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种爱
何愈靠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 贪婪的闻着,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小声的凑到他耳边:“我喜欢你。” 灯光不算太明亮的房间,男人垂了眼睫,嘴角挑起一抹弧度,柔和的,像是毛笔笔触轻轻在宣纸上扫过。 是低软的嗓音,划破黑暗。 “我也,喜欢你。” 他的吻,落在她的发梢上,良久,低喃一声:“睡。” 何愈是真的困极了,所以刚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 昏昏沉沉之际,能感受到,搂抱着她入眠的男人掀开被子,下床。 眼皮轻颤,她从熟睡中惊醒,睁开眼时,只能看见,刚被关上的房门,隔绝了她的视线。 困意还未消,疑惑被中止。 她不受控制的闭上眼。 很快,又睁开了,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想要赶快清醒过来。 床头上的钟,时针指向的数字是四。 何愈也下了床,穿上鞋子出去。 北城的气温,说降就降,明明前段时间穿短袖还嫌热,现在就要开暖气了。 二楼的阳台,落地窗后面摆放着尺寸合适的桌椅,外面就是海。 深蓝色的夜幕,还没来得及被阳光稀释,仍旧厚重的,像是要挡住人的视线。 冷风一阵阵袭来,何愈冷的打了个哆嗦。 徐请让站在那里,入目看见的,是流畅好看的肩线。 何愈听见了打火机被擦燃的声音。 然后是一缕薄雾,在他面前消散。 徐清让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格外入神,就连何愈过去了,也未曾察觉。 她裹紧了衣服,在他身旁坐下:“睡不着吗?” 她的声音,将徐请让的思绪给拉回来,几乎是下一秒,指间的烟就被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起身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 何愈冷的缩了下脖子:“我忘了已经冬天了。” 又问,“你睡不着吗?” 何愈的睡相很不好,总是喜欢到处滚来滚去,没一会就滚出了被子。 怕她着凉,徐清让整夜抱着她,她就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 总之哪样都不会安分。 头发也因为她糟糕的睡相而变得炸毛。 徐清让想,要是现在有一面镜子,她看见里面的自己以后,会不会捂住他的眼睛,红着一张脸不许他看。 良久,他摇头:“不是。” “那是。”何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又病发了吗?” 徐清让笑了笑,屈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没有。” 停顿片刻,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海边,宁静的,无风也无浪。 “我只是在想,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何愈自然知晓,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刚想开口,他垂了眼睫,视线落在烟灰缸上,那截才刚点燃就被掐灭的烟上。 “吴婶说,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气质教养,都很好。” “她还说,我和她很像。” 他的神色,难得染上了一抹不太好的情绪,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努力,不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在何愈面前展现出来。 他深知自己的毛病,给何愈带来多大的困扰。 所以也知道,不能将她拉向更深的旋涡,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为着对方改变的。 所以他也要为她改变,变的阳光开朗一点。 只是今天,实在是忍不住,那些情绪像是乱麻,在他脑子里缠绕。 他是有病,可他亦只是一个普通人,渴望亲情,也会难过,只是他隐藏的太好。 总是怕打扰到别人,宁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自舔伤口。 “怎么可能会像。” 极轻的叹息声,落在何愈耳边,“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 这句话终止在,突然多出的那个怀抱里。 何愈抱着他,因为身高差距的缘故,她得踮了脚,才能将下巴置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喜欢你总是这样贬低自己。” 她的话,像是带着一丝埋怨,“因为这总让我觉得,你在诋毁我的审美。” 风似乎刮的更狠了一些,就连天空里的那抹深蓝也逐渐被吹散。 不知被吹到了什么地方。 恍惚的愣怔过后,他的手也轻轻环绕住了她,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甚至不敢使太大的力。 很多时候,他都在庆幸,或许曾经的自己不是太幸运,可至少,能让他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这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他从未恨过谁,包括那对亲手将他推进地狱深处的夫妇。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想要逃。 逃离让他奄奄一息的地方。 他不需要太幸福,只是希望,能别太难堪的活着。 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甚至连做手术,也是一个人去。 后来何愈告诉他,她会陪着自己。 一直陪着她。 短暂的喜悦后,是惯有的小心翼翼,他说:“你别骗我,好不好?”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以后,才突然安心。 黑夜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勾起人所以记忆的时刻,更何况,是在这隆冬之夜。 突然很想看一眼,那个甚至不曾在他梦境里出现过的父母长什么样。 肩膀上的人,呼吸不知道在何时变得平稳。 徐清让偏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小心的抱着熟睡的何愈回了房—— 苏汋工作繁忙,一早就走了。 徐铮坐在客厅里昏昏欲睡,脸都快埋进面前的餐盘里了。 要不是吴婶提醒她,恐怕那张刚化好精致妆容的脸,就要印上荷包蛋的轮廓了。 她握着刀叉,打了个哈欠,正好抬眸,看到同样一脸睡意的何愈从楼上下来。 两人几乎同龄的年纪,再加上何愈的性格,不是徐铮讨厌的那种。 所以对于她,徐铮是没有敌意的。 只是每次想到,她是徐清让的女朋友,就很难给她好脸色看。 刚要放下叉子起身,就被吴婶拦住了:“你胃病那么严重,怎么能不吃早点呢。” 