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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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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言蹊和朱冼对萧逸之的这种心态颇为无语,屡次劝谏都无果而终之后, 他们二人索性干脆放弃劝说, 反正都是白费口舌,萧逸之爱咋咋地!    那从国子监来的李博士得了徽州书院药科堂的教书先生救治,侥幸从阎王爷手中抢了一条命回来, 稍微休整两日便急匆匆地回京城去了, 临别前特意去墨染斋买了十套《新式算学》, 合三十本, 为回去送人所用。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明白, 新式算学接连出了四位算科博士,这是大兴之兆!而且这四位算科博士均是留在了徽州书院, 将来徽州书院的算学在大乾王朝一家独大已然初成大势, 其他书院能做的只是紧跟徽州书院的脚步, 以期不要落下太远。    颠颠簸簸的马车上, 面色苍白的李博士同孙博士道:“我醉心于算学,当初入国子监时为的就是能够同更多算学天才交流, 谁料进入国子监之后才知道我辈读书人心中的算学圣地也不过尔尔,空有一腔抱负却不知该如何施展拳脚,甚至因为我的想法略带激进,还招到那些老牌博士的排挤欺压。”    “来徽州书院走这一遭, 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相比于国子监算科堂, 徽州书院的算科堂更适合我, 就算俸禄不及在国子监中那般丰厚, 但是却胜在自由, 胜在无拘无束,胜在我心中欢喜。等回到京城之后,我就准备从国子监请辞,年节一过,赶在明年开学之前,我便来徽州书院试试。当日徽州书院的院长承诺监生说徽州书院算学院的大门将为他们敞开,我一个算科博士到来,再不济也不至于不如那些算科监生罢!”    李博士用手捂着嘴咳了几声,问孙博士,“你作如何考虑?”    孙博士原本就有些犹豫,在听了李博士的话之后,心中动摇更甚,一想到自己苦读多年,在国子监中不仅未能得酬壮志,还落了一个被人奚落排挤的下场,当下也狠下心来,咬牙道:“你我在国子监中的境遇相仿,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做这些无人愿意做的事情。李兄你家在京城都能舍下,我一个从湘江府来的无牵无挂客在京城中又有什么好留恋的?索性回去京城之后就立马辞去国子监的差事,刚好回湘江府老家过个团圆年,上元节一过便去徽州书院找萧院长!”    二人一拍即合,随手拿起两本从徽州书院墨染斋买到的《新式算学》,看得如痴如醉,原本困乏无趣的路途都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    冬月二十七,适逢节气大寒,徽州书院接发生了一件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已经沉寂多年的徽州书院墨染斋重新开业,并且墨染斋背后的东家就是让大乾王朝诸多算科学子欲哭无泪、哭天抢地的白言蹊——提出新式算学的算科博士的亲哥白争光!    算科博士的亲哥啊!就凭着这份裙带关系,墨染斋售卖的算学书籍能差得了?    明知道传统算学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新式算学呈大兴之兆,那些有志于在算学一道上走出一番青云平路的算科学子怎么会再傻乎乎地买与传统算学相关的书籍,他们全都改买墨染斋的《新式算学》一套三书。    墨染斋本就是白言蹊自己的产业,她又不会找白争光和李素娥要钱,故而除白清源在外的一家五口经过商量之后,在深受高价书费折磨的白正气与白争光的强烈建议下,白言蹊重新给墨染斋书铺里售卖的第一套书定了价。    买一本与传统算学相关的书籍一般需要二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不等,压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当初的老白家若不是铆着一股劲儿为白言蹊买书,实际上也穷不到什么地方去。如今自家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了,白正气也得知了书商的暴利,便想着帮助那些同他们家一样家境清贫的读书人家从水深火.