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给她压惊
这是萧七桐第二次见到宣正帝, 而于宣正帝来说, 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听见“萧七桐”这个名字了。 “去请安王和萧五姑娘进来。” “是。” 太监应着声, 退出门去。不多时, 他便带着江舜、萧七桐进门来了。 福仪公主一抬头, 便能瞧见她三哥怀中依旧抱着那个滴水的匣子。那匣子上头的水, 都将他的外衫浸出了小一片的水渍。 可见…… 可见三哥的重视。 哪怕里头的东西都已经毁了,他也依旧视若珍宝地捧在怀中。 越是他珍重的东西, 就越是旁人不能碰的。 想到这里, 福仪公主的呼吸不自觉地一窒。 这厢萧七桐、江舜二人先向宣正帝行了礼。 “不必多礼。”宣正帝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了萧七桐,最后落在了江舜的身上:“老三,你怀中抱的是什么?怎么上头都是水?” 一旁的太监忙伸手要去接, 却被江舜避开了。 江舜打开了匣子,将里头的东西展露给宣正帝看:“这是萧五姑娘亲手抄的经书, 她今日去了永华宫, 送了一卷经给母妃, 这一卷便送给了儿臣。可谁知晓,这卷经还未到儿臣的手中, 便叫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撞到水里去了……那小太监口称是明月宫金常在手底下的杂役。儿臣将金常在请来一问, 方才知晓这小太监撒了谎。他原来是福仪宫中的人。” 宣正帝目光落在了那卷经上。 尽管经卷已经被水打湿了, 但依稀能辨出上头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分外工整用心, 想也知道抄写经书的人, 何等用心。 宣正帝的记忆轻易地被勾了起来。 他想到了江舜当年献给他的那卷手抄经。 “可惜了。”宣正帝面露惋惜之色。 当听见这三个字, 福仪公主心头“咯噔”一声, 她知道,事情恐怕就这样定下了。 之后不管她再如何辩白,都没有作用了。 父皇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 此时有个太监进门来,躬身道:“皇上,庄太傅到了。” “传进来。” “是。” 萧七桐转头朝门边看去,就见一个神色冷硬的中年人跨进门来了。 中年人朝着宣正帝的方向拜了拜:“臣庄文坤参见皇上。” “朕有些日子不曾过问福仪公主的课业了。” 庄文坤又躬了躬身,道:“臣也正欲向皇上请辞。福仪公主,臣教不了。” 萧七桐乍然听见这句话,都险些笑出声来。 竟然这样刚刚好? 连庄太傅都来控诉福仪公主? 宣正帝沉声道:“太傅何出此言?” “公主屡次完成不了臣布下的课业,既如此,不如不学。” 福仪公主脸颊微红,道:“我并非一点也未完成,只是太傅布下的作业太过繁重,我方才没能完成。” 庄文坤并不看她,只望着宣正帝道:“若无向学之心,强按头是无用的。” 宣正帝身子微微后仰,倚靠在椅子上,面上神色很难让人瞧出,悦还是不悦,他道:“这样啊……” “只是太傅往日未能将福仪公主教导好,今日该罚。” 那庄文坤也不问前因后果,只道:“臣愿领罚。”也不知晓他是有多忍不下福仪公主了。 福仪公主登时面上涨红,想为自己辩驳,但转念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拼命地闭紧了嘴。 “那便罚俸三月。”宣正帝从轻处理了他,但这一手看似处置的庄太傅,实则却还是叫福仪公主没了脸面。 说罢,宣正帝又转头看向了福仪公主:“福仪禁足半月。” 福仪公主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宣正帝却又紧跟着道:“既是你宫里的人毁了人家的东西,你便得赔上。” 福仪公主脸上如着火一般烧得慌。 赔上? 要她也手抄一卷经给那个萧五么? 开什么玩笑?她何曾给谁抄过书? 眼瞧着事情尘埃落定了,江舜方才又再度开口,道:“心不诚,不适宜抄经。” 福仪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江舜竟然还会步步逼近! 而宣正帝此时顺着往下道:“福仪,今年你生辰时,朕赏了你一盒子珠宝。” 福仪公主抬起头,抿紧了唇,不肯往下接话。 一盒子珠宝自然算不得什么。 只要盛宠仍在,日后哪里会少? 但福仪公主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她幼年时过得不好,以至于长大后自尊心胜过从前百倍。如今要她拿珠宝去赔给那萧五,损失是小,但丢了面子却是让她绝不能忍受的。 今日挨了罚,受了斥责,忍忍也就过去了。 她心知,这都是瞧在江舜的面子上! 谁叫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呢? 可要她向那萧五低头道歉……不行! 福仪公主迟迟没有表态,宣正帝不由皱了下眉。在他看来,福仪这个举动自然是有些愚蠢了。堂堂公主,这点大度姿态却都拿不出来。 不过一盒子珠宝,却捂得这样严实。 未免小家子气。 宣正帝道:“你便将那盒子珠宝给萧五姑娘。” 此话一出,福仪公主彻底没有了推诿的余地。 宣正帝按了按额头,也觉得有些烦。 这都给这萧五压第几回惊了? “去取一匣子碧色宝石,给萧五姑娘压惊。”