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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镇生活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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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凝土碾压而成的地面保证了即使破败依然能寸草不生, 但却挡不住尘土的遮盖。水泥道路的缝隙杂草顽强冒头,在风中摇摆。    记忆里鲜红色的塑胶跑道早已风化成支离破碎的土粉色。    楼房破败,明净的玻璃窗蒙上一层厚厚风尘。    只有残余的破旧遗址诉说着昔日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也许是早早看到的生锈栏杆使艾利斯有了心理准备, 走进这所占地不小的学校,艾利斯对这些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艾利斯并未考虑过雄子为何心血来潮要看他的交换时学校,只是单纯以为是好奇心驱动。在家里的时候,这样事情不少, 雄子会因为好奇买回一些东西,但通常买到手就再也不会拿起来。    雄子的行动, 受情绪冲动影响很大。    艾利斯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地方走着, 那仅有两个月交换生活的记忆片段拂去厚厚尘埃,展露出来。    “这个地方是食堂, 它第三层台阶比正常台阶高度要矮一点, 每次下来不注意就容易绊倒。    刚才路过的地方是宿舍公寓楼,宿舍管理员也是雌性,每次看到不认识的外人都会叫他们停住,据说这里的职员就是布尔德小镇上的人, 但是我没有遇到过。这个地方人很好, 比起来随时突击检查内务、不管你穿没穿好衣服就推门而入的军校学长要好太多。    这里的军训就是走个形式,闹腾就过去了。    那边是教学楼, 楼与楼之间都有通道连着,通道里没有窗, 不分黑白都开着灯,外面太阳很暖的时候, 通道里冷得让人打颤。    在那里跟着新生上过一段时间课,因为没选专业就什么都上一点,轮到政治老师讲什么思想什么理论,效果比催眠还厉害。有一次我在课上睡着了,老师把我叫醒,问‘睡醒了吗?’,我愣愣看他,然后老师说‘没事,你继续睡。’然后一觉睡到中午放学。这段还是听一起上课的同学讲的,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    随着年轻声音的讲述,学生时代的往事娓娓道来,在席天心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像。他很年轻,又顽劣,让老师摇头叹息,让同学拍手称酷。    “你在高考以后真的自己走遍了三个州?”    “不是自己走,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花了一个半月骑行,沿着斯明河走,经过三个州。不过这都是平原地区,不像我同学萨希尔,他当时一路去了拉锁山脉,比我走的更远。我一路上就是专跑小吃点,半吃半玩下来,不辛苦。萨希尔去了斯明河发源地,回来以后人被高原上的紫外线晒黑一圈儿。”    “你们的生活听起来比我丰富多了,至少出去走走。”席天感慨道,他甚至还不了解自己的伴侣有过一段骑行的往事。    “雄主的高考后是怎么度过的?”    “我,在我家里,雄子在成年期以前都会有政府补贴,学校上课时就食宿在校,结束以后就拿这钱租了一个小房子。    每天就闷在家里,拿着阅读器看书,不要用崇拜眼神看我,我看的不是爱情故事,就是升级争霸小说,每天看的如饥似渴,从那时候才开始喜欢上了读书。    再然后就是被朋友拐带,找到了感兴趣的领域,这才算是我现在读书的开端。    说起朋友,事情突发之前,连请帖都定制好了,就等登记以后邀请他们来参加。    说起来,还真有点唏嘘。”    席天抻了个懒腰。    “还是有机会发出去的,对吗?”艾利斯上前来,拉起他的手。    “当然,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间了。”    席天给了他一个吻。    