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两人又去看了看庆王, 他依旧昏迷着,祁玹亲力亲为, 很是孝顺。 祁奕则关心的问了几句便带着柯清瑶退了出来。 拒绝了祁奕想要送她回院子的想法, 柯清瑶看着他往前院而去。自己带着人慢悠悠的逛着打算回院子。 路上遇到的仆人看到她,皆退到一旁恭敬行礼,如今眼看着柯清瑶就要是下一任庆王妃了。看到她自然不敢怠慢。 唐氏似乎真的被祁奕的这番话伤到了,柯清瑶再去给她请安时, 她面色憔悴, 看起来似乎老了许多。 “给母妃请安。”柯清瑶微微一福。 “坐。”唐氏言简意赅。 柯清瑶也不在意她的冷淡, 自顾自坐了, 打算时间够了就回。前段时间她还努力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 起码表面上不要让外人看出来她们之间矛盾重重,收效甚佳, 可惜不昨日唐氏一通发作, 祁奕一番反击,前些日子的和谐不复存在。 屋子里的气氛一阵难言的尴尬沉默, 柯清瑶不急, 慢悠悠喝茶, 不过她喝的茶水都由胡嬷嬷亲自接过来递给她的。 如今庆王府暗地里暗潮汹涌,说不准就有人看不惯她给她下绊子, 她不想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正沉默间,外面急匆匆进来个嬷嬷, 看到唐氏后满面喜色, “王妃, 王爷醒了。” 唐氏先是一愣,随即面色极快的挂上喜色,“走,去看看。” 琥珀院就在熙风院隔壁,唐氏脚下极快,柯清瑶追了几步后,放慢脚步,扶着肚子慢慢的走过去。 琥珀院中丫鬟仆人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带了些喜色。 柯清瑶进去时,就看到唐氏不顾形象的蹲在床边,满眼是泪,“王爷,妾身好怕。” 大夫站在一边,满脸的青灰之色。 祁玹站在床边,也满脸喜意的看着床上的庆王。 但是在庆王一开口时,柯清瑶就看到,祁玹的面色闪过慌乱,然后是失望。 庆王的嘴扯出来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不像是笑,倒像是被人扯住了脸一般,半边脸都是僵硬的,“这……是……哪?” 说出的话生硬,似乎舌头都不会动般,说话含含糊糊,众人勉强才听出来他问的意思。 闻言,唐氏面色微微一变,祁玹赶紧上前,“父王,您如今可好些了?” 庆王的眼神浑浊,看到他后似乎想了一下,才点点头。 “这是琥珀院,母妃说把您放在这里,方便儿子照顾。”祁玹露出喜色,笑道。 唐氏赶紧接过话头,“是儿子们都大了,若是放在熙风院,多有不便,还是避嫌好。” “恬……”庆王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吐出一个字,清晰了些。 唐氏面色难看几分,随即收敛了下,低下了头。 祁玹面上更喜,“母妃听说您病了,在佳音院沐浴斋戒,给您抄写佛经祈福。” 柯清瑶站在一旁,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祁玹,若是她没记错,明明是唐氏为了责罚于氏才吩咐人盯着她抄写佛经,听说每日都要抄到深夜才准她休息。落到祁玹口中,就是于氏诚心了。 庆王似乎听不到一般,“恬……” 唐氏面上闪过一丝怒气,此时不少伺候的人都在,她也不好随意发怒,压抑下怒气,道:“去把于姨娘带来。” 祁玹面色一喜。 柯清瑶站在一边,突然间手上一阵温暖,转头看去,祁奕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 随即放开她,走到床边站定,微微倾身,“父王,您醒了?” 庆王浑浊的视线抬起,看向祁奕。 柯清瑶方才就随着祁奕走近,此时他们俩人几乎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 柯清瑶看到庆王看向祁奕的眼神陌生,似乎不认识这个儿子一般。 祁奕自然也看到了,他笑了笑,有些讽刺,道:“父王您好好养身子,您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几日儿子担忧得不行。” 庆王不说话,偶尔出现一个字都是那个恬字。 唐氏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很快,于氏随着嬷嬷走了进来,她一身素色衣衫,头上发饰简单,身形消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更显几分楚楚可怜。 她上前,祁奕拉着柯清瑶退了几步让开床边的位置。 “王爷,您总算是醒了。”