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秋千(一)
皇帝深觉自己这是无妄之灾, 只是沈采采脖颈上的那些红点到底是他咬出来的, 终究还是没有脸皮厚到踢回去。 所以, 皇帝顿了顿,最后还是端着那一张冷峻端肃的脸,默不作声的低头喝汤去了。 一时之间, 案几上只余下诸人的用膳声,竟是没了半点的说话声,安静得出奇。 然而, 这样诡异的安静里, 沈采采仍旧余怒未消——她想起昨晚上皇帝那又亲又抱的模样便觉得说不出的羞恼, 凝脂般透白的秀面上烧出了两团彤云,就连脖子都要跟着红了。 偏偏这事又不好开口,她便是要寻借口迁怒都迁不到人——皇帝都已经低头喝汤了。 沈采采忍了又忍, 最后也只得气鼓鼓的用完了一顿午膳,然后便起身要回殿里,口上说是有些累了要躺一会儿。 夫纲不振的皇帝抬眼看着沈采采离开,眼见着对方头也不回的入了殿,这便把手上的汤碗往案上一搁,面上隐有不豫之色,语声淡淡的道:“真是惯出来的脾气。” 皇帝这话, 在场的人再没有哪个敢接。 便是最大嘴巴的贺希行都只是暗暗的在心里腹诽:呵呵,说的好像不是你惯出来似的?!再说了,你在我们面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要真不怕老婆,真有胆子, 到她面前说去啊?!你要真敢当着自己老婆的面说她,我倒敬你是条汉子! 不过,皇帝脸色不好,左右的人也不敢多留,贺家师兄弟不一时便又拉着顾沅沅走了。 一直等离远了些,贺希行这才忍不住开口问了自家师兄一句:“师兄,你适才为什么踢我?”他说到这里都有些不大高兴起来,嘟囔着道,“那治蚊虫咬伤的膏药左右也不值几个钱,拿去送了皇后娘娘,多少也算是个面子啊。” 贺从行简直不想和自己这个脑子少根筋的师弟说话。他也不欲在人后多说帝后夫妻间的那点事儿,故而只淡定的回了一句:“我踢你,那是因为药不对症。”人咬的和蚊虫咬的,哪里能用一样的药? “怎么就不对症了?”贺希行一肚子的不高兴。 眼见着贺希行这一问二问的追问到底,贺从行便干脆端出师兄的架势,给他分派起任务来:“那拔毒方案还有许多要斟酌的地方,你还是别总想这些有的没的,回去看看医书长点见识。” 贺希行对着师兄到底还是很有几分敬畏的,闻言便又住了嘴,老老实实的想着回去翻医书的事情了。 倒是顾沅沅,她对男女之事一直都是半懂半不懂的,现下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回头一琢磨倒是很快回过神来。她再想起沈采采脖颈上那红点儿,脸颊一时间全都红了:她好像,知道那红点儿是什么了...... ****** 沈采采憋着一口气,回殿里躺了一会儿,倒是好好的睡了个觉。 她这一觉睡足了小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便看见皇帝正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有条不紊的翻着手里的书卷。 皇帝听到动静,若有所觉的抬起头往沈采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是沈采采醒了,他便又低下头翻了一页书,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醒了?” 沈采采虽是已经醒了,但脑子还是昏沉沉的,一双杏眸更是睡眼朦胧。她抬起软绵绵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按住了有些发昏的额角,软软的道:“.....有点渴。”她才睡醒,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尾音微翘,听上去软软糯糯,好像撒娇一般。 皇帝:“......”这才刚醒呢,就已经开始使唤人了。 虽然肚子里还有些不高兴,但皇帝还是叹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的书,从椅子上在站起身来,亲自给沈采采到了一盏热茶递上去:“喝一口。” 沈采采仍旧坐在榻上,只微微仰起头,露出那张还带了点红晕的巴掌小脸。她乌黑的长发还有些凌乱,松松的披在肩后,只有几缕碎发黏在颊边,左颊上甚至都还有没有褪去的枕印,那睡眼惺忪的模样倒好像是才从被窝里被人拎出来的小奶猫,叫人很想摸上一把,蹭一把。 看着上前来的皇帝,沈采采下意识的眨巴了下眼睛,根本没有抬手去接茶盏的意思,然后嘟了嘟自己嫣红饱满的红唇。 她连话都懒得说,圆溜溜的杏眸里只有两个字:求喂。 