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别再逢
羽石可在陆如是身上?苏幼薇心疑, 估摸着自己的猜测八成无误, 如今只待回应。若有羽石, 她便可回异世, 甚至在两界往来。 这般一想, 她心情激动,目光极为清亮。 但陆如是久久没有回消息。 苏幼薇一边等待,一边登录网页, 搜索《帝王录》的消息。在医院大楼下, 亲属、病者来来往往, 她身在阳光里, 戳着手机屏幕。 本着闲来无事, 她决意回顾一遍小说。网页上,出现一行行链接。她手点得快, 戳入了一条链接,直到进去后才知失误。 与《帝王录》有一字之差。这本名为《帝王路》,作者是小胖墩, 同样是一本穿书文,吸引她目光的,便是小说女主的名字——安浅夜。 苏幼薇稍有惊讶, 竟又是同名。安浅夜住在隔壁寝室, 和她的室友严瑶一样是网络小说作者。她细看文案,目光落在男主名字上。 ——沐羽尘! 这个名字, 她在异世曾听过, 那便是羽石的主人, 一位名传千古的君王。苏幼薇目光怪异,忍不住点入文的第一章。 在小说里,女主安浅夜同样是一名作者!并且,她是不慎穿入自己写的小说。 苏幼薇跳着看,用了半个时辰,匆匆扒拉完这本连载小说,表情略显异样。 她正沉思时,便见一个人小跑过来,平静向她说道:“有人发来消息,说安安不见了。” 是那个占了自己身躯的女孩。 苏幼薇怔忡,见女孩这番举止,对她极富有冲击感。但在听清话后,她心里一动,问道:“怎么回事?”这个安安,便是安浅夜。 她才看到《帝王路》,安浅夜便不见了?她想到小说最后一段剧情,女主也曾回现代,但在晚间时分,又回到异世,且是身穿。 “据说,昨日便已不见,东西都在,但人却凭空消失。”女孩答道。她已换下病号服,着一身浅色齐膝连衣裙,颇为青春靓丽。 女孩微一沉思,又道:“安安的手机上网页未退,仍在一本名为《帝王路》的小说主页,而且,她在最后一刻,是在拨打电话,另一头接通过,结果她已经……” 苏幼薇颔首,仔细瞅了瞅《帝王路》。在安浅夜回异世的那一章里,她发现有几处吻合,小说与现实对得上,令她惊讶不已。 难道沐羽尘与安浅夜真是异世的帝与后? “怎么了?”女孩问道。 苏幼薇轻摇头,沉思着。若小说所述为真,那安浅夜今已回异世,比俞君泊的年代早上一千年,并留下了害她穿越的羽石。 怎会如此巧合?莫非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苏幼薇心思一动,轻闪着目光。她身边有两位小说作者,一个是安浅夜,一个是严瑶,前者与她已有牵绊,那么后一个呢? 难道严瑶便是陆如是?!她揣思片刻,脸色微有变化。按照原主的托梦内容,原主本当是主角,但被陆如是改编成炮灰,而那炮灰与她的名字一样,这便值得深究。 她正想着时,便见严瑶从拐角冒出,亲密地挽着女孩的手,俨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心中顿时一阵别扭。 若严瑶真是陆如是,那什么仇什么怨,非得把她拉到小说里虐一遍? 苏幼薇懒得打哑谜,直白问道:“瑶瑶,你的笔名是什么?莫非是陆如是?” 严瑶微怔,语气有异:“你说什么?”她一面说着,一面向女孩望去。 “不必隐瞒,我已知道是你。”苏幼薇面无表情,淡扫了她几眼,心中微堵,“我问你的话呢?那块白色的玉石。” 近两年的室友情分,竟如泡沫般一触就碎。 “是这个?”严瑶问道,取出一条手链。白色的玉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隐隐闪烁着光泽。她在买了这条手链后,当日晚上就做了那个梦,才开始动笔写《帝王录》。 苏幼薇细细一看,那果然是羽石。她沉吟片刻,问道:“能卖给我吗?” 