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下次再战
颁奖仪式并不长, 也许只有10分钟，这短短10分钟的无上荣耀, 就是20支战队、80个职业选手们在这几个月的重重比赛里拼搏至今的最大追求，然而, 赛场上只能有一个冠军, 这是它的残酷之处, 却也是它的魅力之处。 无咎一句出乎大家意料的发言将气氛再度推向了**, 在一阵笑声中，粉丝们鼓掌得更用力，也呐喊得更响亮。吾名也好，一路追随吾名的他们也罢, 为了这一个冠军，都舍弃了太多, 更承受了太多，支持着吾名的人们来来去去，每一个时代都是很现实的, 大家只喜欢强者，只喜欢胜者, 人生已经太艰苦，他们需要看到一个神话，一个奇迹, 曾经，吾名没有能力创造那个奇迹，多少人在漫长的质疑与等待后终于哀莫大于心死地离开, 每一张失望的表情，每一句江湖不见的道别，都在他们心上扎下过或轻或重的伤痕。 可是，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们继续走下去的脚步。 而今，他们到达了，到达了这段新的旅程之中的第一个目的地。 这不是终点，他们还将攀登上更高的顶峰。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从最初到现在的陪伴。谢谢你们和我们一起跨越了那么多障碍与低谷，坚持到了这一刻，谢谢你们能够站在观众席上，能够在屏幕前，衷心地为我们高兴，和我们共同狂欢。 吾名四人下场后许久，场馆内普遍高涨的情绪才不情不愿地慢慢消退，今天的节目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还有一些后续的环节，比如正式宣布国内出线世界赛的两个名额为吾名战队和Killer战队，以及进行一些数据上的排名统计等。除了冠亚季军，最令人瞩目的无非就是击杀榜了。 积分榜实则细分为三栏——排名分，击杀分，和两者加起来的总积分。吾名战队队伍总击杀为129人，三栏分数都排名第一，简称三榜第一。桃之夭夭说吾名这个冠军当之无愧、实至名归，那是有理有据的。 其中，人们尤为关注个人击杀榜的排名，个人击杀榜的榜首是几乎每一个绝地求生比赛都默认会设置的一个奖项——杀人王，官方邀请赛自然不会例外。 这次官方邀请赛，除了冠亚季军三支队伍能获得高额奖金外，荣获杀人王称号的选手也能以个人名义得到一笔额外奖金，不过，战队靠奖金吃饭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对很多一流俱乐部来说，这些奖金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可能还不够俱乐部一个月开销的。 个人击杀榜最有力的竞争者只有三人——吾名的天狼，Killer的Seven，和Ego的Vida，有意思的是，这三个人在这方面的履历都各有千秋，Seven和Vida在以往的绝地求生比赛中分别都拿到过好几次杀人王的荣誉，天狼虽说属于吃鸡新人，但他在LDM联赛中也几乎是年年拿单挑之王的。 在人们的摩拳擦掌中，官方公布了个人击杀榜的数据。 决赛20场比赛里，天狼单人总击杀数为58，场均击杀2.9，Seven单人击杀总数为57，场均击杀2.85，Vida单人击杀总数为57，场均击杀2.85。 天狼以一个人头的优胜，夺得了首届全国总决赛的杀人王桂冠，引得狼粉们又是一阵狼嚎鬼叫——天狼这是各种意义上将输给Seven的那一仗都赢了回来！他们知道，他们心中那道代表着神的光芒，绝不会那么轻易地黯淡下来。 最后，在主持人的谢幕、解说的结语和观众们的掌声中，全国总决赛正式落下了帷幕。选手们一一退出设备席，观众们也陆续散场。 有人欢喜有人愁，各个战队的各个选手们怀抱着不同的心情返回自家的休息室，也许稍加修整便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赛场，又也许需要一点时间去缓解一下情绪。对有的人来说，今晚将是个难眠之夜，对有的人来说，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此行无憾，对有的人来说，自己的成绩甚至已经超越了当初的目标，未来只会变得越来越好。 吾名的休息室在比较偏的位置，途中要经过Ego的休息室，Ego的人也刚刚进去，门只是随手一掩，没有关紧。 在路过那扇门之时，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倏然顿住脚步。 他转过头，往那道细微的门缝里看去。 里面透出灯光，小范围地染亮了略显昏暗的通道。