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降临(94)
二十
刘少堂后半夜被肚子疼醒了,初时还能忍耐,慢慢的越来越汹涌,入心入肺。刘少堂的呻吟声,惊醒睡在隔壁的王豆豆,王豆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点上油灯,走进刘少堂的房里。
“老爷,你怎么了。”王豆豆问。
刘少堂凄惨的呻吟,让王豆豆端油灯的手微微发抖,灯苗一窜一窜的摇摆。
“肚子痛,像刀绞。”刘少堂说。
王豆豆看到他脸色发灰说话有气无力。
王豆豆不敢怠慢,叫醒张四皮,毕竟他年长经验要丰富些。
张四皮见刘老爷如此情形,不敢擅自作主,找店家董富。
董富心里格登一沉,心想不是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顺手拎壶开水进了刘少堂房里。
“可能是水上湿气重,路途受累,染了病。”刘少堂说。
董富扶刘少堂坐起身,喂了一些开水。“老哥,一把年纪了,还跑这么远水路。”
董富将茶水碗给张四皮说:“继续喂些热水,我去拿火罐给他拔一下。”
折腾到天亮刘少堂才停止喊痛。王豆豆心想,真是路上湿气重,原本老爷大病刚好不久,身体本就虚弱。
天亮,大雨缓和了,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刘少堂沉沉睡去。
董富请郎中来给他把脉针灸,看郎中把脉时表情疑惑不定,开了一些中药走了。王豆豆送郎中至客栈门外,郎中回过头问:“谁是病人亲属。”
王豆豆左右看看无人说:“我是,先生有何吩咐。”
“病人之前有吃过什么药吗?”郎中问。
“有,从家中带的滋补身体的中药。”王豆豆答。
“你是病人什么亲属。”郎中继续问。
“不瞒先生说,我只是病人远房亲戚,随老爷前来城里办事。”
“你把带的药拿来我看看。”郎中说。
王豆豆看他的表情不是开玩笑,不敢怠慢,回房取来未开过包的中药。
郎中打开中药包尽皆人参熟地肉桂桂圆等补药,他从中挑出几块褐色根茎,仔细看后用鼻子闻了一下,然后放口中用牙齿咬开,吐了口中药,包好药包递给王豆豆。
“这药谁给你的。”
“老爷的新姑爷,有什么不妥吗?”王豆豆问。
“这药先停了,服我开的药,期间不能再服这药。”郎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豆豆愣愣地望着郎中的背影,难道问题出在药上?倪瑞轩要害死老爷?王豆豆怔了怔,不敢往下想。倪瑞轩是自小玩大的兄弟,不能乱猜疑,或者是郎中故弄玄虚,想卖自家的药,王豆豆想到这个答案,默默点点头,心里安稳许多。
王豆豆按郎中开的药方抓来药,煎水让刘少堂服下,刘少堂沉睡一晚,第二天起床不停地呕吐,味道腥臭无比,足足吐小半个时辰才停止,吓坏了董富。刘少堂吐完了,说肚中饥饿,要吃饭。
王豆豆端来热粥,刘少堂连吃两碗,脸色有所好转。
给刘少堂拔完火罐,董富一心想着快点把他的事情办了,让他早点回家,别在店里耽搁,出了什么事,连累自己说不清楚。
董富去城北守卫营找熟人,这人是温团长的庖厨姓牛,也是家穷跑出来当兵,经常出来给团长采办菜蔬酒肉,与董富喝过酒。董富找到他请他帮忙引见温团长。
碰巧这天温团长与大姨太吵嘴,正在葡萄架下生闷气。原因是温团长看上怡春堂新来的婊子翠竹,想赎出来娶为小姨太。老鸨要三百大洋,说中华门的守备团长愿意出三百,如果白送给温团长,怡春堂肯定让中华门守备团的兵给踩平了。可是温团长的钱由大太太掌管,想拿出一文都得经她同意。别的事还好说,买婊子的事更不会同意了。温团长正发愁去哪弄这三百块大洋,看到厨子领董掌柜进来。正欲发火,牛厨子凑近温团长耳边说:“表哥在乡下组建民团,要购买枪和子弹。”温团长听了,顿时心花怒放,这不是来送银子吗,部队军饷不多,枪支弹药多。
温团长急不待地问:“买多少?”
“出五百块大洋。”
“哈哈,好好,拿钱来。”温团长向董富伸手。
“我表哥在我客栈等我回话。”董富说。
“好,你先回,我换了衣服去见他。”温团长说。
董富赶忙回客栈将经过与刘少堂说了。
刘少堂觉事情太顺利,有点不可思议,心里有些不踏实。
温团长没到之前,刘少堂让王豆豆张四皮带上大洋去客栈斜对面的茶楼喝茶,只留下张成荛跟着自己。
不多时温团长果然来了,他没穿军装,也没带卫兵,长袍马褂一顶礼帽,像个生意人,牛厨子跟着他。
董富带温团长到后院单间和刘少堂会面。
温团长急需这笔钱,送上门的钱让他感激还来不及,几番讨价还价,很快谈成买卖,提出晚上在客栈交钱交货。
刘少堂想到晚上交钱交货还有半天时间,半天的时间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提出能不能在即时交易,因为要赶着回家,雨季路难走。
温团长听了也未觉不可,随口问:“坐船回家吗?”
