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比武
符鹤回到客栈后, 阿莲和娇娇背着唐月柔把库玛尔的事告诉了他。符鹤立即黑下脸来,找来唐月柔。 唐月柔只含糊说他贸然闯入强行求娶, 略去了下药一事不提。 但这足够让符鹤动怒,他目露杀气,沉沉说道:“以后我会断了与他的一切买卖!之前那些东西是他送的?赶紧扔了!” “已经都扔了。”秀华回道。 符鹤屏退了所有仆人、婢女, 对唐月柔道:“这回多亏了魏仪及时赶来,你以后要对他客气些。” 唐月柔不情愿地点点头。 符鹤知道她答应得勉强, 苦口婆心道:“在抓到证据以前,我们对镇国公谋反一事只能算是猜测, 你别把魏仪吓跑了,我们要找证据就不容易了。” 唐月柔不服气地顶嘴:“我吓他?他没把我吓死就不错了。”想起上一世大家的遭遇, 她心中淌血, 又无处诉说,此时只能低头将仇恨忍了下去。 符鹤失笑:“你是云中城人人夸赞的女中豪杰,不少胡人女子开始模仿你的穿衣打扮, 为你作曲排舞,可见他们对你的爱戴,你不能被一个刚到这里的毛头小子吓到!” 唐月柔也笑:“说得也是,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魏仪离强龙差远了!” “那你是地头蛇?”符鹤严厉看她一眼, 公主殿下如今说话越来越市井了。 “不敢不敢, 父亲是地头蛇,我只是狐假虎威的一只小蚯蚓!”唐月柔笑着讨好符鹤。 符鹤笑笑,对方虽然是自己的主上, 但着实惹人疼惜。 ** 因为要准备出征琳琅国,冯辟疆很快就带上亲兵们回到镇西大营,冯昊留在云中城筹办都护府的一切事宜。 整个镇西大营高速运转起来,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菩提摩累瘫,坐在帐外指着冯辟疆道:“阿师那,你看阿达西快要飞起来了!” 阿师那翻他一个白眼:“那你还好意思偷懒。” “我和阿达西不能比,人家天生神力,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关系!我们都是凡人,不睡觉会死的!” 正说着,就见一名士兵领着帝都使者来见冯辟疆。两人摸上去偷听,听见使者说过几日云中城会举办一场比武大会,让帝都来使和镇西大营的士兵切磋武艺。 冯辟疆答应了下来,出征的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正好让将士们休整几日再出发,比武大会对他们来说是放松的一种方式。 ** 魏仪收到冯辟疆的回复,勾唇冷笑。 自己设比武大会,一来是为了摸清冯辟疆和镇西大营的实力,方便自己日后行事,二来是为了给唐月柔留个好印象,大祁尚武,女子也不例外,等她看见自己纵马驰骋的英姿,不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魂飞天外才怪! 随从魏坚见他罕见地笑了,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就劝道:“世子,咱们以后遇到那个云姑娘就绕着她走。” 魏仪不满:“我需要怕她吗?” 魏坚在心中翻他一个白眼,难道不该怕吗? 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子爷,皇子们都对他礼让几分的世子爷,一到这里就被那个商人之女又打又骂,真是一物降一物,就怕世子栽在那个女人手上,镇国公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魏仪像是想起了什么,去木箱中翻出几件精致小物,递给魏坚,说道:“把这几样东西给云姑娘送去,她离开帝都日久,肯定思念家乡,这些是咱们从帝都带来的,她一定用得上。” 魏坚为难:“世子,这是咱们特地带来送给……” 魏仪冷冷打断他:“你先给云姑娘送去!这里缺的东西,我很快就会补上!” 魏坚只得照办。 东西送到唐月柔的客栈,她本想回绝,符鹤给她一个眼神,她只得让明华去收下礼物。 “是咱们明阙城时下最受欢迎的口脂和香料!”