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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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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现实中CAA最开始的老板叫迈克尔·奥维茨。成立时间为1975,此有改动。    注2:此处中英夹杂实为被锁后的强烈求生欲导致,不要介意。    六十一    “想玩什么?”鹤庆年这样问她。    陈敏娇扫了一眼四周,游乐园一改之前的繁杂与吵闹, 在这个白日里显得静谧而安沉, 除了负责操控游戏设备的工作人员,陈敏娇见不到别人。    很奇妙的感受。    老实说, 这种游乐设施不说和迪斯尼作比较, 就连欢乐谷都比不得。    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就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样貌。    看着鹤庆年有些希冀的目光, 陈敏娇想了很久, 讲,“都可以,碰碰车除外。”    鹤庆年右手虚握成拳凑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 笑意也不经意间流露, 他顺着陈敏娇的话讲,“好,我们不玩碰碰车。”    不知为何,陈敏娇总是从这句话中感受出一股被安抚和哄弄的感觉。    “走。”    陈敏娇从没想过这种韩剧似的浪漫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事实上, 她早就过了为了韩剧而哐哐撞大墙的年纪,自然也对这些手段没了感觉。但当她漫步在游乐场,对着打□□赢来的小熊玩偶笑逐颜开的时候, 陈敏娇必须要承认, 鹤庆年还是打动她了。    “好累。”玩完一整圈的陈敏娇坐在游乐园路边的背椅上叹气。    鹤庆年坐在她的身边,勉强能够从他的身上看出汗水浸透的痕迹。    云在天空中飘荡,以极为微妙的速度。    风是轻柔到不可触摸的, 一瞬而过。    “休息一下。”鹤庆年这样说。    陈敏娇半边身子靠在背椅上,仰着头看云,眼底的情绪也跟着云波在流动,“还不能停。”    牛头不对马嘴,但两个人都懂得了言语背后的意思。    陈敏娇略微起身,向前倾着,问,“你累吗?”    鹤庆年到底是什么背景,陈敏娇不明白,但她看得出这个人钱权势都大到了一定程度。    那些在英国他的饭店工作的女人,大多数都是被贩卖去英国**却被鹤庆年一手救下的人,他给了她们一份体面的工作。    鹤庆年看着刀枪不入,从知道这件事开始,陈敏娇就明白他心底是有一片不可侵犯的柔软存在的。    累吗?鹤庆年问自己。他有这样的成就,不外乎是踩在父辈的肩膀上。权和利都来得轻而易举,一生顺遂,除了死亡,还没遇到过其他挑战。    鹤庆年弯腰从小花坛中扯出一根细长的草,他不说话,只是垂眸抬手编织着那草条,他细心地将草的四周那些带着锐度的存在给撕去,然后一点一点扭转,最后编出一个圆环。    他递给陈敏娇,熹微的阳光下这草环竟然闪烁几分金色来,“给你。”    陈敏娇笑着接过,打趣他,他们俩个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对话的禁忌可言。    “怎么,凭个草环就想娶我?”    鹤庆年的耳朵有些红红。    “你想要钻戒的话,也可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陈敏娇倒是诧异了,略微张大了瞳孔:“当真要求婚?”    鹤庆年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但听了陈敏娇的话却是生出了几分认真。    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只是什么时候累了,就来当我的太太。”    陈敏娇听后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鹤庆年,“你知不知,当你太太或许更累。”    “怎么会?”鹤庆年居然就这件事和她据理力争起来,“你只要每日睡到自然醒,我或者菲佣为你准备好饭,然后——”    陈敏娇觉得有些好笑,鹤庆年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因为这事和她认真讨论起来。    “你家里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吗?”    “你不用管别人。”鹤庆年很诚恳,“管我就好。”    “结婚后如果要带小孩,很累。”    “那就不要小孩。”鹤庆年直截了当。    “你想断子绝孙?”陈敏娇戏谑道。    鹤庆年看着她,眼底是万分慎重:“阿娇,你知道的。生育并不是婚姻的意义。”    但陈敏娇也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说,特别是这个思想略有封闭的时代来说,传宗接代才是唯一的意义。    她移开眼,不和他对视。    “你比我清楚。”鹤庆年给她下了一个定义。    “你呀。”陈敏娇笑着叹了口气,“你说的那种富太太生活,才是最让我感到疲惫的。”    她在这种生活里寻找不到一点存在的价值。    鹤庆年当然也清楚,他清楚地知道陈敏娇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或者说,女孩的体内藏着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的灵魂。    “但当我的太太,和别人的太太不一样。”鹤庆年在商场上游刃有余面对谈判都毫不动神色的定力现在似乎破了许多。    陈敏娇憋着笑,看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孩一样辩驳实在是有着几分好玩的乐趣。    “你还有过别的太太?”她问。    鹤庆年自然是迅速否认,但他很快抓住陈敏娇言辞中的漏洞,“别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云开雾散,“阿娇,‘别’的参照物,又是什么呢?”    有别就有对比。    陈敏娇的脸微微有些红,她居然中了鹤庆年的语言圈套。    “走了。”她起身。    鹤庆年在背后喊她,“阿娇,帮帮我。”    陈敏娇倒是半天情面不给,“我记得你的轮椅,是可以自己推着走的。”    鹤庆年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把人逗急了,现在遭报应了。刚才的谈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估计只有他和她自己心里知道。眼看陈敏娇走出太远,鹤庆年叹了口气,从轮椅上起身,推着自己空荡荡的轮椅往前走。    十二月转面就来,劈头盖脸的,砸向世界。    随着十二月到来的,还有“美丽//岛”。    这是陈敏娇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样直接地与一起大事件对撞。美丽//岛事件又名高雄事件。    出事这天,陈敏娇还好好地和靳斯行在讨论着公司的发展前景,陈敏娇有打算在1980年的年初前往美国好莱坞会见CAA的执行总裁迈克尔。    而靳斯行正在这就这件事为她出谋划策。    CAA是成立于1977年的好莱坞经纪公司,全称叫做创新精英文化经纪公司。(注1)    靳斯行不明白为何陈敏娇对于这个刚刚兴起的公司如此看重,而陈敏娇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个公司在她的世界里可谓是一个大佬。    CAA旗下划分了电影领域,电视领域,和音乐领域。从电影来看,未来有汤姆·克鲁斯,妮可·基德曼,还有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卡梅隆。电视方面,知名的《绯闻女孩》《越狱》《生活大爆炸》都是来自CAA。音乐上更有麦当娜,碧昂斯,JB,就连大名鼎鼎的球星C罗,也是CAA旗下艺人。    尽管这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成就,但没有脱离大体世界轨迹的CAA,一定在这个世界能够招纳许多能人义士。总得来说,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陈敏娇只好想了个借口,她对靳斯行说,“靳生,CAA创立初就拥有了完善的经纪人制度,而你我都清楚,在好莱坞的主导下,拥有一个完善的经纪人制度对于电影工业来说非常重要。”    她其实也没有瞎编,说得都在理。    靳斯行认真地听着,他可不敢小瞧面前这个大老板,虽然商业手段好像并不如何,但她的商业敏锐度完全是超乎一般人的,特别是对于电影事业。    “香港目前的经纪人制度你我都清楚,靠得不过就是人情,就连我们天娇,也不过是勉勉强强弄出了一点所谓得经纪人制度,但看着规范,实际上水分有多少想必你和我都清楚。”    “天娇这俩年签了不少明星和导演,但经纪人这方面真还没有跟得上的。”    靳斯行渐渐从陈敏娇的言辞中get出了一些点。    “你的意思是说,和CAA打好关系,有助于改变我们现有的经纪制度状况?”    陈敏娇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你说得没错。我们完全可以把CAA当作是向好莱坞学习的一个缺口。那些老牌的公司我们几乎没有颁发和他们搭上边,但是CAA不同,它的发展潜力很大,本身也是在做好充足准备后才开始的,只不过现在在资金运作上有些问题。”    好莱坞在1980年并不是特别的景气,特别时这几年,现有的电影公司纷纷因为经济危机而裁员,CAA也难以逃脱这种困境。    靳斯行越想越觉得不错,“那我找个时间再调查一下CAA的情况,总结一套合理可行的办法交给你。”    “嗯,到时候我先以去CAA寻找代理为由同他们接触,再往深了谈公司上的合作。”    他们俩讨论的正好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声音。    靳斯行和陈敏娇互看一眼,前者直接推开门,提声发问:“怎么了?”    员工面色都有些惨白,有人支支吾吾地说,广播里放送即时新闻,台湾爆发G//雄事件。□□的群众和警方发生冲突,并且造成了近两百多人受伤,还有人因此身亡。    陈敏娇愣在原地,她的大脑一下开始了检索,很快她就记起了这一件重大的官民冲突事件。好在她过目不忘。    有杂志区的员工小声提议,“靳老板,陈老板,我们需不需要就这件事报道些什么?”    靳斯行还在考虑,但陈敏娇已然一口否决。    “这件事,我不希望看到我们公司有任何人插手。”    “大家继续工作。”    慌乱的人群重新回到平静,靳斯行和陈敏娇回到办公室。    “为什么?”靳斯行有些不解,皱着眉头。    陈敏娇不好说太多,“事情很复杂。”    台湾的这次G雄事件在历史上也称之为ML岛事件。    准确来说,是由于党派斗争。    执政党和非执政党之间出现了问题,进而推动了民众进行了“March against”,最后演变成people和police之间的问题。(注2)    两百多人受伤,甚至有人身亡。    这一次事件牵扯太多,随随便便发表观点很容易出现问题,万一被打成left派或者right派,对于目前目标是整个市场的天娇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其实,被打成left派都还比站队right派要好些,right派好歹等过几年政况稳定了还有回天的余力,这要是成了蒋公那一边的,等内地壮大起来,她估摸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趟浑水,她可一点都不想碰。    尽管不少在台湾牵扯进这件事的人,后来都成为了台湾政坛上的一把手。    陈敏娇以为她自己不管不顾就可以和这一滩水擦肩而过。    然而事情往往比她想象的复杂。    在《每日港影》的11月13日初稿上,竟然出现了关于ml岛事件的政治评论文,而更要命的是,这一篇文章还把《侠盗》这部电影同此次事件牵强附会地联系在了一起。    当负责《每日港影》的尚佳辉给陈敏娇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陈敏娇差点没被吓到半死。她把样稿丢在桌子,两手撑着桌子,气势极强地逼问尚佳辉。    “现在报纸发售了吗?”陈敏娇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尚佳辉也是满是抱歉,他摇摇头,垂着脑袋,“还没,拿给你看的是样稿,但也已经送去印刷了。”    “印刷中止,重新编稿排版。”陈敏娇斩钉截铁,“把已完成的全部毁掉。”    尚佳辉有些迟疑,“阿娇姐,我们每次发售报纸印刷都是十万起步,现在怎么也印了一大半了,就这样毁了的话……?”    要是毁掉,毁的全部是钞票。    陈敏娇得拳头渐渐收紧,她神色很冷,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我说毁,就毁。”    她拿起桌面上的报纸,冷笑,“我前两天怎么说的?我说不让参与这件事,是不是?现在倒好,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份报道,这叫人写的东西吗?这还能发出去?”    尚佳辉的额角都有冷汗滴落了。    “说话啊你!”