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前面都是光
云城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他尚且苍白的脸色让云深有些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有些事, 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这也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云深挠了挠眉心, 目光平静的看向云城：“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从浅浅离开的那天, 从我得知我只是云家从孤儿院抱养来的那天, 我和云家的关系, 就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小深......” 云城还想在挽回什么似得，不过云深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叫我回来做什么, 我不会接管你的公司，如果你真的想后继有人, 可以再去孤儿院认领一个, 但有一点......”云深顿了顿：“不管你从孤儿院认领的是谁，我都希望你们能善待他, 如果不能对他负责, 就不要伤害他。” 云城听着他这话里暗藏的意思, 脸色又白了几分。 云深没停下, 继续把话说完，像是要把自己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都给说出来。 “我知道云家这些年待我不错，锦衣玉食, 从来没缺过钱, 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云深喉结上下滚动，眼底泛了红：“浅浅出生后，我就像是成了这个家里多余的一个, 你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初中那年，我意外害了浅浅，在海边，在医院，到处都是血，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一丁点的爱都感觉不到了，我每天都盼着有一天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你们知道有了云浅的那天，可回不去了，我待在那个家里，感觉到的只有怨恨和冰冷。” 他说到声音都哽咽。 而云城，颓然自责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城捂了下眼睛，别过头冷静几秒，情绪才稍稍稳定，他重新开口：“所以我情愿当初你们没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这样，尽管我会过的很苦，吃不好穿不暖，但我夜夜安心，不用做无穷无尽的噩梦，不用一日一日的愧疚。” 他终于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哽着喉咙垂着眼睫看着云城。 云城盯着他看了很久，颤着嗓音说了句：“对不起。” 将近十年的折磨。 终于换来这么一句饱含诚挚的歉意。 云深觉得压在心口的大石碎了，连呼吸都变的畅快。 他抿唇：“我也有错，浅浅的事，我欠云家一句对不起。” 云城无力摇头：“那不过是一个意外。” 云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都怪不了，都是命。 云深有些难受的盯着苍老的云城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就让事情结束在这里，从今往后，我和云家，相安无事，别再来找我。” 云城静默几秒：“好。” “对于夫人，我建议你病好后就把她从精神病院接出来，给她找个知名心理医生，兴许还能调整过来。” “心理医生？” 程一不知道云深进去见了张晓娟说了什么，张晓娟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但她猜测，她大概可以帮上些什么。 她上前一步：“叔叔，我学的就是这个专业，我的导师是业界内知名的心理专家，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程一从包里找出自己导师的名片，递过去：“这是她的联系方式。” 程一的导师是B大的博士后，算得上业界内数一数二的心理专家，她在外面也有自己的心理咨询室，她曾参加过她的研究课题，里面有类似云深母亲的这种案例。 云城接过名片，感激的看了程一一眼：“谢谢。” 所有的事情都似乎都全部解决了。 他和云家这二十年的纠葛，尘埃落地了。 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云深和张妈和云城告别，牵着程一走出病房。 背后，两道殷切的视线一路追随。 直到走出病房外，走出廊道，看着窗外明媚的艳阳天，云深才感觉，浑身轻松了。 彻底的释然。 心上的伤疤，愈合了。 程一习惯性的挠了挠他掌心，朝他灿然一笑：“你看，前面都是光。” 是啊。 前面都是光。 往后都是甜。 他扣紧程一的手：“云太太，谢谢你。” 谢谢你这些年不离不弃。 谢谢你给我这世界上最好的爱。 ...... 回家，短暂的停留，云深再一次踏上征程。 余下的两年多的时间，程一从各种大大小小的赛事上见证了他的成长。 男篮世预赛，CBA联赛总决赛，亚青赛，世青赛，亚运会，世界杯...... 云深越来越多的在电视屏幕上露脸，斩获了大大小小的奖牌。 渐渐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变成了在赛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劲敌。 不再只是被业界人所知，他的名字，在无数人嘴里辗转称赞。 