热中走出来。    白言蹊一琢磨,将《新式算学》的书籍价格定为一两银子一本,三两银子一套,这价格在传统书籍价格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传统书铺本就指着印刷书籍挣钱养家,而且他们挣来的钱还需要将三七分的大头分给撰写书籍的教书先生,不将书价哄抬上去根本没办法生存,可墨染斋不一样,书是白言蹊自己撰写的,她又没有指望这三本《新式算学》挣钱,故而价格就算降成市场书价的三成都不会影响白争光和李素娥的收益,只是印刷书籍时用的墨汁和纸张是宋清这个公子哥挑出来的,用的纸张和墨汁品质皆是极好,印刷出来的书籍同其他书铺里卖的书籍放在一起对比,差距直接就体现出来了。    墨染斋印制的书籍不论是外封包装、纸张品质还是印刷清晰度,都完全可以吊打其它书铺的书籍,差距天壤之别,简直就是精装典藏版和平装盗版的区别。    为了将墨染斋的名气打出去,白言蹊特意刻了一个‘墨染斋出品,必属精品’的圆形印章,买来朱红的印泥将墨染斋标记打了上去,更显正式。    有白言蹊的名气在前面开道,排在墨染斋门外的购书队伍从白争光开门迎客开始就一直未断过。    墨染斋中早先攒下来的书籍足足有六百多套,这可将李素娥愁的不轻,若是这么多书籍一直卖不出去,那可不就都砸自己手里了吗?只是现如今的李素娥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言蹊的‘迷嫂’,只要是白言蹊说的都对!    李素娥尽管心中泛着嘀咕,但是她印书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甚至比当日在白家村做农活的时候都要卖力,手脚麻利的她印起书来一个顶俩,不仅印刷的速度比白争光和白正气快,印刷出来的书还比白争光和白正气清爽好看,具体表现出来,那就是李素娥负责印刷的《新式算学·下》几何篇比白正气和白争光印刷出来的《新式算学·上》和《新式算学·中》都要好。    每每到了腰酸背痛的时候,李素娥都会催眠自己,印刷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在冬雨二十七的这一天,李素娥的美梦成真了,原本压.在墨染斋里的书籍仅仅一个时辰便销售一空,每卖出一套书,李素娥手中拿着的红印章就要往书上面扣三个戳,墨染斋中‘啪——啪’声不绝于耳,虽然胳膊酸麻无比,但是李素娥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从未断过。    银子啊!    这些卖出去的书看全能换回银子来啊!    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墨染斋内多日的存货销售一空,李素娥都快激动疯了,恋恋不舍地挂出了无货的牌子,连口水都没有喝就招呼着白争光和白正气去印书。    负责收账的白言蹊目瞪口呆地看着鸡血满身的李素娥,满头黑线,“大嫂,这都快中午了,赶紧回家做饭!不然我们中午吃什么?”    白正气看着白言蹊面前放着的那个装满散碎银两的木头箱子,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居然一上午就赚了回来,除去之前买墨汁和纸张的钱也能余下好多……不知不觉间,白正气就被白言蹊面前的那一箱银子晃晕了眼。    “争光,你赶紧出去打点散酒,今天中午咱们爷俩喝一点儿,素娥你去做点儿肉菜,下午就让你娘去东市上给清源打羊奶,想喝多少都行!把咱家清源那只皮猴子也喂成白白胖胖的小猪崽子,往那儿一站就看着讨喜!”    白正气伸手往腰间摸烟杆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想着抽上几口旱烟,转眼想到白言蹊所说的墨染斋内不能抽旱烟、不能有明火后,白正气干笑着将烟杆子又塞了回去,暗道:“这烟杆子就是坏事,下午出来的时候不带它了。”    白争光听了白正气的话,放下手中的活儿就准备拿钱出去打散酒,突然听白言蹊道:“别去打散酒,去酒楼中买点儿好酒。”    李素娥不依了,冲白争光瞪眼道:“喝什么酒?买酒可以,晚上再喝!下午还要干活儿呢,万一喝醉了谁来印书?前些日子屯下的六百多套书一上午就卖完了,有多少人没有买到?赶紧印制出来,我可是听那些来买书的人说了,咱们墨染斋卖的书是天底下独一份,可是稀缺货,加印才是正事,喝酒什么的等晚上睡觉前再说!”    白争光讪笑道:“行,都听你的。要不我回去同娘说一声,不用在家准备饭菜了,我们就去书院的饭堂吃,贵是贵了点,但是比咱娘做的饭好吃多了。