千里看不清具体的人，他只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 一个男生哭泣的声音。 察觉到千里不走了，无咎也在他身边停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半晌，无咎立即意会。 多么熟悉的场景。 只不过，今天，他们站在了一个不同的位置。 休息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那道哭声，明明在极力隐忍，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如果我……如果我能多中一枪……” “别想了，”Vida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轻，似乎还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疲惫，“不是你的错。” “队长——” “不是你们的错。” Vida说着，转身走向门口，他想把门合上，却在不经意的一瞥间留意到门外好像有人站着，就这么关门不太礼貌，Vida随手把门拉开一个较大的角度，一下就对上了千里的目光。 “……” “……” 两人一时无言，这种情境之下面对面，真的是不能更尴尬了。 无咎正想主动打破这僵局，Vida先一步朝两人伸出右手，“恭喜你们。” 在主持人公布季军的那一刻，他们真的是震惊的。那一瞬间，包括Vida在那，他们四个人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原地，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事情都无法思考。 怎么会……？ 当他们拿到第二名时，他们深知，他们与冠军无缘了，尽管难受到无以复加，他们还是强迫着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他们还有一丝希望——第二名，出线世界赛的资格。 可主持人无情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地闯进他们空白的脑袋里。 大屏幕上的积分榜清晰地显示着，Killer战队比他们多了30分。 30分。仅仅30分。一个半人头的差距。 豆子当场崩溃了。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像个小孩子一样不争气地嚎啕大哭，在满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在冠军闪耀的聚光灯外，根本没有一双眼睛、没有一个镜头会注意到他的异样，尽管如此，Vida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和其他人一起，为胜者送上掌声与祝福，这是一个电竞选手该有的气度。 豆子颤抖着擦去泪水，强行憋住哭声，用力地鼓起掌来，他只记得，灯光好刺眼，他什么都看不清。 原来，这个舞台，也可以令人如此痛苦。 回到休息室后，不仅豆子，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与其得到希望后再被夺走，他们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残忍呢？ Ego这个队伍里，豆子年纪最小，才18岁，刚好符合邀请赛的参赛年龄资格，他是那么稚嫩与青涩，怀着满腔不知天高地厚的热情跟随Vida进入电竞领域，踏上你争我斗的赛场，还有一朵、小江，他们都把Vida当成大哥一样来敬重，誓死追随他闯天地，他们比谁都清楚，为了他们，为了这个队伍，Vida不知默默扛下了多少舆论的压力。 Ego是Vida一手创立的，Vida也被许多一流战队发出过邀请，他都拒绝了，他有他自己想要的东西。Vida有天赋，有技术，却不懂怎么当主播，不懂怎么制造噱头、娱乐观众，和平台的签约金也好，直播收到的礼物也好，Vida都比不上技术不如他的很多职业选手和主播，Ego战队空有名气，可无论人气流量还是收入，他们和Killer、BS这些大型的电竞俱乐部全然不可同日而语。Ego付不起高额转会费和薪资去招募知名选手，Ego也不需要，他们的主力始终只有四人，他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团队，一朵、小江、豆子从不要求多高的薪水，他们只想能和Vida一起并肩作战，一起赢取他们梦寐以求的荣耀。 