宣正帝淡淡道:“你们姑娘家正合适用这样的玩意儿,搁在库里,反倒失了光华。” 一直在旁边充当无辜可怜小白花的萧七桐,这才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她上前,屈膝躬身:“多谢皇上。” 福仪公主掐紧手掌,冷下脸,再没有开口。 但她心底的鄙夷却更浓重了。 靠着三哥的地位权势来谋取利益,却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今日便容得她窃喜一阵,日后再瞧! “都回去。”宣正帝出声,算是为今日的事画上了句号。 至于那小太监,反倒成了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不过想也知晓,等他回到福仪公主的身边,受的责罚兴许会更大。这也算是宣正帝为福仪公主留了个脸面,将她的人留给了她自己处置。 江舜转头示意顾刚:“你们几人送五姑娘出宫去。” 顾刚应声领命。 见他这般姿态,宣正帝眯了下眼,道:“改日让皇后拿个牌子给她,宫里便无人再敢拦。” 江舜转过身来,笑了下:“还是父皇想得周到!” 萧七桐眨巴了两下眼。 她怎么觉得,这个牌子像是江舜骗来的呢?而不是宣正帝想得周到呢。 瞧见宣正帝给萧七桐这等待遇,福仪公主更觉得难受了。 这宫中能得优待的,不该只有她一个女孩儿么? 萧七桐可不管福仪公主心头如何想,她从善如流地谢过了宣正帝,随即才告退离开了御书房。 而江舜并没有立即离去,想来还有些话要同宣正帝说。 没有江舜陪着出宫,萧七桐也不觉失落。 等出了御书房,萧七桐察觉到福仪公主紧紧盯在后头的目光,于是她回了下头,冲福仪公主微微一笑,问:“不知晓是谁同公主提起了我。” 福仪公主心头一跳,但面上却丝毫不乱。 她冷声道:“萧五姑娘声名之盛,哪有人不认识的?” 萧七桐闻言,也不生气,只抿唇淡淡笑了下,然后转身朝前走去。 乐桃已经在前方等着了,等萧七桐走过去,乐桃当即便迎上来扶住了萧七桐。 “啊,险些忘记了。”萧七桐扭头去瞧福仪公主:“公主几时将东西送来呢?” 福仪公主脸色一变:“你便在这里等着!” 最好让她等上半个时辰! “我身子骨弱,久站不得,我先出宫一步,便麻烦公主差人送到府上来了。”萧七桐本就不惧她,此时自然也言笑晏晏,一派神色轻松。 福仪公主偏还拒绝不得,便也只能冷声道:“等着!” 说罢,她再不与萧七桐说下去,扭身便走了。 她怕自己越是往下说,便越是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再与萧七桐闹起来。 难怪项诗鸢也拿她无法。 怪只怪三哥太护着她了! 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中了什么邪!身份尊贵的安王,却偏要看上这么个女人! 福仪公主憋着一肚子火,更加快了脚步。 乐桃往福仪公主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道:“那是公主?她方才为难姑娘了?” 萧七桐摇摇头:“不是她为难了我,是我从她那里得了一盒子珠宝。” 乐桃惊讶道:“那位公主这样平易近人?平白还给姑娘珠宝拿?” 萧七桐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能……”脑子不太好使。 乐桃又问:“王爷可帮姑娘审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小太监是福仪公主手下的人。” 乐桃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道她好好的,怎么给姑娘送东西呢。”乐桃顿了顿:“还是安王殿下厉害!” 现如今,她是半点也记不起那位宁小侯爷了。 萧七桐忍不住笑了下:“殿下是很厉害。” 旁边跟着的几个安王府的侍卫,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啊。 回去得把这话报给王爷听! …… 萧七桐回到萧家后,便让人将剩下的经卷分别送往了将军府和临阳侯府。 等送完后,萧七桐盯着面前的纸笔瞧了一会儿。 她要不要再重新抄上一份呢? 想想麻烦了些。 可都已经同江舜说了,本是要抄经给他的。 罢了,那便日后有空暇时,再接着抄好了,只是哪日才能抄好……那她便不知了。 ****** 江舜回到安王府时,太阳还未落山,天边仍有余晖。 他将那匣子放在桌上。 “取出来。” 常英有些不解。 这不都湿了吗? 还能如何? “铺平晾干。”江舜道。 终归…… 终归都是礼物。 晒干了,也好收藏起来。 常英瞠目结舌:“……是!” “再备笔墨,取心经来。”江舜道。 常英又一次摸不着头脑了。 等心经取来铺开,小厮研磨出墨汁,江舜净了笔,蘸取少许墨汁,提笔往下写。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主子怎么抄起经书了? 常英瞧着这一幕,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都快理不清思绪了。 书房外。 小厮们也正在将那卷经在院子里铺开。 长长的……铺满了整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