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煜怔忪的看着谢嘉言, 他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疼痛和窒息从心中满溢出来，将他包裹了个严严实实。他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抚谢嘉言的话，任何空泛的劝慰都不足以用来应对眼前的状况。 林煜手上的力气不自觉松的点，谢嘉言用力扭身，急不可耐的逃出对方的怀抱，他无头苍蝇般胡乱冲撞着，每一丝汗毛都在叫嚣着远离眼前的是非之地。 林煜反射性的伸手去抓，冰凉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从手指间的隙缝中漏过。他落了个空。 他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谢嘉言淹没在熙攘的人潮里。林父似乎等的不耐烦了, 他走过来一把扯住林煜的手，，将人往后拉扯着：“回去。” “……”林煜被林父强硬的带回了屋里。他坐在病床边, 不发一语。他攥紧拳头，抬头看着自己身前这个一脸怒容的男人和满脸倦怠的女人。喉头动了动, 失了声般，只沉默的坐着。 他没有办法, 也没有立场去责怪他的父母。他们成长的环境与接受的教育与他不一样，一切违背主流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都如牛鬼蛇神一般，令人避之不及。 人们做的每一件事不一定都能得到别人的理解与支持。就算是亲人，也没有义务认同你的一切观点。 所以‘理解’与‘支持’才显得分外难得与珍贵。 林煜明白这些道理，他也不想对他的父母再多说什么,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想放弃。从他吻上谢嘉言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与外界对抗的准备。 世界上就只有这样一个人。 只有一个谢嘉言。 我可不能把他弄丢了。 林煜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才站起身，就听林母张口叫住自己：“你去哪？” “抽根烟。” 林煜背着身将门关上，他从口袋里摸出半盒烟，走到一旁的吸烟区，地面上散落着零碎的烟头，林煜用脚将他们踢到一旁，他靠在墙上，将眼从口袋里掏出来，摇了两下，晃出遥遥欲落的一根，低头含住。 烟是早上买的，现在只剩了一半。 他点着一根，深吸了一口。接着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人的电话，按下了通话键。 谢天谢地，那边很快的接了起来。 林煜清清嗓子，“喂，秦阿姨……” 谢嘉言用手背发狠的擦着眼角，直到感觉到疼痛，他终于堪堪停下了手。感觉到面颊划过的冷风，他才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医院。 他坐在花坛边，大脑一片混乱，眼睛胀痛酸涩，整个人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失魂落魄’，结合到地点，有小贩循着商机走上前，搓着手，顶着通红的鼻头跟他搭话，“兄弟，看开点。” 谢嘉言，“？” 小贩摆出一副知心大哥的模样，一屁股在谢嘉言身边坐下，“人这一辈子，不外乎生老病死这四个字。都是天道伦常，自然规律。”他拍拍谢嘉言的肩膀，“大小伙子，有啥过不去的坎？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一次。关键的，得是活的开心，活的自在，别留下什么遗憾。” 看谢嘉言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小贩口若悬河，“哥看你投缘，才跟你说。我有个做白事的亲戚，丧葬一条龙，你要是他那提我的名字，还能给你打个折。他做哪一行有年头了，要做咱就做好的，可别再让家里老人留下遗憾……” 谢嘉言：等等？？？？？ 他心里只剩下好笑与无奈。见对方已经开始往外掏名片，他忙不迭的起身拿出手机，装作有人给自己打电话的模样，嚷嚷着跑路了。 那小贩说的话他没仔细听，只一句入了他的耳。 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一次。关键的，得是活的开心，活的自在，别留下什么遗憾。 林母的意思他明白，但他却打心眼里的不想遵从。就算对方是他尊敬的长辈，但这是他和林煜两个人的事，林煜还没说结束，那他也不会自己先走，把林煜一个人留在哪里。 更何况林煜不会扔下他。 谢嘉言有点后悔刚才将林煜就那样的扔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对林煜那些无理由的信任是从何而来，但他就是敢这样确信，没有一丝犹疑和拖泥带水。 他跳下计程车，匆匆跑进商场。柜台里站着的还是昨天的导购，她认出了谢嘉言，微笑着打了声招呼，眼神不着痕迹的看向他的四周，礼貌性的问道：“您朋友今天来了吗？” “没，他忙着呢，”谢嘉言扬起笑脸，他伸手指了一对玉坠，“麻烦您帮我把这两套包起来，我要了。” 一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人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个特殊的日子。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家人就算再忙也会赶过来齐聚一堂，他们举杯庆祝，告别过去的一年，告别那些过往云烟，再不可饶恕的罪在今日都能被赦免，生活像是充满了欢愉与希望。 是以林母一改了这两日的臭脸色，一天下来，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一会忙着贴福字，一会又给亲戚们端茶倒水，不知疲倦的忙碌着。 林煜吃完晚饭后就又回了屋，他的手机自医院回来之后，就被林父强硬的要了过去，说是有重要的消息再告诉他。夫妻俩似乎铁了心想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断了林煜和谢嘉言的联系。 程念念他们坐在客厅一同看着春晚，直到后半夜才走，欢笑声时不时就透过门缝钻进屋来。窗外飘起了微小而细密的雪花，林煜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 不知道谢嘉言现在在干什么。 雪花逐渐变大。林母听着窗外的呼呼风声，清扫着地上的干果碎屑，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什么东西忘拿了这是……？”她连忙跑去开门，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似乎刚刚结束一场忙碌的奔波，她的肩头还挂着未化的雪花，眼睛却是出奇的亮。 