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拉开房门小心翼翼地环视一周,蔺晨刚抱着笔记本从阳台进来,视线正巧对上沙轻舞的做贼心虚。 她傻缺的摆手:“嗨,晨哥。” “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他说。 “出门?去哪里?” 他将笔记本放到一旁的桌面,伸手拎过矿泉水,扭开喝了口,再开口说话时候嗓音多了几分水气:“去吃晚饭。” 车子开出梵悦后,沙轻舞才后知后觉:“我们......去很远的地方吃饭吗?” 他淡淡的回答:“嗯,有点距离。” 是一家粤菜馆,装修简单清新,一进门便能闻到久违的三杯鸭香味,沙轻舞馋猫似的舔了舔唇角,张望着别人桌上的菜色,盘算着一会儿要吃什么。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了二楼,推开包厢门,沙轻舞才发现这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晚餐。 “沙记者,又见面了。”纪德向她儒雅点头。 沙轻舞撇去之前被纪德戳穿的尴尬,微笑着:“对,又见面了。” 蔺晨和纪德的关系匪浅,一个点头和眼神便略过所有礼貌性的寒暄,直接入座,自径斟茶,顺道给沙轻舞倒上一杯:“罗汉果茶,你多喝点,在阳台吹了一下午的风,预防嗓子疼。” 他嘱咐的时候很有耐心,声速较缓,似是要她一字一句听个明白。 沙轻舞老实巴交点头,然后端起茶杯就是半杯入肚,喝完还不禁感叹:“真怀念,小时候芳姨总给我们煮凉茶喝。” 不知为何,提到这渣事,蔺晨竟破天荒笑了:“你和小焉最能闹,每次喝凉茶都嫌苦,哭着闹着要放糖。” 沙轻舞也笑了,沉醉在儿时的往事:“对,芳姨可拿我们没办法了,尤其是小焉那脾气,霸道又专横,谁的话都不爱听,连泓绎哄着也没办法,除非是你往那一站,瞪她一眼,立刻就老实了。” 蔺晨扬着唇,给她茶杯添满。 纪德听了半天,忽然出声:“怎么?不给介绍介绍?” 蔺晨微压了压唇角,下巴往沙轻舞方向一抬:“沙轻舞。” 纪德冷笑:“前一秒还聊着小时候的事欢着呢,下一秒就用一个人名给我打发了?沙记者的大名我还用请教你么?” 蔺晨闻言,下意识敛眸,朝沙轻舞纤细的天鹅颈上看了眼,轻描淡写的,又将视线抬了起来,抿唇,没有接话的意思。 坐在两人中间的沙轻舞感觉两股莫名的低气压从两旁倾轧而来,形成不稳定气团,将她的世界扰动的天翻地覆,仿佛下一秒便会迎来暴动的龙卷风。 “那个......”踌躇半天,沙轻舞突然用齐飞的话来形容两个人的关系,迟疑地,“晨哥和我自小相识,算......青梅竹马。” 说青梅竹马四个字的时候,她有些心虚的瞟了蔺晨一眼。 蔺晨一个敛眸,深邃漆凌的眼睛里暗藏着无名折光,迥亮地如琥珀一般耀眼。 沙轻舞眼波一颤,忙着低头,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三个人都没说话,包厢里异常安静,瞬间将她喝水的声音放大,咕噜咕噜几声,格外清晰。 茶杯刚落桌,蔺晨便提起茶壶,给她添了个满杯,始终沉默着。 沙轻舞还摸不透蔺晨和纪德的关系,也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万籁俱寂间,突然“咔嚓”一声,包厢门被推开了。 “纪律师,您好。”一道富含磁性的男声在开门声后响起,谙熟致命,恍间,沙轻舞心弦一颤,她握住茶杯的手不自控的紧了半分。 她坐在背对门的位置,刚进来的男人只能看见她清丽的背影,椅背上挂着她青绿色的羽绒服外套,她的左边是蔺晨。 男人对着蔺晨点了点头,礼貌问好:“蔺先生好。” 蔺晨微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开口,幽深的目光半垂着,多半是看他身侧的女人。 “闫先生,坐。”纪德请闫从镐入座。 这是一张四人桌,仅有的空位在沙轻舞的对面。 她不敢突兀的将头埋低,也不敢错开与闫从镐视线的交汇,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洒脱。 深幽的眼瞳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孔,她微微扬唇一笑,尽可能的让自己从容大方一点。 看见沙轻舞那刻,闫从镐目光赫然一滞,诧异万分:“轻舞?” 沙轻舞面露微笑拿起茶壶,礼貌的给闫从镐倒了杯茶,泰然自若一声:“好久不见。” 闫从镐浅褐色的眼睛僵了片刻,尚未在震惊之中回转。 眼前人依然双瞳剪水,林下风气,变化不多,还是喜欢用紫色的眼影,只不过头发短了不少,利落干脆是她一派作风。 许久后,他哑声开口:“确实,好久不见。” 见两人的气氛有些诡异,纪德好奇了:“怎么?沙小姐和闫先生认识?” 被点名的沙轻舞点头,落落大方开口:“认识。” “哦?”纪德突然来了几分兴致,莫名觉得这个沙轻舞是个人物,前些天还说与蔺晨素不相识,今日又变成青梅竹马了,他倒要看看和闫大主播又是哪门子竹马,“说说,怎么认识的?” “前任。” “校友。”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前者是沙轻舞,后者是闫从镐。 