风,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们沿着另一条路离开了这个地方,太阳过了正午,他们在路过的唯一一家小饭店吃了饭,由于饥饿这顿饭吃的意外舒服。    席天闲聊般向老板打听学校的事,老板身上还穿着围裙,两只手比划着。    “那个学校啊,听说是一个私人开的,开了有十年工夫,这两年因着垦农这地方加了土地税收,那一大片地不知道得收多少钱。而且学校招来学生越来越少,去年还是前年,应该是去年,听说是被他们什么干部卷钱跑路了,也有人说是破产倒闭,反正说啥的都有。    他们人走了,有人就去那学校里捡漏,那栅栏都是纯铁的,要不是生锈的卖不了多少钱,栅栏都得给人抢干净喽~”    怪不得,席天看向自己坐着的椅子,可不正是学生时代最熟悉的座椅。    他们吃完道别,继续走返回的路。    道路两旁的建筑、人群逐渐多了起来,席天却感觉不到一点熟悉。    “你确定我们是在往旅店走吗?”    席天的空间感、方向感不太好,只走过一遍的路线,没有特定参照物,他往往分不清东南西北,记路这一块只能依仗艾利斯。    “我们的旅店在小镇的西南角,学校是在小镇正南方向,我们现在是往北走,正好直接去房产服务中心看一看,那里汇集了整个镇的出租、出卖信息。”    “……我没说今天就要租房,你这么做是在太突然了。”    “既然出来了,不如一起解决,速战速决,早点安稳下来。”    “……好,让我适应一会儿。艾利斯,下一次你要做这种关于咱俩的决定最好提前告诉我。”席天表情严肃,皱着眉,拉停艾利斯。    “好的,”艾利斯意识雄子是在认真说这件事,“下次不会了。”    布尔德小镇的镇南偏商业化,镇北更多是本地居民的居住区。这个镇子在每年固定时节都接待来自星际的游客,短租房就成为了想体验原生态环境的游客的选择。    席天和艾利斯商量着,定下了镇北两三处地方,由中介带着看过房屋,最后选择一个带有小院子的红砖墙体的房屋,签下租约,拿到了钥匙。    晚上疲惫回到旅店,心中兴奋,终于能安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退房,收拾了东西,租屋家具电器齐全,拎包即可入住。    这里上一任租客显然才走不久,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墙壁粉刷的透白。    他们把门窗大开,让明媚的阳光与过堂风洒进来,通风换气。    这时,房东看到他们,走进院子,向他们打招呼。    房东卢瑟福·德利是个亚雌,他四五十岁,头发枯黄,零星夹杂了不少白发,脸色红润。    亚雌是自然生长,自然衰老,但明显房东还保持的不错。    房东的丈夫在五年前去世,给卢瑟福留下了这里的两栋房产,卢瑟福在这里生活二十多年,一直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他拿其中一个做出租,以做日常花销。    “你们现在来的不是时候,布尔德最出名的是冬天下雪后的生活,但现在才夏天,真的是来错了时间。”    “我们不是来这里旅游的。”席天在行李中找了一圈也找不到杯子,“很抱歉,我还没收拾好东西,找不到杯子,连一杯水都不能倒给你了。”    “水这玩意我喝得多了,不用在意。你们一看就是一对儿,不来旅游还能做什么?”    卢瑟福饶有兴致,自从丈夫去世以后他就十分喜欢和人闲聊。    席天并不想说那个令自己痛苦事情,他又不善于说谎,便改了个说法,“我们来这里是度假,休息一下。”    “唔,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城市里不就是坐坐办公室,喝杯茶看个报,多清闲的工作,却一个个说自己累,要度假要休息。年轻人们是不是都这样娇生惯养?”卢瑟福一脸笃定的样子。    这一席话,让席天想交谈的**瞬间哑火,他垂了眉,对房东的态度不冷不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天知道,他只想好好晒太阳。    恰好艾利斯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房东,十分客气地询问这附近有没有超市。    得到一公里外的东北方向有个大型超市的答复,他客气的表示他们要去购买一些必需品,委婉请卢瑟福离开。然而卢瑟福却一下子振奋起来,他的眼睛变得闪亮,抻长了脖子,声音带着激动,比刚才还高了几度:“你们是新来的,对这里不熟,我正好可以帮你们带路呀!”    