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日后的凌晨, 沙轻舞接到顾晓晨的电话。 “柳睿马上就飞赫拉特, 你有没有话要带给晨哥?” 还在睡梦中的沙轻舞有些迷糊:“什么意思?” “晨哥失踪了,目前生死未卜, 最后一次地理位置显现在赫拉特附近,柳睿是本次搜救队的指挥官,马上就出发,你有没有话要带的?” 瞬间,沙轻舞清醒了, 一双黑亮的瞳孔在黑夜中倏然点亮,几秒后又泯灭,最后变得暗沉无比。 “你、你说什么?”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顾晓晨从医院赶到梵悦的时候,天边刚露出一个鱼肚,站在玄关处的沙轻舞看着风尘仆仆的顾晓晨,目光颤了颤,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 就是发不出声音。 沉默了十来分钟,顾晓晨不忍心的开口:“阿富汗现在在打仗,所以......” 沙轻舞唇一白,打断她:“所以没有办法确定生死,更没办法确定安全,是这样吗?” 顾晓晨沉静点头:“是。” “那你呢?” “我什么?” “你就甘心这样让柳睿去阿富汗找人?” 顾晓晨眸色一动,淡淡扬唇,略微苦涩:“即便那不是晨哥, 他也会去,那是他的责任。” “如果他一去不复返呢?”沙轻舞不甘心追问,她就不相信顾晓晨可以做到放手。 顾晓晨突然低下头,声音变轻了:“轻舞,没有谁可以给生命写一个保质期,我阻止不了柳睿,更加阻止不了自己。” “阻止不了自己?什么意思?”沙轻舞不解。 顾晓晨泛起清眸,淡然一笑,冷艳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别样情愫:“阻止不了自己去爱他,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我都要。” 沙轻舞目光凝视着顾晓晨寡淡的脸容,深深的被震撼了。 该是多么地刻骨铭心,才教顾晓晨将这句话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五日后,顾晓晨传来消息说找到了蔺晨。 “放心,已经在军方接受治疗,后天就会被送回国。” 沙轻舞刚松开的手又攥紧,指甲嵌进肌肤,有些疼。 “受伤了?”她哑声问着。 顾晓晨点头:“没什么大碍,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柳睿没有明说,只说人找到了,受了轻伤,后天送回国。” 沙轻舞颓着身子无力的塌进沙发,虚弱点头,煎熬了五日,悬在半空的那颗心终于可以安下了。 看着如释负重的沙轻舞,顾晓晨想要上前安慰,可刚抬起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 因为她明白这份伤痛无人可以分担,而沙轻舞必须亲身经历,就如她一样,一点一滴都要亲自尝过味道才知道和那个人相爱是多么地奢侈。 次日晚,沙轻舞依旧去蔺晨房间的浴室洗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耳畔飘来若有若无的的音乐声,那一度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待她定睛一看,桌面音箱的指示灯确实亮着,徒步走近,轻缓的音乐声更加清晰了,宛转悠扬。 她皱着眉巡视了一圈,无一人踪影,但这音箱会是谁开的呢?她满腹疑惑。拉开房门转进客厅的同时,一股轻淡的烟草味弥漫而来,让她的神经多了几分清醒。 这样的味道—— 是蔺晨。 目光急切地往阳台探去,下一瞬,对上一双深邃的瞳孔,在黑夜中光亮无比,仿若空中的星辰。 脚步倏然一顿,她目光滞愣在星系中最亮的那颗星上。 蔺晨? 那个人,是蔺晨吗?她有些恍惚。 沉默的对视着,那人缓缓走近,泼墨的眼瞳也跟着强逼而来。 那张俊逸的脸庞在瞳孔里逐渐清晰,直至那顺畅的轮廓毫无保留的映入眼帘,才敢肯定,是他。 是他,是真的他,是活着的他。 刹那间,她眼眶一涩,故作坚强了五日的心在这一刹崩塌瓦解了。顷刻,她的泪水如洪水猛兽般掉了下来。 看见晶莹的泪水从她眼眶滑落,蔺晨忽然一愣,眸色渐深渐沉。 沙轻舞低下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海啸般的情绪,可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于事无补,泪水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成串成串的落下,扣响在光洁的地板上,嗒嗒,像是雨滴敲打着琴弦的声音。 蔺晨忽然伸手过来,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一抬。 逆着光,她两条泪痕愈加明显起来。 他抬了抬拇指,轻轻擦断泪流。 “过的好吗?”他轻声问,声线微哑,暗沉。 沙轻舞摇了摇头,想对他大吼一声“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千斤重的两个气音:“蔺晨。” 在H市他要走的前一秒,她就想喊一声“蔺晨”,当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间就没有了勇气。 顾晓晨传来他失踪的消息,是那么的后悔没有喊一次他的名字,连名带姓的那种,刻骨铭心的那种。 蔺晨。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神秘的魔力,比世上一百句情话都来的动听。 两个字冲入耳际,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捧在她脸上的手绕过她的脸颊,贴到后脑勺上,掌心用力,易如拾芥地将她揽入怀中,淡淡笑了声。 贴在他的胸膛,沙轻舞可以清晰地听见那沉闷的笑声直接从他的心肺处传来,伴着胸腔的抖动,格外真实。 