秀华连忙给唐月柔介绍,“世子真细心,送了几种颜色不同的口脂过来,好让小姐挑选。” 唐月柔淡淡:“恐怕他是细心过头了。如此了解姑娘家的心思,说明什么?出远门都带上名贵的胭脂水粉,又说明什么?” 明华和秀华自然答不上来。 符鹤目露精光,沉声:“他来这边打算见一个女人。” 秀华眉开眼笑道:“可不就是为了见小姐?” 唐月柔看她一眼,并不作答,这小丫头根本想不到魏仪来见自己的真实目的,更想不到魏仪想要拜见的女人另有其人。 “父亲,麻烦你派人查一下魏仪要秘密拜见的人。”她低声对符鹤说。 符鹤点点头,又简略说了这些天的买卖情况,大多数黄金分批次换成了货物运往明阙城,销售一空,又赚了许多金银布帛,已经秘密运入唐征私库。其余的钱财留下来买马匹用。 唐月柔又叫来金奴和阿戌,让他们送些钱财给阿师那和菩提摩。 “你们告诉辟疆的两位阿达西,请他们多留意辟疆的吃穿,辟疆一心在军务上,有再多的银钱也不会去添衣,还要让他们少给辟疆喝酒。对了,这边缺少蔬菜,我已经派人运送时鲜蔬果过来,很快就能运进镇西大营,让他们尽快分着吃了。”唐月柔唠唠叨叨交代了许多。 秀华忍不住笑:“小姐像是冯将军的管家呢。” 明华点头道:“嗯,管家,会不会以后真的为冯将军管他的家呢?” 唐月柔不语,嫁娶的事,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 比武大会设在云中城郊区,却轰动全城,百姓们都得知了比武双方的身份,一方是镇守边疆的名将勇士,一方是来自天都的高门子弟,平日里只闻其名,今天却得以见到他们施展各项武艺。 百姓们早早在比武场外守着,伸长了脖子观看。 陆续有当地贵族富豪入了场,在自家仆人提前围起的帘幕后坐了,其中有不少妙龄的少女,盛装打扮,亮丽的丝绸帷幕也无法掩饰她们的光华,令场外百姓远远看着便惊叹不已。 马蹄声近了,百姓们沸腾起来。 高大英俊的铁骑营主将冯辟疆,带着亲兵和帐下将士,骑着神骏骊龙马当先进了场,人人精神昂扬、矫健雄壮。 传言他在战场上犹如杀神,此刻却带着和煦的笑,对欢呼的百姓点点头。 阳光洒在他身上,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他高挺的五官变得迷离起来,犹如神祗。 “啊!冯将军!冯将军我爱你!啊!啊!啊!我要嫁给你!啊啊啊啊啊啊!”有女子尖利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比杀猪还惨烈。 冯辟疆强忍着笑,心中感叹——老子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这些女人真是让人头疼。求你别喊了,别喊了,老子憋不住了! 他差点破了功,一句西疆话就脱口而出:“阿囊死给!” 在场的大多是胡人,不少中原人也听懂了他在骂人,先是一愣,接着又都欢呼起来:“真男人!真汉子!真性情!” 又有不少女子大喊:“冯将军,帅!你骂人我也爱你!你打死我我都爱你!” 冯辟疆脸红了,望了望自己特地命人圈出来的一排空位,伽罗还没来。 紧随镇西将士进场的是魏仪和几名帝都青年,他们清一色二十岁上下,英姿勃发,即使是来比武,也穿着华贵的铠甲。 骏马的鬃毛和马尾被编成辫子,用珠玉装饰着。马身上的器具也极其贵重,与方才军马身上磨旧了的普通器具相比,十分动人心魄。 于是又引来女子们的高喊:“啊啊啊!郎君看这边!郎君!” 还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不知喊话人是何方人士:“欧巴,撒浪嘿哟!” “阿姨洗铁路!阿姨洗铁路!” “哦,卖糕的,馊寒森!哦,矮老服油!哦,迪尔,达令,卖哈特!” 几人也红了脸,他们在帝都虽然足够引人注目,但被人这样高声喊叫还是第一次。 魏仪也提前圈了一块地出来,看见座位还空着,心中有些失望。 双方入场后,冯昊和薛城主也款款而来,一个是名动西疆的老将,一个是勤政爱民的好官,百姓们又是热血沸腾,看着他们穿过赛场,在对面最大的篷下坐定。他们身旁是一干帝都来的官员。 比武双方在场上分别排开,客套几句,却迟迟不开赛。 百姓们有些不耐烦,正要催促,从远处传来了更热烈的呐喊:“云姑娘!