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雁雁, 你看着我。”白子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纪雁时依然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动, 她不敢再乱跑了, 害怕又发生什么意外,可是不跑站在他面前压力又特别大,整个人都局促不安的, 比一个人去和一个器乐团演奏一首曲目还要紧张。 “看着我呀。”白子湛见她站在原地不动, 想要做缩头乌龟,只能抬起自己的双手捧起她的脸, 强迫她看着自己, 又恶作剧般用力揉了揉, “你先听我说。” 他对上了她的眼睛, 发现她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更衬得眼睑下的泪痣清晰蛊惑。 她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 原以为她会是冷着一张脸对他, 更何况他的动作是这样出格,搞不好还会甩他几巴掌。 但是她没有,用那种近乎天真无邪的无辜眼神看着你,偏生眼睑下的泪痣魅惑,深蓝色的, 引诱着你沉沦。 他觉得世界上俘获人心的东西并不多, 一是真心, 二是这种近乎无邪的天真。 他的妹妹两种都占齐了,简直是无懈可击。 白子湛喉头微动,想起那天在医院里亲她泪痣时的味道, 又有些骚动。 “对不起。” 他按捺下自己涌动的激烈情感,先向她道了个歉。 纪雁时似乎有些惊愕,抬头看着他,觉得自己心酸得更厉害了,眸子里的那一潭清水颤动,终于承受不住,滑下一滴泪来。 ——我居然将她弄哭了。真是糟糕。 ——然而我将她弄哭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大抵是喜欢我的,却是因为所谓的家庭关系而不得不压抑。不然……又怎么会有这般纠结挣扎的表情? 少年微微垂眸看着她似是羞赧又是惊愕的模样儿,勾了勾唇,“提起你的伤心事是我的不对,没有考虑到我们现在的关系,也是我不周全。但是,我想过了,为了缩小我自己对你的影响,我都做好计划了。” 纪雁时静静地看着他,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地往下滑,滑过她的眼睑润湿了她的泪痣,滑过她晶莹的脸颊烫热了他捧着她的脸的掌心。 白子湛看着她,忽而觉得……这第一次的表白定然会让他终身难忘。 他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 这么久的等待是值得的。 “我会钢琴,你会二胡,等你回来我家了,我们可以继续一起练琴;” “我的理科比你好,我可以帮你补习不占用你学习的时间;” “你喜欢画画,我也会画画,我们到时可以一起去写生;” “还有,如果要画人体素描的话,我身材这么好,让你画,你肯定不会吃亏;” “我正在点亮厨艺的技能,以后可以每天给你弄早餐,你吃腻你妈妈的,可以吃我的,你早上可以省一点儿时间去做别的事情,而且还能吃到爱心早餐,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妙?”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会成为她的负担的,而是成为她的贴心小棉袄,和她一起共同进步,一起弥补彼此之间不足的地方。我是你的哥哥,但是说到底只是名义上的,我真正想做的,是让你变成我的女朋友,而不是我的妹妹。” “不要说我疯了,我头脑清晰,思维清楚,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所以,你可以再考虑,但是不要考虑这么久,不然你真的要把我折磨疯了。” 白子湛不让她拒绝,一次性将要说的话都说完,说完之后静静地看着她,想要看她的反应。 “……”纪雁时看着他还是不作声,然而心里已经是震撼到无以复加,她不是第一次听别人对她表白,王舜明里暗里对她表示了很多次,但是都被她一口拒绝,要么就是直接回避。 可是白子湛是不一样的,这次真的是不一样,撇开他们两人之间尴尬的身份不说,他几乎断绝了她所有的后路,让她根本无法拒绝或回避。 他的掌心灼烫了她的脸,昂着头的时间长了,脖颈也有些僵硬,她微微垂下了眼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情绪汹涌来得猝不及防,纪雁时一时之间也思考不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少年白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算了。”白子湛见她还是逃避,也不想逼得她太急,反正她就坐在自己旁边,周末也能回来了,随时都可以撩她。 