不知卢瑟福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不由分说地就这么带领着他们,一边走一边介绍路两边的店铺。    艾利斯给了席天一个苦笑,席天无力的耸肩。    不过,有了房东这个本地人介绍,他们倒是很快就熟悉了这附近。    居民区里都是关于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生活类店铺,小镇道路规划横平竖直,十分易记。    到了超市,门庭旁坐着保安,保安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只有帽子底下露出几绺白发显示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卢瑟福快步走过去,热络地打招呼,指了指他们二人:“我家新来的租客,怕他们不熟悉路,这不领他们过来认认路。”    然后向那个保安抛了个媚眼。保安则是一脸淡然,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为何房东热情过火的带他们来超市,就是找个借口来看心仪的人。    “卢瑟福,那我们就自己进去……”    席天的话没说完,卢瑟福的话插了进来:“你们快去,我帮不着你们了。”    说话期间眼神都没离开保安。    被人打断话,席天心里一阵别扭,他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无视的冷遇。    “在布尔德玩得愉快。”出人意料的,保安浑厚的声音传来。    收到席天的目光,保安点点头,继续观察环境,无视卢瑟福。    卢瑟福一副惊讶状,又扯住保安说着些什么。    二人走进了超市。    他们邮寄的行李还没到,里面都是一些衣服、用惯的小型家务机器、一点书之类的。其余生活物件都要现买,被褥、杯碗、洗漱用品、以及给终端充电的能源等等。他们购物车堆得满满的,席天试着掂量一下重量,脸色就白了。干脆利落都推给艾利斯,想想又于心不忍,拎了拎得动的袋子。    结账时出了一点小插曲,他们前面的人给的都是纸币,然而纸币在虫星很多年就不流通了,收银员等着收纸币,艾利斯等着他扫付款码按指纹,就这么面面相觑。还是排在后面的人不耐烦,提醒了收银员:“他不是戴着终端吗?你问他个人账号啊。”    这点小插曲让席天在回去的路上特意注意了一下四周的收付款状况,发现这里人在实体店铺的交易普遍都在使用纸币,他便和艾利斯商量在这儿的银行开个账户,取些纸币应对不时之需。    等到把东西都搬回家,安置到合适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房子才有了人气。    两人忙了一天,饥肠辘辘,在屋子里转一圈才想起根本没有买食物。    带来的食物早就吃完了,那本是以备不时之需。席天下意识说叫外卖,才想起这里不是在虫星了。    很快做出决定,去外面吃。    现在是下午放学时间,天光透亮,幼崽们下了学,由家长们领着,背着小书包,边走边和父亲说着话。    席天和艾利斯对面正好就走过来这么一对父子。    “雌父,别的小朋友都有雄父,为什么就我没有?”    小虫崽穿着鲜亮的嫩黄色,背着一个小黄鸭毛绒绒的书包,稚嫩的嗓音带了点疑惑,带了点小心翼翼。    席天心中瞬间就起了一层怜惜与同情,这难不成又是一个单亲的孩子,没了雄父的小虫崽?    结果被那个家长的话瞬间打破。    “你是没有雄父,但是你有两个雌父。你来的太突然,我们甚至没有商量好你该怎么称呼我们。你不是叫另一个父亲是伊洛雌父吗?”    原来竟然是雌性和亚雌的婚姻结合,导致小虫崽不知道要称呼哪个为雌父。    席天暗暗比了下领着小虫崽的家长身高,这个家长刚刚蹲下和虫崽说话,现在才站起来。比他高度要矮,声音柔柔的,显然是一个亚雌。    小虫崽这时兴奋叫了一声,“雌父,前面是伊洛,是伊洛!”    “你要叫他‘伊洛雌父’!”    “不,才不要,你也叫‘伊洛’,我就要叫‘伊洛’。”    亚雌头疼似的扶额。    远处的雌子逆光而来,哈哈大笑抱起小虫崽,又揽住扶额的亚雌,给他们一人一个响亮的亲吻,向小虫崽问道:“小东西,是不是你惹我的亚雌生气了?”    “我没有!”小虫崽像是找到了撑腰的人,向雌子告状。    席天与他们擦身而过,转身停下愣愣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他们的影子披上了金色的光辉,隐有朗朗笑声传来。    