是云姑娘来了!” 这回不管男女老少都大喊起来:“神女来了!” 唐月柔梳着高高的单螺髻,略施粉黛却艳丽异常,眉间用玉片、金箔、珍珠贴成一只蜻蜓,身穿一套青黄色胡服,样式老旧,但越发显得她风姿绰约。 “啊啊啊!云姑娘好美!九天神女啊!啊啊啊!我要窒息了!”不少少女喊得晕倒过去。 看见唐月柔在众人护卫下款款走来,场上冯辟疆和魏仪都忍不住微笑。 唐月柔远远地对冯辟疆展颜一笑,又礼貌性地向魏仪点点头,就走向冯辟疆为她准备的座位上。 魏仪这边的座位一直空着,便有仆人上场悄声问他:“世子,有一位富商家的女儿嫌自己位子小不够坐,问我能不能坐到那几个空位上去。” 魏仪看了唐月柔一眼,倒没有太过失望。 这小妖精,分明是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承我的情,私下里却想着怎么勾.搭我,又是搬家又是春.宫.图……也罢,我也气一气她。 就对仆人点点头。 很快就感到身后一阵巨颤,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十分胖大圆润的中原少女仰天倒在地上,屁股下压坏了一排三只胡凳。 场内外一阵哄笑。 那少女在数名仆人搀扶下,挣扎着起身,实在没地方坐,只能就着席子坐下了。她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笑声,对众人咧嘴笑笑。 唐月柔身后,金奴早就笑翻,阿戌又发出了独特的笑声,阿莲和娇娇七手八脚地去捂他的嘴。 唐月柔修养再好,也不禁掩嘴笑起来,对上了冯辟疆的目光。 出于军.人的身份,他没有笑,但目光是温柔的。 魏仪也没有笑,正板着脸看两人。 第一场比试赛马,双方各派三人上场,按每个人的名次取成绩,途中若是有人落马,落马一方便算是输了。 冯辟疆点了阿师那和菩提摩入场,两人都骑艺不如铁骑营的士兵,但与冯辟疆最有默契,能听他调度从而不落马。其他士兵不敢有异议。 太仆寺卿见上来两名胡人,有些不满:“胡人体格与中原人不同,同场赛马,有失公正。” 冯辟疆驭马出列,笑道:“云中城和镇西大营有许多胡人,他们与中原人同为大祁百姓,同尊陛下为天子,在我看来并没有区别。太仆寺卿这番话,难免会寒了胡人兄弟的心。” 太仆寺卿还要再辩,魏仪抬手阻止了他,就开始选人。他没有点自己的好友上场,点了两名士兵,可见他存了心要将冯辟疆这一方的人撞下马去。 鼓声响起,六匹骏马飞驰,仿佛要凌空飞起一般,百姓的喊声震耳欲聋。 帝都名马爆发力强,当先冲在了前头,并驾齐驱,拦住了冯辟疆的路。 而西疆战马善于长途奔袭,更了解主人心性,骊龙寻了个空,从两名对手间穿了过去。 魏仪见冯辟疆追上来,一拉缰绳,全副武装的坐骑便往骊龙撞去。 骊龙被撞痛,步伐一歪。 冯辟疆被甩下马背。 百姓轰然,这骊龙后面紧跟着两匹战马,冯将军落下马,只怕是凶多吉少! 唐月柔“嚯”地起身,心被猛地揪起来,一时间头晕目眩,被两名侍女扶住了。 却见骊龙忽然往边上一倾,一个黑色身影跃了上来,原来是冯辟疆借着骊龙的这个动作发力,翻身回到马背上。 百姓们大声叫好,喊声震天。 唐月柔捏紧的心缓缓放下,赛场上瞬息万变,大起大落,她不忍去看,又担心冯辟疆安危,不得不紧紧盯着。 冯辟疆一马当先,魏仪紧追不舍,两人遥遥领先。 阿师那和菩提摩见前方少了一人一马遮拦,便也奋力追上。 那两名帝都士兵想要将他们撞下马去,还未看清,就闯入了一片烟尘之中,是骊龙特意扬起来的。帝都名马娇贵,不习惯在尘沙中奔驰,当即不听主人号令,瞬间就失去了对付他人的时机。 百姓又发出一声喝彩,不少人激动得衣衫不整,嗓子也喊哑了。 偌大的赛场内,马匹跑了一圈又一圈,几番激烈角逐,最后帝都马匹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魏仪目光一凛,西疆战马,果然名不虚传,这冯辟疆更是了不得,骑术精湛、臂力过人、在狂奔中还能策划战友对敌…… 第二场比骑射。 冯辟疆换了其他人与他一起上场,对他们轻声说几句,几人点点头。 魏仪得意地眯了眯眼,骑射,是帝都儿郎最拿手的,而铁骑营,无疑擅长冲锋、不擅射箭。 