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清明的眼睛黑白分明, 女童躺在床上,仰视着天花板上掉挂的吊铃, 窗外的风吹来拂过吊铃,引得吊铃相互碰撞发出声响,合着屋外的鸟鸣之声自成自然之歌。 聂峮垂眸, 她看见自己的双手又短又肥,又扭头看到熟悉的房间, 顿时有些头疼。 她这明明不是……跑出来了吗? 怎地又回到了原点?! 这次的试炼秘境着实奇怪,聂峮至今为止都没发现这个迷阵的中心在哪, 甚至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除这次的迷阵。 况且自己没有意识时候的记忆与自己有意识的记忆完全不互通,这也导致了她很难了解这附近的情况——她每次清醒都是在“父母”离去之后, 等到“父母”回归之前, 她又会恢复成为懵懂无知的婴儿模样。 聂峮思来想去没有想到办法拯救自己,只得恹嗒嗒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脸颊贴着枕头纠结不已。 她惆怅无比的又坐了起来, 不自觉的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等到口水流到脚底板的时候她才回过神,而这个时候自己房间的门忽的被打开, 聂峮下意识扭头去看, 赫然瞧见聂崇道满身血渍的走了进来。 这是聂峮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直面自己的父亲。 他的模样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俊美无双, 他的模样甚至有些颓废和沧桑, 脸颊上划出了一条鲜红的痕迹,那是长着脓包的伤痕,几乎贯穿了他的半张脸。 聂峮微微愣住了。 他的模样太狼狈, 狼狈到让她不可思议。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着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外貌。 苍老花白的头发,还有他脸上的伤痕与污垢,甚至连雪白的衣衫都沾满了泥土和血渍。他就像从市井之中爬出的乞丐般,浑身上下满是污渍。 青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走到她的床边,跪在地上看着她,床上的聂峮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悲戚。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咿咿呀呀的童音,甚至连自己想说的话都无法表达出来。 这种感觉像极了灵魂与身体不同步。 聂峮只得看着青年弯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一滴滴泪水洗刷着他脸上的痛苦,一句一句的说着同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青年抬起头望着懵懂的女童落下了泪,他弯下腰,痛苦的抓着聂峮的摇篮床,一滴滴鲜血混合着泪水从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毯上。 身体的血脉在跳动着,聂峮此刻不知怎地也被渲染得想哭。 男人的无助和崩溃,还有他的绝望和深爱,在此刻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刃刺入心尖尖,叫她第一次明白,以前自己视为冷血的父母,其实……并不是不爱她。 聂峮眼睛里含着泪水,伸出手想摸一摸父亲靠在摇篮床边的头颅,可是她的身体却很懵懂茫然,害怕的缩在床上,歪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她伸出的手没有摸到男人的头发,却摸到了他脸上深深地伤口。 青年望着聂峮,目光坚定而又温柔,在她的手即将离开自己脸颊的刹那,忽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重的不可思议。 被弄痛的身体下意识的哭嚎起来,嘶哑着、哭着喊着说要娘。 聂峮的灵魂仿佛被关在玻璃房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与父亲之间流淌的沉重。 青年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随后抱起聂峮,推开了她的摇篮床,抱着她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属于聂崇道的虚鼎空间。 聂峮微微一愣,看着青年把她抱紧炼药房内,将她丢进了炼丹炉之中,又取出了一个个封印的精血,将她放在火力烤着炼着,剥离她自身所拥有的血脉,随后又将陌生的血脉弄进她的体内。 剧烈的痛苦几乎将她淹没在大海之中,聂峮痛苦不堪的身体早就伤痕累累的昏迷过去,男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的心疼几乎溢了出来。 可是他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 聂峮看着看着,心底不知怎地涌起了愤怒。 明明知道自己那么痛,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明明你爱着她,却为什么要让她痛苦?! 她很想扑上去质问,愤怒的情绪几乎烧光了她的理智,她拍打着那层隔离了自己与身体的透明玻璃,望着青年一步步剥离了自己身体的血脉,那种被掏空一切的感觉叫她恍惚间回过神,望着青年在火焰下倒映得森冷又幽然的瞳孔,忽的哭了起来。 玻璃层破碎,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聂峮的脑海被这痛苦冲击得一片空白,她茫茫然的挣开了眼睛,目光呆滞。 这是她熟悉的木屋房间。 聂峮坐在摇篮床里,歪着头有些恍惚不定。 她刚刚好痛。 为什么痛? 爹地娘亲呢? 娘亲不是说要煮饭给宝宝吃吗? 懵懂的孩童咿咿呀呀的挥舞着手臂,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上的吊铃,直到一双粗糙而又苍老的手抱起了自己。 聂峮这才收回自己亮晶晶的眼神望向来人。 是一张陌生又苍老的脸。 可是他的身上,却有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聂峮伸出手抹了把老人的胡须,张开爪子揪了一下,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乐得哈哈大笑。 老者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是聂峮了,峮峮,大爷爷带你回家好不好?” “家、家。”聂峮拍手一边喊一边说,“还、娘、娘。” “好好好,大爷爷给你找娘,也给你找爹好不好?我们先回家,等找到了你爹娘,爷爷就把他们接回来好不好?” 聂峮皱着眉头,哼哼几声忽的哭了起来。 “不、我不!娘、娘、爹、爹。” 老者手忙脚乱的哄着女孩,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把她哄笑,一声声啼哭直叫那隐藏在暗处的男人心碎。 青年不再隐藏,直接现出身抱过聂峮,温柔的哄着骗着,最终让女童破涕而笑。 老者看着聂崇道熟练的手法,微微叹了口气:“你当真……哎,可想好了?” “……是。” “哪怕未来聂峮恨你?” “我……”青年沉默了许久,垂眸看见女童纯净的眼神,唇角微微一勾,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封印了她一岁以前的记忆。 女童打了个哈切,在聂崇道的法术下安静的沉睡了。 “我希望她能活着。” “哪怕她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希望……她能活着。” 她能活着。 为了她活着,剥离了她的血脉,将她孤身一人抛弃在族群之中,永生永世不与她相见。 聂崇道已经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不愿意自己再失去另一个最爱的女儿。 他将女童交给老者,目光深邃的望着老者将她带走,一步步远离了自己的视线,内心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 是失去了血脉至亲传来的痛苦,是失去了自己对女儿见面的痛苦,是一个父亲无能为力的痛苦。 从今以后,他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她将展开自己新的生活。 她的未来那么美好。 不要像他……不要像他……无时无刻,被迫承受着天道的追杀。 所以……峮峮,你活着就好。 青年闭上眼睛,仰望着一览无云的天空,似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你要亡我,我偏不如你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心疼聂老爹怎么办!!! 写泪目了( ? ^ ? ) 不管了心疼心疼就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