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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承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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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听说了吗?天衍君……”    “嘘。”有人打断了他的闲谈,“不要乱说话。”    先前那个人左右看了看,捂着嘴,没多大会儿实在是忍不住,小声问:“可是,没了天衍君,今后谁来保佑咱们啊?”    太玄山上的长明灯灭了,九派皆身着缟素,头系孝带,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孝期。    每一任天衍君仙去,九派乃至内丹道大多数门派,都会替他服丧,以谢传道之恩。    半个修行界都是一片惨白。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些心怀鬼胎的人,打起了如意算盘。天衍君陨落,天衍君的君位也就空了出来,修行界以实力为尊,没有人不肖想着那个位置。    以往九君之位常年被九派垄断,他们没有办法,可是天衍派近些年除了出了个林歧,再没听说过有谁比较出挑。孟阳州不知所踪,殳阳平烂泥扶不上墙,论道大会上苏仪倒是个好苗子,可惜,她太小了,还没长到能问鼎九君的时候。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太玄镇里,前来吊唁的云山派没有急着上山,而是坐在客栈里,冷眼看着从四面八方来的人涌上山。    他们穿着各自门派的衣裳,颜色都不深,是刻意调好了的。手臂上系了条白色的带子,神情沉重地往山上走。    云山派的大长老关上窗户,问:“天衍令现在在谁手里?”    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弟子说:“听说在他徒孙手里。”    “那个小丫头?”    “不,是他的大徒孙,论道大会上没露面。没人见过他。我刚刚也没见到他。”    大长老若有所思,没有参加论道大会?    有点意思了。    是因为达不到要求,还是因为超过了限度呢?    萧途坐在天衍峰的葡萄架下,手里拿着一盏灭了的长明灯。长明灯一旦不亮了,和普通的油灯也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更干净一点。    长明灯也是魂灯,燃的是九君封君承运之时的心头血,灯芯一灭,一点痕迹都找不着。仿佛那个人从未来过。    人死之后,东西最先忘记他,再才是人。    再等过一些年头,人也记不得了。    萧途把灯放在胸口,想感受那遗留下来的温度,可是没有。整个魂灯都冷冰冰的,比他的心还冷。    他另一只手上紧紧地握着一粒莲子,那是他从三尺云台上找到的,还闪过一道非常淡的光。如果不是他眼尖,很可能就忽略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把它带了回来。    “大师兄,各派都到了。”    “我不去。”    “大师兄!”    来请他的弟子急红了眼,如今不知多少人盯着天衍君的位置,若是让别的人拿了去,祖师的面子往哪儿搁?    没有天衍君的天衍派,又算什么?    萧途至今没办法接受林歧身死的事实,以为不去祭奠就不存在了。他在天衍峰缩了好几天,把自己隔绝在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悲怆之中。    奉命来请他的弟子请不动他,也打不过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殳阳平从山下走了上来。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从小没心没肺,可不代表他什么都看得开。生死他就看不开。    看得开生死的要么死了,要么成圣了,反正不会像他这样烂泥扶不上墙。    他六岁就入了天衍派,从小长在林歧身边,跟他的感情比和他那一大家子的三亲四戚深得多。他爹过世的时候他有条不紊地操办后事,并没有别人说的“梁柱倒了”的感觉,他后来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当时林歧站在他身后,当着那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    之前林歧二十年没回山,刚刚被赶鸭子上架的他什么也不懂,可是他一点也不怕,因为他知道林歧只是暂时离家,总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终于体会到“梁柱倒了”倒了是什么感觉,是精疲力尽,是无处回首。    “你太师父说了,你要是不愿意,就将‘天衍令’放出去。”    “不。这是他的东西。”    “那你就站起来,去跟天下人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萧途不说话了。    