我们也好沾点儿荤腥油水,下午让娘也带着清源到墨染斋来,清源在边上自个儿玩就行。多一个人多出点儿力气,到时候让咱娘专门负责线装这件事,咱们印一本书的工夫足够她装三本了,一天肯定能多印不少书。”    “就这么办!”    “中!”    白争光的建议一经提出,立马得到了白正气和李素娥的同意。    见白争光要回秋菊苑唤苗桂花,白言蹊连忙拦住,“你们还是忙你们的,我去唤咱娘,不然我一个人在墨染斋里闲着,脸上怪觉得臊得慌……”    白言蹊说的不假,全家人都沉迷赚钱无法自拔,就她一个人坐在一边数数银子,脸上着实挂不住,她怕自己也被李素娥那火一般的奋斗热情所感染,只能主动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远离李素娥这个鸡血传染源。    ……    李素娥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墨染斋的《新式算学》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份,这点是徽州城内别的书铺羡慕不来的。    仗着徽州书院就开在徽州城这个地理优势,很多书铺都选在了徽州书院附近,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这不,那些鬼精鬼精的书商一听说朝廷在征选算学补位人才的事,立马就托人托关系找后门购进很多算学书籍,为的就是借着这阵东风大挣一笔,刚开始确实挣了不少,可是自从新式算学之名从徽州书院传出来之后,购买这些传统算学书籍的人立马就少了起来。    如今更是凄凉,曾经销售火爆的算学书籍现如今已经无人问津了。    之前来人购书时都是问‘店家,有算学书籍吗’?现在倒好,来人都会问‘老板,有新式算学书籍吗’?    两字之差,差点将书铺的老板逼死。《新式算学》都被墨染斋承包了,让他们去哪儿偷!    新式算学有多么火,不用问读书人,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垂髫小儿都知道,甚至已经有顺口溜歌诀在徽州城内传了开来。    “徽州书院好,新式算学妙,算科博士呱呱叫。”    叫个毛线!    若不是这些算科博士瞎搞,他们的生意又怎么会黄?之前为了大赚一笔,书商们都积压了特别多的传统算科书籍,可是经过新式算学这么一闹,那写算科书籍的生意等于彻底黄了,一文钱挣不到不说,还赔了好大一笔钱进去。    书铺老板气得呕血,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动作,没人敢造谣抹黑新式算学,更没人敢去盗印《新式算学》,封面上的那八个字实在太具有威信力了,哪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博士亲撰,盗印必究!    那可是等同于四品大官的算科博士亲自编撰的书,不止盗印的书铺会被人认为藐视官威,被下了大狱,就连购买盗印书籍的人都被别人看不起,这可是不尊学问!    真正让书铺老板绝望的并非是算学书籍,而是墨染斋那低到令人发指的书价,那一套三本《新式算学》书籍若是放在别的书铺,就算卖上二十两银子都可以,偏偏墨染斋只卖三两银子,这完全就是破坏市场与行业现状,一滴水掉进了徽州城书商这个大铁锅里,分分钟炸了锅!    那些书铺若是能够吃上个熊瞎子的心野豹子的胆,他们定会去拎上两把菜刀杀进墨染斋,将菜刀垫在白言蹊的脖子上问一问,你们墨染斋不需要挣钱吗?    之前那些读书人一见到书商,就仿佛是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求爷爷拜奶奶地哭着央求他们给多留一套稀缺书,现在可好,那些读书人就算明着看到他们不会骂上几句,但是背地里怎么会少骂?    “呸,奸商!人家墨染斋的书又便宜质量又好,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呸,奸商,你连读书人的钱都挣?良心不会痛吗?”    被逼的实在没有活路的书商纷纷开始寻找想办法,四处托关系打听,看看能不能说服墨染斋提高一下价格,这种想法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深受书价折磨的白争光和白正气自然不会同这些心肝儿都黑透的‘奸商’们同流合污,至于白言蹊……呵呵,如果这些《新式算学》的教材都卖不出去,那她怎么推广习题册?    怎么推广《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怎么做笼罩在科举考生心头的心理阴影?    