不知不觉,席天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的心像是被触动了,又像是被狠狠地揪着。那一家人消失在光里,小虫崽的样子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因为刚才的画面触动了潜意识中的某些脆弱之处。    感性是不受理智的控制的大脑的最神秘之处。    艾利斯把手帕递到他面前,目含担忧。    席天擦了擦,将手帕叠起来揣进兜里。    他的形象,恐怕在自己伴侣眼中越来越脆弱了。    但敏感,并不意味着脆弱。    他只是情绪上更容易受到影响而已。    “我没事啦,去吃饭。”    席天好哥们似的勾着艾利斯肩膀,带着他向前。    饭店找了一家贴明能刷终端ID卡的,艾利斯招呼一切,显然他认定雄主不能再受刺激。    垦农星以大型机械种植业为主,盛产五谷杂粮,当地人饮食都以这种谷物为主食,不同颜色形状的谷物混在一起,蒸成米饭。    两碗米饭端上桌,色彩鲜艳,五颜六色,作为从小食用精加工稻米长大,不挑食也不做饭导致见识少的雄子,此时疑惑顿生,脑海里被幼儿园时老师教导“彩色蘑菇有毒不能吃”弹幕刷屏,一时间不知怎么办,下意识看向艾利斯。    经过昨天的事,艾利斯终于明白不要自己替雄子独自做决定,更不要乱揣测雄子的意思。    “怎么了?”    席天指指米饭,艾利斯不明所以。    “没有稻米。”席天附在艾利斯耳边,他不想让别人听到,这会显得他很没见识。    艾利斯联想到雄子以前的饮食习惯,瞬间就想到了原因,也学他的样子,低声道:“这里的米饭就是这样的。”    他在雄子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弯了唇角。    他们两个交头接耳的样子,就像是间谍在交换秘密情报。    席天被自己的想像笑到了,搂着艾利斯忍住不笑出声来。    艾利斯再一次不明所以,但这不耽误他被这笑意感染。    过了一会儿,上了两个炒菜,一看就知道炒的过火了,席天抱着试毒的悲壮心态挑起一点尝了尝,味道偏咸,显然更适合艾利斯这个北方人胃口。    果然,艾利斯吃得面不改色。    席天只得向店家要了碗热水,把菜过水涮过,再就米饭吃下。    五谷蒸成的米不如单一稻米柔软,不同种类吃水程度不同,有软有硬,使得席天吃的格外小心。    席天吃完一碗饭都不见有汤,叫了老板来问,老板说:“你们都吃完了,再要汤也吃不下了。”    可席天是前十八年都是虫星的南方人,吃米饭一定要喝汤,不然总觉得少了什么。他和老板据理力争,还是坚持要了汤。    等汤的时间里,艾利斯和他小声道歉,说忘记提醒这里没有喝汤的习惯,他忘了点汤。    席天微感奇怪,这种小事情谁都有可能忘记,为什么艾利斯表现的好像这是他的错误一样。    他回“不用道歉”,等汤上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一本满足之后,席天又去问老板,有没有外卖派送服务。    老板一脸惊讶的表示,想吃饭就自己来吃呗,长了两条腿不用那是有多懒。    席天不死心,继续询问,这个镇上就没有提供外卖服务的吗?    老板思考一秒钟,郑重摇头。    席天仿佛听到“咔嚓”一声。    那是心碎的声音。    回到家,他们寄送的两个大行李箱子到了,被摆在院子里。    两人费力搬进客厅,艾利斯要打开,被席天拦住。    走之前,所有的行李都是由艾利斯整理的,席天浑然不知里面有什么东西,导致今天连随身行李中有没有水杯都不知道(敞口玻璃杯)。    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他的惯常穿的衣物排列得整整齐齐,他常盖的毯子,一打新的格子手帕,有两本最常翻看、画满笔记的书,还有临走前去药店开满了三个月的钙片……    这个箱子,无一例外,都是他的用品。    另一个箱子,不用想,肯定是艾利斯的东西和他们生活所需的。    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很早,席天就知道自己体质与别人不同,他容易受到情绪影响,体会到情绪起伏远远高于常人,容易被情绪所刺激。他太容易被感动,太容易信任他人,太容易投入一段情感。    这种情感可以是亲情、友情、爱情。    