于氏上前就趴伏在庆王身上,哭得伤心,似乎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算起来她禁足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里她除了佳音院中那些半疯的妾室,就只有庆王偶尔去看看她。秦氏她们倒是去想要打点一番见见她,都被唐氏的人拦住,别说见,就是银子吃食点心都送不进去。 尤其当初李芝有孕后,被秦氏打压,还特意想要去找她哭求,也只是隔着墙喊了几句。 所以,庆王去看她时,伺候的人不敢不精心。 可是自从庆王在佳音院晕倒,她的日子更加难过,唐氏派去的嬷嬷每日只许她吃一顿饭,还只是简单的馒头,馒头还是粗粮做的。她哪怕是小时候和于成良相依为命,也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这也就罢了,每日都让她抄佛经,天天抄到半夜,若是抄不够就不能睡觉。支撑她没有倒下的力量就是期待庆王醒来。 床上的庆王却咳嗽起来。 唐氏拉她起来,于氏不动,趴着只顾着哭,唐氏力气太小,气得怒道:“于氏,你想要害死王爷是不是?” 于氏这才抬起头,看到庆王不自然的面部惊呼出声,眼神里闪过惊恐。这些日子她住在当初薛姨娘住的屋子里,老觉得薛姨娘会半夜出来找她索命,当初她找人杀她是事实,虽没有成功,却也将她推到了水里。 屋子里寂静,她的惊呼声格外清晰。 祁玹上前一步,看似扶住于氏,道:“姨娘,父王病了。” 于氏反应过来,“王爷,您怎么就病了这许久,今日才想起来妾身,妾身日日虔心祈福,就是希望您早日康复。如今您终于醒了,大概是佛祖看到了妾身的诚心。” 又是一阵哭。 柯清瑶听得烦躁,此时又不能离开,她勉强按捺住了。 “毒……”庆王颤抖着又吐出一个字,柯清瑶站在床尾的位置听得清清楚楚。围在床边的几人也听到了。 于氏面色恐慌起来,她却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她此时一开口求情,就算她真的没有下毒,也脱不开嫌疑。 唐氏一直蹲在床头的位置,离庆王最近,此时看到庆王看着于氏的眼神里没有她以为思念和担忧,而是厌恶。 这意思是说,他是被于氏下毒害成这样的? 祁玹面色一慌。不管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唐氏一口咬定,于氏恐会凶多吉少。 柯清瑶觉得,以唐氏对于氏的深痛恶绝,大概会顺手就此机会解决了于氏。 “王爷,您……” 唐氏哽咽,“是我不对,当年就不该凭着身份的便利非要嫁给您,虽这么多年来我们相敬如宾,妾身却知道您心里最爱的还是于姨娘,就连在病中,一醒来最先担忧的还是她……” 她眼神通红,似乎很不甘心,闭上眼睛道:“从今日起,于姨娘留在琥珀院,亲自照顾王爷,旁人不许插手。” 屋子里一阵窃窃私语。 唐氏不理会众人的讶异,站起身来,用帕子擦擦眼角,似乎是擦去眼角的泪,语气里带着哭音,似乎有许多不舍,“当年我偶然在园子中听王爷说过,他此生本来只想和于姨娘做一对平凡夫妻,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于姨娘也应承了的,此事是我亲眼所见……” “王爷平日里事务繁忙,哪里有空闲时间和于姨娘做平凡夫妻?如今王爷病了,刚好可以一尝多年以来的夙愿。” 唐氏说完,似乎承受不住,大声道:“从今日起,琥珀院中只留于姨娘,一应事物由专人送进琥珀院,闲人不能打扰,就让王爷在这病中,和于姨娘做一对恩爱夫妻。”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婉侧妃突然道:“此事我也亲眼见过,王妃所言有理。” 看向不知所措的于氏,语气转为羡慕,“于姨娘得王爷宠爱多年,是我们耽误了王爷对您的一片深情,于姨娘可要好好照顾王爷。” 说完,对着于氏一福,转身率先离去,似乎还擦了下眼角。 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婉侧妃含泪成全他们。 她一走,祁康带着人瞬间跟上。 柯清瑶再没想到唐氏会如此,看到众人离去,她脚下不慢,和祁奕一起出了院子。 祁玹也不妨唐氏会如此,没有借此机会让于氏死。呆愣间屋子里的人已经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夫妻和于氏,边上还站着个嬷嬷,恭敬道:“大公子,不要为难奴婢,方才王妃的话您也听到了 。” 祁玹面色一变,赶紧出门去,追唐氏去了。秦氏不知怎么想的,也赶紧跟了上去。 方才还拥挤的屋子里,就剩下于氏独自欲哭无泪的对着床上面色扭曲的庆王。 出了琥珀院,柯清瑶不打算去熙风院了,于是打道回府,祁奕执意送她,路上,祁奕一贯的面无表情。 “夫君,你会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