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水与火
朱美美偷偷缩出一只手,摸了摸枕下, 火石还在, 心跳开始加速。 自己的计划很是冒险,颇有点不成功便成仁的味道。朱美美啊朱美美, 等会儿手千万不能抖、眼睛千万要亮、行动千万要快、尤其重要的,千万不能慌张, 按自己想好的预演来,可千万不能自己放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想了无数个“千万”,朱美美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船舱口。黑衣人是魏王的人,他们再大胆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画舫上, 在宸光帝登场之前,他们肯定是要撤退的。 而且, 如要魏王存心要假手沈昭除掉宸光帝,他们一定会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甚至会在弃船后从湖心岛撤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朱美美大气不敢出,严密关注着动向, 却发现, 果然被自己猜到。 约摸过了一刻钟, 船舱外一名太监打着灯笼,迎进来一个人。笑语吟吟, 端庄娴雅, 穿上衣服,全无昨晚在上层船舱里的风情。 孔嫔走进船舱, 望见双手依然被缚在床沿之上的朱美美,勾唇一笑:“给太后请安。” 朱美美也不客气:“免了。进宫这么久从没来永宁宫请过安,这会儿也别假惺惺了。” “太后很不温柔啊。”孔嫔够沉稳,柔柔地回了一句,似是要衬托太后的粗鲁。 说完,转身向船舱外挥了挥手,那两个看守的黑衣人迅速撤退,而且从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撤下了画舫。 果然,画舫交给了孔嫔,魏王的人,撤退了。 朱美美暗叹一声,这孔嫔来了,宸光帝显然也已经在前来“为非作歹”的路上,只是不知,沈昭在哪里?想必他是赶不上来救自己了,这节骨眼,只能靠自救。 眨眨眼,问孔嫔:“哀家是不温柔,难道孔嫔将哀家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给哀家欣赏一下什么叫温柔?” “哦,太后误会了。臣妾怎么会绑太后呢?是皇上思念太后,却又怕太后不愿意见,臣妾只能出此下策,让皇上好好给太后尽尽孝,嘿嘿。” 这“尽孝”二字,从素来温柔美貌的孔嫔嘴里说出来,此时却显得别有用意。 朱美美按捺下内心的紧张,故作迟钝:“其实不用的,哀家也很想念皇帝啊。他什么时候来?干嘛还要先派你来通知一声,是怕哀家太意外么?” 孔嫔一怔,显然对这话颇是意外。 “快了,马上就到。太后如此迫不及待,倒让臣妾始料未及。臣妾来给皇上打前哨,自然是有任务的……” 朱美美只当她之所以比皇帝先来,是为了让魏王的人手安全撤退,却没想到孔嫔另有目的,而且比朱美美能想到的,还要恶毒百倍。 “太后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想来是饿了……”孔嫔温柔地笑着,走到了床沿。 朱美美正要客气一下,却见孔嫔脸色一变,一抬手,将一粒药丸塞进朱美美嘴里,又反手在她下巴上一磕。 朱美美都没来得及反抗,药丸已经咽了下去。 “这是什么?”朱美美又惊又怒。喵了个咪的,真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贼女人竟然给自己下药。 呆会儿要是药性起来,自己浑身没力,还怎么逃跑? 朱美美错了,呆会儿,她不会浑身没力,她会浑身全是力气,只是这个力气,却不会是用来逃跑了…… 孔嫔后退了几步,像欣赏一个待宰的猎物一般:“这是好东西,寻常人,臣妾还舍不得给呢……” 只听外头突然亮起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甲板上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亲亲母后呢?母后在哪里?” 话音未落,宸光帝那张猥琐的脸已经出现在船舱口。一见躺在床上的朱美美,两眼顿时放出绿光:“漂亮母后,儿臣来陪你了!” 喵了个咪的,恶心死老娘了! 朱美美等不及了,瞅准时机,拼着药性还未发作,迅速地将两手从绳圈中抽出,从枕下摸出火石,“叭”一声,火花溅起,部分落到锦被上,部分跃上了纱帘…… 那纱帘是轻薄易燃之物,借着窗外的风势,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宸光帝呆住了。 朱美美大叫:“起火啦!起火啦!来人哪!快保护皇上!”一边叫着,一边飞快地跃下床,手中早已扯下其中一片纱帘,没头没脑地向孔嫔卷去。 