场内沿着低矮的围墙脚,摆了几百个草人,稀疏地排开,增加了骑射难度。 魏仪纵马,挽弓对准远方一个草人,正好在唐月柔附近。 唐月柔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一支利箭从她后心射穿,记忆中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 魏仪见唐月柔盯着自己,微微一笑,就将箭偏了偏,羽箭飞出,又是接连几箭,箭无虚发,一连射在相邻五个草人的胸口正中央。 帝都不少名门贵女都拜倒在自己的箭术之下。这五箭根本就不算什么。 “世子,得五箭!” 魏仪意气风发,骑马退下场,在远处看着唐月柔。 女子们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世子我爱你”、“冯将军我爱你”的喊声不绝于耳,不一刻便有女子厮打起来,旁人怎么都拉不开。 冯辟疆驰马上场,看见唐月柔脸色不好,无心射箭,仰头高声道:“伽罗,你怎么了?” “我没事……”唐月柔被明华和秀华扶着,头疼欲裂,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周围人都紧张地看着自己,她生生忍住了,让秀华替自己发话。 秀华高声道:“小姐没事,就是有些闷。我们去外面走走。” 唐月柔下了场,所有人兴味索然。 冯辟疆心不在焉,胡乱射了几箭敷衍过去,射得七倒八歪。 冯辟疆和魏仪都急匆匆去找唐月柔,唐月柔忙说没事,休息片刻又上场观赛。 这一场镇西大营输了。 第三场打马球。 大营的军士偶尔会打马球取乐,帝都儿郎却时常赛马球,输赢立见,镇西大营又输了。 三场比试下来,百姓们已经声嘶力竭,该喊的喊过了,该打的也打完了,一个个衣衫凌乱,触目惊心。 最后冯昊亲自宣布双方输赢,帝都的青年才俊们春风得意,镇西大营这边倒也没有不悦,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双方又是一番客套。 魏仪骑马经过冯辟疆面前时,低声道:“冯将军,我赢了。” 冯辟疆坦然道:“然后呢?” 魏仪一怔,往唐月柔那边看去,今天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的人儿早已不见了身影。 ** 冯辟疆这才发现唐月柔不见了,也顾不上冯昊和薛城主慷慨激昂的总结,驱马冲出场去,许多少女尖叫着追来。 “啊啊啊啊!冯将军出来了他出来了!快追啊!” 冯辟疆头痛不已,之前也没见这些女人对自己如此痴迷,今天不过是比试了一把,就让她们疯狂成这样…… 他快马加鞭,很快就看见前方一群人在追赶唐月柔。 后面魏仪也追了过来,又引来许多张牙舞爪的百姓。 而比武场外的人已寥寥无几,冯昊和薛城主尴尬不已,只能草草结束了喊话,比武场外留下满地垃圾。 比试马球时,唐月柔见冯辟疆这一方输了,担心他一会儿又要借题发挥,说“魏仪不错”之类的话,就先离场,没想到被许多百姓追了过来。 明华、秀华、金奴、阿戌没有骑马,不知道被甩在了哪里,只剩阿莲和娇娇在自己身后护卫,很快就被一些骑马的百姓追上了。 “伽罗,你先走!”冯辟疆赶到,勒马拦住了众人去路,让三人先离开了。 “是冯将军!”见走脱了唐月柔,百姓们来不及懊恼,不少人取出纸笔递给冯辟疆,“冯将军,请在这里写上您的大名,我们挂起来供奉!” 冯辟疆摸不着头脑:“老子又没死,供奉什么!” “当然是感谢您保卫边疆,守护云中城安宁了!”百姓们七嘴八舌解释道,其中几个少女笑得尤其甜。 冯辟疆想尽快打发了这些人,就大笔一挥,胡乱写了几张,字丑得不堪入目,百姓们倒也不嫌弃,珍宝一般揣在怀里。 他瞥见其中一张纸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居然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心知不妙,对那少女喊:“喂,那是什么?” “婚、婚书啊!”少女扭扭捏捏说着就跑开了。 “什么婚书!你给老子回来!”冯辟疆想要策马去追,被更多女子拉住了。 “是假的婚书,我们写着玩的!”