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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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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回堡垒的路上, 难得见到几个人影。这座城市的热闹全都已经藏起来,人人在家里期盼着天黑之后的除夕夜。    宋明颂打来电话:“现在这个点你跑哪去?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团聚日, 我已经做好大餐,全部人等你一个,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岁岁被问懵。    她看着道路前方徐徐落下的夕阳剪影,脑海中忽然出现资临抱着她时的样子。    资临永远都是那么淡然自若,很难想象, 他会如同沈树白电话里说的那样。    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 没有刚才接到沈树白恳求时的慌张, 她大可以直接掉头回宋家, 为尽责任, 她只需一直拨打资临的电话即可, 他是否接听, 并不关她的事。    岁岁不停问自己, 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宋明颂的声音不断从听筒里传来, 传到岁岁耳边, 全是嗡嗡声,她一个字都没听。    加快车速的瞬间, 岁岁想, 她就回去看一眼,看他失控的模样就好。她不是关心他, 她只是想要趁虚而入而已。    对, 趁虚而入。    “你们先吃, 不用管我。”    说完,她挂断电话,宋明颂的咆哮直接消失。    他再次打过来,她索性直接关机。    岁岁握紧方向盘,坚定地朝堡垒的方向驶去。再无疑惑与犹豫。    到达堡垒时,黑夜已经彻底覆盖夕阳,如同沈树白说的一样,堡垒果然没有任何佣人在。    永远灯光通明的庄严堡垒又恢复成岁岁初次见到它的样子,死气沉沉,黑暗冰冷。    那时她是被人追捕的猎物,她的猎人躲在暗处蠢蠢欲动,这座堡垒是她的囚牢。而现在,她成为了它的主宰。她要主动去找她的猎人。    岁岁摸黑进入客厅,喊了声:“资先生?”    除了她的回音外,没有任何动静。    岁岁第一反应就是到自己的房间查看。她的房间几乎已经变成他们两个共享的房间,起初衣帽间全是她一个人的东西,后来多了他的衬衫大衣,再后来,他将衣帽间扩建,将他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岁岁打开门,却没有看到资临的身影。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内心逐渐不安。    “资临,你快出来,不要和我恶作剧。”    仍未有回应。    岁岁皱眉,不由地猜想,沈树白说的情绪失控,到底能有多严重?    一间间屋子找过去,一盏盏灯摁下去,光明重新掌控整个堡垒。最后停在这层最后一个房间门前。    打开门,灯亮起,首先看到一双白色拖鞋。和她那双是情侣拖鞋。他们唯一一次一起逛商场,她闲得发慌,什么都没买,就只挑了这两对拖鞋。那之后,凡是他在堡垒,就只穿这一双拖鞋。    他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他。    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岁岁鼓着腮帮子往里去,高声喊:“资先生,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躲躲藏藏……”    视线落在半开的浴室门。    声音戛然而止。    岁岁倒吸一口冷气。    只能看到半边浴缸的门缝里,男人全身赤-裸倒在浴缸里,手臂无力伸展垂落。泛黄的灯光下,浴室门口的白色地砖现出道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像是,鲜血的颜色。    “资临。”    岁岁面色苍白,猛地冲进去,这才发现,浴缸里的水,也染了红色。    岁岁彻底吓呆。    沈树白的话犹然在耳,她从未想过,像资临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脆弱至此。    她颤抖地伸出手,碰了碰他那只垂落的手臂。    彻骨的冰凉。    死亡这两个字冒出来。    岁岁浑身颤栗。犹如自己死亡时那样,无尽的恐惧与害怕再次扑面而来。    她伏下去晃他的臂膀,眼泪汹涌澎湃,大颗往下掉:“资先生,你坚持一下,我现在喊人来救你。”    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周围的细节全都消失不见,她眼里只看得到大片红渍以及泡在水里眼睛紧闭的男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该是这样。”岁岁急得喘不过气,掏出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太过无助,以至于手机跌落,啪地一下摔碎屏幕。    