不过，去国家队的第三年，在印尼雅加达亚运会上，四进二的比赛上，出了一点意外。 云深被对方球员犯规撞到在地，当场替换下场送往医院，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 那场比赛，中国男篮遗憾的获得了第四名的成绩。 而随后，因为云深的失利，新闻时报上也出现了一些不好的报道。 幸亏体育新闻主编及时出面，力王狂澜，压下了这场风波。 但尽管处理及时，还是有不少谣言飘了出来。 云深躺在医院，脚上打了石膏，跟腱撕裂，他将有一段时间告别赛场，安心恢复。 为了那些不实的言论影响云深的情绪，教练切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云深对舆论漠不关心，真正的强者，只需要用实力说话。 但他担心程一。 这些年，他的每一场比赛程一都没落下过，如果她知道他受伤，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子。 云深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才在教练的注视下，给程一发了一条信息。 此时距离云深消失已经是一天一夜。 程一食不知味坐立不安，直到收到云深的信息。 ——我在医院养伤，只是小伤，只要恢复的好不会有任何影响，你放心。另外最近这段时间不能跟你联系了，你照顾好自己和奶奶。 看着这条信息，程一的心才跌回了肚子里。 养伤期间，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但又不能联系程一。 云深心里想她想的厉害，就让教练从外面给买了个日记本。 每天有什么想说的，就把话写在日记本上。 他想着等今天的比赛结束有假期了，就把这个本带回去给程一看。 养伤大概养了有三四个月，才开始下地走动。 八个月的时候，才恢复的差不多，归队。 归队当天，云深才得知，北京申奥成功，将再一次成为东道主，举办这一届的奥运会。 奥运会在八月份中旬前后。 而现在的时间，是二月份。 这意味着，他们有差不多六个月的备战时间。 中国男篮在各届奥运会表现一直不尽如人意，而这次，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希望在中国做东道主的这一年，能有所突破。 这半年，才是真正的魔鬼训练。 云深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在了训练上，大概一个月能给程一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是挤的。 每天累到站着都能睡着的地步。 不断的训练，不断的观看比赛视频，不断的琢磨配合。 汗水出了一身又一身。 终于，在全国人民的期待中，中国奥运会拉开了序幕。 这一年，和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这一年，出乎所有的意料，中国男篮一路杀进八强，打破以往的记录。 就像是一个奇迹。 而创造出这个奇迹的人，云深，也响彻了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他就像是一头猎豹，带领着中国队，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敌手。 无法阻挡。 犹如雷霆万钧之势，一路向前厮杀。 全国人民都燃起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期望。 而对手，也慌了。 这些年中国男篮最好的成绩也就是八强，一直被归为无法冲击奖牌的存在，在这一次，他们却打破了这个魔咒，一路高歌。 人心惶惶。 尤其是当中国男篮进入四强的那一瞬。 没有人敢再轻视中国队了。 休息室，所有人都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势头高涨。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云深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脚。 那次的伤恢复的挺好的，但许是太过高强度的训练和别的一些磨损，原先的伤口似乎有些发炎。 但眼下，没有退路。 他身上承载了太多厚望。 忍着，也得走到最后。 这是中国男篮离奖牌最近的一次。 云深瞒着教练，自己偷偷做了处理，参加了下一场比赛。 前半场没什么问题。 后半场，他的异常似乎被对面发现了。 有人逮着他的这一异常迅猛的发出攻击。 不过是一个恍惚的瞬间，随着一道剧烈的刺痛，云深倒了下去。 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震惊了。 云深极力的想要起来继续比赛，却被人强行带了下去。 比赛换了人继续。 好消息是，中国男篮最终战胜敌方，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拿到了亚军。 坏消息是，云深的脚不能再有任何的剧烈运动。 这意味着，他的运动员生涯彻底结束了。 运动员的生涯本就不长，而云深，在自己的颠峰时期结束了自己的运动员生涯。 病房里，教练问他：“值得吗？” 云深摸着手里的奖牌：“我不知道下一次中国举办奥运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我还是不是国家队的一名队员，这次，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想辜负祖国，不想辜负人民，这是我能交出的，最满意的答卷，无所谓后悔不后悔。” 很多运动员在场下奉献了自己全部的热血和青春，很多时候可能连一次奥运会都无法参加。 他已经很幸运了。 尽管有些遗憾，但他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