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姨连忙上前劝道:“夫人, 我们出去散散步。” 江篱甩开阿姨的手,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问祝生。她幽幽地开口道:“……有什么意义呢?” 祝生拧起眉,“爸爸他……” “是你害死了他。”江篱的语气很淡很淡,她走向祝生,碾过地上的百合花。柔软的花瓣在她的脚底被破碎,漫过的清水又将其揉皱, 只留下清清淡淡的百合香。江篱疑惑地问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愧疚过?” 祝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又是这副表情。”江篱偏过头来,岁月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带出了漂亮的肩颈线条,美得不可言喻。她慢慢地笑了一下,把手放到祝生的脸上, 抚摸而过,“你的眉毛, 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嘴巴,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指甲稍微用力,江篱问她:“可是为什么, 得到爱怜的从来都只有你?” 阿姨见状,轻声劝慰道:“夫人,先生以前一直以为你重的。” “是吗。” 江篱松开手,“我让他从我们两个人里选一个, 他选择的那个,永远都不是我。他张口闭口,都是我们家生生。我们家生生多听话,我们家生生不哭也不闹,我们家生生有多讨人喜欢……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喜欢。” 祝生轻声道:“我知道你讨厌我。” “你明明知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快活。”江篱冷冷地问道:“既然你真有那么听话,为什么不肯乖乖地待在你舅舅那里,一定要回来……看我发疯?” “你——是故意的。” 江篱不轻不重地留下这句话,面无表情地回到楼上。 “夫人……唉。”阿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太放心江篱,追着她到了楼上。 祝生俯身捡起自己买回来的那束百合花,手指掠过碾碎的花瓣,忽而对系统说:“我也恨过她。” “……但是当我看见她在我的门口自杀,我又突然恨不起来了。”祝生把百合花扔进垃圾桶,茫然地说:“以前我偷偷躲在衣柜里哭,爸爸哄我说,妈妈只是不太舒服而已。如果她的病好了,她就会抱住我,也会温柔地对我笑,而不是用力地把我推开。” “但是我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系统小声地安慰道:“生生,你还有我。” 想了想,系统又补充一句:“还有「嫉妒」、「傲慢」、「贪婪」和「懒惰」!” 祝生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祝生帮阿姨给花园里的植物浇水,谢清让打来电话,问祝生自己来不来这里接他。祝生把洒水壶放下来,笑眯眯地说:“算啦,太久没有回过家,想在家里多待几天。” 电话那边的谢清让没有开口。 祝生又说:“一看见你,就想让你亲我一下,再抱一抱我,我的肌肤饥渴症越来越严重了,不能再这样纵容它发作了。” 谢清让语气淡淡地说:“随你。” 他那边结束通话,祝生接着浇水。 期间阿姨出来过几趟,见祝生始终有点心不在焉,便不太放心给靳寒川打过去一通电话。没过多久,黑色的车辆开进祝家,靳寒川对着祝生开了双闪灯,而后缓缓降下车窗,男人抬起下颔,不由分说地开口道:“上来。” 祝生茫然地问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靳寒川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去哪里?” 靳寒川漫不经心地说:“吃饭。” 祝生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去。” 靳寒川轻轻的“啧”了一声,一只手随意地搭到外面,黑沉沉的眸盯着祝生。怏怏不乐的少年如同打着卷的寄生草木,精致而漂亮,却又有着极为柔软的天性,靳寒川漫不经心地说:“医生让她静养,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祝生拧起眉。 靳寒川的语气散漫,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上车。” 祝生抿了抿唇,半晌终于“嗯”了一声,还是乖乖地坐上车。 靳寒川把祝生带到了一家私人会所,他应该常来,服务生只问了一句“靳总,是不是和以前一样”,靳寒川颔首,得到回应以后,服务生把靳寒川与祝生带入包厢,又先给他们上了几瓶红酒。 骨节分明的拿起酒杯,靳寒川给自己斟满红酒,他低头轻啜一口,眯着眼睛问祝生:“你喝不喝?” 祝生偏过头,眨着眼睛说:“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少年的瞳眸乌黑,而红酒则芬芳至极。靳寒川透过莹润的酒光望过去,祝生白皙的肤色覆上别样的艳色,他稍微挑起眉,心思微动,把手里的玻璃杯推到祝生那边,似笑非笑地说:“尝一口,甜的。” 祝生似是当真从未碰过酒,他好奇地问道:“会不会醉呀?” 靳寒川回答:“和果汁一样。” 闻言,祝生拿起酒杯,晃荡的红酒映出他的眉眼,少年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随即蹙眉道:“不是甜的。” 靳寒川低笑。 “靳总,你这厮可真是扫兴,前几天怎么都叫不动你,非说是公司有事,今天可让我给逮着了。” 有人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那人望见祝生先是一愣,而后拿手肘撞了一下靳寒川,笑嘻嘻地问道:“你这是打哪儿骗过来的小美人儿?” 靳寒川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沈清疏扭头骚扰祝生:“哎,我说,小美人儿,你和我们靳总是……” “不对,我应该先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他眉飞色舞地说到一半,忽而正襟危坐,“我是靳总的朋友,绝对不是狐朋狗友那一卦的,我可是实打实的事业型儿——看见没有,这家会所就是我开的。小美人儿,往后你可得多来给我照顾照顾生意,我给你打六折。” 停顿了一会儿,他自来熟地又说:“我姓沈,叫沈清疏,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你可以直接叫我沈哥哥。” 靳寒川嗤笑一声,“他是我外甥。” 沈清疏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或者沈叔叔。” 祝生笑得眉眼弯弯,“你好,我叫祝生。” “侄子啊。”沈清疏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瞄见祝生手里的酒杯,不安好心地说:“靳总,平时我的会所就是你的会所,这会儿你的侄子也该算我侄子了?祝生是不是,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他给自己斟满酒。 祝生蹙眉道:“我不会喝酒。” 沈清疏说:“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的。” “可是……” 祝生无措地望向靳寒川,少年乌黑的眼瞳在灯光的映照下潋滟出一片湿漉漉的水光,而红酒沾湿的唇则多出几分如同蔷薇一样的花色,纵容美艳而不可方物,却又有着几分不胜风凉的柔弱。祝生小声地向靳寒川求助:“舅舅。” 靳寒川侧眸望过来。 祝生说:“我不喜欢红酒的味道,不是甜的。” 少年的语气软软的,尾音稍微拖长,又隐约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靳寒川眉头轻抬,嗤笑道:“麻烦。” 即使美色当前,沈清疏也不为所动,他笑嘻嘻地问道:“要不然给你换更甜的酒?” 祝生摇了摇头,“我不……” 沈清疏纠缠不休,“半杯,要不然只喝半杯。” 祝生不说话,只望着靳寒川,眉眼昳丽,无害又柔软。 过了许久,靳寒川终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把酒杯从祝生的手里夺回来,他的目光掠过少年玫瑰色的脸庞,似笑非笑地对沈清疏说:“再逗他喝酒,你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沈清疏说:“不是,敬个酒都不行?” 靳寒川薄唇轻启:“滚。” 沈清疏自然不会真的离去,他自顾自地念叨着真无情,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 而祝生则安静地回过身,抿着唇无声地笑。 包厢里太过沉闷,他就把窗户推开。正对着的露台那里亮着几盏灯,光影疏疏,色调昏黄,空旷而离索。祝生百无聊赖地瞟了几眼,却猝不及防地望入一对深黑的眸。 少年就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眉眼俊美。身旁的人似在同他说些什么,而谢清让只是抬起眼盯着祝生,眼角眉梢沾满了融不开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