陈敏娇拿着报纸砸在尚佳辉的身上,“我把这个报纸交给你管理,你呢,你是怎么做的?现在这么大一个报道就在你的面前,你看不见?你还打了样稿,还送去印刷,你说你!”    陈敏娇气得喘息。    尚佳辉瞥了陈敏娇一眼,小声地说:“阿娇姐,你骂我归骂,别气着自己。”    陈敏娇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冲天的火气给顶开了。    “你是猪头吗你,痴线。”她现在能骂的就这句话了,“立刻给印刷部打电话,停止印刷。”    “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发售了。”尚佳辉有些不知所措。    陈敏娇咬牙切齿,“那就在两个小时之内给我把稿改了,重新印刷。若是做不好,你就滚蛋。”    尚佳辉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出了错,他没什么理由可逃避的。    “我知道了。”他刚刚转身要走,陈敏娇却叫住了他。    “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又是谁编排的?”    尚佳辉提起这事也来气,“是阿杰,但他写完这个后就请假了,看样子也不会再来上班了。”    在他审稿之前明明没有这篇文章,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送去印刷后一看样稿才发现,原本写影视资讯的地方被这么样的一篇文章给占了地。    “行了,你走。”    陈敏娇弯腰拾起地面上的样稿,她再次细细品读了一次。这样的一篇文章发出去,在香港来说影响不大,但问题是,内地必然也会看到这样一篇文章。    在马上就要到来的1980年1月,邓公宣布了八十年代的三大任务:加紧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维护世界和平,以机实现祖国统一。    为此,华夏和英国很快就要就香港归属问题开始谈判。    然而现在一切谈判还没有开始,英吉利政府对于香港的归属问题还抱着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次的事件?对家?不,不太可能。陈敏娇坐在办公椅上沉思。她打内线给人事部的HR,叫她来。    “阿杰,这个人你清楚吗?”陈敏娇皱着眉问。    HR是个刚过三十的女人,人送代号拼命女郎。    “陈总,你说的是媒体部报社那边的阿杰吗?”    “有印象?”陈敏娇问她。    HR点点头,“这个人是前几天来的,是上面直接插手安排进来的,说是与你达成了协议。”    陈敏娇目光一凝,“上面?协议?”    她的指尖敲击着桌面,远看好似在轻敲琴键,“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    “好的老板。”HR走的时候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很好,现在麻烦不小了。    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把人直接插到公司里,还企图以她报社的名义发出这样的一篇文章,除了港英政府,陈敏娇想不到其他人。    大概是见她这些日子跟内地走了近些,搞了些小动作来提醒她,叫她安生点。    不过也快了,陈敏娇算着日子,19-82马上就来了。    港英政府还能够这样嚣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于陈敏娇而言,跨年这件事的意义并不大。掐指一算重回1977已经快有三年,而这三年来,浮浮沉沉,来来走走,她都看惯了。    元旦跨年的前几天,陈敏娇收到了杜风打来的电话。    “今年你一个人?”他问。    他现在可不同往日了,是大名鼎鼎的和记老板了,这两三个月来和记在他的手下被经营地也是越来越好,股票价格一路高涨,就连陈敏娇也靠着那零星的股份收到了许多的利润。    他们很久不讲话了,两个人都在各忙各个的。杜风这一通电话实在有些超乎陈敏娇的想象。    她扫了一眼床铺上摆好的衣物,电话来前她正收拾着行李。    “有事?”她回问。    “阿娇——”杜风有些不习惯,以前两个人为天娇共同打拼的时候通话的氛围可不同现在,“要来我家一同跨年吗?”    陈敏娇叹了口气,“阿风。”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我们已经连合作伙伴都不是了。”    杜风有些凝噎。    “祝你新年快乐。”