怎么让科举考生感受到教辅资料无微不至的关怀?    唯有将大家的算学水平都提升上去,这样才能让她脑海中五花八门的题目派上用场,这些书商想要破坏她成为古代王后雄的计划?    做梦!    不管书商派多少人来墨染斋谈,白言蹊依旧我行我素,送来的礼一概不收,那些书商的建议一概不听,总之就是油盐不进,急得那些书商个个都上了火。    ……    紧邻徽州书院的志远书铺中,在墨染斋中碰了一鼻子灰差点将鼻梁碰断的老板大发雷霆,花瓶瓷罐不知道摔了多少个,吓得家中妻儿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屋中实在没有瓷瓶可以摔的时候,志远书铺的老板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脸上挂满泪痕的妻儿,一声一声地叹气。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出去一趟就这般大动肝火?”志远书铺的老板娘试探着问。    书铺老板喘着粗气,道:“能怎样?还不是那墨染斋欺人太甚,坏了徽州城的行情!如今我们书铺的名声在徽州城算是彻底坏了,你说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就算背地里扎个小人都可能哪天变成了杀头的祸事,这生意是没办法做下去了。”    老板娘拍了拍瑟缩在她怀中的孩子,打发孩子出去玩,疑惑问,“那白博士究竟是什么来头?你有没有打听清楚?既然从她身上突破不了,要不我们试试去找和她相熟的人?我听说她们全家都住在徽州书院中,可是她总会有些其它亲戚!要不我们花点儿钱,找她的亲戚邻居来劝劝?”    老板娘的这句话点醒了书铺老板,他猛地一拍没剩下几根头发的脑门,惊喜道:“媳妇,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娘就是从怀远县白家村嫁出去的闺女,对不?”    老板娘不明所以地点头,“对,不过我娘当日是被迫嫁出去的,后来就同娘家人断了联系。我听我娘说她的娘家人穷的很,整日都想着去我们家蹭吃蹭喝打秋风,所以这门亲事就算绝了也没啥不舍。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书铺老板喜上眉梢,“那白博士就是怀远县白家村人,我记得她爹叫白正气,她大哥叫白争光,她嫂子叫李素娥,你赶紧回去走动走动!媳妇儿,咱家书铺生意能不能做下去就全靠你了啊……”    “啊?”    老板娘愣了一下,立马会意,赶紧起身收拾东西,“行,都听你的,我现在赶紧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一趟,你一会儿给我拿点钱,我听我娘说她娘家的那个村子比较穷,花钱稍微打点一下估计就能成事,你等我的好消息!”    志远书铺的老板将全部希望都压.在了自家媳妇的身上,掏钱的时候格外大方,足足给了十两银子,并且他还决定亲自陪媳妇和娃回去丈母娘家走一趟,务必要做成这件事,不然他们家就只能去别的州府售书了。    如今‘奸商’的帽子已经戴稳,若是他们不能将墨染斋也带入‘奸商’的大流,那就算日后转行不卖书也恐怕干不成,毕竟他们家的声誉已经毁了七八,‘奸商’这个帽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丢不掉了。    ……    当已经出嫁多年的老闺女回到白家村时,整个白家村都兴奋了。    自从白正气一家离开,整个白家村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原先一直都仰仗的希望与曙光破灭了,再也没人能够看到脱贫致富的希望,连带着整个村里的笑颜和话语声都少了许多,大家都习惯了缄默,干完活就回家,家家户户的情绪都挺低落。    十几年坚定不移守着的希望突然倒塌,这对所有白家村的村民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志远书铺的老板以及老板娘连带着老板娘的娘一并回到白家村看老亲的时候,整个白家村都沸腾了,被阴霾笼罩多日的白家村终于有光芒照了进来。    看看志远书铺老板一家身上的皮毛大袄,再看看他们自己身上穿着的破布烂衣,白家村的人心中格外的难受。    曾经有一个富贵的机会摆在白家村的面前,可是那个机会自己作妖没了,连带着全村的致富梦都跟着泡了汤。    一番寒暄,双方都是假情假意地嘘寒问暖,过了片刻之后,实在尬聊不下去的书铺老板娘问出了疑惑,“咱们村是不是有一户人家叫白正气?