众女子解释,笑靥如花,一个个将婚书递到他面前。 “假的婚书也能写着玩吗!”他眼前一黑,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又见魏仪已经策马过去,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把你们的狗屁婚书,拿给那个世子签!老子不玩了!”冯辟疆说着,骊龙人立起来,仰天嘶鸣。 不少人被吓到,立即驱马去追魏仪,剩下的仍旧缠着他不放。 魏仪原本得意洋洋,不料突然被人围住,接着脸色垮了下来:“不要拆我的马具!这很贵的!你们!你们这是抢劫!” 魏仪大喊着,心在滴血——在帝都时家教严,平日花销有限,他好不容易省下点银钱,加上唐征特地赏的一些黄金,才配了这套马具,不至于失了天家面子。 如今却被这群边境刁民拆了个干干净净!真是不可理喻! 众人见他相貌不及冯辟疆,还不苟言笑,又是帝都人,所以没有拿婚书戏弄他,索性拿走他的贵重物品,料想他会上门来索要,倒是有趣。 他气得冒火,左冲右突,没法出去。 幸好阿师那和菩提摩赶来,为两人解了围。 “快来看咯,冯将军用过的汗巾,一百文一条!”阿师那从怀里取出一块皱巴巴的布。 百姓们已经将两人戏弄得差不多,哗啦一下冲到阿师那身边,抢购汗巾。 “把汗巾给我,我出三百文!”一个少女满脸通红地尖叫。 “我出七百文!” “我一千文!” “我两千文!” 菩提摩看着众人发疯,摇头低声道:“阿师那,这比做强盗来钱还快呢!你这样会毁了阿达西的名声的!” “放心,毁不了,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铜钱哗啦啦朝两人撒下,吓得阿师那将汗巾往外一扔,不少女人就轰然去抢。 阿师那又从怀中掏出一双袜子。 菩提摩震惊:“你怎么随身带着阿达西的贴身东西?你、果然对他……” 阿师那鄙夷地说道:“我早料到阿达西和云姑娘会被人围住,所以先带了他的东西出来吸引这些百姓!” 说着对众人高喊:“冯将军出征时穿过的袜子,三千文一只!” 立即有人质疑:“真的是冯将军穿过的?不会是你自己的?” 阿师那又扯出一只袜子,笑道:“这才是我的!” 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嫌恶地喊道:“臭死了,谁要看你的袜子!” 于是开始抢购冯辟疆的袜子。 冯辟疆和魏仪终于追上了唐月柔,不觉间已经出了云中城,唐月柔正沿着难里驮河散步。 阿莲和娇娇在后面跟着,看见两人赶来,放过冯辟疆,拦住了魏仪。 魏仪讨了个没趣,差点蔫儿下去,但见唐月柔对他抱歉地一笑,就打起精神,礼貌性点点头,驱马返回云中城去了。 心中乐滋滋的,这云姑娘,既然收下自己的礼物,又向自己笑了,这是赤.裸.裸的暗示!暗示自己在她心中有分量! 回去途中,百姓们将马具都归还了回来,算他们有分寸! 冯辟疆跟着唐月柔走远了,难里驮河边长了些杂草,在深秋依然有些绿意,在茫茫沙漠中很是养眼。 “伽罗,你没事了吗?”他柔声问道。 唐月柔笑笑:“没事,刚刚在比武场人太多,有些胸闷,所以来这里走走透透气。” 冯辟疆不好意思地傻笑:“我还以为你气我输给了世子。其实这些输赢不用那么在意,我的功勋都是战场上得来的,不是在比武场。” “所以你故意输给了他?” “输给他是必须的,我们是主,他是客,要是我们赢了他,使者们脸上挂不住。”冯辟疆解释道,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不便说出口——他不想将铁骑营的实力暴露在众人面前,第一场比试时自己确实求胜心切,但后面两场他及时收敛,多少掩盖住了一些锋芒。 唐月柔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除了在战场上铁了心要求胜,在其他方面,输赢向来是无所谓的,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推给别人也不会在意。” 