因马甲暴露,严瑶有点不自然,闻言,便将手链塞入女孩的手里,极快道:“我送给幼薇,你问她买。”语落,她匆匆离去。 女孩爽快道:“给你。” 苏幼薇捏着手链。在阳光下,细长的银色链子轻晃,其下吊着一块白色玉石,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星,煞是美丽。 据《帝王路》里讲述,异世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不一,安浅夜在异世三月,现世不过一日,但在安浅夜回现世的那半日里,又与异世的时间流速等同,倒是怪哉! 轮到她时,在异世十日,而现世里她也昏迷十日,时间流速等同,那便只剩两个可能,其一,两界流速等同;其二,即是反过来。 与安浅夜相反,她在异世一日,现世也即一日;而她在现世一日,异世便会过三个月。 苏幼薇握紧羽石,心下犯难。她本见自己身体被人占据,父母老年也有所托,又得到羽石的消息,便想多看看父母,再试图回去异世,给俞君泊一个交代。 但如今,此法不通,两界流速既不一,她便不能在现世呆太久,否则等她一两月后回异世,估计沧海已成桑田。 俞君泊若已成婚,那她留在异世作甚? “一天三月,十二日便是三年,你等我三年,行不行?”苏幼薇咕哝,但说着说着,底气不足,自己都认为极难。 说到底,她与俞君泊相识不久,且又有负于他,甚至在异世可能已“死”,他怎会为她守身如玉三年,不恨她便是极好的了。 “幼薇。”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来自一名中年男子。他一身休闲服,眉目儒雅。 苏幼薇立即望去,心头一酸,轻语:“我父母成了你父母,烦请你好生孝敬他们。” “放心。”女孩应道,便即迎上去,挽住男子的手,笑吟吟的,与她以往别无二致。 暖意缱绻,温情如画。 苏幼薇看了看,眉眼浅浅弯起,心有释然。她急着回家,无非是怕父母老年无所依,怕自己与俞君泊落得横死下场,现已得到解决,那还担忧什么? 只是仍不舍父母、亲友,及现世多姿生活。 苏幼薇自语:“明日请一次客,便当离别宴。”话毕,她又笑自己多愁善感,说不准回不去异世,往后得在现世过一生。 大殷王朝,皇宫御花园内,在一汪小湖边,围满了宫人,个个提着木桶,正往湖里提着水,来往匆匆,看模样,是要抽干这条湖。 俞君泊临立岸边,面色冷漠如冰雕,强大的气场全开,令所有人胆颤,哪怕宫人累得满身是汗,也不敢出一声大气。 他仿佛踏着晚霞而立,如梦似幻一般,背负着双手,眼里映入漫天晚霞,绚烂、清冷、寂静,似亘古不化的冰雪,寒意摄人心。 “按我的推论,在月夜下,你拿着羽石,她也拿着羽石,或可……”白胡子老人小心翼翼道。他昨日在狱中见过俞君泊,当时他只是外表淡漠,怎知一夜过去,竟这般可怕。 俞君泊不语,犹似未闻。 杜五随行在侧,闻言朝俞君泊看去,目光略显忧虑。他虽不知细致,但能猜到大概。据他估料,若苏小姐能回归,一切或许能转好,但若她回不来,那王爷…… 苏小姐又不在,王爷心中的苦闷与恼怒无处宣泄,那如今的状态便会延续下去,乃至更甚一步,让人见之胆寒,生人勿近。 思及此,杜五心生埋怨。他不明白,那相府小姐到底是如何想的,竟会去负王爷。 “启禀王爷,圣上有请。”几名公公过来,微颤着小腿,毕恭毕敬。今日聚将鼓响,朝臣被暗杀,朝野俱惊,天下哗然。 而造成这一切的锦王,当日便率人强行入宫,便在所有人以为他要逼宫时,他竟然来御花园挖干水湖,在找一块羽石。 得闻消息后,众人一脸懵。 “王爷,属下等人随您去。”杜五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道。 “不必。”俞君泊平静道,“他虽昏,但不蠢,不会杀我。”