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变局
“主,攻不下来。” 小卷毛到前头看了战况后,回来说。 沧涯军虽然人少,但人家的修为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又身经百战,四方诸国这些东拼西凑起来的野路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能和对方较量的,也就只剩下了招安来的“两面人”。 “两面人”计划是很多年前就开始的,从罗耶教入境就开始着手了。大罗天的修士修的是仙,可古往今来,真正成仙的就九派的祖师爷一个,内丹道尚且如此,外丹道更是已经被证实了只能止步金丹大道,成仙从一个“理想”变成了“幻想”。 可是哪个人不想成仙?哪个人修行没有付出天大的努力?结果呢? 罗耶教最能打动人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让你轻而易举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虔诚的信仰就可以了。 沧涯军年年驻扎大赤关,这边环境也不好,军费还时常被背时的皇帝削减,谁没点心魔?世上哪有那么多人单纯地想要保家卫国? 说到底,沧涯军也是人,人都有**。 同袍反目,通常都打得很凶,但又势均力敌。 沧涯军里同吃同喝,谁的套路都一清二楚,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在前线僵持着。 卡耶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这么多念力,有点舍不得。” 他边说着“舍不得”,大手一挥,一道红光升上了天空。 唐梁混乱中见到一束光:“西川!小心!” 谢西川立刻往旁边一退,一团红色的液体落在了他刚刚站的位置,砖砌的城墙顿时被灼出老大一个坑。 坑上还冒着灰色的烟气,单站在旁边,裤管就被烤的火烫,贴着脚杆几乎要刮下一层皮来。这还不够,越来越多的红色液体从星云里流了出来,像一场火雨。 天色被染得通红,期间还流窜着无数黑影,或哭活笑,活像一场炼狱。 谢西川:“操!这是什么?!” 卡耶轻轻地动着手指,满脸都是不舍得,他召开瓦黎擘:“去告诉他们,降者不杀。” 瓦黎擘去了,小卷毛说:“主,不能这么打。” 卡耶伸了个懒腰:“我知道啊。可不这么打,靠那群废物点心怎么攻得进去?我也舍不得这二十万人口的念力。” 他刚伸完懒腰,一道青色的剑光飞了过来,直取他的咽喉。 出乎意料的,卡耶并没有动。 那飞剑刺在他的喉咙上,竟然被弹开了,林歧骂了一声,几天不见,卡耶竟然又强了。 卡耶说:“天衍君,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杀人。” 林歧:“……” 卡耶:“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平共处呢?我可以给你们所有想要的,我还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从今往后战乱都只将存在于过去。天衍君,就算你不想要,大罗天的百姓难道也不想要吗?你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 林歧龇了一下嘴:“跟我来这套?那我就告诉你,听好了。本君要做的事,天下人也得给我让道!” 卡耶太可怕,绝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他的修行就跟没有瓶颈似的,一天高似一天,长此下去,谁还能对付得了他? 还有那翻云覆雨的手段,哪里是人能想象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歧当真要以为是天神降怒了。 天上的星云已经彻底被岩浆所取代,火雨倾盆,城墙上的沧涯军遍布的护体真气也破了口子,有岩浆从口子里漏了进来,砸在他的头上,顷刻间整个头都没了。 攻城的军队已经退了回去,不需要了。他们只用静静地看着城墙被岩浆侵蚀,看着沧涯大旗倒下就好。 “大帅!撤!” “不能撤!关内五十座城,百万百姓,你想让他们化为焦土吗——去,开城门,就算死,也得拉他们陪葬!” “是!” 林歧听着外头的喊杀声,心情愈发浮躁。 现在外头每一个沧涯军的丧生,都源于他的没用。他制不住卡耶。 幽峡深涧,望九天之高远;漫长苦痛,置此身之虚危。 他什么时候才能从虚危之地出来? 卡耶卡着他的脖子:“天衍君,做个交易。” 林歧:“滚。” 卡耶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说过,我不喜欢杀人。你的念力是我见过的最强的,能抵毗茨列十万人口。做我的信徒?” 林歧移形换影,从卡耶手中逃脱:“做梦!” 正在这时候,另一道剑光逼了过去,卡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萧途挡在林歧的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喂,把你的猪蹄膀拿开。” 偏偏是这句话,不知哪个字触动了卡耶的神经,让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浑身抖如筛糠,肉眼可见地起了鸡皮疙瘩。 他一巴掌带着从未见过的掌风,甩了过来。萧途拿剑挡了一下,没挡住,整个人往后退到了门边。 林歧在他后背上托了一把。 萧途揉了揉手腕,不甚在意地说:“哎哟,发瘟了。”他笑着问,“天衍君,这可咋办?” 卡耶仿佛不认人了,一巴掌差点打到前去顾看他的小卷毛身上。 林歧提着萧途躲过一道掌风,眼见着卡耶越来越狂乱,当机立断从帐子里溜了出去:“你来做什么?” 萧途无辜地看着他:“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啊?” 卡耶几乎拆了整个帐子:“抓住他们!” 林歧和萧途回到大赤关。 沧涯军已经不剩下两个了,天上的火雨也因为卡耶的狂暴削弱了不少,眼见着能稍微喘口气。可是底下的叛贼又攻上来了。 林歧轻轻松松地将他们挡住:“国公爷,趁现在,撤。” 一会儿卡耶恢复神智,这漫天岩浆怕是挡不住。他“嘶”了一声,心说这他娘的是把西洋的火山都搬过来了吗? 他还不着边际地想,他要是也会移山填海之术,就把奉天河搬过来,看谁斗得过谁! 唐梁虽然靠着护体真气,还能全胳膊全腿,但人样已经没有了,灰头土脸的到处都是火灰。 他撑着沧涯大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不能撤。火山总会喷完的,就让岩浆留在大赤关。” 萧途道:“万一不是火山呢?” 万一喷不完呢? 唐梁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那百姓也得死在我们身后。天衍君,帮我把这个交给欢欢。” 沧涯帅印。 林歧瞥了一眼,没接:“援军呢?” 唐梁:“没有援军。沧涯三军,主力都在这里了,城上的,城下的。” 这时,一个斥候来报:“大帅,禹余关哗变,清微关哗变!” 同一时间,大罗天。 “禹余军哗变,北蛮入境!” “清微关失守!” “陛下受挟!” 萧常一连被三道消息轰得不知今夕何夕,喝了一晚上的药也没喝进去,他抓住斥候:“怎么回事?” 斥候一瘸一拐,死里逃生:“两面人!朝里朝外,都是两面人!萧相!天顺亡了!” 萧常:“放屁。传令,封锁罗耶寺,反抗者格杀勿论。放信两面人,我要跟他们谈判。” 萧知意提着剑走了回来:“爹,谈判带我啊。我去给你扎场子。” 萧相是个老人,两百岁了。 凡尘俗务压着他,让他疏于修炼,虽然吃了金丹,也没能保持住年轻的样貌。 但从来没有人觉得他老了。 他总是精神矍铄,做什么都很有干劲,仿佛再活五百年也不在话下。 皇帝看不见他的白发。 百姓也看不见他的白发。 他总是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直到今天,他没有时间再去收敛他一头的白发。 也没有时间去请侍人帮他打理容貌。 甚至连朝服都是匆匆披上。 他不再是容光焕发的萧相,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为破碎河山殚精竭虑的老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