声怕是不好听…… 陆淼淼转身向外。 “跟我来。” 晚龄秋正忐忑等回答，谁知陆淼淼竟直接往外走，只好按住急切心情，跟了上去。 陆淼淼带着二人直接从巷尾登木梯上了二楼，这二楼的房契拿到手后，陆淼淼也开始了二楼的装修，只是楼下到底是书铺不可太过吵闹，所以让他们夜间干活。小心跨过摆在走廊的石砖木板，走向了第一间铺子。 这本是个小房间，这间屋子被陆淼淼留下了，抬了小床，稍微布置了一番，李秋秋平时可以在这里午休一下。 指着妆前的小凳，看向晚龄秋。 “坐。” 晚龄秋不知陆淼淼要干什么，有心想问，陆淼淼却已转身在梳妆台上不知在寻什么了，只好依她所言，小心的坐了半凳。 陆淼淼拿着两个小盒转过了身，小盒莹白，打开后，一盒红，一盒黑，红的那个一眼就瞧见是口脂，黑的那个，是黛粉？瞧着又好像不是，比黛粉要硬上许多的感觉，这正是陆淼淼找来的，差不多可以替代眼线的东西。 是谢家听了自己的要求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 上手容易，不怎么褪色，温水又可卸。 也幸好当时想着自己可能会在这边休息，所以这边也放了护肤化妆的，也省得回家一趟了。 看着晚龄秋，直言道：“我要在你脸上化点东西才决定要不要给你。” 晚龄秋心里实在忐忑，若是个男子还好，传出去，旁人最多道一声风流也就罢了，翩翩胡为先生是女儿家，还是这般好看的姑娘，心里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但又不愿放弃，所以还是来了。 谁知现在竟是有希望？！ 晚龄秋抓着手帕的手微抖，颤道；“夫人怎么画都可以！” 动刀子都可以，反正现在自己也不靠脸吃饭了！ 看着晚龄秋闭着眼任由自己动作“大义凛然”的模样，陆淼淼弯身上手，同时笑道：“放轻松，很快就好。” 确实很快就好了。 “睁眼。” 虽只画了眼线和涂了口脂，但当晚龄秋睁开眼时，拉长的眼线和热烈的红唇，将这个年纪该有的风情和韵味，完整的展现了出来。 “哇！”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李秋秋惊叹，刚才自己看着淼淼做的，就简单的画了几笔，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这红唇若是莞尔一笑，怕是女人都受不住了。晚龄秋看着陆淼淼，又听着李秋秋的惊叹，不知所措。 陆淼淼：“还记得谢流蕴和红玉在庙里的初见吗？” 晚龄秋：“当然记得，我都能背下来了。” 【这日天将昏，忽然黑云滚滚狂风大作，谢流蕴山中迷失方向，慌乱间看见一间破庙，大雨将至之前躲了进去，正庆幸却见里面隐有火烛之光，好奇上前，却见百只红烛围绕一方青石榻，榻上懒懒卧了一名女子。】 【红衣覆玉体，青丝铺满榻，那双玉眼遥遥看过来时，谢流蕴只觉心神激荡，天底下，竟有女子美若如此。】 陆淼淼退后一步，“那好，现在我是谢流蕴，而你，就是红玉。” 晚龄秋：“什么？” 陆淼淼：“你脑海里，想象的红玉是什么模样，是什么神态，你就演什么模样。” 不给晚龄秋反应的时间，陆淼淼直接弯身长作一揖，说起了书的台词。 【这位姑娘，小，小生迷路至此，扰了姑娘安静，还望姑娘莫怪。】 陆淼淼说来就来，晚龄秋实在反应不过来，慢了几息，脑子才开始回想书中初见的场景，慢慢的，脸色忐忑消弭，头轻偏，红唇一弯，娇笑道：“哪里来的野猴子，脏死了~” 说罢，神色一收，忐忑的看着陆淼淼。 “陆夫人，这样可行吗？” 陆淼淼回想刚才，道：“神态像了七分，只是少了一些味道。” “什么味道？” 插话的是李秋秋，哎哟，刚才晚龄秋笑的时候，自己一个女人都痴迷了，刚才的她，真真就是书里的狐妖了！ 陆淼淼：“少了不可一世的闲适和狐狸骨子的魅。” “她一个千年狐狸，怎会将凡尘小小读书郎放在眼里？” 晚龄秋顺着陆淼淼的话去想，陆淼淼却又道：“好了，带我去你的戏班看一看，红玉就你了，谢流蕴可还没着落。” 晚龄香又怕又喜，喜的是她竟同意了，怕的是…… “可是陆夫人，我年岁大了，年轻时也不知保养嗓子，早已不开嗓了。” 陆淼淼起身向外，“不需要唱，演就可以了。” 有什么好唱的，戏曲咿咿呀呀，看客似懂非懂，直接演就好了，一开始就是这个主意。所以《妖》很短，景致很少，主要人物更是只有红玉和谢流蕴，就是为了方便他们搭台子，演出效果。 晚龄秋似懂非懂，陆淼淼只说先看了戏班再详说，晚龄秋这才不问了，李秋秋也很好奇，嘱咐书铺让工头继续看着，也跟上凑热闹去了，晚龄秋带路，三人一起向戏班走去。路上晚龄秋问道：“不知夫人要哪种模样的谢流蕴？” 心里在细想自己班里的几个小子。 陆淼淼：“当然是漂亮的了。” “谢流蕴要是生得不好，红玉也看不上。” 晚龄秋先是一愣陆淼淼的直白，转而一想，这话也对，红玉是千年的狐妖，人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谢流蕴初时，也只有一张脸能入她的眼了。想明白后，就觉陆淼淼并非面上那样高不可攀。 倒少了些紧张，一路说说笑笑了。 看到面前的园子时，陆淼淼一愣，这不是前几日纪宁准备带自己来的梨园吗？ “你的戏班在纪家的园子？” 晚龄香点头，“园主心好，并不嫌弃我等出身，一直在这里了。” 这是纪家的梨园，上次纪隽仪在时还好，现在自己站在这，少不得想起纪宁。本就对他有愧疚，现在自己还和他兄弟搅和在一起了，若这事被他知道，少不得是一阵晴天霹雳了…… 看着晚龄秋，“纪宁他可还好？” 晚铃秋惊道：“夫人和我们大公子也认识吗？”陆淼淼正想说只是一面之缘，晚龄秋就又笑道：“瞧我这记忆，大公子人也在芙蓉城，夫人和他认识，倒也是常理了。” 陆淼淼一僵，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纪，纪宁也在芙蓉城？” 晚龄香：“是呀，我们大公子是文曲星下凡，只可惜父孝刚过又是母孝，前几年大公子曾在清泽求学，现正在清泽学院当先生等出服呢。” “夫人不知道此事吗？” 在，清泽学院，当先生？ 陆淼淼眼前一百，一瞬间又缓过神来，拉着晚龄秋的手臂，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楚。 “纪家，可有一位叫纪隽仪的公子？” 陆淼淼一下子面色灰白，晚龄秋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小心道：“我只是在纪家的戏园存生，连奴才都算不上，主家的事我哪里知道呢？” 刚说完，脸色一顿。 “有有！” “我想起了。” “那日恍惚听得园主说过的，大公子他名宁，字隽仪。” 名宁，字，隽仪？ 纪隽仪，就是纪宁？ 这一个晴天悍雷直接砸在了陆淼淼心头上，整个人都砸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淼淼，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