当他投入时,一定是毫无保留,哪怕是被现实割得遍体鳞伤。    和那些毫无意识,只被敏感所操纵的人不同,席天花了大量时间通过书籍去了解这种敏感,了解人的弱点,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动物性所操纵。    他将情绪作为导航仪,理智而又谨慎,以知识的刻度来衡量情绪变化,时刻明晰自己处在这个感情的那个阶段。    他谨慎的提醒自己不要毫无保留,要观察对方付出多少,再有尺度以同样力度来回馈。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照顾”这个事实,感到震动,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他没有做出什么,为何却能受到来自对方全心全意的对待?    对于钱财礼物,他向来毫不手软的接受。    对于一片情意,他却不知要如何去对待。    待人温和,性格温柔。这是他生来拥有的对待自己、对待外人的方式。    他把自己的情感守得紧紧的,不为离别而悲苦,不为重聚而欢喜。    但是,谁让他是个‘注重态度’的雄子,依然会被这样的细节所体现出的‘被人悉心放在心上’的感觉所触动。    席天知道,他又一次处在了被感动的情绪之中。他可以慢慢等情绪消褪,恢复平静而理智的状态,再重新面对他的伴侣,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雌子的付出。    他告诉自己,艾利斯是雌子,为雄子做些事情是理所当然。    这包括他对他的使唤驱使,他跟随他背井离乡,他始终陪伴左右。    然而,艾利斯并不欠他什么。    没有谁一出生就是负债而来,为还债而生。    没有谁为谁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他无法漠视自己那样冷漠的糟蹋一颗赤诚的心。    艾利斯的名字在舌尖翻滚,化作奇异的音符。    席天一遍遍呼唤,收获了名字主人的回应。    目光与目光的接触,手与手的触碰。    仿若天地之初,上帝在伊甸创造出的第一对亚当与夏娃,坦坦荡荡,浑然赤子。    他们宛如天鹅,交颈亲昵,又宛如海豚,低鸣嬉戏。    拥抱,抚摸,触碰。    想珍惜待他,如怜惜最珍贵的宝物。身体却像休眠火山下滚沸的岩浆。    举动越轻缓,内心越炙热。    明明是探索过的身体,却又生出初见时的羞涩。    这一刻,我看你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这一刻,我仿佛不再是过去的我。    山河倒转,星云泯灭,都不及此刻的你,让我心动如斯。    光彩绚烂,满目空茫。    席天附在他耳边,说出那句迟来的话。    三个字,字字如重石,声声砸心上。    不再谨慎,不再保留,不再暧昧。    这一刻,我确定,我爱你。    这是一场比以往所有都激烈的激情。    艾利斯并不明白雄子经历了怎样的思想过程,引起如此激烈的举动。    雄子所给的,他都全部接受。雄子想要的,他全部满足。    任意求取,取索无厌。    这是他唯一会表达的方式。    雄子给了他很多,被需要,被信赖,被依靠。    他被他所爱的人重视着,需要着。    这样足矣。    激情以后,两个人静静相拥。他们都十分享受这种激烈之后的温柔。    柔软的情潮在彼此之间流动,脉脉无声。    激情带来的余波,随时能在荷尔蒙之下生起另一股激情的火焰。    但是席天现在并不想继续下一次,另有一种倾诉的冲动。    “我用了那个东西,你也一直没问过我。”    席天指着刚被他扔掉的东西,是用过的避孕套。艾利斯回来以后,席天就用了这个。    “雄主用这个,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在里面。”    几次以后,艾利斯就察觉了它的功能,以及雄子的想法。    雄子不想让他怀孕,不想要孩子。    “果然,我做什么你都默认为是合理的。”席天笑了一下,仰躺着,避免直视艾利斯的视线,“孩子啊,是个很美好的存在。    我不是没有想过,你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软软的、小小的,流淌了两个人血脉的存在。    养育一个孩子,听他第一次喊着‘雄父’,抱着他走在街上,他眼睛里充满好奇,像个上紧了小发条的聒噪的小提问机,不停地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怎么样。    