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如短痛
“怎么回事?”俞君泊问道, 语气有点重,目光略显凌厉, “莫非又是因严世子?” 俞晓晓性格娇蛮,又被他宠坏, 一向顺心如意, 在这几年间,也仅因严丹瑜哭过。 “是。”严飞仙颔首, 面上有丝歉意, “苏妹妹体弱, 需快些去换洗, 我们边走边说。” 几名宫女低着腰, 微侧着身体, 恭送三人离去后,才一脸愁容,磨蹭着回公主殿。 严飞仙一面走着, 一面叹道:“这事需从小奶狗说起, 与他有关。” 闻言, 苏幼薇惊道:“齐铭?”她二人不久前才分别,短短片刻间, 他竟惹下了祸?她正欲询问时,却瞥见俞君泊扫来的目光,当下闭上嘴, 含笑乖乖听着。 严飞仙颔首, 顿了一顿, 又道:“当然,这也与苏妹妹有关。” 便说在一炷香时间前,众人午后闲坐时,或品茶,或对弈,或作画论诗,各有小团体。 俞晓晓坐在树荫下,正与小姐妹细聊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人离去,发现竟是苏幼薇。她心疑,不知苏幼薇的意图,便欲偷偷跟去。 但在她找到个理由,和小姐妹道别后,那人已不见。她寻觅许久,直到路过假山时,才听到苏幼薇笑吟吟的声音。 而且,那里不止有苏幼薇,还有一个男人! 俞晓晓惊疑,那声音较为陌生,不像是她的哥哥。她绕着假山走了半圈,便瞧见苏幼薇正在调戏齐铭,两个人私下会面。 竟瞒着她哥哥私相授受! 她气愤不已,心头火燎原,刚想冲出去责备时,便看见俞君泊走来,这才按捺住,只等着她哥哥大发雷霆,狠狠教训那二人。 “王爷……末将告退!” 却见俞君泊轻易放过齐铭,俞晓晓心不甘,扫了眼秋千上的少女,小嘴一撇,便提着裙摆,踮着脚尖,偷偷追上齐铭。 前面的齐铭有所察觉,倏然转过身,坚硬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寒光。他微蹙眉,白皙的肌肤上仍有红晕,抱拳道:“见过郡主。” “哼!”俞晓晓高扬着下巴,风风火火冲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点着他,“本郡主告诉你,苏幼薇是我哥哥的人,你少打主意!” 齐铭哑口无言,望着面前的精致少女,她不到自己胸口高,小脸因激动而布有粉霞,那根白葱般的手指正戳着他的铠甲。 小郡主的泼辣,他早有耳闻。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女孩,正是天真烂漫年纪,而不像…… “吓傻啦?”俞晓晓横眉竖眼,见自己吓着了人家,才满意地收回手指,告诫道,“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肖想的,别妄动心思。” 齐铭紧锁眉尖,语气虽依旧温和,但声音坚定有力:“苏小姐乃相府嫡女,末将从未有非分之想,只因苏小姐欲养面首……” 他的脑中霎时闪过一个画面,在那座秋千架上,绝丽的少女,飞扬的裙摆,戏谑的目光,挑逗的话语,让人惊异的言行…… 齐铭心神一动,忙压下脑中杂思,渐复平静心绪,只是耳尖依旧红如血。 “那是哥哥纵容她,才让她嚣张,肆意妄为……”俞晓晓咬牙切齿,柳眉倒竖,斜眼瞅齐铭时,越瞧他越不顺眼,语气不佳,“总之,你离她远一点,不准再与她见面!” 她尤不解气,斥道:“我哥哥堂堂王爷,你一小小侍卫,也敢与皓月争辉?” 齐铭低下头,紧握着剑柄,回道:“末将自不敢与王爷争。但苏小姐欲如何,末将也无法阻止,唯请王爷多费些心,劝一劝她。” “按你的话,我哥哥是能力不足,才管不住苏幼薇?”俞晓晓眉尖一挑,黑白分明的眼睛流光溢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末将并无此意。”齐铭答道,略显无奈。 俞晓晓踏出一步,小小的人儿气势十足,逼得齐铭后退,喝道:“小小侍卫,公然羞辱一朝王爷,此为大不敬!” 说罢,她朝左右一瞄,机灵灵而又贼兮兮,压低些声音:“本郡主握有你的把柄,你若再敢接近苏幼薇,本郡主饶不了你。” 齐铭张了张口,瞅着面前得意的小郡主,忽觉有点头疼,无奈低声道:“末将从未见过这般任性且无理的姑娘。” “那你如今是见着了?”俞晓晓将小脸一板,冷哼了一声,“小小侍卫,竟敢对我不敬,胆儿倒是很肥呀?” 