所以，Vida也绝不会放弃他们，不管外界怎么说，不管外界怎么嫌弃他的三个队友，怎么形容他是一拖三，怎么为他感到惋惜，他都不为所动，他坚信只要付出时间脚踏实地地去努力，自己的队伍一定会一点一点地前进。 他们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但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踏实，他们的比赛成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提升着，他们忠实的粉丝越来越多，大家对一朵、小江和豆子这三位选手日益稳定的表现也都看在了眼里，到这次全国总决赛，他们竟然有望争夺冠军之位，他们深切地以为，他们的付出，终于要迎来回报了。 命运却在路口带着他们拐了一个急转弯。 在最后一场比赛的最后一波团战里，豆子是首个和无咎直接对枪的，如果他的枪法能更精湛，如果他的预瞄点能更准，如果他的压枪能更稳，如果，他能多命中一颗子弹…… 也许，冠军就是他们了。 然而，赛场上没有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 Vida心疼队友们，三人却更心疼他，他们不敢想象，明天……不，今晚，Ego战队会被喷成什么样子，而身为队长的Vida，必定会责无旁贷地去直面这些鲜血淋漓的抨击。 Vida笑着安慰他们，习惯就好。他已经不是刚出道时的那个他了，那时的他面对诋毁也会意难平，也会试图奋力反驳与解释，如今他渐渐懂了，全都是必经之路，躲不掉的。 “谢谢。”无咎和千里轮流和Vida握了握手，他们的语调很平静，没有要炫耀的意思，也许这么说很讽刺，但，Ego的心情，他们理解。 真的理解。 “这一次，”Vida说，“我输了。” 和千里最后的对枪，从比赛结束到现在，那个片段在他脑海中循环往复地上演了一次又一次，是意外吗？是运气吗？抑或他还有什么没有做到位的？ 某个瞬间，他顿悟了。 他缺的是对手那种破釜沉舟的自信。 如果当时，他敢像千里一样，直接使用狙击枪…… 不…… 不。 没有如果。 输了就是输了。 许多人误以为人生是场百米赛跑，只要在这10秒里狠心发力就可以了，可实际上，它是一场很长很长的马拉松，之前跑过的每一步，都是最终结局的铺垫。 还是棋差一着。 千里看着他，默然良久，没有说话。 他不知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这种立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祝你们在世界赛取得好成绩。”Vida也没有要跟他们促膝长谈的意思，以这一句得体的话作为完结。 “好。”千里说，“下次再战。” Vida愣了愣。 下次再战…… 这次输了，下次再战。 换做是谁，都是一样的。 “下次再战。”Vida笑道。 无咎和千里快跑几步，跟上已经走过去的天狼和灰熊，大约又走了一会，便到他们的休息室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正笑看着他们。 “打得很漂亮！每个人都很帅气！”修罗说。 “嗯，很帅。”虫虫说着，走向他们几人，张开双手。 无咎马上明白过来，也笑着张开双手，大方地和虫虫拥抱了一下。 千里是下一个，都多年老相识了，一点也不扭捏，微微弯着身子，给了虫虫一个熊抱。 虫虫又转向天狼。 “啊……？”天狼稍稍别开视线，不好意思表现自己的不好意思，神之光也有过妹子，但是……不带这么玩的啊！他平常迟钝不代表他毫无知觉，他怎么都是个正常的男人好。 “别磨叽。”虫虫说。 “……” 天狼乖乖地和她抱了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刚认识那会他们还是平等的对手，虫虫还得在他身后哼哧哼哧地奋力追赶，咋的现在，他感觉自己被压制了呢？ 这不是他错觉，不熟还好，熟了之后，在虫虫心里他就是个小屁孩。 “小熊。”虫虫来到灰熊面前。 灰熊还有点恍惚，有点难以置信，不止对虫虫，对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如此。 虫虫也不在意他呆愣愣的，主动过去抱了抱他。 今天……算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全国冠军……和女神的拥抱！ 回想起在舞台上和无咎、千里、天狼他们一起捧着奖杯的那股沉甸甸的感觉，灰熊觉得像经历了一场梦。 可虫虫带给他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他做到了。