秦昕站在门口，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请问您是林煜的母亲吗？” 林母有些茫然，她将手放在衣服上搓了搓，迟疑的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我？”秦昕摘下帽子，“您好，我是谢嘉言的妈妈。” 一天下来，震耳的鞭炮声好像就没停过，你方唱罢我登场，好像放的炮越多明年就会越好似的。 谢嘉言猛地一个激灵，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手机竟然还攥着手机。 发给林煜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这两天来，他没有任何来自林煜的消息。谢嘉言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还是有点犯嘀咕。 谢嘉言给秦昕两人打了个电话，却发现对方关了机。 估计又去工作了。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直起身子站在林煜的床上，用力蹦了两下。 大坏蛋！ 回来就拿小拳拳捶你！ 手机震了下，以为是林煜回消息了，谢嘉言赶忙趴下身子拿起来看，却发现是苏未他们发来的新年祝福。他的收件里堆满了来自形形色色人的祝福，却唯独少了林煜。 表哥一家去了海南，拉仇恨似的发了一堆照片给他。谢嘉言笑着发语音骂了回去，放下手机，他坐在漆黑的屋子里，突然特别想林煜。 这本应该是他俩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谢嘉言翻身下床，他伸手将屋里的灯一一打开，暖黄的灯光霎时间洒满屋里每一个角落。林煜和阿木不在家，屋里安静的很。他跑去将电视打开，又拿出笔电，随便点了一个歌单。 有了声音，屋里一瞬间听起来热闹了许多。 谢嘉言将吃火锅用的锅搬出来，是他上次跟林煜一起去买的，今年还没有用过。 他将食材一一洗净，切好，放到盘子里。小小的茶几没多久就被摆的满满当当。谢嘉言瞥了一眼挂钟，紧赶慢赶，终于在春晚开始前坐了下来。 手机还在不知疲倦的震着，都是朋友们发来的短信，谢嘉言将食材丢进锅里慢慢煮着，他则低下头，一条一条给别人回着短信。 丁鹏飞给他发了一堆，都是在哭诉家里人催他找对象的事。最奇葩的是丁鹏飞他妈一大早睁眼就对丁鹏飞说梦见了有个小姑娘跟在她身后追着叫奶奶，把丁鹏飞吓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得谢嘉言止不住的乐出声，他幸灾乐祸的发了二十四字真言过去，就当安慰了。 他一一回复完，又回到了最上方，那是林煜的头像。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前几天，谢嘉言翻看着，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按下语音键，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个麦克风，小声的喊了一句，“林煜，” “新年快乐。” “我现在正在吃火锅，用的就是上次咱俩一块买的那个，先帮你试试看好用不好用。嘿嘿。” “刚刚才发现原来才两天没跟你说话，我还以为得有很久了。” “我……很想你。”这样的话让谢嘉言羞于启齿，他咬了下舌尖，还是说了出来，“以前总是不能理解那些情侣，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几天不联系就要死要活的。后来我才能感同身受了，一天我都嫌多，更别说两天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哄哄我？” “……” “算了，”谢嘉言顿了顿，他语气轻快，“开锅了，正好今天你不在，肉我就都吃啦。” 屋里有些冷清，谢嘉言将卫衣的帽子戴上，煮熟的食材冒着腾腾白气，被丢进酱料里打了个滚，接着被人放入口中仔细咀嚼。 谢嘉言看着电视慢慢吃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时针渐渐指向零点，主持人开始说倒计时前的吉祥话，谢嘉言放下手中的东西，嘴里默默的跟着倒数着。 十—— 九—— 八—— “咚咚咚！！”大晚上的不知道谁来敲门，谢嘉言心下奇怪，起身走了过去，“谁啊？” 七—— 谢嘉言嘟囔着打开门，待看清门口站着的人，他瞪大眼睛， 六—— “林煜！？” 五—— 林煜站在门外，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大衣，睫毛和发梢上还挂着雪，嘴唇冻的青紫。 四—— 看谢嘉言不说话，林煜歪头，一脸坏笑的看着谢嘉言，“傻了？” 三—— 不给谢嘉言回身的机会，林煜上前一把扯住谢嘉言两边的帽沿，将人一把拉了过来，接着欺身上去。 二—— 林煜的嘴唇一如既往的柔软，带着陌生的烟草味和冰凉的温度。 谢嘉言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一—— “新年快乐！！！” 伴随着主持人的喊声，窗外的鞭炮声像是早有排练，一同响了起来。林煜终于放开谢嘉言，他用鼻尖蹭着对方，“新年快乐，我的肉还有吗？” 谢嘉言抹抹嘴巴：“早，早被我吃完了。” 林煜一把将谢嘉言抱进了屋，他关上门，将人抵在墙上，低声笑着“那就只能靠你肉债肉偿了。” 谢嘉言偏头看着林煜，眼中闪过挑衅的光，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来啊。” “等会，”林煜却没有接招，他收紧手臂，“再让我抱会。” 谢嘉言闭上眼，脱力似的将头埋在林煜肩上。 “欢迎回来。” 两人最终什么都没做，说话说累了，就在客厅里抱着睡了一宿。 谢嘉言第二天是被电话吵醒的，电视里放着春晚重播，电脑歌单里的歌不知道放了第几百遍。他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瞬间清醒过来，要不是还窝在林煜怀里，他指不定能蹦三尺高。 谢嘉言将林煜叫醒，举着手机给他看。他哭丧着脸，像举着个□□一般绝望，“完了完了完了，你妈是不是找我要儿子来的啊，她会不会骂我是妖艳贱货啊呜呜呜呜……” 谢嘉言做足了心理建设，他死死抓住林煜的手，抱着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颤巍巍的将电话接了起来，“喂……阿姨……” “阿姨个屁，我是你妈。”秦昕生龙活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新年快乐啊乖儿子，收拾收拾，来你程阿姨家吃饺子了。” 谢嘉言：？？？ 等等……？ 热夏你归来听蝉 再游于北方知寒 沿途不枉为少年 终有个结局圆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