“不是,家就在江宁宁国镇,雇了马车,半天就到。”刘少堂答。
张成荛心想不对呀,我们来时坐船,家也不在江宁,刚想纠正老爷说错了。想起老爷说过不许说话,连忙住口。
温团长没有耽搁,立即回营叫副官从兵器库提出一批步枪和子弹运到团部,温团长对副官说是下关码头组建联防队,是加强码头保卫,命他直接送到城北客栈有人接货。
副官和牛厨子送来枪支弹药,也不言语,独自回兵营。
刘少堂接枪,验明的确是刚出厂的汉阳造,还没开封,这才按事先说好的价,将四百块大洋留在董掌柜处。
刘少堂用棉纱伪装好枪支,没敢多停留,立即运往下关码头上船回镇江。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顺利得得让刘少堂胆颤心惊。
他哪里知道,刘少堂上船不久,一队卫兵包围了江宁到宁国镇的必经路口,等了半天没见人影,再扑到码头。刘少堂的船已经离岸,一片白帆如如鸥鸟羽翼,江面借风滑行。
刘少堂的船昼行夜宿出镇江入扬州地界,在约定地点找到雇用船家,货物上船,众人才稍稍平稳心情。大家知道,只要船进运河就安全了。
到了江北,小雨细如牛毛,细碎沾衣。远近烟雨濛濛,笼烟锁翠。
船家合拢苇蓬降下主帆,留次帆沿岸缓行。原计划连夜往桃源县赶,刘少堂见大家疲于奔命,神情困决定在扬州停留一晚,天明时再行不迟。命船家收了帆驶入一条支流沿岸找寻停靠之地,不敢在荒无人烟处,也不敢停靠喧嚷繁茂的码头。
船行到一处村落,青砖灰瓦倒映水中。村落虽小却出落得典雅,刘少堂觉停靠此处应该全安,不会发生意外,于是,他命船家抛锚歇船。
王豆豆拉起油毡布盖严棉纱,然后上岸寻找集市买些菜蔬酒肉。
来到村口,看到牌坊上书“竹涛”二字,是草书,字体虬劲。王豆豆不识书法,估计这名与远处的竹林有关。
再往村里走,发觉村子不小,少说也有二三百户人家。白墙青瓦卵石铺陈的弯曲小径,掩于点点簇簇翠竹林中。
竹林通幽是扬州特点,或许也与苏东坡留下的“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等咏竹名句有关。
村中有饭馆剃头铺裁缝铺。
王豆豆没有继续往村内走,回到船上。
“老爷,上面有饭馆,与其点火做饭,不如上岸吃饭,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王豆豆说。
“这是条渔船,在此生火无疑让人想到从外地来。”刘少堂说。
留下张四皮和稍公,其余人等上岸用饭。
稍公按王豆豆要求,将船驶离岸边十余米,拿出渔网渔竿,船家摆弄渔网,张四皮垂钩,外人看不出破绽。
刘少堂等人往村内走。
刘少堂仍穿长袍,与渔民装束相差甚远。按此时天气。他们走进村内立即被人瞧出不是渔民,是从外地来的,刘少堂浑然不觉。
王豆豆敏感到看他们的异样的目光,已经不能退回船上,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一间饭馆。点几个菜要壶酒,其实没人喝酒,只是摆个样子。
另一张饭桌上也有两个人在喝酒,绸衣绸裤。他们只顾喝酒,少有言语。
细雨霏霏,濡湿青瓦,染绿苔痕。
张成荛吃着红烧鳝鱼说:“老爷,这里的红烧鳝鱼可比咱临河镇好吃得很,黄旗酒馆马掌柜也未必能烧出这样好吃的菜来。”
邻桌吃饭的两个人听到有人说临河镇,抬头对视一眼,转头望了一眼刘少堂这桌,开始留心他们的谈话。
刘少堂听张成荛如此说,也夹一块鳝鱼品尝,点头说果然味道还不错。
王豆豆说:“马掌柜的招牌大菜不是红烧鳝鱼,而是野猪咸肉。做法不同,各有千秋。”
王豆豆看老爷心情好便逗张成荛说:“成荛喝杯酒吧,要不敬老爷喝一杯。这次老爷带你出来见世面,还不多谢老爷。”
张成荛端起酒杯嘻嘻笑着说:“我就敬老爷一杯。”张成荛一口喝干了,喝得太猛,辛辣的酒钻入张成荛喉咙,呛得他大咳起来,逗得刘少堂哈哈大笑。
邻桌两人起身结了账走了,店里只剩下刘少堂他们几个,各人吃饱了,给张四皮和船家带了饭菜回船。
世上的事就这般巧,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在这里碰到刘家文,厄运又一次降临刘少堂头上。,最新最快更新热门小说,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