何愈也是被徐清让喊醒的,今天要上班,她这个月已经迟到好几次了,要是再迟到的话,估计饭碗就保不住了。 所以昨天睡觉之前,她特地叮嘱了徐清让好几遍,让他到点了一定要喊醒自己。 因为半夜那个突然的插曲,导致她没睡好。 明明都是一起睡的,徐清让睡的时间甚至还比她的要短。 可看上去,他似乎一点也不困。 真奇怪。 何愈睁着惺忪的睡眼去倒水,强打起精神和吴婶说了一句早上好。 听到她们对话,下意识的开口:“胃病也是会遗传的吗?” 徐清让也有,不过还好,不算严重。 可能是因为和他饮食不规律有关,这人平时工作起来就会忘了时间。 不过何愈也没脸去说他,毕竟自己有时候也嫌麻烦,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想去吃饭。 徐铮的神色变了变,抬眸看了她一眼。 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安静的吃自己的早点。 何愈吃饭很快,三两下就卷干净了。 徐清让从楼上下来,手指勾着领结,略微松了松。视线落在何愈身上,低声问:“吃完了吗?” 何愈抽了张纸巾擦嘴:“吃完了。” “恩,走。” 徐清让在玄关处换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抬眸,看着徐铮:“要一起吗?” 徐铮放下刀叉起身:“不用了!” 徐清让沉吟片刻,低恩一声,收回视线。 过后,轻声叮嘱她:“今天路上可能有点滑,你开车小心点。” 他话音刚落,徐铮就回了房,给他的回应,大概就是一个背影。 看着紧闭的房门,徐清让沉默片刻,直起身子。 “走。” 徐请让的公司和何愈上班的地方并不顺路,今天似乎还有点堵车。 何愈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包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正好在等红绿灯,徐清让看着何愈的侧颜,沉吟片刻,还是叫醒她:“何愈。” 她嘤咛的睁眼,白皙的脖颈,有一条被安全带压出的红痕。 来电铃声在她清醒之前就已经停了,所以她疑惑的看着徐清让:“到了吗?” 然后移了视线,看向窗外,是不太熟悉的建筑。 还没到。 徐清让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懵,花了整整十秒才反应过来。 那十秒里,何愈整个人都像石化了一样,坐在那里,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徐清让早就习惯了。 像是给电脑开机一样,她每次睡醒,都需要那么一点时间来缓冲。 十秒过了,她拿出手机,摁亮屏幕。 八个电话,全都来自她亲爱的妈妈。 眨了下眼,她深叹一口气。 还是按了回拨。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下。 背景有点吵。 “何愈啊,今天下班了记得回家一趟,你几个阿姨都过来了。”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萦绕上来,何愈皱了下眉。 却还是不得不点头:“好。” 过后,那边沉默片刻,再次开口:“你问问小徐有没有时间,记得把他也带上。” “他。”何愈有些为难的看了徐清让一眼,她妈的那些朋友,实在是不好对付,她担心徐清让应付不来。 “他工作很忙,应该没时间。” 似乎意识到,何愈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自己,徐清让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将视线移到前方的路况上。 她妈遗憾的应了一声:“这样啊。” 然后简单的嘱咐了她几句,按时吃饭,多穿点,小心感冒之类的。 挂断电话后,徐清让问:“伯母?” 何愈低恩一声:“让我今天回家吃饭。” 徐清让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车停在研究所门口,何愈正解安全带。 徐清让单手握着方向盘,轻声说:“我今天不忙。” 何愈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应道:“那你记得早点休息。” 话说完,就开了车门,“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 关门声轻响,他的视线隔着车窗,跟随着她的背影。 顾晨总说,何愈的脑子,就是木头做的。 起初徐清让还会不高兴,觉得顾晨是在诋毁何愈。 可现在 应该是钢筋混着水泥—— 临近年底,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 何愈一整天都没能好好喘上一口气,刚下班就坐上了挤到爆炸的公交车。 像是沙丁鱼罐头,而她就是多出来的那条鱼,被暴力的硬塞进去。 到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疲软了,白鞋子也被踩成了灰色。 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里面的笑声。 她妈那些朋友,都是认识好多年的同学。 似乎是保留了女人的天性,关系再好,也免不了在某些方面,会暗自攀比。 譬如女儿的长相和工资,还有男朋友。 何愈深呼吸,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手,按响门铃。 陈烟过来开的门,视线一直往她身后看:“小徐去停车了吗?” 何愈不明所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他工作忙,来不了。” 陈烟皱眉:“怎么会,他明明答应。” 话还没说完,客厅里面传来喊何愈名字的声音。 “哟,这次多久没见啊,小愈又长好看了。” 何愈换完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一一打着招呼:“刘阿姨好,孙阿姨好,吴阿姨好,李阿姨好,万阿姨好。” 等她打完招呼,嘴巴都有些干了。 刘阿姨看见她了,笑着问道:“何愈多大了?” 到了熟悉的环节,何愈脸上的笑容也变的有些僵硬:“二十五了。” “这年一过可就二十六了,像你这个年纪的,这会都怀上孩子了,像我家小橙,下个月就生第二胎了,你两还是同岁。” 说完,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她:“这是我们邻居的儿子,律师,人也长得好,生活作息也规律,刘阿姨可是一直给你留意着。” 何愈为难的开口:“谢谢刘阿姨,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刘阿姨叹了一口气:“你去年前年大前年都是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的,我知道你不着急,但是可以先处着,阿姨也没让你立马就结婚啊,先见一面,合得来就继续聊。” 她话音刚落,门铃被按响。 何愈找着借口了,急忙起身:“我去开门。” 手抚上门把,往下按。 外面下起了雪,肉眼可见的寒冷,男人站在门外,肩上落着雪。 黑色的大衣里面,是深灰色的毛衣,清瘦的下巴,在他低头看何愈时,隐于毛衣的高领之下。 他把手上提着的东西递给何愈,在她疑惑的眼神之下,轻声解释:“伯母让我来的。” 而后又说:“正好我不忙。”