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他盘腿坐在地上, 半晌说一句:“我肯定会戒。” 秦淮不理他。 片刻后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一阵,挂了电话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秦淮:“你如果真想戒, 现在就跟我走。” “去哪?” “戒毒所。” “我不去, 至少现在不能去。” 说罢示意哑巴,还想往外走。 “你走出这个门我就跟你分手。” 哑巴一震, 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站在那儿看了她一会儿,汗湿的胸前还未干透,较深的色泽成一道弧形。手里还攥着那张锡箔纸,他掏出打火机点燃,脆纸遇火燃得极快, 他平静的看着灰烬一点点跌落进黑色垃圾桶。 良久:“我晚上回来。” 只闻啪嗒一声门锁落下,二人仍然走了。 那个下午秦淮在那儿坐了许久,坐到天空从明亮变为昏暗, 直到那极淡的奇异香和燃烧的气味消失得不留痕迹。这边不邻树,风过无动静,偶有噪鹛扑棱翅膀成群结队的叫嚷,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乍一听似乎根本没有呼吸。 户外的路灯亮起时她终于从地上起来, 接着开了屋里所有的灯,开始翻找一切可以藏匿的空间。 从卧室到卫生间, 开展一寸寸的地毯式搜索。也不知是几点, 秦峰回来了,砸着隔壁的门一声声叫她。 她置若罔闻, 正伸手进沙发底座一点点摸索,直到确定没有任何东西才爬起来。 “你在干嘛?” 秦峰发现房门没锁走了进来,却瞧见屋内只要是能搬动的全被翻了个个儿,地面散落各种杂物,什么药品纸巾一大堆,电视柜抽屉被完全打开,茶几上的遥控器都被开了后盖抠了电池,连那只并没有什么垃圾的垃圾桶也被扣了个底朝天。 “我去,你偷东西吗,把别人家搞成这样?” 她已检查完所有角落,开始拆药品,袋装的撕开,瓶装的拧开,后来索性不拆了,全堆进垃圾桶,系了袋子递给秦峰。 “拿出去扔了。” “你又发什么疯?” “叫你扔就扔,别废话!” 秦峰一把拽过袋子,却不出去:“我等你半天没消息,也不在家找户口本,跑别人家翻得乱七八糟,你到底在干嘛?” “户口本在床头柜第二层抽屉。” 说着要和他一起出去,转头看了看满屋狼藉,终是不理,砰一声关了门。 秦峰跟在她身后,这才随她进了自己家,将抽屉拉得哗哗响。 “第二层没有!” “第一层。” 唰一声拉开第一层。 “第一层也没有。” “你再找找别的地方。” 秦峰皱眉,早知道她丢三落四就不该听她的,最终在衣柜放的方盒里找见了户口本,拿出来拍个照又放回去,看衣柜整整齐齐料想是蒋毅整理的。 出来问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秦淮坐在沙发上没回应。 “他多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懂点儿事别老给人添麻烦。” “我就是太懂事了,要是不懂事早跟他闹。” “再不改改你的脾气,连他也不会要你。” 说罢也不理她,返回学校了。 而此时张家坝的宅院里正灯火辉煌,客厅中央搭了两张四方桌,桌上堆着红皮麻将,八个座位一人一座正玩得尽兴。 下午老杜在电话里和蒋毅说有重要的事,他丢下秦淮赶过去,却发现并无什么事。去时老杜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见到他们嘴角一扬露出和善的笑。 “其实没什么大事,自从在拉市海出事后大家一直没机会聚一聚,今天把大伙叫来一起吃顿饭。”看见哑巴脸上赫然几道手指印,指指他,“怎么回事?” 蒋毅:“吵了一架。” “你俩?” “不是。” 老杜笑:“想不到啊,哑巴也会碰女人了,女人是老虎,你可小心点儿。” 哑巴应酬的笑。 蒋毅走过去挨着老杜坐下,叹了口气。 “你又怎么了?” “家里那个为了点破事和我闹,走时还在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没管她,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 老杜淡淡笑着:“所以我说女人麻烦,再懂事的女人一闹起来就没完。” 他不问他二人为的什么闹,也不松口让他走。 蒋毅掂量一番,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坐着不动,又过了一会儿兄弟们陆续到场。