他们做到了。 “好啦，”修罗招呼几人，“别堵在这了，先进去～” 几人走进休息室，修罗把门关上，彻底隔绝外界和这个小小的空间，四人往沙发上一坐，准确地说，是往沙发上一瘫，潜藏已久的疲倦顿时从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中彻底炸了出来，波涛汹涌地啃噬着他们，如果没人阻止，千里觉得自己能在5秒之内当场睡着。 可惜，今夜他们注定没那么轻易能逃脱。 丁香之吻还在场馆里，闹哄哄的，不好打电话，只能发信息，于是修罗惨遭他的信息炮轰，丁香之吻说他已经定好了场子，吾名全员务必到场，另外拉上谁都行，今晚大闹一场，他请客，吾名谁敢缺席他回头就去打断谁的狗腿。牛逼是吹得狠了点，可丁香之吻既是他们最具代表性的元老级粉丝，也是他们的日常金主，多年来风雨不改地支持他们，他们的每场比赛都不曾缺席，这个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修罗本想着多叫几个战队一起去，人多热闹好玩，也能顺便和别的战队加深一下友谊，在LDM时期每年各大战队一起聚会都成为传统节目了，然而今天……嗯，实在太敏感了，他们和谁都还不算很熟，以一个冠军的身份，邀请谁来参加他们的庆功宴都很微妙，大部分战队目前心情估计都不会很好，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误以为自己想借机炫耀……再者，他们邀请一队不邀请一队，被解读为拉帮结派怎么办？ 唉，人情世故真特么烦，修罗挠挠头，不管了，就他们自个嗨。 六人回酒店略微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打了两辆出租车直达目的地，到现场后大家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丁香之吻定的是那样一个场子。 几个宅男差点想转身就走，硬生生被丁香之吻和他的兄弟们拽了回来。 他们以为会是KTV，结果丁香之吻找的这个地儿是个音乐酒，不是那种很有情调的小资文艺民谣酒，而是人头攒动、说话要贴脸的摇滚乐酒。 这个酒丁香之吻不是随便定的，它本身就挺有名气，今晚又有一个小众但颇具实力的摇滚乐队来这里演出，择日不如撞日，那就这里了。 “你们几个太宅了，天天不是在基地就是对着跟你们一样的宅男，你们就不怕闷出病啊，来来来今天跟大爷我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丁香之吻勾着千里脖子不由分说道。 “我不——我要宅！宅使我快乐！”千里拼命挣扎。 无果。场上他爆打丁香之吻，场下他被丁香之吻打爆。 修罗在一旁有点好笑，这种地方他倒一点也不陌生，进去跟进自己家一样，偶尔看看那几人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挺好玩的。 虫虫也没有异议，默默尾随在众人身后。 众人来到丁香之吻定好的卡座里，桌子上堆满了酒和食物，丁香之吻自豪又兴奋地伸手一指，“炸鸡！我点了一堆！人手一只！今天大家都吃鸡！哈哈哈哈哈——” 千里瞅了瞅他，“你丫是不是已经喝大了？” “屁，老子号称千杯不醉，轮得到你这种一杯倒的货来说我？” “我一杯倒？？？” “你不是吗？” “……我只是懒得跟你计较。” “怂。” “我靠——有本事上游戏单挑！” “怂。有本事咱一人灌一杯！”丁香之吻砰地将一个玻璃杯拍到桌面上。 “……” 千里转头看向无咎，无咎转头看向一边。别看他，他也不能喝。 丁香之吻也没太难为大家，无酒精饮料也点了不少，那阵势也就吓唬吓唬千里。 丁香之吻的小团体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香樟和艾文还是一对，魔方和一片天一直没有A掉LDM，最近在丁香之吻的影响下也玩起了吃鸡，五个人依然仗着有钱成天在游戏里作威作福……这让修罗很欣慰，认识无咎和千里5年，吾名战队成立4年，他们在虚幻的游戏里经历了太多物是人非的别离，生命中许多人来了又走，只留下了令人无法遗忘的痕迹，看到有些东西还能够维持原本的模样，就觉得好像时光也能为他们放缓一下匆忙的步伐。 天狼和灰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拘谨而不知所措地并排坐在沙发上，KTV吵归吵，都是自己人，这里一眼扫过去，简直是群魔乱舞，大家大多打扮新潮，浓妆艳抹，他们呢，一股母胎自带的土气，一看就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