齐铭抱拳,闭口不言,面对刁蛮的郡主,沉默让她消气是一个好选择。其实,上策是认错,摆着卑微的姿态,让贵人们取笑出气。 如此,才可逃过此劫,有机会往上爬,然而,他不想如此。即便是一个小小侍卫,也该有心中坚守之处。 “行了,你去巡逻,紧守本分!”俞晓晓背负着小手,侧身而立,如花苞般的小胸脯,在初夏暖阳里,似露尖尖角的荷,尽显青涩。 这番模样,尽落二人眼里。 在清幽的竹林里,严家姐弟清灵而立,金霞透过稀疏的竹叶,投下一地斑驳光点。 严丹瑜蹙眉,略显困惑,喃喃道:“她怎是这个样子……”在他的印象里,俞晓晓娇俏可人,是一个含羞的小姑娘,每回望向自己的目光里,都像映着漫天星辰,漂亮极了。 哪有今日这般气势凌人、刁蛮泼辣的模样? 严飞仙不置可否,轻笑道:“王府盛宠长大的姑娘,且有一个强大的哥哥,自会养得娇蛮,这便是她的本性。瑜弟,她唯有在面对你时,方会收去利爪,化作娇俏小姑娘。” “她真的……我?”严丹瑜怔愣,那刻板禁锢人心的礼教,让他说不出“喜欢”二字。在他心里,娶妻生子,是人生必经之事,有父母之命,有媒妁之言,那娶谁都是一样。 但在昨日,父母让他求娶她时,他虽知是为利益,但心里也有丝雀跃,想娶那个幼时常跟着自己,乖乖的,如小白兔般的小姑娘。 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必是恩爱夫妻。 可直到此时,他才知,那不是小白兔,而是一只小野猫,娇蛮、刁钻,甚至任性。 “瑜弟,她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她。”严飞仙沉吟道,语气尽量委婉,“俞妹妹被娇宠着长大,受不得一丝委屈,需人呵护纵容她肆意,而你恪守规矩,做不到这点。” 严丹瑜不语,低着头望着脚下的绿茵,面上无一丝表情,但眼里有丝迷茫。 “父母虽有令在前,但人生是你的,当由自己抉择。”严飞仙柔声道,“且书里曾言,君子当端容正行。俞妹妹是心仪你,姐姐也信你真心求娶她,但褪去这层遮羞布……” 褪去了那层美丽的遮羞布,展露出的,无非是“利益”二字。安平王府,只是为了能与锦王府结盟,为了成姻亲,谁是俞晓晓,便可娶谁,与那个小姑娘无关。 “姐姐,”严丹瑜轻语,声音低弱略软,蕴含着浓浓的失落,犹如被冲上海岸的鱼儿,在做垂死挣扎,“我是真心的,会待她好的!” 严飞仙轻拍他的肩,回道:“你今日也见着她的真面目,她本性张扬、娇蛮、率性而为,若嫁给了你,呆在那后宅中,内敛、温婉、事事规矩,便如关入笼里的鸟。” “瑜弟,你在束缚她,是在害她。”她轻叹,摇了摇头,面庞上浮现一抹戏谑,“何况,还有锦王在,试问天下有哪个男儿,会准许自己的女人整日想着养小奶狗?” “姐姐这是何意?”严丹瑜望来,这突然的转折,让他不明所以。 “要么,是他不在乎苏妹妹;要么,是他在纵容她。”严飞仙浅笑道,颇为感慨,“将俞妹妹养得娇蛮,纵容苏妹妹胡来,这样一个男人,必是极护短的,会坐视妹妹受苦?” 严丹瑜默默不语,想到楼月王子的下场,想到昨日受的威胁,心骤然一抖。 “届时,这桩姻缘,带给我们的,不是利益,而是灭顶之灾。”严飞仙一字一顿。 “姐姐杞人忧天了?”严丹瑜疑道,“安平王府也非任人欺凌之辈,有贵妃姨母,有皇子表哥在,锦王府再强,也是人臣。” “傻弟弟。”严飞仙失笑,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江山是皇家的,但却非永恒不变。” 严丹瑜目瞪口呆,艰难道:“莫非王爷有不臣之心?!世人皆道,锦王乃真君子。” “他若真是君子……能阉了楼月王子?”严飞仙摇头笑道,“我与苏妹妹交好,一确与她投缘,其二也为结善缘。以锦王的前途……他日,我们说不准会有求于苏妹妹。” 严丹瑜沉思,正色道:“姐姐所见长远。” 严飞仙叹道:“锦王如日中天,父王必也有所觉,才会让你求娶俞妹妹,留一条后路。父王身为男子,心思不细腻,我昨夜仔细思量,认为此路有险。” “姐姐,我该如何?”严丹瑜问道,目光透过稀疏的竹叶,落在俞晓晓的身上。她侧对着他,迎着暖阳而立,斑斓彩裙在微风里轻扬,当真是被娇宠长大的女孩,无一不精致。 他心里忽然一酸。 严飞仙回道:“让俞妹妹死心,长痛不如短痛,锦王会受着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