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每个作家几乎都或多或少的有点拖稿的坏习惯, 尤其是有强迫症的，有时候对句末应该加句号还是感叹号都要纠结半天的那种, 拖稿尤其严重。 宋昱安, 就是这种爱拖稿的强迫症。 更有意思的是，宋昱安在别的地方没有强迫症，偏偏在斟字酌句这件事情上，强迫症已经严重到了不治的程度。 当小编辑催他交稿的时候，他就在对着电脑揉自己的耳垂——这是他冥思苦想时候的小习惯。 小编辑接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都被他用没有灵感搪塞过去, 之后实在被问的烦了，他就索性关了机。 这是他家猫干的, 不是他干的！——他打算这样子将责任推卸到他家可爱又无辜的小白猫萌萌身上。 安稳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门铃响了起来。 对于宋昱安来说, 来催稿的门铃不异于平地惊雷。 要是个性子软的小女生还好说，他装模作样的板着脸，小姑娘嗫嚅说两句就被他吓走了，如果是那种年长一些的不怎么要脸的男编辑, 他就要多费一些工夫。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来的，是他最怕见到的人。 他先是在屋里不出声装作不在家, 希望门外的人知难而退，可是门铃锲而不舍的响着, 整整五分钟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宋昱安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洗手间里往自己鬓角沾了点水, 又往手背上贴上一个胶布，捂着胃半弓着腰踱到门口——装病。 他因为长时间饮食不规律确实患有胃病，去年还被送去过医院，所以装着胃病犯了更容易让人信服。 他先是咳了一声，声音略沙哑虚弱的问：“谁啊？” 外面的人并没有回答他，他慢吞吞的打开门，刚要再装的严重点，就看到了那张恍若隔世的脸。 “你……”宋昱安有些发愣，觉得是自己打开门的方式不对，有种退回去重新再开一次的冲动。 阮裳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是没有看到自己给他打的预防针了。 她昨天晚上特意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回来了，而且还配上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公园的照片。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阮裳笑了笑，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宋昱安的房间和三年前几乎没有差别，简单的一室两厅的公寓，宽敞简单，没有特地收拾的一尘不染，但住起来特别舒心。 阮裳坐在沙发上抱着萌萌，呼噜着它的毛。萌萌窝在她怀里一脸享受，三年过去了，它还记得她身上的味道。 宋昱安给阮裳倒了一杯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阮裳眼尖的看到他手背上贴的医用胶布，皱了皱眉，问他：“生病了？” 宋昱安这才想起自己做好了全面的准备要装病，下意识的将手放进口袋里藏起来：“哦，胃病犯了，没什么要紧的。” 阮裳很熟悉宋昱安拖稿的套路：没灵感、生病了、电脑死机或中了病毒。在她没离开的时候还有一条：跟女朋友有各种纪念日要过，需要陪她。 所以阮裳审视了他一下，就知道他又用老套路了。不过阮裳并没有拆穿他，而是嘱咐他好好休息。 当时阮裳离开的很突然，所以现在两个人这么坐在一起有些尴尬（宋昱安单方面觉得）。 宋昱安：“你……这次来是做什么？” “沈编没有通知你吗？”阮裳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现在是你的责任编辑。” 她说着将工作证拿出来给宋昱安看：“所以我现在来，当然是问你要稿子的。” 宋昱安看到工作证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忽然弯下腰来，两只手按着胃，靠在沙发上痛苦难耐的样子。 “咳咳……”他低咳着，似乎在压抑恶心，然后说，“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阮裳：“……”她怎么觉得在宋昱安眼中催稿就跟催命似的？ 不过她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催稿，现在也并不是真正的deadline，写稿子不着急。 【阮裳：他的怨气值和爱慕值是多少？】 【S520：怨气值70，爱慕值70。】 嗯，又是一个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 阮裳拿起桌上的白开水抿了一口，然后去敲宋昱安洗手间的门：“喂，没事？” 里面只能听到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宋昱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很随便的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卫衣，早上洗了澡之后打理头发，然后为了装病，还特地让自己更狼狈了一点。 