他放开了她,动作起承间拉动他手臂的肌肉,让他的手臂愈加钻心地痛。 这回估计是伤得不轻了,白子湛心里想。 ……就算了?纪雁时更加呆了,这么声势浩大旷日持久的一次表白,说完就算了? 他不需要她的回应了?那这算什么? 她之前的纠结是全都做了无用功吗? 她感觉自己更加泄气了。 “走了,回去了。夜深了。”白子湛说道,真的没再提刚刚的事情了。 “哦。”纪雁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得跟在他后面,和他走一路。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沉默,白子湛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沉默,可是他没办法,也只能这样子了。 也是怪自己太急躁了。时机不对。以至于弄巧成拙。 可是现在不说那什么时候说,真的等她完全接受了他们是兄妹的设定再说吗?那时候就真的是迟了。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她跟着自己一起沉沦,别人他管不了,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事情,他这一生可能就自私一回。 这片草地上流萤实在是多,但是纪雁时已经没有了要去观赏的心情,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不自在,好像是一只得不到眼前小鱼的猫儿,挠心挠肺的不舒服。 偏偏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说不了,头脑混乱,各种想法交织在脑海中,几至让她短路。 她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不需要被逼着去回应一些什么,他也给她足够的空间,可是她还是觉得不知所措。 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就像是……你明明站在悬崖边上,前进一步你能拥抱大地的虚无,你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悬崖下的美景让你窒息,有人引诱着你去拥有,你也差点要动摇自己的意志了。 然而……在你快要作出决定的那个瞬间,身后的推力却突然消失,她又重新回到现实。 她的哥哥……大概是太喜欢了她了?以至于放弃了最直接也最强势的武器,转而采取比较温和的措施。 可是他却不知道,在她犹豫的时候,她需要别人狠狠推一把,她才会想着继续前进。 不顾一切地,继续前进。 只是现在也不再需要了,她没回应一些什么,他也不必对她承诺一些什么。 一切都变回从前,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是都变了。 “雁雁。”白子湛突然在她前面停下,纪雁时还在想着事情,猝不及防地撞到他身上,她捂住鼻子硬是没叫出声来。 “不要以为我放弃了,其实我没有。”白子湛转过头来对她说,看到她的鼻子都撞红了,严肃的语气又忍不住松了松,伸手也帮她揉了揉,“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你突然间停下来,我才是受害者。”纪雁时忍不住瞪他一眼。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该打。”说着执起她的手往自己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喂,你幼稚不幼稚,怎么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啊……”而且他还是她的哥哥。 纪雁时看了一眼他的手背,都变红了,没好气地说道。 “小乖妹妹,我还有很多面是你意想不到的,来日方长,你可以好好了解。”白子湛笑着说道。 “……”纪雁时忽而觉得他腹黑得像狐狸,她永远捉摸不住他的情绪。 他送她回了家之后,又打了电话问郑南渊出不出来,郑南渊这个嘴贱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哟,湛哥哥,约会完了吗?” 白子湛在那边靠着自己的山地自行车上,看着纪雁时二楼房间的窗户亮灯了,这才吐出一个烟圈,声音低沉,“阿渊,我的手受伤了。” “手……受伤了?卧槽——不是,这么激烈?”郑南渊在那边不知道想到了一些什么,语气激动起来,“阿湛,你对你同桌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居然把手给弄残了?” “你究竟想到哪里去了?”