他闺女叫白言蹊,儿子叫白争光,媳妇叫李素娥?”    里正白耕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是白正气一家都在外面犯了事,连忙撇清白正气同村子里的关系,“之前确实有这么一户人家,但现在已经那户人家不是白家村的人了。前些日子我特意去县城里将他们家从户籍里除了名,不论他们家在外面犯了什么事都和村子里没有关系。你怎么突然这么问?莫非是他们全家在外面犯事被抓了?”    志远书铺的老板娘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被活活噎死,此刻的她总算明白她娘为什么要那般坚定不移地同娘家这些人划清楚界限了,这么蠢的亲戚,是她也会划清楚界限!    “耕叔,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人家那白言蹊已经考中了算科博士,全家都在徽州书院内住着,那出息闺女还将徽州书院的墨染斋盘到了自己手上,除去那出息闺女每年的八百石俸禄不说,人家那个墨染斋书铺每天就能挣好多银子,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呢!”老板娘痛心疾首地说道。    里正白耕如遭雷劈,嘴张得能够塞下鸵鸟蛋。    其余村民也是个个满脸震惊,他们全都认为白言蹊已经将那白正气一家拖垮,在白正气一家走后,背地里冷嘲热讽的人一点都不少,原先以为白正气一家被白言蹊在外面造下的三百两白银债拖垮,再也翻不过身了,谁知道人家这就翻了身?    不仅考白言蹊中了算科博士,全家跟着吃皇粮,白正气一家还开了自己的铺子,住上了好房子,过上了好日子?    听到的消息与预想中的相差太多,白家村的人一时间都无法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个妇人张嘴哭出声来,拎着自家男人的耳朵骂道:“你不是说白正气一家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吗?这才过了几日,怎么人家就过得那么好了?我当日说要去送送,将家里的几个铜板送给桂花嫂子去帮助言蹊丫头还债,你却让我离人家远点,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现在好了,人家发达了,你让我如何去找桂花嫂子说情?”    有一家开了头,其余人家立马也就跟着炸锅了,稍微和气一点的夫妻只是拌嘴,若是夫妻俩脾气都比较暴躁,那就不止是吵得凶一点了,撕扯着衣服扭打起来的夫妻也大有人在。    白耕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的内心此刻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他最初对白言蹊是寄予厚望的,可是随着白言蹊在外面闯了祸还欠下三百两白银债的时候,他心中的那点儿希冀就消散一空了,这也就是他当日为什么会同白争光撕破脸的原因。    因为他从白言蹊身上看不到希望了啊……若是他能够从白言蹊身上看到翻身的希望,他怎么舍得一脚踹开这个摇钱树?若是他知道白言蹊就算不用别人帮忙也能这般轻易地翻了身,那他当日定然会同白正气一家站在一起,纵然是将全部家当压.在白言蹊身上也在所不惜,毕竟他的全部家当也不值几两银子,哪有在白言蹊心里刷族好感重要!    再说,现在的白言蹊已经靠着自己的本事翻身了啊!    欲哭无泪的白耕想到当日他同白争光争执时为撇清自己而放下的那些狠话,脸像是被人扇过一样火烧火燎的疼,大半张脸都被自己给扇麻了。就算他此刻不转过头去,他也能猜测到,定然有不少村民正在用怨毒的眼光看着他,恨不得将他从里正的位子上撸下来,换一个能够带领村民抱上金大.腿的人去做里正。    “嚎什么嚎?没有白正气一家在的这些日子里,哪家不是活的好好地?现在听到人家发达了,屁.股坐不住了?当日争光说全村人都会凑钱帮言蹊丫头从泥潭里抽足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有难不能同当,有福就想着同享了?滚回各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白耕在骂村民,又何尝不是在骂他自己。    “狗蛋他姑,你当年既然已经同娘家断了关系,那现在有回来作甚?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本来这村子里的人过得好好的,被你这么一挑唆,害得全村都不得安宁,现在你满意了?