他会全然信赖你,依靠你,仰仗你,他对你的爱没有条件。    孩子,是个多吸引人的存在。”    席天翻过身,亲了艾利斯一下。    “不是不想要孩子,是不敢。    我怕自己承担不起他的信任,承担不起他未来的人生,给不了他一个健康的生长环境。    未来的变数太多,说不定我的孩子会有如我的命运,说不定他会变得顽劣到我无法掌控,说不定他未来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我无法确信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自己尚且调整不好我的问题,又怎么为了我的一己私欲拖累一个无辜的生命来这个世界呢。”    席天轻轻抚摸着艾利斯已经快盖耳的头发,发丝很细,手感却是硬质的。    “我不相信自己有能力,能够做好一个父亲。    所以,我不想要孩子,通过那些小的道具。”    雄子并非没有想过他们有孩子的未来,但他思考的太多,太远了,幻想中无穷无尽的烦恼与琐碎,足够吓退这个生活平稳、未曾经历过多少挫折的雄子。    说到底,雄子更像个大孩子。    不吝啬于表达,有了何种情绪必然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单纯,单纯到不以其性别去骗婚牟利。    “然而,下午看到那一家三口,那个吵吵嚷嚷的小虫崽,让我动摇了。    一旦想到再也不会拥有这样的一个小朋友,又忍不住地想,我的选择又正确吗?    我亲手阻止了那个小家伙的到来,却又止不住去羡慕别的拥有小孩子的家长。    我很矛盾,要不要有孩子。”    他的手抚上艾利斯的腹部,目光温柔而哀伤。    “雄主。”艾利斯轻轻道,    “没有准备好,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们都还年轻,有足够时间去做准备,去迎接他的到来。没有人会一成不变。    我不知雄主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决定,也不知道雄主什么时候独自思考了那样多的事情。    但是,人的出现没有任何目的,人也不属于任何地方,每个人都会死去①。    活着就是体验,而不是准备好一帆风顺的道路,保他一生无忧无虑。其实活着本身就是无法预知的事情,有的人刚刚还在你身边笑,下一刻他便往生了。    没人能预见,没人能保证,谁谁谁一定一生无病无伤,一定生活幸福,家庭美满。真正重要的往往不是未来,而是现在能够把握住的这一刻。”    艾利斯偷了一个吻,不带□□。    “缘分到了,孩子会自然来到。我们不需要刻意去预备,只要等到条件成熟。而现在,我们需要把握现在。”    艾利斯拉起他的手,交握在一起。    这一夜,他们在一起说了好多话,说到不知几点钟才迷迷糊糊入睡。    席天又梦见了那充斥满目的橘红色,温柔的水流包裹着他,轻柔的小调安抚着他。    一切,那样平静而祥和。    第二天早上,难得艾利斯先醒来,席天还在睡。    艾利斯收拾了昨天整理出来的垃圾,丢到院子外的分类垃圾箱里。    走回去,就看到隔壁房东卢瑟福,穿着毛绒绒的睡衣,踩着拖鞋,头顶着长发团起三四个彩色卷发圈,他热情地向艾利斯打招呼。    “嗨,起得可真够早啊!你有收到布尔德小镇聚会的邀请信吗?”    “聚会邀请信?”    “对,咱们小镇每周的今天下午都会举办个聚会,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认识认识,吃吃东西,喝点香槟,这可是很令人期待的事呢。”    “这个邀请信要在哪里取?”    卢瑟福走出小院,在栅栏之外一个装饰精美的信箱里取出一张纸片,在手上弹了弹,“喏,就在信箱里。”声音带了两分揶揄,对于虫星来客却不认识信箱这件事感到好笑。    “这个聚会可是个认识你附近邻居的最好机会。我下午在那等你们呦~”    卢瑟福给了艾利斯一个挥手,又回到屋子。    艾利斯走到自己院子外,在左边竖着半人高的柱子,上头顶着一个绿漆木板做成的箱子,本以为有上锁,却轻轻一推就开了。艾利斯拿出里面那张纸,和卢瑟福刚刚拿在手中的别无二致。    尊敬的席天先生、艾利斯先生:    今天下午四时我们将在科拉瓦·莫德一家举办聚会,诚挚地邀请您的到来。    