她挂断电话。    杜风握着话筒,却只能听到一阵忙音。他愣了愣,笑容略微有些苦涩。小腿被什么东西抱住,温温热热,杜风一低头,才发现是杜雨。这小崽长了个头,却还是喜欢抱住大哥的腿撒娇。    “姊姊来吗?”杜雨的眼睛亮晶晶。    杜风装作不知道,“哪位姊姊?”    杜雨鼓着腮帮子,“我都听见了,你同阿娇姊姊打电话。”    杜风拍了拍杜雨的小脑袋,又揉了一把他的黑发。    “乖。”杜风转移话题,“想要什么礼物?魔方要不要?”    杜雨皱着脸,“大哥,这个月你已经给我送了三个魔方了。”    魔方刚刚出世不久,新奇。杜风隐约记得杜雨向他讨要过,所以每次出门总爱给他买回来,却是忘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大哥。”杜雨有些不解,他拽了拽杜风的衣服尾巴,“我们家有钱吗?”    杜风一愣,笑,“当然啦。”他一把把杜雨抱起,腾空,引得杜雨尖叫后才把他放下,“你可是小少爷。”    杜雨嘻嘻哈哈完毕后,乖乖地揽着杜风的脖颈,又问,“那为什么还要赚钱。”    杜雨有些委屈,乖巧地控诉着,“你也是,爹地也是。都没有回家的,每次都说在工作,要赚钱。可是大哥,我们不是很有钱了吗?”    为什么还要赚钱?    杜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杜雨的这个问题。    他拍了拍杜雨的脑袋,叹气,“你长大就知道了。”    当钞票成为数字,好像那种赚钱的快感就会渐渐没有,但一直不停不停赚钱的原因,好像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兴趣了。只有商场能够消磨掉他的时间。    金钱似乎能够成为一个人身份的象征,杜风想要自己的身份,而这一路走过,必然就要丢掉一些别的身份。比如称职的大哥。杜风看了眼乖乖坐在沙发上玩着等待其他人回家的杜雨。又比如朋友。杜风想起刚才那通电话,攥紧了拳头,手里的财经报略微出现皱褶。    1979年12月31日,美国,洛杉矶。    CAA办公楼。    “你好。”陈敏娇伸出右手。    “陈小姐,你好。”迈克尔礼貌地和她握手,“坐。”    陈敏娇坐下,把包放在身侧。    “真是抱歉,公司的时间排满了,只有今日才有一点空闲。”迈克尔有些歉疚。    陈敏娇摇了摇头,“没事。”    “陈小姐来,是想找我们CAA做代理吗?”迈克尔询问着。    “是,也不是。”陈敏娇浅笑了下,“迈克尔先生,我向您应该知道,除了是一位艺人外,我还是一个电影公司的老板。”    迈克尔挠了挠后脑勺,反应过来,“是的,天娇。”他讲中文的时候十分别扭,“我听说过你的公司,非常了不得。”    “谢谢。”她没有过度谦虚,而是礼貌地接受了夸奖,“事实上,我也知道一点关于贵公司的情况。”    这就得多亏靳斯行得调查了,他不愧是商业老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查出来CAA最近资金运转出现了问题,就连现在她所处的办公大楼都是租赁的,而CAA已经快要付不起租金费用。    听说是因为好莱坞近日不太景气,许多一时兴起的投资人来掺和了一脚,本来以为能够随随便便可以捞点钱,却没想到这钱基本上是有去无回打了水漂,于是直接撤资。    CAA看着光鲜亮丽,背后的门门道道,估计还深。    陈敏娇看了眼迈克尔,这个男人的眼底有着无比明显的青黑。    “没有休息好?”她问。    “啊?不。”迈克尔极力否认,但陈敏娇能够看出来他的疲惫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能够帮你把未来三年的房租都垫上。”谢天谢地,和记的股份就是有钱。    “什么?”迈克尔以为自己听错了,“陈小姐,我以为你是来找经纪人……”    “当然,我有找经纪人的打算。”她挑眉笑,“但这不妨碍我为CAA提供帮助 。”    “这——”    这对于迈克尔来说是特别大的诱惑,别说是三年了,只要让他撑过这一年,迈克尔都能相信,未来一定会不一样。    “我现在很激动,我有些不敢置信。”迈克尔觉得这基本上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为什么呢?”他问。    “不瞒您说。”陈敏娇调整了下坐姿,“好莱坞一直都是香港学习的对象,特别时您的公司最为擅长的经纪人代理业务方便。香港对于这方面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    “您的意思是?”迈克尔小心翼翼地讲,“想要CAA开香港分公司?”    