呵,这可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活祖宗。 皇帝拧了拧眉头,只得把青玉茶盏递到人嘴边,不免说她道:“你这是没手了不成?”他虽是说得毫不客气,可动作却与语气截然相反的轻柔小心。 沈采采睡了一觉,先前的恼火倒是消了许多,这会儿又就着皇帝的手喝了些茶水,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只把皇帝的抱怨当做耳边风,听过就算。 不过,既然有了精神,她倒是没忘了要与皇帝商量正事:“贺家师兄弟说的拔毒两种法子,你觉得哪种更好?” 听到这个,皇帝端着茶盏的手指略紧绷了一些,但他的面色依旧沉稳平静。见沈采采不喝茶了,他便把手中的茶盏搁了下去,然后不动声色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沈采采掩着唇,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其实我倒觉得第二种先扬后抑的法子不错。” 她在现代时就知道药吃多了可能会有抗药性,这嗑药嗑一个月,真要说能够安安稳稳把余毒全清了,沈采采也不抱太大希望。最要紧的是,沈采采她是穿越的,她保持着前世的记忆,这从根本上导致了自己回复记忆的速度加快不少,从某种程度上已经刺激了百日乐的毒性,指不定什么时候这颗炸.弹就爆了。这种时候再想拿水磨工夫徐徐图之,估计是不会太顺利的。 所以,沈采采想着:倒不如用第二种法子,先刺激毒性再用解毒剂解毒压制,虽然过程激烈危险了点,但反而更有根治的可能性。 毕竟,如贺从行所言:百日乐本就是剧毒,古来中毒者就没有一个真能活下来的。 在沈采采看来:这种情况下,保守治疗法还不如激进治疗法呢。 只是,沈采采这么说着,皇帝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语气还是隐约带了点不敢苟同的意思:“你体内的百日乐本就已经蠢蠢欲动,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发作了,要是再用手段刺激毒素,毒发的可能性太大,太危险了。” 沈采采知道皇帝说的也有些道理。 事实上,沈采采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记忆不够完整,而“穿越”后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导致她至今都有些代入感不足。对于解毒这件事,她也不够的投入认真,反倒不像是皇帝这样的谨慎。她这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反倒更像是再玩一个游戏,单纯的拿着“风险大收益大”的思路来解题。 想到了这里,沈采采都有点为自己的没心没肺而觉得隐隐有些愧疚。所以,她便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用第一种法子也好,毕竟更安稳些。” 皇帝叹了一口气,上前揽住她的肩头,终于还是先下了个结论:“先用第一种法子,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或者还能改用第二种法子。” 沈采采现下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往后一靠,正好便靠进了皇帝的怀里,然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好,就听你的了。” 皇帝抬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不知怎的忽而又想起殿外那新置的秋千,面上的神色略缓了缓,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来:“既是醒了,不若随朕去外头打秋千?” 沈采采眨了眨眼睛,纤长浓密的眼睫往上一扬,眸光一转。 她朝皇帝笑了笑,用指尖在皇帝的胸口处轻轻的画了一下,然后道:“那好,萧哥哥你可得帮我推高一点。” 说话间,她纤长白皙的长指正好戳着皇帝的左心口,染着蔻丹的指甲圆润染光,那力道不轻不重。 可是,那么一瞬,皇帝真觉得自己的心尖那块嫩肉好似被她戳着了,整颗心都有些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