纱帘带着燃烧的火焰随风翻飞,床上的锦被也燃烧起来,风助火势,也不过一愣神的功夫,火焰就窜上了屋顶。 太监们被朱美美的叫声鼓惑,混乱地冲进船舱来保护宸光帝,将吓到呆若木鸡的宸光帝和孔嫔往外拉。 哪知孔嫔站得离床太近,船舱本已狭小,她又是猝不及防,那带着火苗的纱帘裹住她,让她瞬间被火焰吞了全身。 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朱美美已伏在地上爬了出去,迅速下船,消失在夜色里。 …… 湖心岛的另一面,却是另一番幽暗的光景。 一叶小舟裁着十数位黑衣人远去。夜色掩映中,无人发现这荒僻的地方还有小船。 魏王坐在船头,冷冷地望着远处湖面上一片火光冲天。 “看来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啊……”魏王喃喃。 统领却道:“这真是意料之外,会不会坏了主子的计划?” 魏王冷哼一声:“此乃天助我也,直接烧死才省心。还不用脏了我的手,担上弑兄的恶名。” 统领抬头又望了望越烧越旺的画舫,远远地听见画舫上尖叫声、呼救声起此彼伏,不由有些犹豫:“主子,云姑娘会不会在画舫上?” 魏王瞥他一眼,似是嫌他多嘴,冷漠地道:“在又如何?” 统领一凛,垂下眼睛:“属下多嘴了……” 湖面的另一边,沈昭急匆匆赶到,望见熊熊大火将湖面映得通红,勃然变色。 “护卫队!救火队!楚良玉……”将能想到的都喊了一遍。 跟着他的御林军立即开始行动,无奈画舫远在湖心岛,纵然急急忙忙找船过去,只怕也只能去收拾残局了。 紫宸宫的几位贴身太监,被绑着双手丢到沈昭跟前。 沈昭铁青着脸怒吼:“说,太后为何会在画舫上,皇上去画舫上干什么!” 太监们磕头如捣蒜,大喊着:“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知道的就站出来,否则全部扔进湖里喂鱼!”沈昭没有暴怒,眼神却愈加阴冷,湖面上熊熊的火焰映在他本该唇红齿白的俊脸上,掩映间,却生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王爷饶命!” “摄政王饶命!” 沈昭冷冷地看着他们:“没人知道,那也无用了,全处置了……”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颤抖着尖叫起来:“王爷饶命,奴才……奴才……” 一个年轻太监连滚带爬地从队伍里出来:“有人说在西边未完工的乐园里找到了太后,左将军立刻就带了人马过去。哪知道……却是声东击西,孔嫔娘娘过来禀报,说太后在百里湖画舫上,等候皇上前去……” “混账!”沈昭飞起一脚,便将一个伏地的太监踢进湖里。太监一阵扑腾,好在岸边湖水不深,那太监扒着湖岸的石头瑟瑟发抖,不敢再上来找死。 也是活该,宸光帝和孔嫔等诸人上画舫时,将湖岸边的泊船都驶了去,御林军和太监们好不容易从别处找来船只,已是半个时辰过去,湖中的画舫火势渐微,兀自燃烧,已是不需再救了。 画舫上逃下的人,统统已撤到湖心岛上。 沈昭踏上湖心岛,冰冷的眼神就剜向了湖心岛码头上狼狈的众人。 “摄政王,你怎么现在才来救驾,朕差点被烧死!” 宸光帝居然还能凶得出来。他头发被烧了一半,幸亏太监扑打及时,现在跟炸了锅的玉米穗似的散发出一阵阵的焦臭味。脸上身上黑乎乎的,像刚刚从灶台里钻出来似的。 沈昭瞥他一眼,心中已是怒极,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臣出宫时说过,请皇上谨言慎行。皇上不听,自己要作死,臣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救不出你。” 一阵痛苦的□□从旁边传来。却是严重烧伤的孔嫔,她身上的火虽灭了,衣裳却都焦了,与她血肉糊涂的身体粘在一起,受的简直是人间极刑。 “太后呢?”沈昭将众人来来回回已经打量了几遍,纵然是夜色之下看得不太真切,他依然可以断定,人群里没有朱美美。 “母后?”宸光帝好像这才想起来,他心心念念的猎物去哪儿了? “她好像没逃出来。”宸光帝说话是惯不负责任的。 可俗话说,关心则乱。要在平时,他的话沈昭半句都不会信,偏偏这回事关朱美美的生死。 沈昭可一直是在强作镇定啊! 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终于怒吼道:“给本王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将画舫拆了,也给本王将太后找出来!” “是!”楚良玉带上精锐,冲进了余焰未尽的画舫。“太后!太后!”甲板上、船舱里,呼唤声不绝于耳。 沈昭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朱美美,本王没弄死你,谁敢抢在本王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