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个点儿, 小区里还有稀稀拉拉几个在楼下锻炼的人，颜灵家所在的这栋楼离运动器械处约莫二三十米, 能听见从那头传过来的稀疏的人声。 声音很小，而颜灵的思绪全放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付怀禹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低头吸烟，夜太黑，烟雾泛灰，将他整个人都笼住。 他看都没看颜灵一眼。 她这才确定, 刚才在云庭, 从他们包间路过的那群人里肯定有他。 颜灵眨了眨眼, 不答反问：“你刚刚……是去那儿应酬？” 付怀禹嗤一声，“你管我去那儿干嘛？” 颜灵顿了一秒，才意识到他话里带有火气, 可他凭什么对她发火？ 她看他一眼, 冷笑，“那你又管我吃得开不开心干嘛？” “为什么我不能管你？” “以什么身份？前男友？” 付怀禹抬眼, 漆黑的眼像点了墨，视线沉沉, “今天你去跟这个吃, 明天你准备跟谁吃去？我说你口味怎么变了，今天这个那长相好像还不如我？” 他神情淡漠, 可话里句句带刺。 颜灵被气得浑身发抖, 连带着声音都在颤，“付怀禹你混蛋！你凭什么对我发火？你当初走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七年来我哪怕是跟不同的男人上.床都不关你的事, 更何况只是吃顿饭？！” 刚丢下这句话，颜灵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很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她急速背身，不让付怀禹看见，只是抑制不住自己，微微哽咽着。 付怀禹怔愣了一瞬后，眼睁睁看着颜灵将防盗门打开，直到“滴”的一声，那道门重新合上，仿佛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无力感从心头升起，付怀禹有些无措，还有些愤怒，他转身走了两步，提脚猛力一踢旁边的花坛。 “你他妈都说了些什么……” 楼上，颜灵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眼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掉了。 工作以来她也有过委屈得自己躲起来偷偷哭的时候，可在她明白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之后，她就不怎么哭了。 所以，打开房门，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她没有更凶猛地发泄，唯一的感觉只有茫然。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她没管它，让它就在包里响着。 直到洗完澡爬到床上她也没再将它拿出来。 第二天起床，眼睛上些微的水肿还是让颜灵头疼，她洗漱的时候将勺子放进冰箱冷冻层，护肤前敷了好一会儿，再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 一开机，十三个未接来电，最后一个是昨晚十点二十八。 还有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半夜十二点：【别哭了。】 第二条是凌晨三点：【对不起。】 颜灵视若无睹，点了退出，刚想熄屏，想到什么，她又打开通讯录，点开付怀禹的号码，拉黑，随即收拾东西去上班。 因为昨晚哭过，颜灵眼睛有些涨，又对着电脑忙了一上午，精神始终不怎么好。 没想到的是中午在食堂遇见了赵贤越。 她与同事一起，端着餐盘准备找个座位坐下，身侧有人开口了。 “就吃这么点儿？” 颜灵看过去，赵贤越正笑着，她一眼看见了他眼角的细纹，这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很久没见过他了。 颜灵笑着寒暄：“好久不见，项目那边很忙？” 赵贤越捏着餐盘放到颜灵的对面，边坐下边点头，“我们项目部的小伙子打篮球去了，人手不够……”他抬眼看颜灵：“听说，你们接了个大项目？” 这项目是谁在做，赵贤越不会不清楚，颜灵神色微变，点了点头。 “付怀禹他……” 旁边的同事插嘴：“诶怎么，你也认识那老板？” 赵贤越点头，“那老板以前跳舞的，跳舞你知道吗？就给人表演的。” 同事一脸八卦：“哟，快说说，说说啊……” 颜灵抬眼看了下赵贤越，没什么情绪。 赵贤越对上颜灵视线，随即一笑，开口：“好奇个什么劲儿，你就当我瞎说的。” 颜灵头疼，估计到了下午，整个公司就能将“付怀禹以前是个跳舞的”这种论调传开了来。 饭后，颜灵拿着伞准备绕着公司走一圈儿消食，刚出门才发现赵贤越站在保安室的一旁，他捏着两罐咖啡，看见她之后伸手朝她递了过来。 这动作里的意思很明显，他在等她。 颜灵有些意外。 “谢谢……有事儿吗？” “没，你要出去走走？” 颜灵将撑起的伞微微扬起一点儿，“是，随便走走。” “不介意的话，我能跟你一块儿走走吗？” 颜灵摆手，“不介意，就是……你不用回项目部去吗？”