虽有言,擒贼先擒王,但不适用于此,若今日杀了他,只会让他的部下发狂,届时殷王朝动乱,四分五裂。 “君泊。”皇帝轻语,面色恍惚,再见自己喜爱的臣子,心中情绪复杂,“你果真觊觎我大殷江山?”他问得很直白,抱一丝希望。 “非觊觎,只为复仇,而恰巧你有江山。”俞君泊答得很干脆,事已至此,反心已昭著,无须再隐瞒,“我的祖父、大伯、二伯,两位兄长,以及我的姑娘,不过血债血偿。” 皇帝哼了声,抓起桌上一物砸下。只听“砰”的一声,霎时间,从内殿冲出一群带刀侍卫,将俞君泊围聚在中央。 他恼道:“你竟敢孤身来,不怕朕杀了你?” “圣上想玉石俱焚?”俞君泊反问道,面色始终淡漠,“你当明白,不论是暗卫,还是军部势力,今已算锦王府私军。你杀了我,只会令他们疯狂为我复仇,皇族难有活口。” 皇帝沉默,随即挥手让人退下,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椅上。不怕敌人厉害,但怕敌人发狂,他深谙此道理。 若正常博弈,纵他失了皇位,俞君泊顾念人情,不至于灭皇族满门;但若俞君泊被他暗杀,那其部下便不会留情。 暗杀、刺杀,防不胜防。 “好!”忽然间,皇帝神采奕奕,笑道,“朕与你赌一局,倘若朕败,那皇位便让给你。朕做了多年的昏君,该为大殷做回实事,你是朕招入朝的,只能由朕亲自除去。” 他虽此刻豪气干云,但在看到呈上来的折子后,面皮直抖,黑着脸道:“太多了?” 这道折子上,写满了人名,全是此次丧命的朝臣,属太子一系。 俞君泊回道:“回圣上,臣算了下,明日上朝时,朝堂上会少四成官员。陛下放心,臣已派人去接替他们,不会耽误国事,如今,新官正在熟悉各部,很快便能适应。” 皇帝瞪眼,心知自己又慢了一步,细小的眼眯成一条线,忽生出一计,笑道:“你杀了部分官员,那剩下的,必是你的党羽。” “圣上能想到的,臣自也能想到。”俞君泊微微颔首,面上无一丝情绪,“我已命暗线煽动太子府暗卫,让他们袭杀我的人,去自投罗网,算算时间,估计已殆尽。” “那帮蠢货!”皇帝一拍桌子,骂道,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事实上,先帝曾留给他一个锦囊,言道若俞家生反心,便让他开启。 俞君泊淡淡问道:“圣上,不知先帝可留有后手?”一直以来,他迟迟未出手,便是在顾忌先帝,那个让俞家由盛转衰的雄主。 “没啦!”皇帝立即否决,直到俞君泊退下,才匆匆回寝宫,几番犹豫后,自盒子里取出锦囊,打开一看,立即变了脸色。 ——朕一生征外御内,用人制敌,至大殷雄立天下,杀俞江天祖、子、孙五人,废俞少卿,传位于你时,徒留俞君泊一稚儿,若你仍斗他不过,留皇位予你有何用? ——朕予你最后一言,若事无转圜,便赐俞君泊几名公主,传他皇位,令他立誓传位我殷朝公主之子,如此皇族血脉便留一半。 皇帝叫苦不迭,自家公主不少,奈何俞君泊一个也瞧不上,唯独看上左相府苏幼薇。 他目光一亮,笑眯眯道:“若她是朕散落民间的女儿,君泊会否有顾忌,不夺我江山?传令,封相府苏幼薇为昭阳镇国公主……” 皇帝沾沾自喜,估摸自己太聪明。 俞君泊漫步回去,经数十人努力,湖水几已干涸,底下一切清晰可见。 “王爷,找到了!”一名侍卫洗净羽石项链,双手呈递过来。 俞君泊接过它,细细看着,如今只有等待苏幼薇,其它无能为力。须臾,他骤然握紧羽石,面色一派冷漠,眉眼间如染冰霜。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夏去冬来,伊人未至。 彼时,苏幼薇正仰望夜空,夜风吹起她的裙摆,飘飘然似要举霞飞升。她私下当掉几支珠钗,得了一笔钱,在宴请父母亲友后,便来到酒店阳台,羽石被她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