你就是个祸害!”    白耕将炮火对准了突然上门的书店老板一家,推攘着书店老板就往门外的土路上撵,“赶紧走,赶紧走,但凡是被白家村除了名的人,白家村一概不欢迎,白家族谱上永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书铺老板一家原本预想的挺好,谁知打了一路的腹稿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被撵出了村子,把脸丢干净不说,原先送给村子里那些人的东西也都讨不回来了,正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没有书铺老板一家人来通风报信,白家村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白正气一家过得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关心这原本极有希望登上云端却突然坠.落深谷的一家人,就算偶尔想起,但是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失落。    白家村村民心中不仅有失落,还有悔。    ……    冬月一过,年关就越来越近了,身处在徽州城中的白正气一家对于白家村的炸锅毫不知情,正举家扎在墨染斋内,除了晚上睡觉之外,白天就只有苗桂花中途会回去两次看火,生怕屋子里的火盆熄了使屋子阴冷。    白言蹊在墨染斋中帮了两日的忙之后,收到了萧逸之差学生送来的休假消息,正准备问问宋清他们的打算,毕竟宋清、王肖、陈硕三人与她不同,她现在全家都住在徽州书院,过年自然是要在徽州城中过的,可宋清他们的家都在怀远县,应当会回家过年。    谁料白言蹊还未出门,朱冼就手中捏着一只令箭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墨染斋。    “白家丫头,你快出来,老夫有事找你!”    白言蹊错愕,“朱老,什么事情这般着急?我正准备去夏莲苑问问宋清年节在哪儿过的问题呢?对了,朱老您年节在哪儿过?如果是一个人过的话,不如就来我们家,一起热闹热闹。”    火烧眉毛的朱冼哪里还能顾得上过年的事情,急吼吼道:“你先别想那么远,现在老夫有事得求你,你快看看有没有办法!若是有办法的话,你赶紧收拾东西,择日便陪我去一趟京城,顾修禅师我联系不上,能够找的人就只有你了。”    正在为印刷好的纸张穿孔缝线的苗桂花一怔,差点将打孔的棒针扎到自己手指上,惊诧问道:“朱老,你说什么?这年关将至,你要带言蹊丫头去京城?能不能过了年,等路好走一些再去?京城在北方,我听说北方的冬天可冷了,言蹊最是怕冷,您看能不能等来年三月春暖花开时再去?”    “救急如救火,现在都火烧上眉毛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冷不冷的事情。白家丫头,你给我一句准话,能不能走?”    虽然朱老不说到底要白言蹊去京城干什么,但是白言蹊却能猜到一个大概,找不到顾修禅师就来找她,不是医药方面的事情还能是什么?    白言蹊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开口问朱冼,“朱老,此去可有凶险?若是有凶险,那我便不去了,安心留在家中过年多好,何苦出去挨冻又要犯险。”    朱冼眸子一凝,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犹豫片刻之后,他终究还是骗了白言蹊,“不凶险,只是让你去京城中救一个人。”    怕白言蹊低估了那人,朱冼又补充道:“我让你救的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对朝廷很重要,对这大乾王朝的百姓更是至关重要!我知道白家丫头你聪明,从盐田不断出事中,你定然已经看出了端倪。我现在可以同你说,如果这个人你不救下,人心就倒了,到时候朝中哪有人可用以卫国?怕是等不到来年三月,这山河就要被铁骑踏破了!”    苗桂花脸色惨白,虽然心中不舍白言蹊,但是她从朱冼的语气中听到了危难,此刻白言蹊的命已经绑上了太多东西,而不再只是同她们一家相关。    苗桂花默默垂泪,白正气愁的想要从腰间掏出烟杆子来,连着摸了几把却次次都摸了一个空,他这才想起来,烟杆子已经被他丢在秋菊苑灶间里好长时间了,只能不断哀声叹气。    白言蹊笑了笑,“朱老,你不要瞒我,若是真如我猜测的那般,此去京城,你不是让我救人,而是让我夺命,而且还不是从阎王手中夺命,是从人手中夺命。