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时光有些静谧, 窗外的雨打在雨篷上发出轰隆隆的回响, 楼道昏暗, 所有光的来源都来自于头顶的那一扇天窗。 氤氲在他们身上，让人感觉到呼吸都好像有些停滞。 白子湛看着她，目光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眼睑下的那颗泪痣上, 那颗痣其实很小, 通常情况下不会注意，因为她五官的颜色已经盖过了她那颗泪痣的独特。 然而每次看她的时候, 他的目光总会自然而然地落在她那颗泪痣上, 随着她眉眼的变化而变化。 现在, 他觉得她是羞赧的, 也有一丝丝疑惑，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颇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看你比赛的时候没想到你会这么厉害, ”白子湛衷心说道, “拉得很棒，很自由。” “嗯……谢谢。”纪雁时还是十分不自在，也不敢看他，之前穿他衣服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刚刚那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男生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涌来, 她像一片浮萍，压根无法招架。 “待会儿你应该没约人？可以和你一起去吃晚饭吗？”白子湛似乎没察觉出她的不自在，又问道。 “我……”纪雁时觉得有些事情梗在心里真是不舒服, 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问他，“你刚刚为什么抱我？” “嗯？”白子湛看着她黑白分明又执拗的眼睛，拨了拨后脑勺的短发，忽略心中的丝丝微妙情感，这个人，眼前这个女孩，以后就真的是他的继妹了，就算还没有正式宣布，她现在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这么放肆真的好吗？ 她仍在看着他，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不罢休，唯有漫不经心地问道：“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还有真假吗？”纪雁时禁不住瞪他一眼。 “那当然有啊。”白子湛拉长前面几个字的音节，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你都说说。”纪雁时拿他有些没办法，又不能强硬让他说真话，只好和他在楼道上耗着。 “给你一个爱的拥抱。” ——那是谢谢你今天在台上给我的震撼。 “咳……这是假的理由？”纪雁时听到这么肉麻的一句话，忍不住吓了一跳。 “刚刚没有送花给你，先送你一个拥抱作为补偿。”白子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看着她，唇边笑意澄净，让人生气不起来。 “那好，不需要搞那么多事情了啦，我觉得没必要。”纪雁时直觉他后面说的那句话才是真实理由，也就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悸都压下去。 “你不喜欢他送给你的花？那个送花给你的男生是叫王舜？”白子湛其实不想问她这么多事情，这样显得自己很八婆，但是一想看到刚刚那个男生捷足先登不要紧，还先他一步搂了她，那种感觉……很心塞。 和知道她即将成为他的继妹那样心塞。 就好好像看中了很久的珍宝突然被人抢走，就算没抢成功，被别人摸了一下都让他觉得难受。 那种感觉他极少有过，自他妈妈不在了，更加少有。 就只是她，让他重新变得执着起来。 然而现在的关系一团乱麻，他不想去想，可是脑海中总是蹦出这样的想法来，她是你的妹妹了，真能下手吗？ “我觉得，鲜花不长留，送盆花给我一直养着我可能还会高兴一点儿，”纪雁时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你是和王舜见过面吗？怎么会知道他的？” “我们刚刚坐在一起看你的演奏了。”白子湛说道。 “啊？”纪雁时一瞬惊讶，呆呆地点了点头，“哦。” “你和他是……” “你他妈的拽什么拽？！有本事朝我脸上打啊！” “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白子湛本来还想说什么话的，但是休息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吓得两人都禁不住一惊，对视一眼。 “我好像听到了王舜的声音，”纪雁时皱了皱眉说道：“他们是不是打架了啊？” “不知道，去看看。” 白子湛看到她脸上担心的眼神，心中微动，有一种说不清的苦涩感涌上来，他和她一起下了楼道到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有两拨人要打起来了。 “你们不要打了！” 而穿着鹅黄色旗袍的徐凝正站在王舜和江承中间，阻止他们作出进一步的冲突。 纪雁时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胆颤心惊，不是没见过人打架，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起冲突实在不应该。 白子湛冷眼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扯着纪雁时就离开，反正不是为了纪雁时而打架，留在那里看热闹只会徒惹一身腥。 更何况，他今天遇到的麻烦事和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想再多一件。 纪雁时总是觉得白子湛的动作很莫名其妙，但是少年的力气太大，她无法抗拒，只能任他拉着走，走着走着又走回刚刚说话的地方，纪雁时及时叫住了他，“诶，你先停一停。” 白子湛依言停了下来，但还是握住她的手不放。 但是他看到她的手腕，被他握住的那一截又红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心痛地揉了几揉，对上她的眼睛，“怎么你的皮肤这么嫩啊，握一下就红了。” “是你太用力了。”少年指尖和掌心的温度很高，熨帖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要往后将手缩回来。 “别动。”白子湛抬眸瞥她一眼，目光有些利，让纪雁时更加不敢说话了。 