冯辟疆听出了她话里有话,自己的情绪几度沉浮,最后低声道:“伽罗,我是军人,自小就跟着义父驻守边疆,这里是义父的事业,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西疆各国对大祁虎视眈眈,我随时要出征……如果我能保证我不会死于非命,我一定会娶你,而不是让你去接纳别人。”说着,他激荡不已,俯身牵过她的手,定定看着她的侧脸。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云中城人人都想拥有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做过美梦? 这一番深情的话让唐月柔心旌摇曳。 她任由对方粗糙的手牵着自己,觉得无比温暖踏实。 重生以来,她试图去改变上一世大祁的命运,可是连父母都不信她,让她陷于孤寂无援的境地。 幸好有符叔信她,有辟疆愿意保护她。 在辟疆身边,自己才能感受到踏实和安宁,毕竟上一世,是他带着兄弟们孤军深入,试着从叛军手中救下自己。 与他的初见,应当是在自己十六岁落水时,一直到魏家叛乱,整整三年,自己从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却豁出性命来救自己。 这一份感情,现在自己明白了。 这一世,他对自己也是一样。 可是自己,终究是害怕重蹈覆辙——用自己的一生去感激大祁的恩人,若对方叛乱,自己和大祁,便满盘皆输,再无翻盘的可能。 虽然知道辟疆不会叛乱,但她不想他进入自己心中的这片阴影里来,就低声说道:“辟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婚嫁的事,我可能……我、我是商人之女,地位低微。你是一营主将,义父又当上了都护,前途无量……” “伽罗。”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若无骨,要将他的心也化开,让他生不起气来,“我前途无量,所以用不着娶权贵之女为我铺路!就算你是贫农之女也没关系,我会打仗,会不断得到丰厚的封赏!就算你是帝王之女也不妨事,我会拼了性命去建功,直到能娶你为止!” 他说得朴实而真挚,将唐月柔的心一点点熨帖开来。 眼泪噙在她眼角,她正要说话,他低声加了一句:“哦不对,我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回来娶你!” 于是在心中立下誓言,这次出征琳琅国,一定要活着回来、完好无损地回来! 唐月柔如何能不感动,但还是将心一横,说道:“婚嫁的事,这些年我暂时不能考虑……” 冯辟疆的手一颤,他缓缓说道:“为什么?既然你不想嫁我,为什么又不肯接纳其他人,只想待在我身边?”内心已哭泣到晕厥——原来一直是我想多了?! “辟疆,我们现在这样不好么?我心里有你,所以喜欢在你身边;你心里有我,就不要把我推给其他人。婚嫁的事,也许等我安定下来,慢慢就能想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好。”冯辟疆有些疲惫,忽然将手一翻,覆在她的手背上,缓缓地与她十指相扣,像是两人的血脉连在了一起。 唐月柔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手背,低下头去印上一个吻。 抬头时,看见他脸红了,她忽然笑道:“冯将军,你在害羞什么?” 冯辟疆不甘被调戏,放眼看向远处,说道:“你不要自作多情,叫我等你,我说不定哪天就移情别恋了,喜欢我的人不要太多,我数都数不过来!” 唐月柔傻呵呵笑道:“那你可以考虑阿依木!我把她赎出来,就是等你哪天想通了,肯娶她了,两人能成好事,我就是你们的恩人!” 冯辟疆被她气倒,说道:“那你可要趁早做好准备,不要等到我娶了别人,你却找不到人可以依靠。你该去找世子,不要因为我而错过好人,否则我会内疚的!” “你臭美!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考虑魏仪!” 冯辟疆便也表态:“伽罗,我不会爱上别人,我的这颗心,只能装下你。”他用左手拍了拍结实宽阔的胸膛,“你比九天上的神女还要美好,我恨不得有几百几千颗心来装满你。” 