这样的事情,朱老你同我说不凶险?你真以为我除了算学什么都不懂吗?”    朱冼虽然已经辞官赋闲,但是一直都心向着朝廷,能够让他这般着急的人,不是那庙堂之上的皇家君主就是朝廷重臣,后来朱冼说到‘用以卫国’的时候,白言蹊懂了,朱冼让她出手救的不是皇家君王,而是兵家重臣。    在话中,朱冼还提到了‘盐田出事’,那就证明这位兵家重臣并非是得病,而是被人陷害,或者说是被人下毒。    如果事情真如同白言蹊所猜想的那样,那白言蹊若是真的跟着朱冼去了京城,就等于从一个不入流的小虾米蹦跶到了台前,主动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这是找虐!    “不去。”    白言蹊转过身去,手胡乱地抓起等着苗桂花缠好的棉线,心乱如麻。    “白家丫头,算是我朱冼求你!若是你不去,就真的要乱了!”朱冼作势就要下跪,被白争光一把扶住。    白争光也劝白言蹊,“言蹊,既然朱老都说了没事,那你就跟着去!哥哥和你嫂子,咱爹娘还有清源在家里等着你,你尽量过年前赶回来,若是过年前赶不回来的话就一定要在上元节之前回来,到时候让你嫂子将你把年夜饭补上!”    白言蹊心中一阵无力,气得转身骂道:“你知晓什么?若是我能活着回来,我会稀罕一顿年夜饭?我现在就算是顿顿去酒楼中吃饭也能吃得起,可是我怕我没命回来!若是没有我身上这算科博士的虚名压着,你以为墨染斋的生意能够平安顺利的做下去?若是没有我这算科博士的虚名压着,你以为你们就能坐稳墨染斋,就能守得住秋菊苑?”    白言蹊是真的怒了,她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并不代表她不怕死。当日她选择不去国子监,就是因为不想往那遍地是权贵的地方凑,她是一个骨子里就没有尊卑观念的人,若是让她去了京城,怕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招惹上贵人,这条小命留在京城的几率太大了,更枉谈现在她还是被朱冼拉着去救一个被人盯上的人。    她本不过是一个仗着有点小聪明和懂得一些超前知识的升斗小民,如同毫无杀伤力的白兔一般,现在竟然被逼着去抢豺狼虎豹的猎物,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别说情怀,白言蹊对这个大乾王朝没有丁点儿情怀与归属感,大乾王朝承诺给她的八百石俸禄还一粒米都没有见到呢!    白争光噤了声,这是他第一次被白言蹊吼,直接就被吼得僵住了,墨染斋中的其他人也是如此。白言蹊平日里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如今突然变成这般模样,着实将很多人吓得不轻。    朱冼双手颤着,缓缓闭上了双眸,似是下定决心般,咬牙突然‘噗通’一声跪下,青石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响,听得白言蹊心头一颤。    总是有人将她逼上绝路。    “朱老,当日.你对我的恩情,我早已在用命救你的时候还清楚了,现在你这样苦苦相逼,真的是要让红梅苑和秋菊苑老死不相往来么?”    白言蹊冷笑着看了一眼朱冼,转头同苗桂花等人道:“我有些乏了,去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之后,白言蹊也不等苗桂花等人的反应,径直走出了墨染斋,沿着徽州书院门口的那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踟蹰不定。    她很怂,她真的很怕死,她很惜命,可是祸事真的能够躲过去吗?    前世有人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这一世能够熬得过大年初一,熬得到正月十五吗?    就算熬得过,那如果这山河真的破碎了,她还有命活下去吗?她又能熬得过几个大年初一,熬得到几个正月十五?    白言蹊攥紧了拳头,嘴唇都被咬破,流出了鲜血来。    “若是我能有保命之力,又何须在这里畏手畏脚?”    白言蹊伸出手,看着手掌心中那通达的掌纹,嗤笑道:“都说沿着掌纹烙着宿命,可是你掌纹这般通达顺遂,又怎么会早早就夭折了,让我来替你受这一世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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