他就低着头看自己手里的魂灯,翻来覆去地看,屁股上好像长了钉子,就是不挪地。    殳阳平在他面前站了很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途从小就倔,他自己想不通,谁也逼不了。    这时,前山有弟子来报:“掌门,大家要见师兄。”    殳阳平淡淡地说:“不用见了,天衍令给他们。”    弟子一惊:“掌门!”    殳阳平漠然地朝萧途伸出手,萧途知道,那是找他要“天衍令”。    可是怎么可以?    天衍令从铸成,就一直在他们天衍派手里,而且还是林歧留给他的。他甚至还能从上头闻到林歧身上那若有似无的熏香。    林歧不爱熏香,他嫌麻烦。    直到上次伤后,他整天呆在相府里闷得发慌,才把文人雅士那一套都捡了起来,把自己活成了一只里外都精致的猪。    此后身上就常带着淡淡的香味,什么味道他都要试一下,一天一个样,不带重复的。到后来身子稍微利索了一点,他能做的事多了,这活计又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通常隔个好几天才会想起来去附庸一次风雅。    再后来,回到天衍派,他就更没闲心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基本上身上又只剩下了皂角的清香。    萧途用从南疆带回来的“故园”茶,做了一块香饼,放在衣柜里。他觉得这个味道非常好闻,名字也起得应景,我心安处即故园。    天衍令上,残留着“故园”的味道。    他舍不得放手。    他站了起来:“我去。”    紫气峰上到处都是人,看见萧途等人过来后,都自行让开了一条道,等他们走得没影了才低声交谈起来。    “下一任天衍君?”    “**不离十了,殳掌门都走在他后面。”    “紫色丹光?怎么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    萧途走进祖师殿,打量的目光忽然就全都落到了他身上,以及他腰间的天衍令。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放出周身丹光,一时紫气东来,紫气峰成了真正的紫气峰。    “诸位,有话就问。”    “天衍派果真人才辈出。”    “不才。”    萧途站在新增的牌位面前,不跪也不拜,这才有人注意到,他还穿着红裤衩,连个白布条都没系。    有人心里就开始犯起了嘀咕。    他们远道而来的都还有个样子呢,这算什么?    云山派长老说:“殳掌门,令徒也太不把天衍君放在眼里了?做师父的得好好教育呀。”    萧途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大长老忽然觉得体内真气停止了流动,只有一瞬。    是错觉?    萧途问:“你想要天衍令吗?”    还来不及等大长老思考清楚,他的心思猛地被揭穿,脸一阵红一阵白,萧途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众人说:“想要就来拿,说那么多屁话我也不会给。”    本来场上有许多人都盯着天衍令,可是在看见他身上紫色的丹光后就歇了大半,天下步入还虚境的人能有几个?    大长老一看盟友打起了退堂鼓,心里啐了一声,一群没用的饭桶。    云山派是外丹道,身上修为无论多高,身上只会发金光,大长老虽然对萧途有所顾忌,但他一想到自己修的上百年的道,难道比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么?    这么想着,他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    “不才在下,虽无甚本事,但见……”    “长老!”    萧途收回掌,揉了揉太久没有活动过的手腕,淡淡地看着门外:“你靠嘴巴打架?”    殳阳平微微侧了侧身,刚刚大长老就从他身边滚了出去。云山派自从孟阳州一事后,一直和天衍派不大对付,尤其是这个大长老,找天行派没治好他的阳痿,就认为是天行派没认真给他治,他也不想想,他是吃了什么才萎掉的。    殳阳平作为一派掌门,左右都得端着,虽然看不惯人家,但面上仍得一团和气。此刻心里却出了口气,真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了。    他走到萧途身边,从他的乾坤袖里把魂灯拿了出来,摆在香火台上:“诸位,若无异议,劣徒便封君承运了。”    谁还敢有异议?    云山派的大长老被打出去后至今没爬回来呢!    萧途:“不。他没死。”    殳阳平皱了皱眉,按着他的手没让他缩回去:“别胡闹,天下的气运还等着人承——你再不听话,我要生气了。”    殳阳平在他的中指上划了一道,一滴血珠落在魂灯上,萧途忽然感觉到双肩一重,似是将万千山河都压了下来,他膝盖一软,差点没给他跪下去。    他身上压着的,原来是这些东西吗?    这么重,怎么走得动路呢?    长明灯亮起了耀眼的光。    是血红色的。    可是他真的没有死啊,我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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