唐月柔被这番甜言蜜语说得满脸烧起红云。 冯辟疆是个粗人,在军中说话难免粗俗直接,此时这样温柔地说话,却不觉得别扭,心里只有柔情蜜意。最后加上一句:“现在我唯一害怕的是,我会死于战场,这颗心,就没法再记着你了。我更害怕你会为我伤心。” 唐月柔低头,轻轻抚摩着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柔声道:“不会的,你是我心中的战神,你会活很久很久。” 两人一路背着夕阳,越走越远,不一会儿跑起马来。 冯辟疆忽然逗她:“伽罗,我想和你骑一匹马!你跳过来,我肯定能接住你!” 唐月柔被气笑:“你怎么不跳过来!我接住你!” “你的马会被我压坏的!” 唐月柔不假思索道:“压不坏,你压我都没压坏!” 说完,一片沉寂,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又立即错开视线。 来到一座沙丘,两人下了马,并肩上去,正好能看见夕阳下的云中城。 偌大的一座城池,房屋密布,昏黄之下隐约能看见色彩斑斓。炊烟升起,大雁南飞。 而周围是一片瀚海沙洲,一眼望不到尽头,让人心胸都能宽广起来。 冯辟疆笑着捏住唐月柔的手,低头看她,笑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唐月柔以为他又要说感天动地的话,就握住他的手,满心欢喜地抬头看他。 冯辟疆一指远方,豪迈地说道:“在这里建一座了望台,能看到方圆几十里的敌情!是个好地方!” 唐月柔的笑凝固住,怔怔附和:“是,是好地方,呵呵呵……” 一分神,脚下一滑,冯辟疆要来拉她,不料沙子簌簌滑下去,两人抱作一团滚了下去。 冯辟疆牢牢护着唐月柔,用手在沙地上猛地一撑,两人才堪堪停住。 天旋地转中,冯辟疆还不忘出言逗唐月柔:“你看,我有没有把你压坏?” 唐月柔要推开他,推不动,就嗔道:“你这张嘴,一开口总能出其不意,有时候要被你气死!不如,你把你这气死人的功力传授给你手下的将士们,出征时用上,杀伤力应当不错!” 冯辟疆严肃地点点头,道:“说起来,我也不是没用过这一招。上次在这里和琳琅国士兵作战,我们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唐月柔两眼放光,脸上满是期待:“你骂的什么?我想学个一两招,要是萨米特·库玛尔那样的人再来纠缠,我一定要将他们骂得无地自容!” 冯辟疆低声笑道:“我骂人的话,你不能说的……说了他们会兽性大发……” 唐月柔不解:“是、是什么话?” 冯辟疆不好回答,右手却鬼使神差地搭在她的一条腿上,往外一掰,将她两腿分了开来,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唐月柔想起一些奇怪的画面,不由瞪大了眼睛看他,怔怔说不出话。 两人尴尬地对视,空气似乎凝固了。 “小姐!可找到你了!天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去!”阿莲冲上来。 “哎哟!”娇娇也跟了过来,看见两人的动作,忙拉上阿莲转过身去。 两人齐声高喊:“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你们请继续!” 冯辟疆忙拉起唐月柔各自上了马,两人尴尬得说不出话,脸上却一本正经。 娇娇望天,无声地长叹——这两人,真是兴致起来随时随地都能……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记得留下评论,作者菌好送你们hong bao! * * * 小剧场1: 冯辟疆:当偶像好累,一个个都想嫁给老子。 唐月柔:别装了,你心里乐呵着呢。 冯辟疆:唯一一个喜欢的人都搞不定,那些人老子没空理。 * * * 小剧场2: 百姓:云姑娘和冯将军在那里,雾草,冯将军在干什么啊! 魏仪:不能让生米煮成熟饭!我用马鞍把姓冯的砸晕!啊,我的全部家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