纪德澄澈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左看眼沙轻舞,后瞟了眼闫从镐。 最后,闫从镐苍白的苦笑一声:“对,前任。” “咳咳——”肇事者纪德清咳几声,然后给一圈人添茶,添到蔺晨的时候他突然用手掌盖住杯子。 纪德疑惑看了他一眼。 “我不喝罗汉果茶的。”他说。 虽说蔺晨是广东人,但自纪德与他认识以来还真是第一次和他吃广东菜,他这不喝罗汉果茶的说法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你还让我专门点个罗汉果茶。”纪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的说,明明是蔺晨指名吃粤菜,指名喝罗汉果茶,这回却要装深沉。 蔺晨用手背推了推纪德握住的茶壶,一直推到沙轻舞杯面上,这才不紧不慢扣下一句:“她爱喝凉茶,可又有嫌苦的毛病,凉茶里估计就罗汉果茶甜一点。” 除当事人外,包厢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是眼皮一抬,毫不犹豫的看向蔺晨,有不解的,有暧昧的,有复杂的。 她爱喝凉茶,这不错,她喜欢甜食,也不错,可是...... 她不动声色垂下眼帘,遮挡住眼底异样的眸色。 可是,一向与她没有多少关联的蔺晨是如何得知的? 这一顿饭是如何吃完的,又是如何结束的,沙轻舞完全不知道。 坐在车厢内,暖气呼呼的吹过来,让她多了几分闷意,摁下车窗,星影摇摇欲坠。 还靠在纪德车身前与纪德说话的蔺晨两手耸在大衣口袋,月浅灯深,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月色与灯光交错下,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盯着他视线久久不肯回转。 偶间,他会低下头,无聊的用皮鞋踢一踢车轮胎,风扬过,将他那头黑色的短碎发扬起,掠过他眉眼时,他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沙轻舞认真观摩他的思绪,侧目而去,屏幕上跳动着“徐玉浒”三个字。 她拿起仍然在响的手机朝窗外挥了挥手,大喊一声:“晨哥,电话!” 远处蔺晨闻声看过来,乌黑的眼睛明亮,摄人心魄。他没有移动脚步,扬声交代说:“接一下,问什么事。” 她微怔片刻,然后“哦”了一声。 “您好。” 电话那头顿了下,不确定地问:“请问这是蔺先生的手机吗?” “是,他不太方便接电话,让我问问有什么事,我一会儿转告他。” 电话那头又顿了下,迟疑片刻:“那麻烦您转告蔺先生,明天的会议取消了,改到后天。” “好的。” “谢谢,再见。” 挂了电话后,沙轻舞仔细的看了眼通话记录上的名字。 徐玉浒? 还以为是个男人呢。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后,蔺晨终于从纪德那头回来。 他拉开车门钻了进来,带来一身寒气,鼻子都给冻红了。沙轻舞不自觉地将暖气又开大了些,将保温瓶递给蔺晨:“喝点热水,小心感冒。” 蔺晨下意识看了眼她的保温杯。 沙轻舞又说:“出门时候接的,我没喝过。” 蔺晨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不自觉的碰到她的尾指,寒冷又刺骨,沙轻舞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们刚刚怎么不坐在车里说?” 蔺晨一边拧保温杯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就是......”沙轻舞往窗外已经空掉的停车位指过去。 他倒出一小杯热水,不缓不慢喝了口,恹恹开口:“车里闷。” “闷总比感冒好。”她小声反驳,有点像是关心,更多的仿佛是埋怨。 蔺晨像是没听见她这句话,只顾喝水,喝了一小杯后便将杯帽盖上,拧紧,递还给她。 沙轻舞接过保温杯,攥在手心里,突然想起什么:“是一个叫徐玉浒的女人打来的,说明天的会议取消,改到后天。” “知道了。”他淡淡应着,而后轻瞥了眼副驾驶盯着保温杯发呆的沙轻舞,提醒着,“安全带。” 沙轻舞抽回神,立刻将保温杯塞进包里,系上安全带,挺直背脊,一副乖学生模样。 车开了一段距离,蔺晨忽然嘱咐说:“采访纪德你一个人去就好。” “为什么?”沙轻舞疑惑,她还要带上齐飞那小子去拍照呢。 蔺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嘱咐:“也不要拍照。” “拍照也不准?” 继续忽略她的问题,继续嘱咐:“不要过问他的背景和家庭成员。” “呃——”那她还能问啥? 趁着红灯时间,蔺晨侧目看了她一眼,仅一眼,也仅一秒,很快又收回视线,突然无厘头地:“感冒是不好,所以你就闷着。” “啊?”沙轻舞蒙圈,瞪圆一双眼睛,这是什么意思?怪她多管闲事吗? ☆、齿轮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