赵贤越他们项目组接了个工程，他们经理要求财务常驻项目所在地，因此她才差不多两三个月没见过他。 赵贤越摇了摇头，“不用，今天过来这边办事情，事情提前做好了。” 两人绕过公司正门往后走，赵贤越一路上一直在没话找话，颜灵叹气，偏脑袋问他：“你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余光一瞥，她忽然看见马路边停了辆黑色的大众辉腾。 “就是……付怀禹他……回来追你了？” 那辆车好像察觉了她的目光，飞也似的开了出去，后座窗户匆匆关上，颜灵转回视线，权当没看见。 “没，回来做项目。” “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颜灵听完，浑身不舒服，这话从他们俩现在不咸不淡的关系来看，很明显就是逾越了，她微微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灵，”赵贤越反手撑在腰后，深呼吸之后，看着她，“以前我说你爱钱是我不对，但是要没有我你能进咱们公司？并且，这么多年以来，我为了你推拒了多少个女孩儿你不会不知道？付怀禹抛弃你一走那么多年，你还惦记他什么？虽然他现在有钱，但你觉得那些钱最后会是你的吗？他不会珍惜你的！为什么你就从来没想过要看看眼前人？” 颜灵听完，惊呆了。 之前从同事那里听来的八卦说，他找了个快结婚的女朋友，后来因为买房子起了争执分手了，这才不到半年。 所以……为了她？ 滑天下之大稽。 颜灵站定，没忍住笑了一声，“赵贤越，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言语上的冒犯，但你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我头上恕我不能接受，什么叫‘为了我推拒了别的女孩’？从始至终，我给过你什么承诺吗？” “工作以后，你默许我跟你联系，对我的好意你也从未拒绝过……” 颜灵气笑了，这人颠倒是非的能力让她佩服，她直接打断：“行，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请你自重！” 这下一撕开了来讲，赵贤越终于忍不住了，原形毕露，“你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假清高个什么劲儿，看看你都几岁了！我跟你说，男人都是一个样儿，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像你这样儿的，在床上都像焉了的菜干那样，你要不信你就自己爬到付怀禹的床上试试，看看他还硬不硬得起来……”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贴着颜灵的耳边说出来的，颜灵又气又恶心，眼眶都泛红，她将她捏住咖啡的那只手举起来，直冲他额角去：“你他妈就是个……” 她的手被他半空截住，“想骂我什么？人渣？我还就是个人渣，我告诉你……” “……丑、逼。” 颜灵盯着他，微笑着一字一顿开口，然后眼看着赵贤越神色一变，怒意拢至眉心—— “你……” “你们俩这是在干嘛呢？” 说话的人是人力资源的同事方青，跟颜灵他们同届进公司，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她有些尴尬地问道。 赵贤越立刻放开捏住颜灵手腕的手，扯出个笑，“就是给她咖啡她偏不要，推了两下。” 颜灵看着自己手上那罐咖啡，笑了一声，径直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随即回身对一脸懵的方青笑说：“过期了的咖啡非要让我喝，也不知道赵主管到底怎么想的。” 赵贤越脸色铁青，转身就走，颜灵好久没骂过人，一时正爽着，看着方青不解的神情，她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不是？刚你们那架势，我甚至以为你们俩有情债。” “没情债，有过节，那什么……” “我懂。”方青伸手，边抿着嘴边伸手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颜灵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诶，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你们新接的那项目的付总，什么关系啊？” 颜灵：“……” 眼看颜灵脸色又冷下去，方青急忙开口：“好的好的我闭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好看的不好看的，都是！” 憋着一肚子气回去工作，颜灵的工作效率直线下降，加班加到七点半才将将把事情做好，正收拾着桌子上杂乱的纸张，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颜灵一看，是本地的陌生号码，她刚把手机夹在耳边，喂了一声，那头响起个特没底气的声音—— “嫂子，我老板他、他喝多了，好像……好像胃出血了，现在不肯去医院，你能不能过来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