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肢,闻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方可安心。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顾晓晨的那句话——“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我都要。” 长安一夜雨,便添了几分春色。奈此际缱绻,无端又听城市纷繁。 清晨,沙轻舞是在蔺晨房间醒来的,看着手里深灰色的被褥,四顾寻他,却没发现熟悉身影,骤然眉心一皱。 掀被子,穿鞋,开门,张望,巡视。 空无一人。 不。 她摇着头,疯一般将洗手间、阳台、她的房间统统找了一遍。 可是,没有。 都没有。 都没有蔺晨。 她惶惶的目光看着那被风掀起的水粉色窗帘,混沌了。 难道昨天只是梦境吗?蔺晨没有回来?如果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他的心跳,他的温度,仿佛还留存在她的指尖。 她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缓缓蹲下,十指痛苦的插到发缝,泪水慢慢的溢满眼眶。 从外面刚回来的蔺晨推开门便看见沙轻舞蹲她房间门口的背影,肩膀剧烈抖动,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舞台剧女主角饰演着独白,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提着早餐的手僵了僵,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句:“蹲在地上做什么?” 那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入耳畔,轻磁,又夺人心魄。 沙轻舞浑身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了眼,当她看到身后确实站着一个活生生的蔺晨时,泪珠从眼角滑落。 像是怕眼前人又是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沙轻舞恍然起身,猛地扑到了蔺晨的怀里。 蔺晨眼疾手快圈住她的腰,整个人被她扑的后退了两步,刚想开口便察觉到怀里的人在哭,抽泣声低低的。 “轻舞。”蔺晨喊了她一声。 沙轻舞恍若未闻,吸了吸鼻子,总感觉今天要把这二十几年没流过的泪统统流一遍。她不是矫情的女生,不爱哭,更不爱作。可面对蔺晨,那些小女人姿态统统暴露无遗。 如果感情可以分胜负的话,他不知道她是否会赢,但是他很清楚,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蔺晨抱着低声轻泣的沙轻舞,心底最深处,软了。 曾何几时,他问过纪德为何喜欢她。纪德没能给他答案,他亦给不了自己答案。 此刻,他仿佛有些明白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是突然在那一刻很想念她,想念她的味道、她的声音、还有那朦胧神秘的紫色眼影。 吃早餐的时候,沙轻舞垂下一对核桃似的红眼睛,心不在焉的将一口粥喂到嘴里,食不知味。 蔺晨临时做了个冰袋,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头抬起来。”他命令。 沙轻舞将一口粥塞到嘴里,仍旧低着头,伸手过来拿冰袋:“我自己来。” 蔺晨手一抬,躲开她来拿冰袋的手,低了低帘,不容置喙:“让你抬起头。” 沙轻舞不情不愿抬头,掀开红肿的眼睛看了蔺晨一眼,心存怨言。 他两指钳住她的下巴,将冰袋柔柔的敷在她的眼睛上,问说:“刚刚你哭什么?” 沙轻舞面露尴尬,支支吾吾:“没......” “没你哭成这副模样?” 她撇嘴,小怨妇般:“谁让你出门不打个招呼。” 闻言,蔺晨微微一默。 没几久,他低低一声:“另一只眼,闭上。” 沙轻舞听指令闭上双眼。 蔺晨食指托着她的下巴,将冰袋换到另一只眼睛上,目光垂移,撞上她娇嫩的双唇,此刻泛着诱人的光泽。顿时,他不自然的滚动了下喉结。 “轻舞。”喊她名字时候,声线多了几分暗哑。 闭着眼睛舒服到昏昏欲睡的沙轻舞没有察觉,只是“嗯”了声。 片刻,蔺晨又开口,声音仿佛撕裂般沙哑:“我想吻你。” 迷迷糊糊的沙轻舞还没将他整句话过渡到中枢神经,唇上忽然一热,在她惊愕之际,蔺晨的舌头顺势滑了进来。 敷在她眼睛的冰袋早就不知道被蔺晨丢到何处,存留冰气的手捧住她的脸蛋,专心又缠绵的吻她,一遍又一遍。 很久之后有人问起:“还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一吻吗?” 沙轻舞重重点头。 记得,化成灰都记得。 那日,当他们吻的难分难舍时,突然传来某个人因过度惊慌而仓促出逃造成的轰动,两人双双顿住亲吻的动作,纷纷偏头看去,只见伍嫂慌措地退到玄关处,两手遮住眼睛,拼命否认:“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还真是□□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以为这会是最尴尬、最窘迫的结局。 奈何,当时的蔺晨不知是不是因为吃过她的口水,所以脑袋短路,居然说了句:“没看到最好,希望伍嫂以后经常看不到。” 此话一出,伍嫂连挡眼睛都懒得挡了,直接从玄关处探出一个脑袋,发亮的眼睛盯着他们,谄媚的点了点头。 沙轻舞扶额,险些囧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被我愚的天使,在这里跟你们道歉哈 顾晓晨和柳睿确定开新坑,下一本就写他们——《不孤城》 感兴趣的天使隔壁预收一下啦 么么哒 ☆、齿轮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