陈敏娇笑出声,“不,显然不是。迈克尔先生,您大概误会了。”    迈克尔有些窘迫。    “我希望CAA为天娇提供一个学习和培养人才的途径,而作为回报,我将替您垫付三年的房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适当拥有一些股份。”    CAA成立之初,为了防止一家独大的统治权力,为了避免出现所谓的公司□□,而特别采用了平均股权制度。    也就是说,CAA的每个合伙人,拥有的股份都是一样的。以100为基准,进行平分。    但碍于这几年动荡,CAA的合伙人变动性很大,来来走走的,导致了一些不平衡的股份流失到了迈克尔的手上。    迈克尔正愁没办法处理这一些算得上是麻烦的股份,陈敏娇出现了。    两人一番讨论,CAA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迈克尔发力说服了其余三位合伙人,让陈敏娇正式成为了CAA的第五位合伙人。    她是五位合伙人里唯一的女性,也是五位合伙人中唯一在老板身份之外还拥有明星的光环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美国人。    此行,陈敏娇还带上了《侠盗》的拷贝盘。    《侠盗》是没有在美国上映的,一来是渠道麻烦,二来是税和上映费用都很高,这一切都是针对美国外来电影的。    但现在不同了,陈敏娇成为了CAA的合伙人,完全可以走行业漏洞,报称《侠盗》是共同作品,于是就可以跳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弯弯绕绕,减少由于壁垒造成的成本。    “这个,您回去看看。”陈敏娇把拷贝盘给他。    迈克尔接过,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是什么?”    陈敏娇唇角的笑意藏着自信,“我的电影,华夏电影。”    “Kongfu!”迈克尔一下就反映了过来,“xiexie。”    他说谢谢的时候那个蹩脚的发音让陈敏娇有些忍俊不禁。    “您可以考虑一下,当它进入影院后的商业价值。”    迈克尔凝神看了陈敏娇几眼,“好,没问题。”    两人又絮絮叨叨了一会,签了合同。    迈克尔接了个电话,完毕后,他来到陈敏娇面前,“抱歉,陈小姐。我的妻子在家等我……”    陈敏娇当即起身,拿着自己的包,“当然,不要耽误时间。”    两个人在秘书的带领下往外走。    “陈小姐,要在美国跨年吗?”迈克尔有些好奇,“明天就是新年了。”    陈敏娇的飞机票还没定。本来从秘书转职专业助理的小李说跟她一起来,但是陈敏娇考虑到都是放假时分,加上小李家里有老有小,得一起跨年,便一个人出发了。    她无牵无挂,别人可不像她这样方便。    本来以为还会谈到很晚,陈敏娇多订了一日酒店,哪知道迈克尔实在是爽快,双方都没有过多纠缠,就把该办的事情解决完毕了。现在飞香港也很麻烦……    陈敏娇思索着,露出得体的笑容,“我就在这跨年。”    “需要送你吗?”迈克尔站在车门口,“去酒店还是?”    陈敏娇摇头婉拒了。    “谢谢,迈克尔先生。”陈敏娇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总是会像狐狸或者月亮般翘起来,“我自己可以。”    “OK。”迈克尔一个大跨步上了车,“byebye。”    “seeyouime。”陈敏娇同他告别。    走出商务区,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提着大包小包礼品袋的人在匆忙穿梭着,也有拿着滑板潇洒从街道朝着某个聚集点驶去的少年。    陈敏娇走在街道上。    这里和香港不一样,还没有人认得她,也还没有人会大声叫出她的名字。她就像任何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没有光环,也没有特殊。    好,或许她的肤色看上去有一点点特殊。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敏娇享受现在,享受离开了荧幕和聚光灯的生活,但在拍了三部电影后,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内心深处对于成为目光焦点的渴望。    这里是洛杉矶,这里是美国。    陈敏娇抬手看表,新年的倒数马上就要来临。    她不知是该往酒店走,还是跟随大多人,去往那个会放烟火,也会有人表演进行跨年倒数的洛杉矶中心去。    