揉了几下却发现越揉越红，白子湛微微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子？” “……你太用力了。”纪雁时重复道，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给收回来，藏后面。 “我先去洗手间，你不介意的话在这里等我一下？” “晚上会和我一起去吃饭吗？”白子湛又问了一遍。 “可以，”纪雁时有些不确定，“我先跟我妈妈说一声，我刚刚已经和她说了要和她还有那个叔叔一起吃饭的。” “那个叔叔？”白子湛抓住了这其中的关键词，虽然心里说是不在意，然而如果能尽快确认的他还是想早点确认。 “我妈妈快要二婚了，今天她和那个叔叔一起过来看我的演奏了，刚刚我还在观众席里跟他们说了几句，叔叔说要庆祝我比赛完，想和我一起吃饭。”纪雁时思索了一下，还是将这件大事告诉给白子湛知道。 白子湛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一瞬，忽而有些晕眩，几乎都要站立不稳—— 果然。如他猜测。一切不好的预感都得到了实现。他们即将成为继兄妹。 呵，他老爸做下的好事情。 “白……子湛，你没事？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舒服？”纪雁时不知道他的脸色为什么一瞬惨白，也压根没想到那件事情上去，只是担心眼前的少年会不会逞强，病倒了也不肯说。 “我没事。”白子湛说道，心里却在想：我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你啊。 “没事的话，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和妈妈说一声。” 她说着便上了楼上先去了洗手间然后再回来，和妈妈讲好了之后挂了电话走到白子湛身边，和他一起回休息室。 休息室那边早已经平息了王舜和江承之间的冲突了，主办方也要公布最后的赛果了，负责比赛的老师让纪雁时和徐凝都到台上去，做最后的赛果颁布。 徐凝坐在休息室里等纪雁时回来，眼眶都气得红了，看到纪雁时也恶言恶语地说道：“王舜是来找你的是不是。” “找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谁。”纪雁时说道，她也不想和她吵，今天心情好，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情计较。 “纪雁时，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王舜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如果你真不喜欢他的话就尽快和他说清楚，不要一直拖着，你以为你自己谁啊！” 徐凝语气激动，说到最后禁不住起来推了纪雁时一把，纪雁时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被她推得差点跌在地上。 白子湛并没有离开，心里虽然想着事情，但是看到纪雁时差点被人推倒，立即眼疾手快从外面走进来，托住纪雁时的腰，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堪堪接住。 然而怀里的人即使没事，心里的邪火都已经涌上来了，再加上原本的积郁，气压更加逼人。 冷眼扫了徐凝一眼，吐字的语气也变得暴戾，“道歉。” 徐凝被他这一眼扫过来浑身抖了抖，然而还是嘴硬，“是她自己没站稳而已，关我什么事。” “算了，我没事儿，走，时间来不及了。”纪雁时摇了摇头，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徐凝计较。 外面的广播还在播报，带队老师已经进来了，看到他们还在磨蹭，也禁不住催促道。 白子湛皱了皱眉，分明不同意纪雁时这样息事宁人，虽然她的做法是对的，大局为重无可厚非。 可是心里始终是不爽的，抿紧了唇拉着纪雁时出去，从后面看他的侧面，脸色有些臭。 纪雁时看着他利落微微冷漠的侧颜，不知怎地，心情有些高兴，唇也微微掀起。 5分钟之后，台上开始颁布比赛结果，纪雁时和徐凝站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颇为怪异，白子湛在台下看着她们二人，没有找到王舜和江承，估计是被逐出场外了。 这样更好，清静了不少。 “本届青少年器乐大赛二胡组冠军是……”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拉回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白子湛也屏息凝神等待结果，主持人扫了纪雁时和徐凝一眼之后，才抬高了声音正式宣布，“是来自涧川实中的纪雁时！” 这样的结果其实毫无悬念，白子湛很为纪雁时高兴，脸上洋溢着笑意，不断为她鼓掌。 相反地，冠军获奖者却没像他们那般激动，只是淡淡笑了笑，从司仪手中拿过了奖杯。 徐凝得知自己这次还是第二名的时候，已经气到无话可说了，恨恨瞪了纪雁时一眼，拿了奖杯转身离开。 纪雁时看着她愤愤离开的背影，也有些无奈。 其实享受比赛的过程不是比接受比赛的结果来得重要吗？ 颁完奖之后，便可以离开了，纪雁时最后还是没有跟大队回校，而是和白子湛一起出了玉兰大剧院，打算找个地方吃饭。 从头至尾，白子湛都没有再看见白宏信和叶青蕴两人，估计他们也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有时间再和纪雁时道别。 心中微微冷笑，叛逆的情绪不知怎地已经超过了厌恶和烦躁，他的心里似乎在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想法，然而也只是雏形，并没有给予这其中具象的血肉。 今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最后顺利结束了，纪雁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和白子湛到了外面。 一看，还在下着倾盆大雨，一辆车都没有，叫滴滴打车，都在几公里之外。 这里的确不好打车，而且附近有不少好吃的小食，走几步路就到了，根本没必要打车。 纪雁时看了看天上的雨又看了看自己的鞋，有些犯愁，“天公不作美啊，再每天都下雨的话，我快要没鞋子穿了。” “这怎么说？”白子湛也看了看她的鞋，是一双不能沾水的白色牛皮单鞋，瞬间明白了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