白子湛突然觉得心很累,也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我表白失败了,之前还带着她摔了一跤,右手手肘肿了,你赶紧买点膏药跌打酒什么的出来为我揉一揉。” “马丹,大少爷真的当我是跑腿对?”郑南渊骂骂咧咧的,直觉自家兄弟摊上了大事,连带心情都不太好,虽然嘴里骂着,但还是多口加了一句,“要不要我再买一打啤酒来?” “呵。你是抖M吗?”白子湛在那边损了他一句。 “马丹爱喝不喝!”郑南渊说着便挂掉了电话,又从家里出来,路过客厅的时候妈妈问他去哪里,他也来不及回答,穿上鞋子便走。 两人还是在老地方见面。 就是在开学前遇到纪雁时的球场上,不过太晚了都没有来打球了。 操场的大灯还在开着,高瓦数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痛,也照清楚了白子湛被撞的伤口。 “我勒个去,这也肿得太夸张了?你他妈的周末两天还有比赛,这怎么打?”郑南渊拿着跌打酒帮他揉,边揉边骂。 “这不就是让你帮我揉一下去淤血吗?别那么多废话好不好?”白子湛心情烦躁,又点燃了一根烟抽上,烟雾弥漫,衬得他的五官并不清晰。 甚至是有些落拓。 “喂,你和她小雁雁究竟是什么情况?真不鸟你了?还是她早就有男朋友了?王舜还是那个顾凯什么的。”郑南渊碰了碰他的肩膀,八卦问道。 “没有不鸟我,我点到即止,她没答应也没拒绝。”白子湛回忆当时的情况,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放过她。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了。哎。 见不得她流泪。一流泪他就不知所措,直接弃械投降。 不过现阶段,他倒是不想告诉郑南渊他们是兄妹这件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来烦他。 所以只是用很寻常的口吻对他说。 “那怎么办?我觉得尴尬死了,妈的你这个和表白失败没什么两样了,还坐在一起,要不我和你换个位置先缓一下?”郑南渊给出建议。 “去死,谁要和你换座位?”白子湛一动右手,痛意再次涌上,痛得他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这次简直是亏大了。 “你怎么伤的手啊,表个白还把手给弄伤了?也是服气了。”郑南渊持续吐槽。 “我带她去了个地方,她害羞不肯听我说,走了几步被绊倒,差点滚到下面河道里去,我护住了她,大概是不小心撞到了石头上。” “该!让你耍帅。” “老子心情不好,少惹我。”白子湛单手抄起一罐啤酒,让郑南渊帮忙拔一下盖子,泡沫顿时渗了出来,他看着那些泡沫蒸腾喧闹,直至安静了下来才仰头喝了一口。 冰冻的啤酒入喉,带走了身上的些许燥热,郑南渊帮他揉完跌打酒了,去洗了手然后回来,也抄起一罐啤酒开了盖子喝了起来。 “阿湛,我其实觉得你错过了一个在她面前刷好感的机会。”郑南渊突然感叹道。 白子湛没做声,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的手是为了她而受伤的,肯定要让她知道,让她内疚然后博取她的同情啊,现在让我出来帮你揉,三更半夜的,搞得我像个GAY一样。” “……最后一句话你不说没有人说你是哑的。”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用这么较真。” “我总觉得最近诸事不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子湛枕着没受伤的胳膊躺了下来,看着漆黑的天空,漫无目的地胡侃。 “我认识个亲戚,叫楚茨,专门为人开光转运的,要不你去求一个?” “你什么时候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啊……” “诶,阿渊。” “怎么了忧郁小王子?” “没什么了,跳大神小公子……” “……” 第二天照常上课。 白子湛还是雷打不动地给纪雁时带早餐和补汤来,他的右手肿得有些厉害,不想被纪雁时发现,还是戴上了护腕。 郑南渊早上看见他一直损他,“啧啧,出息啊!昨晚都闹得这么不愉快了,还屁颠屁颠地贴人家的热屁股,你行啊你湛哥哥。” “关你屁事。”白子湛直接爆粗。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卧槽阿湛一大早的就戴上了护腕,是准备去训练吗?老子太感动了!”陆麟也跟了上来,看到白子湛右手戴了黑色护腕,自动脑补了一出大戏。 “呵,陆麟你想多了,他的手受伤了,打比赛的时候你也太旨意他了,免得空欢喜一场。”郑南渊在旁边戳破了陆麟的幻想。 “不会?和纪雁时那头小绵羊在一起还能受伤的?