岁岁再也忍不住,哭得更厉害。    她一边哭一边试图将他从浴缸里拖出来,暗红色的水渍将她全身都打湿,她却未能移动他半寸。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男人却在这时睁开眼:“你在干什么?”    眼泪凝在睫毛处,岁岁愣住,下意识往后退两步。    差点踩到什么东西。    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角落墙壁下到处都是红酒瓶子。仔细观察,地砖被她误以为是血渍的痕迹,似乎是红酒泼洒一地。    感官重新恢复正常,她嗅到酒精的气味。    岁岁被自己的愚蠢尴尬到脑袋炸裂,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哭还是该破泣为笑。    他喝光了所有的酒而已,并不是自杀未遂,她怎么可以这么笨?    男人摇摇晃晃从浴缸里迈出来,张着迷离醉眼,问:“岁岁,是你吗?”    岁岁擦干眼泪,“嗯,是我。”    话音落,她看清他现在的样子。    脸红只持续半秒。    她看见了更为惊人的东西。刀疤,无数道刀疤,交叉错杂,他身上全是刀疤。    资临低下腰,被酒精控制的大脑已经神志不清,他对她笑:“乖岁岁,你怎么又到我的梦里来了?”    十分钟后。    岁岁好不容易将男人哄出浴室,她没有见过他醉酒的样子,如今见到了,很是悔恨。    “穿衣服。”    她无奈地看向躺在地毯上的资临,他装作听不见,一味地对她笑。岁岁抬脚,轻轻踢了踢,“流氓,快穿衣服。”    他在这时抱住她的脚,岁岁重心不稳,直直摔下去。    有男人做肉垫,她没有感受到痛觉。    岁岁试着爬起来,却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他牢牢抱着她,“刚才我看到你哭,你为什么要哭,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岁岁顺势说:“你不穿衣服,我不开心。”    “才不是,你似乎以为我死了。”    岁岁气得瞪眼。    这个人醉成这样,还能分辨出她的情绪。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狠狠地咬他一口。    他大概真是她肚子的蛔虫。    “给你咬。”他将手臂递到她嘴边,依稀可以嗅见红酒的气息。    他喝了酒,又洒了酒,差不多泡了一个红酒浴,害她担心受怕,她何必客气。    岁岁张嘴咬下去。    她咬他,他亲她,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脸颊与额头。    他亲得太过温柔,以至于她被吻得浑身酥麻,不自觉回抱。    心里说不出的轻松。    她在他唇边嘟嚷:“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许我会陪你。”    他忽然停下,放开她,滚落到另一边,背对着她,侧身蜷缩成一团。    他的声音悲凉忧伤,恳求:“在我的梦里,你不能问这些。”    “为什么我不能问?”    “因为我不想要你的同情。谁都可以同情我,但是你不可以。我要你的尊重与敬爱,要你的迷恋与痴爱,不要你的同情。”    岁岁坐起来。    她想起有一天晚上,他和她对台本,那个夜里,他说的台词,令她惊艳。原来,不是他演得好,他说了心里话。恰好,她那晚同他对的台词,也是真话。    他不要她的同情。而她,也不是她。    岁岁盯着资临的后背发呆,看了一会,缓缓挪过去。    她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    “不了解你,我怎会爱你?”    男人猛地一震。    半晌。    他回过身,试探地看着她:“真的吗?”    岁岁点头。她始终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自从她看到他身上那些伤疤,她就无法停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是资临,资临怎么可以有脆弱的一面。他强势霸道,像位专-制的君主,他从来都只让她看到他想露出的那一面。而现在,她似乎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得到他的秘密,得到他的过去。    岁岁伸出手,“让我看看,好吗?”    他呆呆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动不动。    岁岁抚上去。    这些伤疤,深浅不一,不是新伤,全是旧伤。陈年旧伤。锁骨以下,他的胸膛腹部几乎被刀疤覆盖。    难怪他从不让她碰,难怪他总是穿着衣服吻她,即使意乱情迷,也从不逾越。    “你怕被我看到这些伤疤吗?”她柔声问他,像个精明的间谍。    他有些发抖,“它们很丑。”    岁岁哽住,小心翼翼地问:“你自己划伤的吗?”    资临低下头,他的视线搁在她手上,似是陷入什么痛楚的回忆,声音轻且短:“不是。”    “那是谁?”    “是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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