他就以这么个自己都嫌弃的形象见了阮裳。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将卫衣领口打湿，掬了把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更狼狈了点——毕竟前女友加现任责编面前，当务之急不是想着怎么保持形象，而是给自己争取写稿子的时间。 “喂，你没事？” 外面响起了阮裳关切的问候，宋昱安又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捂着胃慢吞吞的开了门，扶着门框虚弱的说：“抱歉啊，这几天一直不舒服，所以稿子……” 阮裳伸手去扶他，然后表示自己理解：“没关系，病了就好好休息。” 她轻车熟路的将宋昱安扶到卧室里，让他躺下。期间宋昱安多次表现出不自在，但是碍于自己在“生病”，为了效果逼真，他也就没有抵抗。 在阮裳跟他分手之前，宋昱安就已经患有胃病了，阮裳也没少在他胃疼的时候照顾他。 离开这三年，她似乎没有半点生疏，轻车熟路的给他倒了热水，然后问他要不要吃药。 宋昱安摇了摇头：“不用。” 阮裳叹了口气，十分忧心的说：“你总这样胃疼可不行，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她情真意切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宋昱安不自在的同时又有点羞愧，羞愧的同时还有点感动。 但是接下来阮裳一句话，让宋昱安的脸色又僵硬了。 “你不把身体养好，怎么写稿子呢？” 宋昱安忽然想起自己的一位同样饱受催稿之苦的好友说过一句话：在每位责编眼中，他手下的作者就相当于人形打字机，他对你的所有关心和恩惠都是为了一件事——让你早日交稿。 宋昱安先前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体会，因为他之前的责编没有给过他关心和恩惠。 但是现在他体会到了。 三年前阮裳不是他的责编的时候，对他的关心都是真情实意的，可是现在的关心，已经是为了让他早点交稿子了。 这么一想，宋昱安完全没有了装病的羞愧感，一个翻身背对着阮裳，虚弱无力的说：“我有点累。” 阮裳：“累了就休息，稿子可以晚点交。” 宋昱安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阮裳悄悄走出了卧室。她心情不错，刚刚对宋昱安那一点点的关心，已经让他的怨气值减少了1个点，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宋昱安听着阮裳走出卧室给他关上门，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这次催稿的人会是阮裳，这简直比不通理还不要脸的男编辑还可怕。 他将手机打开，果真看见沈倾然昨天晚上给他发的消息。 23:08【阮裳又回来编辑部了。我听说你们两个人曾经有一段是不是？你对她还有意思吗？】 23:15【我了解到她也还是单身，所以安排她做你的责编了。千万把握住机会啊。】 23:44【你现在都已经三十岁了……】 “啪！”看到“三十岁”这个字眼，宋昱安一下子将手机扣上拒绝再往下看。这个主编，能不要这么多管闲事吗？ 他郁闷的叹了口气，似乎真有点胃疼了。 前女友化身现任主编催稿这件令人糟心的事情并不会轻易结束，之后的几天，阮裳每天都要打电话问一句他的胃病好些了没有。 宋昱安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你病好了就快点写稿子。 所以他也总是说自己还没有好。不是他在故意拖，是真的真的没有灵感。 这一天阮裳又给他打电话，得到的依旧是还不舒服的回复。 阮裳皱着眉头说：“沈编说你作息有点问题，照顾不了自己才好的这么慢，所以让我请个人住你家里专门照顾你。” 宋昱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照顾他是假，监视他写稿子才是真的？ “不用不用，我现在已经不挂吊瓶了，再过几天就痊愈了。” “那怎么行呢？沈编特地嘱咐过的。”阮裳觉得用沈倾然当理由实在太好用了，“要不我过去照顾你，还能顺便帮你校稿什么的。” 阮裳一边捏着怀中小猫软绵绵的爪子，一边想象着电话那头的宋昱安听到这句话的表情，笑得很开心。 “咳咳咳！” 宋昱安这次真的呛到了，他用了整整半分钟来消化阮裳的这句话。 “阮裳。”他声音有些沉，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 “我知道啊。”阮裳接了他的话头，“不过公私分明是作为一个责编的基本素养，我不会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的，你放心就是。” 宋昱安：“……”她素养高，但是他不行啊！ 前女友住进自己家里，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把持得住，毕竟，他已经是个年过三十的单身“老”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