你是调戏人家不成,然后被她给伤了?” “你们有毒,她昨晚都要被我调戏才好说啊……” …… 少年肆无忌惮的嬉闹声从身侧传来,田恬一个人走在校道上,他们具体说了一些什么她其实没多大听清,就是少年受了伤的事情清晰传入她的耳中。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想要叫住白子湛,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是什么身份啊,叫住他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还是偷偷地给他送点伤药更好了。 白子湛回到教室的时候,纪雁时还没有回来,座位里空荡荡的,一尘不染。 手肘上的伤他不想让她看见,但偏偏他坐她左手边,他的右手正对着她,想要不被她发现都难。 不过他戴了护腕,她应该不会发现。 转头对林宥和郭悦说道:“不要在她面前提我的手受了伤的事情。” 林宥和郭悦对视了一眼,其实有些不解,但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笑容暧昧,“这么好一个表现你英雄救美的机会你怎么不用?” “没必要让她担心了。”白子湛破天荒回答了一句,然后就转过头去了。 纪雁时姗姗来迟,看到自己的桌面上依然放着一盒早餐,还有那个熟悉的银灰色保温瓶,肩膀又要塌下来,她在座位之间的过道罅隙间站了好一会儿,从身后看着那个瘦高的少年,看到他头上的呆毛又有要翘起来的迹象,不自觉笑了笑,目光落到他的右手,看到他戴了护腕,赫然想起周末快到了。 回到座位上坐下,白子湛也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收好了手机,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数学篇来做,那认真的模样儿让人不敢去打搅。 林宥和郭悦在他身后看着他这副失常的模样儿还真是吓了一跳,他们和他做了这么久的同学,从初中到高中,从来都没看过他主动刷题的,今天这是转死性吗?居然真的认认真真地做题? “湛哥,怎么突然想起做题目了?”郭悦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想做就做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白子湛没有转过头去,回答的罅隙间又勾选了一个答案,好像不用想那般。 纪雁时本来也想拿出同一本练习册来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在刷这本,又不好意思拿出来了,唯有拿了本物理练习册来做。 整个早上他们说过的话不超过5句,纪雁时看到桌面上的早餐始终是不好直接吃,想要让他以后不要再给她带早餐和补汤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周末她和妈妈可能回他家了,说来也是多余。 只得憋着,但是憋得也是难受。 “这是你给我带的早餐吗?”纪雁时还是受不过良心的谴责,轻声问道。 白子湛还在刷题,鼻尖顿了顿,笑着侧头看向她,那眼里的意思好像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明天……” “明天你想吃什么?”白子湛截断她的话问道。 “……”纪雁时看着他不说话了,她这次觉得自己好像遇上了一块铁板,这块铁板还是百毒不侵的。 只能转过头去继续吃早餐,眼角余光始终看到他右手手肘上黑色的护腕,再次问道:“你要去训练了?” “嗯。”白子湛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中。 纪雁时彻底没话和他说了,也不好打扰他刷题,课间10分钟的时间她太困了,昨晚失眠了一整晚,又哭过,早上起来眼睛还是肿的,冷敷了一下才好一点儿。 ……只能说白子湛对她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还是不知不觉地在影响她,让她根本没得逃避。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去想这些事情的,可到头来还是抵不过感性啊。 英语课的时候,JOYCE又提起了英语竞赛的事情,还是差了最后一个名额,让同学们选一个出来,大家都比较偏向选蓝岚或者王婧。 蓝岚和王婧都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各自有各自的阵营,选到最后有她们的身影也不奇怪。 虽然王婧最近做出的事情真让人挺心寒的,但是她的人气还是很高的,班里有不少人想选她。 “雁雁,你想谁加入你们啊?”到了最后居然是投票决定,林宥在身后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