每走一步,陈敏娇就有一种错觉,错觉在于,她一步一步走向了1980年。    这时候的美国还没有后世的繁华,但相较于北京和香港,也算得上是现代化和新潮。    八十年代,街头文化正风头大盛,满墙的涂鸦,街边的音乐,一切都好像活力十足。    陈敏娇最后还是选择回了酒店,她担心美国的人太多太杂,出事。却没想到在酒店的大厅见到了熟悉的人。    她先是错愕,然后就在那个人淡定的眼神中朝着他一步步走去。    “怎么,又是小李?”    鹤庆年的脸一点都不烫,追人要是不厚脸皮,后悔等着火葬场。    “她人不错。”鹤庆年对于小李的识趣很是满意。    陈敏娇横睨他一眼,“我看,不如让她当你的助理算了。”    小李哪哪都好,聪明机灵,手脚快,会照顾人,唯一的问题就是看着靓仔走不动路,还特别爱看老板的八卦。    鹤庆年眨眨眼,他比陈敏娇大上**岁,但脸皮厚到撒娇装嫩起来一点都不手生。    “抱歉。”他道歉地很直接,“但我不想一个人跨年。”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    见到陈敏娇松口,鹤庆年一下笑开,他抬头看了眼大厅的钟表,还有半个小时。    “想出去吗?”他问。    “去哪儿?”陈敏娇不解。    “今天有洛杉矶最大的烟火。”    陈敏娇看着他,“你想去?”    “一点点。”鹤庆年以退为进,事实上,他只不过是不想把这一次的跨年浪费在这个酒店大厅罢了。    “走。”陈敏娇朝他示意,率先向门外走去。    门口,鹤庆年的车停得很稳。    “老板。”司机和他打招呼。    鹤庆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况,“嗯。”    “阿娇,上车。”他拉开车门。    碍于集会地点人太多,车在人群的不远处停下了。二人下车。    跨年的预热表演已经开始,人群疯狂欢呼呐喊。    陈敏娇踮起脚尖想要看到人群中的情况。    “要进去吗?”    陈敏娇摇了摇头,“就在这。”    鹤庆年扫了一眼周围,不由分说地拽着陈敏娇的手腕往旁走,尽管隔着毛衣,但他身体的温度还是传给了陈敏娇。    很温暖。    “喂。”陈敏娇不明所以。    鹤庆年一言不发,垂着的眉眼好似一副意蕴极佳的山水画。    “呀!”陈敏娇尖叫,她整个人身体腾空,被抱上了栏杆。    “能看见了吗?”鹤庆年询问她。    周围有人吹口哨打趣,陈敏娇扫了一眼,四周都是打扮酷潮的少年,不像她和鹤庆年,好像都快奔三。    “你幼不幼稚?”陈敏娇居高临下地看着护着她避免她从栏杆下摔下的男人。    鹤庆年何其无辜。他仰着头看她的时候,很是真诚。那黑色就好似今夜的夜空,映出了陈敏娇的倒影。陈敏娇猜测,等烟花出现,这一双澄澈的眼底一定也可以将烟花复原。    “这样可以看到。”    他说得没错,这样确实可以看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倒计时终于来临。    陈敏娇和鹤庆年一言不发,沉默地听着身边所有人都在大声呐喊。    “有烟吗?”陈敏娇突然问。    鹤庆年愣了下,“你坐好。”他叮嘱,见陈敏娇点头后才放开手翻找。    他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烟盒,是美国本土骆驼烟。    陈敏娇敛眸接过他递来的烟,又夹着烟凑到嘴边,鹤庆年给她点火。    滋啦。    星火出现。    陈敏娇侧头轻轻吸了口,没入肺,就缓缓吐出。那烟嘴上残留了一点口红的印机。    烟雾散散,陈敏娇想到刚才鹤庆年掏烟时分卡在腰间的黑色的枪/械。    她又淡淡地抽了一口。    倒数还在继续。    最后一秒,陈敏娇和鹤庆年互看了一眼。    烟花炸裂,声响很大,灰尘很大,但烟花也将整个夜空点亮,颜色绚丽。    “鹤庆年。”陈敏娇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    “新年快乐。”    “新年——”    鹤庆年的快乐没有说出口,陈敏娇已经弯腰吻在了他的额心,她右手的烟还在燃烧。    陈敏娇利落地从栏杆上下来,老实说,屁股坐得有些疼。    “阿娇……”    陈敏娇只当无事发生过,她回眸,背后是烟花绽放。    “烟花很美。”她这样说。    鹤庆年不再纠结,走近她,始终隔着一臂的距离,“新年快乐。”    烟花很美,但你比烟花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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