一帮男女说说笑笑聊着天,晚饭时两张圆桌不够坐,连茶几边上都围着人,老杜这儿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他很高兴,率先举杯敬大家,说了官方感谢词,尔后坐下接受大家的敬酒。 觥筹交错间指挥小金刚:“给虎皮打个电话。” 小金刚恹恹的,虽不敢拨弄手机,却心不在焉的打着哈欠。老杜看了看他,也不开口说第二次。蒋毅适时掏出手机打了过去,也并非打,开的视频。 提示音响了好一阵虎皮才接,接起来就骂:“你狗日的开什么视频,啥事不能电话说。” “你妈的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是不是把兄弟们都忘了?” 说着举起手机环绕一圈,见者纷纷冲着屏幕和他打招呼,末了蒋毅面对镜头:“你狗日的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被哪个女人讹上了?” “狗日的哪个女人敢讹老子,老子生病了,还要输几天液才能回去。” “你妈的你不是老虎么,什么病把你搞成这样,大事小事你都不回来,大家可没你这种兄弟,你自己和杜哥解释。” 说罢把手机交给老杜。 虎皮对着镜头抬起胳膊:“杜哥我真的在输液。” 视频里他原本壮硕的胳膊瘦了一大截,只剩一层皮包肉,青筋突显的手背还插着针头。蒋毅稍一留意,见其臂上的粉红斑点更加明显,颈脖的肿块也比先前增多,便心中大致有数,却不说什么,若无其事抽着烟。 老杜笑:“我又没说什么,病了该治就治,钱不够我给你掏。不过你毅哥说得对,你身体向来很好,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是什么病?” “我也不晓得,狗日的他们叫我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查他个鸟蛋,我骂他们一顿,他们就给我开药,这药一输上就不拉了,狗日的当的什么医生,还不如我。” 老杜哈哈大笑:“你小子不得了,医生也骂,那么能干不是还要靠别人给你开药,输着,输完就回来,该检查就去检查。” “我知道了杜哥。”又问,“小金刚那狗日的呢,怎么没看见他。” 老杜抬头,将巧看见小金刚捂着手机接电话,边接边往人堆外走,霎时眼神都变了。 “喝多了吐去了。” “狗日的什么酒量,等我回去陪杜哥好好喝一顿。” 老杜应着,随即关了视频,又往小金刚出去的方向看了看。 蒋毅默不作声留意着一切,眼观鼻鼻观心吃着菜,他其实根本没有胃口,脑中除却揣摩老杜的心思,间歇的留白全部都是秦淮,下午就那么走开,也不知她回去了没有,有没有哭有没有闹。 他看看表,七点半。 老杜凑近:“有事?” “天热了出汗,这玩意老黏着手真他妈不舒服。” 说罢转了转腕关节将表带松松摇开。 “还惦记着小秦呢?” 他笑笑不说话。 “行了,你和虎皮差不了多少,这辈子都往女人手里栽。今天难得大家都在,要待就待到底,难得聚一次你中途还走了,对大家都过意不去。吃完饭玩牌,玩够了再回去,女人么随便哄一哄就搞定。” 他应:“当然,我还指着一会儿多宰上杜哥几笔钱。” 老杜笑骂:“妈的就知道钱!” 于是众人饭后打牌。 桑雅穿着连衣裙翘着二郎腿坐在蒋毅旁边,怀里还抱着那只荷兰猪。蒋毅心不在焉,总是捞了牌瞎打,她只静静看着不敢叨扰。 没几个回合便有些无趣,转身逗趣小金刚:“你今天怎么不玩?” 小金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无意识把玩着遥控器。 “不想玩。” “超级赌棍还有不想玩的时候?” 另一桌的老杜接:“赌的小了你刚哥看不上。” “杜哥说的什么话,我是昨天刚熬了通宵,两天一夜没睡,今天实在熬不住了。” “大家好不容易聚聚,谁也别想早走,你要是熬不住就在沙发上睡会儿。” 小金刚应言,顺势往沙发上躺下。 桑雅凑热闹:“你嫌小我陪你玩大的,赌什么?” “不和你赌。”小金刚指指蒋毅,“你们两口子都比我能赢,我才不上当。” 蒋毅刚巧又输一把,恹恹的掏钱,似没听见小金刚说什么,没什么反应。乐坏了桑雅,含羞带怯转了回去,抱着荷兰猪乖乖守在一旁,再不提赌的事。 一群人打到很晚才陆续散场。 蒋毅和哑巴往回返时天上的星星都亮了,他们开着车一路南行,行至红木展示馆本该向北拐。 蒋毅指了指右手边:“去钢铁市场。” 哑巴明白他的意思,一直开去钢铁市场附近的大排档。蒋毅下车,问老板买了牛肉粥和包浆豆腐。 那老板和他很熟:“今天一个人来的?” 他点头。 “女朋友呢?” “没过来。” “她不是喜欢热闹吗,这么好的天气也不和你出来走走。” “她不太舒服,家里待着呢。” “那你赶紧给人带回去。” 他点头,拿着食物上了车,哑巴才又往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