艾利斯将这张纸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纸质邀请信对于习惯了电子化信息的他来说着实是新鲜。    下午就要举办聚会,为什么上午才发邀请?这样难道不会太仓促了吗?    虫星上斯明市开办聚会最少要提前两天通知,让双方彼此都有个准备,这样反而显得布尔德的聚会不太正式了。    艾利斯却忘记了,在虫星上邀请的人可不是都住在同一个镇子里,彼此早已经熟悉,也就显得不太客套。    艾利斯走进去,席天已经起了,穿衣服时止不住一脸懊恼。    “我居然起晚了!多久没有晚起过,现在太阳升起来了,我没办法晨跑了。”    “时间还早,才八点钟。”艾利斯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    “八点钟跑步就不叫‘晨跑’了,那叫‘上午锻炼’。”    “仅仅一天而已,无伤大雅嘛。”    “就这件事够我心情糟上一会儿了。”席天坐在床边叹气。    “这个给你。”艾利斯将邀请信递给席天,“一个小镇聚会,下午开始举办,听房东的意思是大家都会去。”    “也好,这样我能给自己找点事儿干了。希望小镇上的人可千万不要都像卢瑟福一样自以为是,否则说什么下个月我都要搬走。”    艾利斯闷笑出声,“卢瑟福肯定是会去的,出门时碰到他,我看到了他在卷头发。”    席天“切”一声,“聚会上肯定会有超市里那个保安,卢瑟福看上他了。”    “雄主对这些手段还真是了如指掌啊。”艾利斯取笑。    “不是我自吹,我遇到过的阵势可比这更加庞大。凹造型卖弄风情的,在面前直接假摔的,迎风流泪我见犹怜的,玩霸道总裁一掷千金显阔绰的,不停吹嘘家里多么有权有势的。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那两年,可是见过不知多少奇葩。”    “雄主果然很受欢迎嘛。”    “再受欢迎,也是过去。现在,我是你的。”    明白了心意,席天毫不吝啬甜言蜜语,给了艾利斯一个吻。不再刻意控制情感,却是显得生动了许多。    “比起谁是谁的这件事,我现在更关心早餐问题,我们以后的一日三餐都要出去吃吗?”艾利斯红了脸,赶紧找回他原本想说的事情。    “我可不想每一顿都去外面吃,没有外卖真是麻烦。”    “这样说,就只能在家里自己做饭了。”    “不喜欢做饭,自己动手做饭,简直是浪费生命。”    “又没有说要你动手做,我来弄就好。”    席天听得连忙摇头,“不可能,一日三餐都是你动手,我会过意不去。”    “习惯就好了,这哪来的什么过意不去。”    “绝对不行,你动手做,就意味着我必然也有动手。”    “做饭一直都是雌性的事,雄子只要等着吃就好了,在家里不也是这个样子?”    艾利斯哭笑不得。    “家里你只用管中午一次,再说早饭是我带回来的。不要用别的雄子和我对比,我不是他们,他们也体会不了我的感受。”    席天在这件事上十分坚持。    订外卖那是各取所需,钱货两清的公平交易。艾利斯是他的伴侣,又不是领工资的保姆,他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全丢给艾利斯一个人。    这下轮到艾利斯犯愁起来,雄子体贴那是求之不得,但体贴到这种程度,却有点……唔,说不出的微妙啊。    “雄主,要不我们还是先解决了这顿早饭,再来说做饭的事。”艾利斯看了看终端,“更正一下,是早午饭。”    席天又想到了起晚这件事,禁不住懊恼地扶额。    “家里没有一点点吃的了吗?”    “昨天我们一起去的超市,搬回来那么多的生活用品,就是没有食物。”艾利斯环顾了四周,“只有饮用水,还是冷的。”    “算了算了,我认命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要紧。”    走在路上,席天还在算着他们今天有多少事,要把行李箱中的物品安置好,要去超市买会米面粮油这些东西,要去银行开账户取钱,还要为下午的聚会准备小礼物。    事情还真够多的。    他和艾利斯吐槽着,随即叹气,还是认命,谁让他自己选择了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瑞克与莫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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